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讽刺小说《灰帮》

厚生斋主人

短篇讽刺小说《灰帮》 既然称“帮”，那肯定是由许多人组成的小团伙。其实这帮人也就只有四、五个人。因为这帮人并没有正式的帮规，更没有打打杀杀，所以并不发黑。但他们为谋取见不得光的小团伙利益，也采取诸如刁难、欺骗之类的非正常手段，因此姑且称其为“灰帮”吧。　　灰帮由某小区的几个守门人组成。因为是老小区，没有物业公司管理，所以小区各类车辆的进出门大权，就掌握在灰帮手里。普通居民的汽车进出，必须登记。一般人的汽车进出，都是由他们开门。个别与门卫关系接近的，则被特别授予大门复制钥匙。外来车辆的进出，比如收垃圾荒货的、上门修理的、家具搬运的……，都必须得到批准才能放行。假如缺乏住户做内应，那更需要灰帮“恩准”啦。　　灰帮人也算是一类有权人士吧。进小区收废旧物品的，进小区揽搬运活儿的，总得对他们意思意思。否则，连小区的门都进不去。　　“收荒货啰！哪有荒货卖啊！”高吭有力的吆喝声响彻小区。毕竟是老小区，就只有八栋楼，成“之”字形分布。阵阵吆喝声，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觉的，估计都能被吵醒。但人家是被灰帮授予了特许权的，小区大门对他是敞开的。小区居民经常看到黄毛姨把从居民家中索要来的箱板纸、旧书旧报纸，一捆一捆地搬到这收废旧物品的三轮车上。收废品的享受了随意进出小区的自由，价格上肯定要给黄毛姨一定的优惠，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否则，特权就黄了。这年头，小老百姓都会讲互利共赢，何况黄毛姨还是小区里的有权人士呢。其他几条汉子，则享用着收荒人孝敬的烟酒等贡品。　　黄毛姨是灰帮中仅有的一名女性。年纪大约有六十七、八岁，矮矮胖胖，白白净净，平日里总是把白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咋一看活像是具有欧洲血统的人。只有那黑葡萄般的眼睛告诉人们，她的的确确是黄种人。黄毛姨额头上尽管有深深的皱纹，但面庞丰满，眼神铮亮，一点儿也不显老。她老人家性格热情似火，大大咧咧。哪家换租客，哪家装修，哪家水管坏了，总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夏天纳凉，黄毛姨喜欢在大门旁门房前的躺椅上摇晃。短袖汗衫，平脚短裤，肥肥胖胖的身子，右手摇着芭蕉扇，左手夹着一根香烟，优哉游哉，十分惬意。从门外进来的小区居民，对黄毛姨朝向大门肥硕的大腿、肉肉的胸肚，早已见怪不怪了。反正隔着短裤，也看不到什么惊奇的东西。　　鉴于黄毛姨活泼开朗、敢说敢当的风格，灰帮里虽不说公认她是头领，但也把她视为交际花，是灰帮当仁不让出头露面的发言人。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黄毛姨并不是正牌门卫，她老公花罗锅才是。由于她每天三顿给丈夫送饭，而且偶尔帮丈夫代班。久而久之，也享有了开、关门大权。加上包打听的能力，因而对小区事务了如指掌，渐渐有了掌控小区物业管理的权利。　　4号楼302室小李家住房老旧，需要重新装修。本来，已经与装修公司谈妥，装修垃圾清运由公司负责。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黄毛姨的耳朵里。黄毛姨坐在躺椅上，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眯着眼睛盘算着：“如果小李家的装修垃圾由收荒货的用三轮车运送到城管指定的转运地点，这垃圾清运费就归我们几个啦。假如需要一百块钱运费，我们给收荒货的六十元，其余四十元不就是我们几个来分成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当天晚上，小李便接到黄毛姨打来的电话。　　“喂！小李吗？听说你家准备重新装修，装修垃圾怎么弄？”黄毛姨的声音热情中带着一丝急切。　　“黄阿姨好！我已经与装修公司谈好了，垃圾由他们运出小区。”小李的声音里透着礼貌。　　“装修公司每平方米垃圾清运费是八块钱吧？”黄毛姨追问。　　“是啊。”小李回答。　　“你这孩子真傻！我帮你找人运，每平方米只要六块钱，便宜两块钱呢。”黄毛姨的语气中满是为小李着想的味道。　　“我已经跟装修公司说好了呀。”小李有些为难。　　“你跟他们再商议一下吧。就说你家有个亲戚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搞运输，现在打算让这个亲戚帮忙处理垃圾，可以节省点钱。”黄毛姨不依不饶。　　“万一装修公司不同意修改合约呢？”小李还是有些犹豫。　　