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龙年——我的2024

天边的云

散文篇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一,雪,</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华山文学》2024年01月29日 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重阳节过去半个多月,终南山浓绿里杂糅的黄橙已被晚秋的风染成了红和褐。高速公路边、崖壁上的藤蔓画出了火红深紫的壁画;马路边、一团团火焰般的枫树,褪去了春日的娇嫩,换上成熟和深沉;一行行银杏树直立在深秋的阳光下,金黄的叶片闪着光,一阵风儿扫过,簌簌簌便是满地铺金。崖畔上红透了的柿子钻出了遮挡它的霜叶挂满枝头,那草丛里的野菊花似乎没感知初冬风的凛冽,依旧把淡紫色的花缀满草地。秋后的雨滋润着山川田野,虽已立冬,人们感受到的还是天朗气清,五彩斑斓的秋。然而,不期而至的大风雪让我们领略了风雪弥漫的狂暴、雪压青松的高洁、白雪红枫的诗情画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晨,被一阵阵“轰隆隆,咔嚓嚓……”的声音震醒,急忙推窗望去,只见南边楼群上空黑压压的云层中划过几道闪电。呀,立冬了还打雷,我惊叹着!我的认知中,打雷闪电总是伴随着炎夏的狂风暴雨,冬雷震震不免让人异样和惊骇。狂风捲着雪粒儿横扫着遇到的一切,大树摇撼着,枝条和黄叶在风中狂舞,窗外时不时传来树枝折断的咔嚓声。风越来越猛,把雪粒儿连缀成片,在空中盘旋着,撕扯着,弥漫着……搅得周天寒彻。不远处的树、街道,还有那一幢幢高楼都隐没在漫天飞絮中,天地间一片混沌。一群又一群的鸟儿惊慌地盘旋在风雪弥漫的楼宇间,不知该向何处,它们扑向屋檐下,躲在平日从不去的窗台上瑟瑟发抖,分明是它们栖息的树折断了,它们无家可归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多会,目光所及之处,屋宇上、道路上、树木上便是厚厚的一层白。不多的几辆车顶着个大大的白帽子小心翼翼,缓缓前行;环卫工人顶着风雪匆匆忙忙地收拾着折断的树枝,清扫着人行道、桥面上新落的雪,唯恐滑倒行人;园林工人敲打着树枝、竹叶上的积雪,被雪压倒在地上竹枝便弹了起来。旁边人行天桥上一对擎着雨伞的情侣在飞雪中翩翩起舞,打卡拍照;年轻的妈妈拉着女儿的小手,年过花甲的爷爷背着孙子一步一滑地向银杏林走去,那里是孩子们的雪中乐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午后浓云渐渐散去,清新的空气里透着阵阵寒意,现代的、仿古的建筑一下子都成了琼楼玉宇。公园里、马路边一片狼藉,枯枝败叶、茶杯粗的树枝横七竖八,一场暴风雪扫荡了积累多时的腐朽,摧毁了所有的脆弱。而白雪装点的红枫,高挂枝头的柿子,火棘、南天竹丛中娇艳欲滴的红豆尽显一派生机,风雪洗礼的青松翠竹愈加苍翠挺拔。小家雀在檐下啾啾,灰喜鹊在枝间跳跃。公园里的银杏林间,小卖部的桌子上、长椅上堆起了一个个小小的雪人。这一切是那样的诗情画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携雷带电的初雪惊起了还没做好越冬准备的鸟雀,却兴奋了还沉浸在斑斓秋色中的古城。年轻人走出家门,在旷野、在公园、在林带狂欢。小小的无人机在城墙、在曲江、在大明宫盘旋,雪后的古城便尽收画中。雪花还在天空飘飘洒洒,网上已是一片惊叹:“下雪的时候,西安就变成了长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望着雪后的窗外,思绪回到了七十多年前渭北家乡的那一片旷野。那年春节,我们姐妹和几位本家兄弟结伴去东河川亲戚家拜年。走到村外,只见前天的风雪已抹平了西边田野的沟沟坎坎,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白茫茫的一马平川。雪原的尽头是隐隐约约的黄龙山和沟那边同样被大雪覆盖的合阳村庄。而我们周边的村子成了雪原中的一个个孤岛,悬浮在清晨的薄雾中。因为路远我们出门早,路上行人很少,只有我们几个少年行走在茫茫雪原上,是那样的空旷,那样的静谧,真是“天地之间,惟余莽莽”。此后多少年,经历过多少次风雪和雪后初晴,却再也没有那样的体验。那时天冷,雪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壳,走在上面脚下嘎吱嘎吱响,脚却不会陷到雪里。一开始还说笑打闹的我们,被这种奇妙的感觉吸引,竟一个个不走直道,在雪地里转着圈,好半天也走不出半里路,急得豹子哥大喊:“甭胡跑,东边那是个胡同,深着呢,掉进去看谁拉你……”这么一吓唬,我们才乖乖地跟着他继续前行。快到河川的沟边时,太阳跃出了晨雾,阳光映在雪上刺的人睁不开眼,路上来来往往都是提着大包小包拜年的人。河川的人早把通向塬上小路的雪打扫的干干净净,撒到就近的田地里,我们也不用担心下沟的路又湿又滑。这次拜年一整天都是高兴的,那时的快乐竟是如此简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雪后的古城西安壮丽豪迈,年轻人们雪地里的狂欢,捧着雪的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释放着现代城市生活的浪漫和豪情。而那时,农耕时代的我们却尽情享受着莽莽雪原的磅礴大气,雪后清晨的心旷神怡,以及心中那份渴望丰收的期盼。