父亲

杨亦枫

<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已知命之年,却依然因为生活在社会拼搏,用瘦弱的身躯撑起我整片天空。</p><p class="ql-block"> 父亲没有多少文化,年少时为了工分早早就辍学跟着大队上山放牛,这辈子种过地、养过鸭、打过工、开过店,吃了太多没有文化的亏,所以从小我和姐姐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们要好好读书,我们这辈子就算再苦再累也要把你们送出头。所幸,我和姐姐未曾辜负期望。</p><p class="ql-block"> 父亲本来是要当兵的,最终没有成功的原因是因为太婆要他和母亲早日结婚,成家立业。也幸好,因为太婆的威逼,才有了后来的我和姐姐。当我刚记事,父亲和母亲便登上了外出务工的大巴,成为贵州众多广漂的一员。但,当时并不是因为生活。父亲爱赌,这款爱好就像是刻进我们杨家人的DNA一样,皆让我们深受过毒害才幡然醒悟。父亲下定决心外出务工就与赌有关,大年初七,父亲与一众在杀晃晃,在亲眼见到别人将牌换成最大的双Q时压上了身上所有现金,庄家却也抓上双Q,庄吃闲,秒变穷光蛋。父亲才明白,小赌怡情,豪赌乱性的真正含义,初八便和母亲外出务工。</p><p class="ql-block"> 千禧年的广州,处处机遇,可天上从未掉下馅饼砸上父亲。外出打工的他们进过工厂,打过螺丝,做过娃娃,流水线的工作,父亲当过最大的官便是小组组长,本来厂长赏识父亲想让他当车间主任,却因为大字不识,父亲自动让贤。三点一线的工作,固定的工资,让父亲看不见未来,觉得没有盼头,因此毅然辞职,靠一技之长在工厂外面开起餐馆,一楼吃饭,二三楼住宿。餐馆的生意并不火爆,但胜在自由。</p><p class="ql-block"> 因父亲豪爽,为人仗义,在餐馆住宿的皆是贵州出去的老乡,各行各业皆有,有两口子在工厂上班不住宿舍想过二人世界的夫妻,有夜黑风高外出淘金的翻沙客,有浪迹江湖想闯出名堂成为双红花棍的黑道小伙,也有混吃等死有天算天的瘾君子。我想,若在古时,父亲定能成为啸聚一方的大侠。在我和姐姐七岁时,因思念更是因为想我和姐姐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父亲将我和姐姐接到广东居住,就读于当地的私立学校。有几件事,我印象十分深刻。</p><p class="ql-block"> 第一件事是父亲为人正派,考虑到乡里乡亲都不容易,愿意接纳瘾君子在餐馆居住,但是绝对不允许他们将违禁品藏至餐馆并吸食。但是有天父亲带着姐姐外出办事,时间有点久,餐馆住的有个瘾君子犯瘾,出去逛一圈就带了小包违禁品在一楼大厅吸食,期间还不断勾引挑逗我跟着吸食。当时的我虽然年小,但父母从小的教育以及小叔的前车之鉴,深知其危害坚决不吸,并且在父亲回来后将事情告知。父亲对那个瘾君子痛打一顿并赶出餐馆。</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是我最接近黑道火拼的一次,为保证食材新鲜,父亲每天早晨起床便要开着他的帆布摩托前往当地的菜市场买菜。那天早晨父亲外出买菜时在路口拐角处不小心碰着过年轻小伙,本来父亲想下车查看其伤势如何,谁知小伙没事却大放厥词要父亲赔偿医疗损失费、精神损失费等各项费用万余元,千禧年代的万余元有多值钱,大家都清楚,父亲懒得纠缠扔下句国粹便骑车扬长而去。谁知那小伙没半个小时叫来二三十个人,摸排到餐馆,打砸抢闹,当时家里只有爷爷,我和姐姐,母亲在厂里上班。爷爷和他们讲道理身上挨了一棍,我和姐姐留了个心眼,姐姐跑去对面工厂叫母亲,我则跑上二三楼叫醒还在补觉的叔叔们。听见有人闹事,他们纷纷掀开床垫,拿出藏在床脚的长刀,我记得有个哥哥的刀最好看,后来他告诉我叫唐刀,是双红花棍必备武器,哄得我一愣一愣的。看见爷爷被打,他们下楼就开干,些许是经常在江湖上舔血的原因,叔叔们人虽然少,但是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那群小伙,没过久就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因为存了不想给老父亲惹事的心思,都是用刀背没用刀刃砍人。