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诗意上林舍</p><p class="ql-block">原创 苗保先 </p><p class="ql-block"> 上林舍是一个村子的名字,在汾阳城西约15公里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去往上林舍时,那里还没有火车经过。是夏天,好像是早一夜刚刚下过雨,从车里走出来,清凉清凉的空气,让习惯了城里闷热空气的鼻子受了惊吓,径直就打了一个喷嚏。深吸几口气后,原本跳得疲疲沓沓的心脏,忽然就亢奋起来,像一个老男人瞬间变成了棒小伙。大脑也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接着,周身的细胞也都活跃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在汾阳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平日里利用周末也喜欢在城的周围转转,却不知道离城不远处竟然有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交通工具的原因吧。那时,汽车还是个稀罕物,自行车、摩托车之类又不能把我带出去太远,所以,这样的好地方让我晚来了许多年。晚是晚点,但毕竟我还是来了,那就让我好好地欣赏她、好好地享受她。</p><p class="ql-block"> 窄窄的乡村公路,一边是郁郁葱葱的山,一边是幽深狭长的谷。山上绿草如茵,绿树成荫,谷底深不可测,从谷底长上来的树却高过公路。抬头去看,湛蓝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雪白雪白的云。放眼远望,那一户一户的山里人家被掩映在树丛中。那些树虽没有多少特色,是北方常见的槐树、榆树、杨树、柳树;桃树、杏树、梨树、枣树,但,毫无规律地依地势而长,错落有致,和谐共存,就别有情趣,就有了一种原生态的美。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粗粗壮壮、挂满果实的核桃树随意地稳坐在其中,彰显着这个村庄年代的久远。那些喜鹊、那些麻雀、随意地叫着,似乎是向我们表示着欢迎;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快速地飞过,如同山里调皮的孩子,见了陌生的客人匆匆出现又迅速躲藏。</p><p class="ql-block"> 最让人眼馋的是那一树一树的杏,有的是纯黄色的,有的是黄色上染了红色,如同唱戏的女戏子,粉脸上涂了腮红。听城里的人说,上林舍的杏是最好吃的。他们认为,之所以好吃,是因为上林舍的气温偏低,杏子的成熟期长,而且,这里远离尘世,没有污染。我则想当然地认为,这样的地方,神仙肯定也是喜欢常来常往的,那杏树长年累月生长在这里,那杏儿自然就沾染了仙气,那味道自然是美的。</p><p class="ql-block"> 依照我的性格,在这样醉心的地方,是不会就这样草草地看看就善罢甘休的,于是,我小小心心来到谷底。谷底真深啊,钻天杨一棵挨着一棵,钻天杨的间隙绿草茂盛,点缀着一些山花。一条小溪无声地在花草间流淌,那时的我,没有心思去考证,这是雨后才有的山水细流,还是经年就有的泉水长流,就那样欣喜地陶醉在其中,还有了写诗的冲动。哦,这上林舍,真是个诗情画意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 其实,发现上林舍诗意的不仅仅是我,一个姓丁的诗人,也迷恋上了上林舍。他在这里盘下了几间小屋一个小院,挂了个“诗歌创作基地”的牌子。这里,便成了汾阳文人、汾阳诗人经常光顾的地方。诗人、诗歌、上林舍,天人合一,相得益彰。哦,这丁先生,真是慧眼。</p><p class="ql-block"> 日月交错,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一列又一列火车穿过隧道,从上林舍经过,之前,修隧道时,一孔泉水喷涌而出,成全了一条禹门河。那哗哗的泉水,那呼啸而过的列车,给寂静的上林舍送来了古典音乐,也送来了现代文明。那潺潺的清泉水让山野灵动起来、让山谷灵动起来,也让整个上林舍灵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文人诗友们,特意把泉水打来,用清清的泉水泡上上好的茶,一边喝茶,一边谈古论今,茶不醉人人自醉,说到高兴处,常常会诗情大发。