</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二,红莓花儿开——代庄小学记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5月04日,補拙斋主订阅号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次去代庄小学,就被它那个操场给震住了,比我们村的打麦场大好多,能把我们柳池小学整个放进去还绰绰有余。而参加庆祝“六一儿童节”活动时,在那个地方做了些什么,参加了哪些比赛项目现在全忘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代庄小学,那时人们称之为“代庄完小”,是我们这一带村庄的中心小学。学生在自己村里上完小学四年级后到这里来完成了五年级、六年级的学业,才算小学毕业,我就是在代庄小学拿到小学毕业证书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代庄小学在我这个小学生的眼里确实大。它是在古老的普济禅院的原址上建立的,位于代庄村最北边的高地上,坐北向南,站在校门口可以俯瞰整个代庄村。围墙外的东面、西面、北面全是庄稼地。校门口的坡下是合阳通往澄城县城的公路,向南一条村道连着代庄的每一个槐院。旧寺院里的大殿和其它的砖木结构的建筑,解放战争时期被胡宗南的军队拆去修工事了,东南角金国时所铸铁钟在抗日战争时期,搬到县城用于防空警报。只剩下大殿的台基和东西两排窑洞。建校时,盖了几排平房作为教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按当时的条件,代庄小学无论校舍、师资力量还是教学秩序都是很好的。有新盖的教室,两排窑洞是老师、学生的宿舍;有给老师做饭、给学生热饭的灶房;有兼职的校医老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的老师来自四面八方,有本县的,也有像渭南、河北等外县外省的。身份构成也很多样,有老的教育工作者,有刚刚走出校门的新人,也有留用人员。老师们的知识水平、业务素养在当时也是很好的,而最可敬的是老师们对这些农家孩子的一腔热忱、为教好这些孩子的各种努力、兢兢业业的职业操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部分的外村学生都住校,每周三下午学生回家,去拿后面三天的干粮,天黑前赶回学校。每天早上,值班老师带着全体学生做早操,晚上会带着住校的学生在操场上集合,讲评当天的事情和注意事项,在一起唱唱歌。有一天,管总务的王省民老师值班,讲完当天的事情,他给领队的学生来了句:“带大家念个歌吧!”。近七十年过去了,许多老师同学已叫不上名字,可因为这句话,王老师的神态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代庄小学度过了两年快乐的时光,我们除了语文、数学这些书本知识必修课之外,音乐、美术、体育课都非常活跃。至今,发生在那时的桩桩小事会时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次难堪的举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的语文老师杨攀云是个挺严厉的中年人,是旧政府的留用人员。据说他是大学肄业,在当时的小学,这样的学历是挺高的。他上课一板一眼,从无笑容,学生们都有点怕他。有一次,他在讲课时提问,我在没有很大把握的情况下也和大家一起举手,可是等站起来回答时就非常慌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这时杨老师一脸严肃,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顿,又羞又愧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那时起,我成了同学们的嘲讽对象,一有争论他们就会揭我这个烂疮疤,这个阴影一直伴随着我到初中毕业考上高中。甚至在人生中的很多场合,没有充分把握的时候,我是不敢乱说话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刘忠海的皮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的美术课不仅是学画画,还有剪纸、刺绣等手工劳动。剪纸既有那种把纸反复折叠后剪出花鸟的对称图案,也有从妈妈那里要来花样子,把它贴到一张白纸上,喷点水拿到小煤油灯上用那个黑烟去熏,然后揭去原版花样,周围一片黑中就留下了花卉图案。那时没有复印机,小学生也没有复写纸,我们就是用这种土办法来复印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班美术课最有成绩的当属家在代庄的同学刘忠海,他不知什么时候看的皮影戏,接触过皮影制作,他用硬纸板硬是刻出了“孙悟空三调芭蕉扇”这出戏的全部人物。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壮硕蠢笨的牛魔王,翎子舞动、美丽飒爽的铁扇公主……,个个栩栩如生,插上竹棍就能动起来。他的聪明和巧手让我们大家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红莓花儿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上小学时,没记得上过晚自习。下午放学后,代庄村的学生们都回了家,我们这些住校的学生就有大把自由活动的时间,老师们也都有时间展示他们的业余爱好。