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爷爷之“脑洞大开”记

处事从容日月长

　　这世间突然发生的事儿，能挽回的叫故事，不能挽回的的就叫事故。所以我爸，微信名叫“老虎爷爷”，这次的“脑洞大开”就是个故事。

老虎爷爷最近个把月整天说腿沉，走路没劲不肯走路。让他来医院检查又不肯，只说“老了就这样”。我们觉得他是在手机上听了“老人想长寿就要静养”的谣言偷懒不肯走动腿部肌肉力量不行了，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拽着他活动。中秋节家人聚会到南山走走看他走得还行呢。10多天前把老同志们还拉到焦山走了一圈，当时觉得老虎爷爷是有点不对劲。拐杖不会用，走路迈步有点超前冲，不稳。为了训练腿部肌肉，我在网上买了各种器械，夹的，摇的，推的，还去看了中医调身体加上泡脚足疗一起上，效果一点不明显。思来想去突然想起来会不会最近吃了降血脂防治动脉斑块的一个药“阿托伐他汀”的副作用呢，赶紧让他停药试试。停了三四天也没改善，到了10月31日，周四，我想想不踏实，让老虎爷爷赶紧住院来查查。我妈回信息说我爸不肯，还想观察几天。我当时也有点纠结没下决心，一方面觉得我爸不对劲，一方面觉得老同志住院容易交叉感染检查多了也不太好，而且本来老虎爷爷因为新冠时期做白内障手术时老是被检查就非常抗拒医院的检查。

11月2日，我下夜班，兴冲冲回家拿行李准备去火车站。这可是我找了两位同事换到的周末两天休息，为了赶到盐城参加表姐闺女的婚礼。十点多的火车老潘九点多点就把我送到车站，他自己要赶到老家去办事。本来准备到车上给我妈打电话问问我爸夜里情况怎么样。一看时间还早就在车站开始跟我妈通话。我妈说还太不行，夜里尿在床上了，她还在洗衣服被褥。我当时就叫起来“哎呀，小便都不知道喊这还得了”，然后我妈又补充说睡觉前我爸瘫在厕所，她扶都扶不起来，还是其他人来帮忙才把我爸扶起来的。

我一边埋怨我妈不主动跟我汇报，一边联系医院同事问老年科有没有空床。过了一会儿有回音了，正好有张空床。我赶紧通知我妈收拾一下带我爸到医院办手续住院检查，还打电话请表弟帮忙开车送一下。一边通着电话一边听到广播喊检票了，就刷了身份证进站了。到了月台上火车还没到，突然想到:我妈也80多了，靠不住啊，我不能去喝喜酒了。于是拎着行李逆着人流往回奔。（过了这么多天了，大家都觉得我这一回头真是太英明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到了医院办好手续，我租好轮椅等在急诊门口，表弟开车到了。开了车门想扶老虎爷爷上轮椅，发现他完全没有力量下车。表弟带着两半大小子几乎抱着他才坐到轮椅上。

到了病房，快到中午了，等着医生开检查，我给老虎爷爷买了午饭，我发现老同志吃饭也抖抖霍霍了，饭米粒都洒得到处是的。天呐，这哪是我们家清清爽爽特别要好的老爸啊。吃了饭他要上厕所，我跟一个女的护工大姐扶着他勉强拖着进了厕所，他差点一头栽下去撞在抽水马桶箱子上。护工大姐说，他不能下床上厕所了，太危险了。这时候老虎爷爷也开始有点迷糊了，一要小便就要下床，劝也劝不住。一下来就打晃要倒。后来到底还是老年科的护工专业有办法，解决了他在床上小便的问题。

接下来值班医生来了，因为都是本院同事，跟我商量着做些什么检查，看我爸这个情形，我说就赶紧头部CT和MRI一起做吧。

表弟回去了，我妈还没到，急诊CT检查时MRI那边说正好空做完CT赶紧上楼。本来很牛的CT检查一个人就能把我爸弄到检查床上的陪检护工听到还要做MRI不愿意去了，说磁共振室平车不好进，两个人没法抬。我就赶紧请病区的护工大姐下来帮忙，到了磁共振室门口敲门把影像科加班做检查的小伙子请来帮忙四个人使了老劲才把老虎爷爷抬上检查台。头部MRI刚扫描了一会儿就停下来，小伙子电话喊来影像科医生过来看，哎呀，脑袋里有大血肿啊。接下来我在检查室里陪着他，为了让他能安静配合检查我抓着他的两个胳膊，伏在他身上，一边大声喊着，不停地告诉听力不好的我爸不要动不能动。这二十分钟，感觉真是煎熬啊，心疼，内疚，懊恼，担心，个中滋味真无以言表。