那群小伙在逃跑的过程中,又被母亲带来工厂帮忙的人员堵在巷口。也许是逃跑的时候他们呼叫了支援,又来了四五十人带着家伙事的赶了过来。但这次没打起来,因为听见我家出事,贵州在广务工的老乡听见消息离得近的都赶了过来,加上与父母亲相熟的好友,七七八八有百十号人。他们人数气势皆不占忧,反而又被我们围堵住。父亲听见消息也赶了回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对着被围堵的小伙们说了句不想为难他们,赔个万把元就解决事情。后面的事情没有翻转,大家都知道了结果,我也是在那时起才知道在外面,很多人不敢惹云贵川渝人的原因。至于第三件事,我想在我的人生记,人事篇里面再好好赘述。</p><p class="ql-block"> 时代更迭,岁月变迁,游子终将归家。我和姐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即将步入初高中,因为没有学籍,无法进入当地公立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父亲和母亲一合计,便带着我们回到了家乡。</p><p class="ql-block"> 初回和平的我们,其实家庭环境并没有多大的改善,家中两居室木屋一套,我和姐姐挤在一个房间,她睡床我睡柜子。父亲用存下的部分积蓄,租了一个伯伯家的一楼小房间开启了杂货铺,购买了几瓶煤气罐送燃气。那时候的父母亲,经常吵架,甚至动手,归根结底穷字惹祸。</p><p class="ql-block"> 人生吧,总有起伏。父亲推倒了爷爷路口的老旧木屋,请人修了两层楼房,每层面积大小十几平方宛如蜗居,只是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卧室。生意考虑来考虑去,他干起曾经的老本行,在和平开起了第一家餐馆,因为过硬的本事,较好的手艺,餐馆的生意还不错,一度成为当地政府、学校、医院等企业的外包食堂。生意越做越大,租了二哥家的门面,一边馆子一边卖货,煤气从当初的几罐发展成为几十罐。行运的那几年里,父母亲存了不少钱,为刚步入社会的我付了房子首付,姐姐结婚全款陪嫁了一辆轿车。在当时的院子里,因为我和姐姐学业有成,自己事业成功,父亲走路都是带风的,甚是风光。但好景不长…</p><p class="ql-block"> 父亲这辈子就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在奶奶的葬礼上,一次是因为我这个宝贝儿子。按照他的规划,我顺利的考入大学,毕业后考个铁饭碗的工作,他们为我买房购车,我有体面的工作固定的工资,娶妻生子吃喝不愁,待到知命圆满退休赋闲为我带娃颐养天年。可,我的前半生如父亲所愿,后半生却步入歧路,步步将他们拉入深渊。本在院子里风光无限的他,散尽家财为我填补窟窿,听到了太多人关于我的闲言碎语却无力反驳,句句实言,句句挫人脊梁骨,母亲曾一度无法承受压力崩溃,他在为我奔走的同时还得分心安慰母亲。我向父亲道歉,父亲是流着泪说的,这辈子我是他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事情发生了,他愿意承受这样的结果毫无怨言,也许是当初自己造的孽,也许命中有此一劫,只是希望我和能像他当初那样醒悟勿再踏入深渊。</p><p class="ql-block"> 好像我的父亲就是这样,我写不出他的闪光点,因为他处处是闪光点,我的文笔无法描述。他嘴碎,爱讲大话,爱与人争论,脾气倔,明知道是自己错的事也要争赢,不肯退让。他孝顺,豪爽,仗义,乐善好施,见不得别人受苦。他没文化,却常常告诉我做人的道理,宁记他人一分恩,莫记他人十分恶,别怕吃亏,吃亏是福。他说,经历过很多事,也重新认识很多人,也彻底知道这个社会的现实,但是依然要用温暖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因为父母总是在你的身边。</p><p class="ql-block"> 而现在的他,依然还在撑起我的天空,起早贪黑,满足我的予取予求,不知何时才能享受齐人之福,而我又有几分能达到父亲现今的高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