每到这时,张明正老师便坐在他的窑洞门前拉起了二胡,琴声时而欢快,像秋日田野上的小马儿蹄声踏踏,时而悠扬,如和煦春风拂过这片高岗,而我们这些小女孩儿们就是他的忠实听众。当时,流行苏联的歌曲,张老师教我们跳舞,我们会在“红莓花儿开”的欢快曲调中蹦蹦跳跳,翩翩起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垒球队里的石慧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代庄小学的体育活动很活跃,最让学生痴迷的是打垒球,还常常组队和其他中心小学的比赛。这是一项检验一支球队力量、速度、团队协作精神的运动。攻方击球手反应的敏捷、击球的力量和奔跑的速度;守方投球手的灵活多变,各垒守垒者的敏捷均决定了战局的成败。而那个女孩子石慧香在这项运动中甚是亮眼,她黑黑的、高高的,运动场上像个假小子。她击球准狠,有千钧之力,一击下去,球已飞出场地之外,不等对方把球捡回来,她已跑完全垒,取得完胜。而她投球则是在眼前晃来晃去,迷惑对方,常常让对方几击不中,黯然离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老师的医务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上学那两年,学校里只有三位女老师,来自县城的张老师;沟南某地的王老师;刚从杭州某个中专毕业就来到了大西北的河北姑娘姜老师。张老师带低年级的语文,姜老师教我们地理课。有时下午放学后,会看见张老师对着她宿舍的墙壁讲着课,喊着学生的名字要求回答问题,我们就明白,明天学校要组织对张老师的课观摩教学了。调皮捣蛋的小学生也会学着姜老师的河北口音,挥着手,拿腔拿调的学说:“我们河北是海洋性气候,咱们澄城是大陆性气候……”。王老师带什么课,记不得了,那时学生们最感兴趣的是她那个小小医务室,那个学生磕了碰了,到王老师那里抹点碘酒,红药水什么的都是常事。渭北塬上风沙大,缺水,没有哪家会把洗脸水,手巾分开用,许多人都染上了沙眼。根据这种情况,为了预防沙眼传播,每过一段时间,王老师会配一些清洁眼睛的药水给学生们用。具体做法是:水装在跟眼眶差不多大小的高脚酒杯里捂到眼睛上,整个眼睛包括睫毛都浸在药水里眨巴上十来分钟就好了。许多学生说,洗一次眼睛亮了好多天,到王老师那里“洗眼睛”的学生排起了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年时间在人的一生中是短暂的一瞬,美好的经历却给人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在代庄小学上学那两年,想起来总是很愉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1, 1, 1);">三,离家第一站——赵庄中学</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5月21日,補拙斋主订阅号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8年,我从代庄小学毕业了。高小两年,我自觉并不优秀,不引人注目,所以,当老师宣布我被保送上中学,可以不用考试,我自己颇感意外,感到像我这样居然也成了保送生。所以当有同学在后面窃窃议论说,保送生不是最好的学生,我自己也认同这样的说法,很有些不自信。第一次发的通知书是上县城里的澄城中学,距离我们家只有10多里路,可没高兴几天,来了另一个通知,要报到的学校改在了20多里外的罗家洼,这让我别扭了好几天。因为同村的同学都分在这个学校,尽管十分的不愿意,但到了开学那天我们一个不落地都去报到了,开始了三年的初中生活,成了赵庄中学的第一届学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才知道,当年因赵庄一带生源不足,就把庄头、罗家洼、赵庄这三个公社的初中新生都划拨到赵庄中学上学。最别扭不甘的可能是庄头村的学生了,他们离县城不到二里路,舍弃了县城的老中学,却要跋涉五十里路到山脚下的赵庄去,到一个连校舍也没有,师资队伍刚组建的学校去上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直都在建设的校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赵庄中学是大跃进中新建的学校之一,同时还有冯原中学等。直到开学,校址也未选定。这所学校一开始的选址是罗家洼公社,第一个上课的地方是罗家洼东南边一个叫西北庄的小村庄。没过多久就向北移了二十多里,成了赵庄中学。搬到赵庄,借用赵庄小学去作为临时的校舍,在这里一下待了一年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新校址在赵庄街的东边比较远的地方,是一个空落落的大院子,校门朝北,进门后左右两边各一排窑洞,西边是老师宿舍兼办公室,东边是学生宿舍。宿舍区南边不远处,东边两排教室,西边两排教室,东西两边很对称,中间有一大片空地。据教导主任邓富晋老师说,这里将来要建一个飞机型的实验室,可是直到毕业,这里还是一片空地。教室的南边,有一片相当于整个校园面积三分之二的空地,上面种着玉米、小麦、萝卜等等农作物。这就是我学习生活了三年的校园。即便是这样,三年中我们没少参加建校劳动,搬过砖,到十多里外拆过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几年国庆节回家,回到赵庄中学故地重游。这时的学校已经处在赵庄镇街道的中间位置,平房教室已经被两层楼房代替,原来那一片农田变成了学校的操场。