刚回到病房，来自影像科的两个危急值报告电话就打到我的手机上:左侧额颞顶枕部亚急性硬膜下血肿伴大脑镰下疝行成。儿科医生一听到脑疝那是觉得真急得要命呀，请神经外科急会诊，来了位年轻的钱医生，用温和且果断的语气神情说及时手术预后会还不错的，这让我稍稍心定了一些。在做术前准备的时候我妈到了，带了三大包东西，搞得跟搬家似的。我妈估计也有点六神无主了，东西拿出来才放柜子里我跟她说马上直接去手术室然后会进ICU，稳定了以后才会转脑外科普通病房，她又开始装东西，我爸要个啥她又忘记放在哪里了。

等待术前准备的几个小时里我爸开始有点更加迷糊了，不停地要自己下床小便，下床了腿软得不行根本走不起来，我都抱着他才能把他扶起来。来来回回折腾好多次，老年科的奚护士长正好值班不时带着管床的护士妹妹们过来帮忙，老爷子虽然迷糊，自己尚能觉得无奈又难为情，看到麻烦了大家来帮忙觉得不好意思，不停跟大家打招呼说谢谢。

这个时间段里，跟我妈一起回顾了我爸的起病原因，这种病一般都是外伤引起的，而我爸近期只发生了一次跌倒。我妈清楚记得时间农历七月半的前一天，也就是8月17号夜里我爸跌下床了，当时我妈把他扶起来的。事后他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自己说也没头部着地，就没想到去医院查一下头部CT。为了防止再有类似掉下床的事件发生，我们还跟信缘康的管家立即申请给床装了护栏。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掉下床及跌倒。现在回想一下，的确从那以后我爸就开始说腿沉，逐渐逐渐不肯多走路了。但是有的时候走得还挺好，重阳节是信缘康搞的金婚庆典活动彩排加现场活动几次我爸的步伐都走得还挺好的，真是让人迷惑。

下午5点多进手术室，术前谈话和签字时，钱医生还表扬我说到底是医务人员发现尿失禁就知道是脑子出了问题，有些家属以为是老年痴呆结果把病情都耽误了，说的我好惭愧啊，还是该早点带老同志检查的啊。

因为要全麻，中午又吃了饭的，所以手术开始的时间必须推后一些。我把我妈安排好打的回去休息，我守着。侄女和我哥前后脚也赶了过来。侄女也见到手术结束从手术室往ICU转运的爷爷了。

脑外科ICU是无陪病房。一个房间住着四个病人。不放心老爷子又担心麻醉醒来他见不到亲人害怕，我全副武装坐在床边陪着。看到夜班护士妹妹忙得脚不点地，我赶紧学着点看好我爸减轻点她们的负担。夜里拔了气管插管后老虎爷爷不停呕吐，很烦躁，迷糊着还搞不清状况，约束带绑着还总想着坐起来。我一边帮着处理呕吐物，一边过一会儿帮他把约束带解开让他侧一侧身，再给他拍拍背按按腿。用了止吐药镇静药以后凌晨一点多终于能稍稍安静睡一会儿了，我回到科室值班赶紧合衣倒一下。不到四点我又醒了，赶紧再去脑外科ICU看着老爷子。我爸比刚手术结束时又清醒一些了，抱怨躺着不能动难受，恨不得要爬起来，我再次跟他解释头上还有一个引流管呢，不能动。

到了早上医生查房后安排了我爸复查头部CT,我陪着下楼去检查。一看脑袋里情况明显好了。右移的中线开始回正了，手术很成功。回来联系往脑外科普通病房转科。抽空买了早饭喂了我爸吃了，九点四十分，转到九楼的脑外科病房。

我哥一家子都到了，我妈随后也过来了，她自己觉得能照顾好我爸，我跟我哥商量决定找一个一对一护工陪护，不能把我妈再累倒了。联系的护工下午到了床边。我跟他交接了一堆事情主要是头部的引流管还有尿管。因为老爸术后呕吐比较厉害，所以只能吃点清淡的米粥还有牛奶米糊。这天晚上我还气没敢回家，继续在值班室倒倒休息一下。

