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调》 （四）

芮城老李

《长相思》

【归途】

一重山，

两重山，

惴惴小心步步难，

又见一重山。

浅水滩，

深水滩，

暗礁激流人心寒。

几时把家还？

春天了，惊蛰了，万物复苏。

村团支书告诉我，入团申请批下来了。

5月4日那天上午，公社团委召开大会。我和一些当年入团的新团员上台，补了一个“入团宣誓”。

下午投票选举，我当选了新一届公社团委委员。

转眼快到“七.一”了，有人私下告诉我，要发展的新党员名单中有我，已经“搞外调”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心理似乎不可承受，真的假的？告诉我的人信誓旦旦。我也不敢去打听，更不敢去问村书记。书记和我房东老汉沾点姻亲，平时在村里我们随房东孩子的辈分称书记为“哥”，但内心对书记也有“三分怵”。

我能做什么呢？只是带着乡亲们好好劳动，当好生产队长。

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有人跑来告诉我：书记在小学校里，让我赶快去。

我在小学校教室里，见到书记和大队长。我进门后，大队长反锁了门，我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书记显得挺严肃说：这里没有别人，你一定要和我俩说实话。

他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问我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只能说不知道。

大队长又说：有我俩在，你不用怕，但一定要说实话。是不是你家里人？

我再次肯定不知道。

他俩对视一下，书记像是自言自语：你这家里社会关系有点复杂。

我懵懂进门，又懵懂出门。但我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事后我回家时，问过母亲这两个名字。母亲也不知道，估计是老家的亲戚。母亲说可以去问问大姨。母亲5岁来到天津。大姨在老家生活时间很长，成年以后才到天津。估计大姨知道。

“七.一”公社召开大会。新党员上台面对党旗宣誓。这里面没有我。我坐在台下观众席内。

我清楚这是“家庭出身”原因。我有点沮丧，但又感觉这样才是真实的现实。

老实说，我并不清楚自己“出身问题”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的人事档案有多糟糕。我只记得两件事。

其一，来山西之前，我要好的H同学，被批准去“生产建设兵团”了。我想和他在一起，也提出申请。当时负责此事的S老师很不友好地说：“你知道吗？那是边界。就你那出身，你是想叛逃吗？”

其二，多年以后我已经回天津了。一天单位一位政工干部悄悄对我说：“上级要求各单位按政策清理人事档案。你的档案干净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那时间“家庭出身”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入党不成，耕读依旧。

没多久，选调工农兵上大学又开始了。起初我没有报名，知道无望。但后来得知那次招生是要考试的。于是，我“蠢蠢欲动”了。

考试在县中学，那天参考的人也就百十多人，知青不多。考试两张卷子：一张是写大批判的文章。这些都是套话，谁也写不出新词，谁也没胆量写出新词。这实际是比“书法”。我写得很慢，字写得很工整。另一张卷子是考数学、物理，极其简单。唯一一道难题是解析三角形。看似高中三角知识，但用初中几何也能得出结果。出题老师是用了心思的。考完后，听周围考生都说难，我心窃喜。

但，考完了，事情就完了。

后来，听说某某人上大学了，她根本没参加那次考试。

原因是：

那年出了个张铁生。

一千多年前，罗隐就写过一首诗：

《敢弄猴人赐朱绂》。

十二三年就试期，

五湖烟月奈相违。

何如学取孙供奉，

一笑君王便著绯。

罗隐也是“嘴欠”，直到唐朝灭亡了，他也未能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