比起城市中小学校的运动场地宽阔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学校的老师基本上是陕西人,有本县的,也有大荔、合阳、华县等外县的,或是调动或是毕业分配来这里任教。他们是:校长李启堂老师,教导主任邓富晋老师,班主任郑杨拴老师,数学老师雷迅,历史老师曹相文,数学兼体育老师张象屯,体音美老师苟金晴,还有姬尚武老师和管后勤的几位老师等。他们许多人离家很远,交通不便,往往数月甚至一学期才能回家一次。但他们的敬业、勤奋、对学生的热情和负责精神我现在想起来仍然很感动。体育音乐老师苟金晴在那么简陋的条件下组建起了体操队、文艺演出队,排练了好几出秦腔、眉户戏和歌舞,还常常带学生去给周围农村演出。张象屯老师因我代数学得好些就专门用竹片给我刻了个名章,这个小章子我一直保存了很多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的老师中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入学之初教我们音乐的是管总务的老师,他自己五音不全,还教我们唱“火车在飞奔,车轮在歌唱……",怎么听怎么别扭,比起我们代庄小学的体音美老师差远了,是哪位校领导来难为这位总务主管呐?还有数学老师雷迅,每当讲到重要的地方声音便高出八度,于是调皮的学生们便有意捣乱。冬天上课原本很冷,学生们偶尔跺跺脚是常见的事,但有几次雷老师上课,只要他去写板书,全班学生立马跺起脚来,声音震动整个教室,他一回头立刻停止,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比有统一口令还准。一节课如此折腾,学生们还乐此不疲,这些初中生的脑子里哪里还有师道尊严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9-1961年三年困难时期,有的老师离家远,有的有家属拖累,粮不够吃,饿肚子的情况比我们学生还严重,能明显看到有的老师面部浮肿。同学们私下议论,有的老师甚至向学生要馍吃而受到学校的批评,多年后想想,当一个人饥肠辘辘,生存受到威胁时,什么脸面、尊严便会退到一个极小的角落里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这一届是两个班,招了多少学生我不清楚,只知道因家庭困难和各种原因好多同学中途辍学,到毕业时两个班只有72名学生。我的同学全部是来自几个公社的农家子弟,连县城的学生也没有。同学们有的家境好些也就是能有温饱,差些的温饱都成问题。这几年正好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学生们大部分不在学校的灶上吃饭,而是周末回家带上一周的干粮,带点盐、辣椒什么的,家境好点的是油泼辣子,一点咸菜,差点的就是水烫辣子和盐。“油泼辣子一道菜”,现在是调侃陕西人饮食的一句笑谈,但那时的住校学生有油泼辣子却是上乘美味。带的馍有麦面蒸的黑馍,也有玉米面和其它杂粮的。秋冬季天凉,一个星期带的干粮不会变质。天热了吃到星期三,馍就会长毛发霉。学生们的办法也就是把它拿到灶上馏一下继续吃到周末回家。这是一般的情况,还有比这更困难的。那一年,学校组织我们挖了许多野菜,荠菜,嫩刺薊,油菜芽等等,晾干了放在一个教室里,有一位刘姓同学每到课余时间就在那堆菜里捡些好点的,周末下午带回家,星期天下午再把野菜拌些面蒸成的麦饭带回来作为一周的干粮。还有更困难的或者吃不了这份苦的,干脆就辍学回家了,初中毕业也没熬到。我们的女同学里,有的家里兄弟姐妹多,没人帮妈妈干活,于是就把针线活带到学校来,在课余时间纳个鞋底什么的,减轻母亲的负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学们来自穷乡僻壤,这不妨碍我们团结互助。相临村子的同学,几十里路总是结伴上学,一起回家。让我终生难忘的是我的好朋友张秀娥,她和我同岁,但总是表现的比我成熟宽厚,乐于助人。大冬天的,我几乎每天晚上要把她从热被窝叫起来同我一起上厕所,一搞就是三年,几十年过去了,这份情意我每想起来就很温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管什么地方,有青年人就会充满阳光和活力,即使校园的环境是这样艰苦。虽然我们的课堂学习马马虎虎,但课余活动却丰富多彩。我们的劳卫制体育达标在张象屯老师的带领下搞的轰轰烈烈,体操队虽说水平不高,但却非常认真地坚持长期训练。老师带领我们作航模,从外面订购成套的航空模型材料,指导学生切割、打磨、组装,让一个个弹射飞机模型飞上蓝天。这些动手动脑的制作,以当时大城市和现在的水平来看,也就是小学高年级的技能。但对于一个穷乡僻壤的农村中学,老师们为了学生开阔眼界所付出的苦心是难能可贵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业余文艺演出队在苟金晴老师带领下排练了秦腔,眉户剧和小合唱,其中,《二堂献杯》、《梁秋艳》、《杀庙》等是保留节目。一帮初中学生在舞台上煞有介事的提袍甩袖、舞刀弄枪,台下常常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站满了附近村庄的群众。白建民,王清芳,靳哲生,胡金芳,韩忠学是这些演出的台柱子。其中有些人毕业后回到家乡也成为了村里文艺活动。我们的课外活动几乎每月都有,学校里曾邀请省里的作家,县上的领导来给学生做形势报告,讲文学艺术;初春、晚秋大黑天的,会在老师一声声“防霜了,防霜了……”的招呼中,到附近村庄的麦田里点着柴火、沤起浓烟帮助生产队“防霜”;会去参加公社组织的对地主富农的批斗会;挖野菜,种庄稼,拆庙搬砖等等无所不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总之,我们初中三年处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文化课的学习抓的不好,劳动、课外活动安排很多,初中阶段的知识基础打得很不牢固。