11月4号，术后第三天，再次复查CT提示病情继续再好转，钱医生把我爸的头上的引流管和导尿管都拔了，我爸终于开始坐起来，慢慢可以起床活动了。可以短暂看看手机给老朋友们发个“早上好”的表情包了。

中午我抽空赶紧回家洗澡睡个午觉，感觉自己这几天跑上跑下每天都出好多汗，感觉自己都要馊了一样。

下午回到医院，护工说“呦，老爷子好福气啊，早上大姑娘来，下午小姑娘来了”，嘿嘿，早上那个刺头蓬面一脸狼狈的也是俺，家中唯一姑娘。

我爸能被搀扶着起床走路了，虽然还很虚弱但明显比术前那种完全站不住好多了。

我爸这时候还不相信自己能恢复得好呢，我跟他说手术成功了，血肿去除了，受压的脑组织在逐步复原，走路功能训练训练会恢复的。把电脑里的CT片子对照给他看，老爷子这时候才真正明白自己的病情。

闺女周末赶回来看公公，给公公婆婆买了真丝眼罩方便白天打盹睡觉。

本来想拔了管子病情稳定点换到VIP病房让老爷子好好休息，11月7号复查的CT脑袋好多了，肺炎明显加重了。到底年纪大了，老人家做手术最容易并发肺炎了。钱医生当晚就更换了治疗方案，升级了抗生素，又申请了白蛋白加强支持治疗，同时拍背翻身振动排痰都跟上。为了治疗，也不换病房了，就在病区继续住着，除了输液，每天上下午再带老爷子在走廊里推着小轮椅散步训练。

老虎爷爷的虎劲儿慢慢出来了，每天坚持上下午推车兜转，一天比一天情况好。精气神好了都开始跟护士小妹聊天了，有天晚上我陪他吃饭，换水的护士妹妹走过来。我爸说“咦，小张咋没来哒？下班啦？你也姓张吧？”嗬，我还没他认识的人多呢。

11月11号，上午再次复查CT确认病情好转稳定后，钱医生下夜班忙了大半天，下午赶过来给我爸拆线拆钉子。我跟我妈两个，一个儿科医生一个退休的眼科医生，看着拆钉子都很好奇，脑外科医生真的不愧是医生里做头等大事有顶级功夫的啊！

11月12号上午，准备出院。钱医生和茅护士长出院宣教讲得很仔细，我们听得也很认真。

通过这次我爸生病，住院，手术，以及术后治疗护理这段时间的观察，换了个患者的家属角度来感受了一下我们医院的医疗和护理的质量，以及相关的配套服务，就医体验真的还挺好的。

出院回到信缘康，爸妈又感受了一波家人般的温暖和关心。当天下午我联系了二号楼的康复训练治疗室，让我爸在康复师的指导下开始周一到周五的康复训练。看着跟小朋友玩具一样的训练器材我爸还不服气，被我压着一样一样过。我还自创搞了画本填色、脚滾网球来让我爸训练手脑灵巧和协调。

晚上睡在爸妈房间外面的沙发上，看着我爸出院回家夜里的情况。第二天一早再跟我妈商量了改进的措施，要做到既要照顾好我爸又不能让我妈太辛苦。

我爸手术，我爸出院，都是我下夜班。每次都相当于我又连续上了几个夜班。术后五天我得了重感冒，发了鼻窦炎头痛头胀了好几天。出院第二天我的嘴巴里长了大溃疡折腾了3天才好。

我爸我妈一直身体还不错，自称“三不高”，之前也很争气，特别是在我援非那段时间，两位老同志一次医院都没进过。老虎爷爷还才思敏捷诗兴大发每个月定期为我赋诗一首呢。等我从非洲一回来，两个人就轮流进医院进个不歇，特别是我爸，从肠镜检查到看牙齿到眼睛动手术，这回更是厉害，脑袋上动起了手术，都“脑洞大开”了，让我忙个不停，感觉要把那一年多没有陪伴他们的时间都给补回来似的。

每个人生来就是为人子女，所以理所当然的会觉得父母就是自己头顶上永远的遮风挡雨的大伞，而今父母逐渐年迈，轮到我们做子女帮助他们战胜疾病对抗衰老了。

有句经典的话当时读了我就深有感触:“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所以，在人生这条一去不回头的大道上，真心的祈盼:愿岁月轻缓徐行，许我以悠长时光，多陪陪爹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