“你跟他们讲，装修公司的垃圾运输车不可能天天到小区等垃圾。万一门卫有事外出，没空放行，街道城市文明办找上门怎么办？谁交罚款啊！”黄毛姨的声音里带着威胁。　　小李隐隐约约感觉到黄毛姨话里有话。门卫有事外出？分明是躲闪不放行的意思嘛。地头蛇厉害，惹不起！　　“阿姨，我再跟装修公司谈谈，看行不行。明天给您回复。”小李迫不得已地回答。　　“好的。阿姨也是为你着想啊！装修房子不容易，能省一个是一个。”毛姨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挂了电话，黄毛姨得意地笑了笑。她心想，小李肯定会听她的话。　　第二天，黄毛姨把这件事跟帮中其他伙伴说了，大家都夸还是老黄有主意。买零食和水果的钱不用愁了。　　黑平头理直气壮地嚷嚷：“我们天天给小区里进进出出的汽车开门，十分辛苦。我们赚点外快，享受享受，也是应该的。如果让外来的汽车清运，说不定我还不开门呢。” 花罗锅在一旁点了点头，说：“是啊，咱们也不容易。这老小区没有物业公司，全靠咱们几个看着。”　　一天，小区里尹大妈看到黄毛姨指挥收荒人清理垃圾。心想，这肯定是黄毛姨揽来的活儿。老黄又要多赚几个角票啦。哼！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来钱。　　尹大妈虽然与黄毛姨是老邻居，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两人一向不对付。谁看对方都不顺眼。两人曾经大吵大闹过两、三回，但难分胜负。有时候，还是让老黄占了上风，毕竟黄毛姨嗓子粗，不怕羞。尹大妈心中的疙瘩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尹大妈仔细观察，查找这垃圾是哪一家清理的。发现是小李家的，她就每天注意垃圾有没有下楼。只要看见垃圾下楼，就立马用手机拍照，发送给街道网格员、街道办事处主任，声称建筑装潢垃圾不及时清运，会影响市容市貌，对城市文明建设活动有影响。　　小李家装修垃圾，都是用白色编织袋装好，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院墙的角落处。谈不上妨碍市容市貌。况且，垃圾清运也需要时间，不是一到楼下就车子来运。尹大妈可不管这些，她就是要给黄毛姨难堪，就是要让老黄措手不及。　　一次两次，街道社工就忍了。但电话打多了，社工也不能忽略过去。因此，小李就心烦了，下班时间也就罢了，上班期间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不管多忙，不接听还不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小李不明不白地受惊扰，却不知道事情的祸根来自何方。　　黄毛姨自然也不能对小李的诉苦置之不理，只好忙着联系收荒人。但收荒人也不能常驻小区等装修垃圾啊。这事情让尹大妈偷偷乐了半天。　　“喂！是黄阿姨吗？我是街道办小陈。小李家的垃圾怎么又没有清运啊？”小陈的声音里透着不满。　　“小陈，小李家的垃圾运走了啊。”黄毛姨连忙解释。　　“运走了？我刚刚收到的微信照片，说是小李家垃圾已经放了两天。”小陈不相信。　　“没有这回事啊！小李家垃圾都是运走的。”黄毛姨有些着急。　　“今天我接到四个电话了，都是你们小区打来的。”陈的语气更加严厉。　　“嗯，我问问小李。”黄毛姨无奈地说。　　“我等你电话。如果小李没空，我找车子运，小李付钱。”小陈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李接到黄毛姨电话，赶忙询问装修工人。装修工人说垃圾才运下楼不到三十分钟，哪里有两天哩？是谁这么快就去举报？　　黄毛姨终于意识到可能是她的死对头“阴阳人”老尹使的坏。 “肯定是老尹那个死老太婆干的好事！”黄毛姨气得直跺脚。　　黑平头说：“管她呢。这会儿到哪里找人运？收荒货的星期一才能来。怕她个×！”　　白大个想了想对黄毛姨说：“看小李这么着急，不能再去影响她上班。你就对街道小陈这样说，这些垃圾是七楼的，不是小李家的。七楼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装修报备。等会儿我们上门去催。下周一肯定运走。”　　老黄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反正下个星期一收荒货的一准会来。就依计给小陈回了电话，暂时把事情搪塞了过去。　　灰帮人也有灰帮人的烦恼。好处不可能永远被某一帮人占有。任何社会都可能存在这样一些毫不起眼的灰色群体，存在各式各样的利益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