我们毕业时是三年困难后期,全国执行调整压缩的经济政策,中考录取率极低,赵庄中学在全县的中考中败得一塌糊涂,耽误了许多农家子弟的一生。即使这样,那些敬业可亲的老师,朴实友善、聪明智慧的同学,那个空旷简陋的校舍在我离开家乡几十年的人生中依然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四,二姐和我</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5月23日,補拙斋主订阅号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姐是伯父的二女儿,在家里排行老二。我和二姐相见时,我们都四五岁了。都穿着黑粗布面的棉大衣,那是我妈照着当时很时兴的样子给我们做的。她瘦瘦小小的,头发比较稀。不知是高兴还是因为陌生,见了我,她先哭起来了,而我也让她给哭的不知所措。从那时起,我们俩就成了不可分的玩伴,上学时的同学,亲密无间的姐妹。二姐只比我大三个月,但她一直是姐姐的样子,在家让着我,外出保护我,我也乖乖地叫她二姐,从不直呼其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村子南边沟里有一条公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路面没有硬化处理,坑坑洼洼的,加上是个陡坡,卡车开上去油门加大,轰隆轰隆的响声村子里都能听到。那时,汽车是个稀罕物,只要远远听到汽车声,我们一群孩子便急急忙忙跑到村南涝池边的高崖上欢呼着,雀跃着,喊着“汽车,汽车……”,从它哼哧哼哧爬坡开始,直到淹没在一片黄尘中离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家住涝池附近,我和二姐常常是观赏汽车爬坡队伍中的一员。二姐胆小,她怕虫子,怕小动物,喜欢看汽车,但她不喜欢看飞机,甚至有些惧怕。有一次,我和她在家门口正玩得高兴,忽然远远传来飞机的引擎声,还没见飞机的影子二姐就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向大门后面躲去,嘴里还喊着“飞机,飞机……”,我看看天上的飞机,又看看大门后的她,感到莫名其妙。长大一点我才知道,抗日战争期间日本人的飞机曾把澄城县城炸的血肉横飞。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的飞机在村子东边的李家河桥上扔下过炸弹。村里的人提起飞机都心有余悸,二姐一听到飞机声就害怕就不足为奇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小时候的我们没有多少女孩子的文静。本家伯伯叔叔家里和我们一样大的都是男孩,我们和他们一起,夏收时节跟着车拾麦穗,放假了下到沟里割草,秋收季爬到树上摘柿子。所不同的,男孩有时会搞些祸害庄稼的恶作剧,摘人家没熟的瓜,上到树上掏鸟窝等等,女孩不会。我们会挖了沟里的胶泥,把它弄成碗一样的形状,底子薄薄的,然后狠狠地向地上甩去打炮玩,听响声。女孩子们在一起也会玩一些“抓子”的游戏,“狼吃娃”的小棋局,而男孩子们则会去玩“打杠”这种对体力要求高一些游戏。这一群孩子时不时会闯点祸,有一年夏末秋初,大人们忙着自己的事,一帮孩子玩着玩着感到无聊,隔壁慧芳就提议到她家树上摘沙果吃。她家大门锁着,于是有人带头,四五个孩子一个个从大门的门槛下爬进去,攀上围着沙果树的砖摞子去摘果子。谁知那是一堆碎砖头,才几下便哗啦啦塌了下来,沙果没吃上还差点砸到了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自知闯祸的我吓得早早就蜷缩到祖母的炕上大气也不敢出了,到底还是免不了一顿打。过几天问她们几个,差不多人人都吃了几巴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8年后季,我们两个都到赵庄中学上学,每个星期六下午和同村的同学结伴步行四五十里路回家,一路上嘻嘻哈哈,脚下却快步如飞。路过杨家岭、北寺、许庄等村庄,有时远处的破墙头上冒出几个小脑袋喊着:“皮底鞋,洋袜子,走路像个贼娃子……”我们要么不理会,要么捡起土坷垃扔了过去,小脑袋不见了,我们也匆匆离开赶路,到家天就黑了。第二天午饭后我们又背着能吃一星期的各色干粮和一点辣椒、盐去了学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我们姐妹那么辛苦,父亲让修车铺的师傅用旧零件为我们组装了一辆自行车,这辆车破得全身上下没有亮的地方,用点劲,龙头就能卸下来。虽如此,我们却视它为宝贝,每到周末我们俩一辆车,一个来小时就飞回家了,吃上了老妈为我们留下的热饭。新鲜劲过去了以后,我就不愿意每周都回家,但二姐爱回家,她不愿意在学校度周末。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一星期的伙食就是二姐用自行车从家里带来的麦面馍和包谷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学校有“饭灶”和“水灶”之分,“饭灶”给学生做饭,无非就是蒸个馒头,做个汤面条,“水灶”则是负责把学生带的干粮加热,烧一大锅开水。和我们一样,绝大多数同学都是上“水灶”,从家里背干粮作为一周的伙食。每到了饭点,打开水的学生特别多,排很长时间的队还挤挤挨挨,我没有耐心排队,宁可不喝水啃冷馍。