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乐

龙游布衣

　　10 多年前，妻买了一个漂亮的小鱼缸，玻璃质地，整体烧制，长不盈尺，宽逾两寸，可谓袖珍。因其袖珍，也就只能容得下小鱼了。但因供氧不足，每每鱼儿进缸才几天，便相继翻了白肚。小鱼缸遂被打入冷宫。

家里玄关处原是有个高一米五，亚克力材质的大鱼缸，换水很是麻烦。

　　因使用年久，缸壁磨损模糊，影响观鱼效果，“口罩”期间又出现漏水迹象，便顺势换了个小些的鱼缸。

　　我养鱼，不拘品种，锦鲤草金之类的，好养活即可。名贵鱼种，太难伺候，再说，如银龙那样动辄几千上万的，也养不起。

养鱼，只是为了愉悦自己，闲时，我喜欢看鱼儿在缸内游动，上下翻滚，左右腾挪，欢实活泼，用现在的话说，感觉特减压放松。家中有鱼，谐了“有余”的音，也图个吉利。

几天前，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只小鱼缸来，便寻了出来。吸取以往教训，量体网淘了过滤泵、观赏灯。配齐后看看，还蛮像回事。网购了十几条小草金鱼入缸，置于茶几之上，沏上一壶酽茶，打开留声机，找几张喜爱的唱片，品茗赏曲听戏观鱼，倒也别有意趣。

　　入睡前，忽然有感，缸里有了鱼儿，我开心了，可鱼呢？不由得，想起史上庄子与惠子“鱼之乐”之辩。

按现时的说法，庄老先生是个典型的“杠精”。他说鱼开心，惠子问，你不是鱼，怎知它开心？他立马怼回去，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知？惠子反唇相讥，我当然不是你，可你也不是鱼啊，这不就是一回事儿嘛！庄子急眼了，你早就知道我知道，还明知故问，这不找茬吗，我还就是在濠水边上知道的，你能咋地！话已至此，这磕儿，惠子也就没法继续和他往下唠了。

不过，我倒也觉得鱼儿是开心的，最起码不郁闷，有研究说，鱼类的记忆只有 7 秒，可以想见，无论遇到什么烦心事，还没想明白原委，鱼儿就已然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清晨起来，看见地板上躺着 3 条鱼，最远的，距离鱼缸有一米五左右，可怜经过一夜的地热烘烤，已然都成鱼干儿了。

　　这事还是首次遇到，连忙买了块镀锌铁丝网，给小鱼缸做了个网罩，防止悲剧重演，可没想到网眼太大，没挡住，还是有两条跳了出来，好在发现及时，救了回来。只能对网罩再做加密处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它们执意越出鱼缸，毅然赴死？

相传黄河中的鲤鱼跃过龙门之后，就能变成真龙，翱翔天际，跳不过去的，就只能成为凡鱼。可是除了极个别的成功者外，大多数都是过不去的。而凡是跳不过去掉下来的，便会摔得头破血流，额头上就会落下个黑疤，人称“点额”，这个黑疤，至今还能在黄河鲤鱼的额头上看到呢。

有李白五言绝句为证：“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

　　这几条小鱼儿许是听了祖先跳龙门的传说，想博一下，换个活法，只是，没料到会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在江南农村生活过，知道鱼类有逆流而上的习性，水流越急，则越能激发鱼儿跳跃的欲望，尤其在瀑布前，经常能看到鱼儿高高跃起的场景。

　　这几条鱼儿跳出鱼缸殉死的行为，应该是被鱼缸里循环泵的水流引发的。

给鱼缸加上网罩后，鱼儿们断了跳龙门的念头，也就只能安安静静地做条凡鱼了。

　　其实，乐与不乐，只有鱼自知，人亦如是。活着便是乐，反之，也就无所谓苦乐了。

凡鱼伴凡人，凡人看凡鱼，过平凡日子，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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