诗人们还在小院里种上各种时令小菜,在茄子紫、黄瓜长、辣椒辣、豆角挂上豆角秧时,带上些鱼、肉之类的俗物来到这里,大家各显其能,这边是油烹水煎、那边是刀案交响,不一会儿,一桌子的“作品”就准备齐全。老白汾自然是少不了的,几杯酒下去,拘谨的不再拘谨,斯文的不再斯文,张扬的更加张扬。女诗人原本就不多,或三个、或两个,但她们的存在,约束了男诗人的言行,他们会更绅士更脱俗、更有风度。其实,无论什么样的聚会,一群男人中加入三两个女人,或一群女人中加入三两个男人,都是极好的搭配。</p><p class="ql-block"> 酒至半酣,有才情的诗人们往往会出口成章,才情不足的,也会插科打诨,渲染气氛,诗人的聚会自然有诗人的特色,有的豪情万丈,有的温情浪漫。自古诗酒不分家,酒向来就是诗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我是不太会喝酒的,所以,我也不太会写诗。我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中,会思考一些与诗有关或与诗无关的事情。比如:这些人为什么偏偏喜好文学、喜好写诗呢?那时,微信还没有普及,那句“生活不只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话还没有流行,小城里的人整日忙忙碌碌,似乎在为两件事而拼命:一是占有最大的生活空间,二是努力把两个车轮换成四个车轮。而这些文人们,却安贫乐道,宁愿骑着自行车,蜗居在平房里;不把心思用在挣钱上,却把大把的时间交给文学、交给诗。即使发表一两首,即使发表一两篇,又能换回几两汾酒呢?即使写出一本书,用昂贵的出版费换回一堆自己视为珍宝别人视为废纸的东西,有意义吗?即使工地上的工人,搬一块砖有搬一块砖的价格,扛一袋沙子有扛一袋沙子的报酬。唯独文人,长年累月趴在桌子上,一天又一天,趴弯了腰,一夜又一夜,熬红了眼,他们坚守什么呢?不说别人,就说自己,如若把双手交给菜刀和案板,就会有一桌丰盛的午餐,如若把双手交给抹布和拖把,家会变得清洁而漂亮,为什么偏偏要把双手交给纸和笔呢?</p><p class="ql-block"> 在我这样傻傻地发愣的时候,半醉的诗友们似乎已经清醒了,他们拿上相机、拿上手机,兴致勃勃地又去捕捉诗情和诗意。此时此景,他们让我想起张九龄的《感遇》:“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诗友们去过多少次上林舍,我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孕育出多少首好诗,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寻找诗意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正是因为他们的坚守,“中国诗歌之乡”的桂冠给予了汾阳。</p><p class="ql-block"> 最近几年,那句“生活不只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诗,开始流行。我渐渐明白,其实读诗写诗原本是一件与功名无关的事情,静心品读一本好书,就像和一位智者谈心,灵魂和灵魂碰撞产生的精神愉悦,是任何功名无法替代的;用心去创作一部作品,就像用心孕育抚养一个自己的孩子,孩子出生时的期待和激动,孩子成长时的惊喜和感动,也是任何功名都无法替代的。</p><p class="ql-block"> 时光到了2017年。这一年,央视一套的《中国诗词大会》和《朗读者》两档节目红遍大江南北。人们停下忙碌的脚步,从新思考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我们不仅有一个物质的自己,还有一个疲惫的灵魂,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营造一个丰盈的精神家园,来安放我们的灵魂。</p><p class="ql-block"> 春天匆匆过去,夏日悄悄来临,天气开始炎热起来。这个周末,我又来到上林舍。发现来上林舍的车辆鱼贯穿梭在已经拓宽的乡村公路上。下了车的人们,有的在山野间徜徉,有的来到了谷底。浓浓的绿荫下,涓涓的泉水旁,有的聚餐、有的游玩,喝着啤酒,荡着秋千,闲适恬静的脸上写满惬意和欢畅。他们虽然不是诗人,但我相信,他们也是在寻找一种诗的意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