二姐不行,她不说什么,拿起茶缸子就走,打两缸子水回到宿舍。因为我们很少把馍拿到灶上去热,热水泡冷馍就是我们一餐饭。几次下来,我也不能老是“坐享其成”,乖乖的跟上她去排队打水。学校的那口井水不旺,打的开水常常淀了一层沙子。有一段时间二姐没上学,我就在灶上吃饭,汤面条吃完碗底也是沙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初中三年的校园生活,我到县城上了高中,二姐回家做了农民,从那时起,我们姐妹就结束了天天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记得上高三那年放农忙假,我心里惦记着高考复习的事,回家只收了几天麦便给二姐说,我要离开家到县上去复习功课,那时,我在二姐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失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到西安上学没多久,二姐便找对象成家了,哥哥来到了我们家。事实上二姐夫妻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而我却越来越少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姐从小体弱,但她不常生病,动作很麻利,跑起来比我快的多。可是,有些身体上的问题积累到向中年迈进的时候就爆发出来了,加上一些不顺心的事,她在女儿五六岁的时候就患了重病。辗转病榻一两年后,就带着对亲人和儿女的万般不舍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姐走了,一家人的天塌下来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五,皂角树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5月12日,《华山文学》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古城牡丹盛开的时候,兴庆湖畔、沉香亭下一片花团锦簇,道不尽的国色天香,描不完的雍容华贵。平日里高台放歌的合唱团已让位给从古城各个方向涌来的赏花人,花圃间曲曲弯弯的小道上人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坐着轮椅的白发老者,童车中呀呀学语的幼儿,汉服翩翩的俊男靓女……。人们或拍照打卡,或撑开画板一笔一划的写生,或俯身沉醉在光影花香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天后,一个雨后清晨,在附近公园的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一丛牡丹簇拥在高大的皂角树下正开得热烈,墨牡丹红里透紫的花瓣上撒着被蜜蜂打散了的花粉,太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色。旁边的花像是造物主在花心滴入了色彩,皴染着,渗透成淡紫、粉白、嫩黄的硕大花朵,花瓣上晨露晶莹,是那样的娇媚可爱。高高的皂角树挺拔独立,树干斑驳,枝叉间、棘刺丛中长出了一穗一穗的不起眼的皂角花,一夜的风雨给树下和小径上铺满了米粒大的落花,雨后湿润的空气里氤氲着、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一瞬间,我的心里涌出了阵阵感动,赞赏园艺师匠心独运的设计,让威猛高大皂角树,像一柄伞盖般的呵护着脚下的鲜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无独有偶,古城和平门外的城墙下,有一尊“二虎守长安”雕塑,与雕塑隔护城河相望是一个皂角树环绕的小广场。每当我路过这里,总会静静地在雕塑旁驻足,在那些高大的皂角树下徜徉。仰望着杨虎城、李虎臣两位将军伟岸坚毅的身影,耳畔仿佛传来百年前那场惨烈的西安保卫战中守城军民的呐喊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们传统文化的意义上,皂角树意味着驱灾辟邪,平安吉祥,也意味着忠诚奉献,不惧强敌,人们称他为吉祥树,将军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皂角树挺拔高大,枝干间满是一丛丛棕红色尖利的棘刺,给人以伟岸桀骜,凛然不可犯的印象。暮春时节,尖刺和嫩叶间垂下一串串米粒大的花穗,馥郁的花香散播弥漫;夏日炎炎时,浓荫如盖,为人们奉上一片清凉。当万木萧瑟的冬日,他的枝头黑棕发亮的皂荚像一柄柄短剑,守卫者他要保护的一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历史上,皂角林下曾发生过南宋人以少胜多,挫败了继续南侵的女真人,谱写了浩气长存的英雄史诗,留下了多少慷慨悲歌、凭吊缅怀的篇章。南宋诗人杨万里在路过昔日皂角林战场时曾深情的赞美经过战火洗礼的皂角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水漾霜风冷客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苔封战骨动人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河边独树知何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古相传皂角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与杨万里同时代诗人释行海在《皂角林》一诗中更是直截了当的把皂角树称为“将军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皂角林边杀气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凄凉偏感北征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来认作将军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汲静当年打女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百年前,当北洋军阀的走狗刘镇华奉吴佩孚之命,率镇嵩军10万之众西入潼关围攻西安的时候。国民革命军将领杨虎城、李虎臣在中国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支持下,率领陕军1万余人坚守西安孤城8个月,几近弹尽粮绝,终于在冯玉祥、于右任的驰援下取得了西安保卫战胜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安反围城斗争牵制了10万北洋军阀部队,在战略上支援了广东革命政府的北伐战争;使陕甘宁各省免受直系军阀的侵害;促进了北方国民革命运动的发展,推动了陕西地区国民革命高潮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西安城被围困期间,因战争疾病死亡的军民达5万余人,占当时城市人口的四分之一。为纪念西安守城英勇牺牲的将士和罹难民众,1927年3月,于右任先生、冯玉祥将军带领各界人士修建革命公园,供市民凭吊纪念。上世纪八十年代整修西安古城墙,建设环城公园时,在和平门外树立了“二虎守长安”雕塑,以激励后人发扬革命先烈大无畏的革命精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园林设计师在正对着雕塑的城河对岸,布置了一个由高大的皂角树环绕的小广场,无论是出于传统的园林设计的理念还是对历史的回顾,我都认为这个构思非常契合我们缅怀先烈,珍惜当下的初衷。今天,当我们漫步在祥和安宁的环城公园,流连在曲江池畔水光山色,沉醉在节日大雁塔下欢声笑语时,我们可曾想到,每当我们的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难之时,正是那些不惧强敌、伟岸桀骜,凛然不可犯的英雄挺身而出,捍卫了民族的尊严,呵护了百姓的安宁。他们如同那一片皂角林,在强敌面前浑身是刺,凛然不可侵犯。面对同胞和民众,他们却张开绿荫伞盖,奉献着清凉、果实和一切。今天,我们的国家还有一群人秉承了先辈们的精神,呵护着万里江山。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脊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六,老院子的梧桐树,</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华山文学》2024年06月28日 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雨后清晨,漫步在公园的小径上,有甜甜的香扑面而来,不同于桂花浓郁的香弥漫一园,也不同于荷花淡淡的香随风在湖面上飘散,此时梧桐树的花香是从地面向上升腾的,和着雾气蒸腾中的草香。薄雾过后,云开日出,铺满落花的地面上、草丛里、长凳上便引来一群一群的蜜蜂抱着落花吸吮着,嗡嗡声也从地面升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公园一角那一片梧桐树,比周边的树木高出一截,绿色的树干纹理细腻,一株株笔直地耸立着,直到很高的地方才分出一围枝叉。初夏时节,硕大的绿叶层层叠叠,擎起了一片绿荫,枝叉间,绿叶上缀满一簇簇细小的并不鲜艳的花,引得蜜蜂们攀高上低地嘤嘤嗡嗡。一阵风过,树下的行人便带走了满头落英,一袖花香。此时脑海里便浮现出白居易笔下的那高洁的碧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株青玉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千叶绿云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亭亭五丈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意犹未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家老院子里迎着大门也有一株梧桐树,那是父亲栽的。那棵树高大挺拔,通体泛着淡淡的绿色,树冠浓密繁茂,碧绿油亮的叶片聚拢枝头,像一把张开的巨伞,和大门的巷道连成一片荫凉,又像倚门而望的老祖母,等待着我们姐妹回家。我每次回到树下,总要仰着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那光滑的树干,像是拥着老祖母的肩头。匆匆的回,又匆匆的离去,我从来没有静静地品味梧桐的花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栽下这棵树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喜欢。他的字典里没有那么多文人雅士的浪漫情怀,他说梧桐是吉祥树,“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会带来好运气……”。此外还有一个非常实际的考虑,他告诉我,梧桐树材质极好,不裂不翘,适合做箱柜。生下女儿栽上一颗梧桐,等孩子长大出嫁时,正好可以打制家具了。那时,妹妹还在襁褓之中,我也就是十来岁。小孩懵懂,体会不到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话不多,在我们伤心时,他没有像抚慰猫猫狗狗般温言软语的哄劝,在我们受到挫折时,也没有给予鼓励加油,有时犯了错还会沉着脸训上几句。他常年在外,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见不上一次,我对他总不那么亲近,有点怕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想起来言语不多的父亲实实在在是一个“女儿奴”。我小时候爱吃肉,他会在过年煮肉时让我啃骨头,还把剔下来的大骨头捡出来,领着我到院子里用斧头砸开,吸吮里面的骨髓,这好像是大孩子领小孩子玩似的。他也会把我带到他工作的城关乡住上几天,和一群崔家巷的孩子们疯玩,到新市场露天剧场看戏。知道我爱吃肉,他会专门买点肉在取暖的炉子上炖煮,放开让我吃,可那时他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炖出来的肉既不很烂,还缺盐少味,结果适得其反,搞得我几年都不愿闻肉味。他会在肉铺子里要来一片猪的胰脏,和着皂角一起捣成泥,为我们姐妹制造土肥皂,说是既能洗手还能防止手皴裂,一个冬天我们就用这样的肥皂洗手,用蜂蜜加点水来护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到五十里外的赵庄去上中学时,他把我托付给他的同事照应,又请修车铺的师傅为我和二姐用一堆旧零件组装成一辆自行车,这辆车子非常凑合,稍用点劲龙头就会卸下来。尽管如此,我和二姐都非常喜欢它,因为我们从此不再用双脚丈量五十多里的回家路了。我考上大学后,跟随几位同乡学长到西安上学,他不放心,过了一两天,自己又搭长途车赶过来,直到把我送到学校的大门口。大学毕业时,我被分配到离家很远的山沟里的三线单位工作,那时我已经是二十五六岁的成年人了,他还是要亲自把我送到西安火车站,到了进站口我回头望去,父亲还没有离开,带着一副茶色大眼镜向我这边张望着,我知道,他流泪了,他平时是不戴眼镜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骨子里是庄稼人,而且是个不大“安分”的庄稼人。他曾在在黄河滩里租地为生,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他读过几年私塾,农闲时便捧起书本,自学成了乡村很有名气的兽医。父亲喜读书,除了兽医方面的技术书籍,还看些杂书,因此,他的知识面比较宽,和哪方面的人都能谈得来,历史故事、人文地理、中医药知识、章回小说的情节人物、黄河滩里的风土人情等等。那些年,县里开三干会,他搞会务时就向那些厨师们学习,也和参会的老革命、民主人士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著名的书法家党仙洲老先生曾赠予他多幅书法作品,其中一幅四尺中堂是用先生擅长的双钩行书写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华岳三峰千载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黄河九曲入库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喜看秦川八百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国泰民安乐田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代久远,最后一句记得不很准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厨师们也教他学会了一点烹饪技术,年节时在家里他会亲自下厨,做他学来的几个拿手凉菜。他管基建,就学习建筑方面的知识,驻村工作,就和东河、西河的庄稼户交朋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从城关乡乡长的岗位上调到农牧系统后,回归了他当兽医的老本行,我们家的老院子就热闹了起来。他回到村子还未进家门,大门口就有人牵着牛马来求医,家里那些活往往就指望不上他了。原本祖母每年都会让母鸡孵一窝小鸡,他又加进去几只鸭蛋,这样一来,老母鸡带的队伍里小鸡雏的“唧唧声”又多了“小鸭呷呷”。县里号召农户养兔,他带头示范,家里的一间厦房就做了兔舍,雪白一团的毛用兔“安哥拉”;通体柔滑,皮毛渐次呈灰黑白的皮用兔“青紫蓝”;一身深棕的“獭兔”都给带回了家。木头片片搭的兔笼子摆满一间屋子,我们放学后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给这些宝贝们找吃食。然而这些兔子虽说是家养,但总归脱离不了野性,没过多久它们就把笼子啃得惨不忍睹,个别的逃逸了出去,在院子的角落打起了洞,形成一个个小土堆。那几年,院子里热闹的很,一窝子小鸡在大院子里跑来跑去,引来了在北沟游弋的老鹰,时时会发生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打斗。下雨了,小鸭们欢叫着在泥地上跑,小嘴巴把原本平整的院子钻得一个个洞眼,而光滑的地面总是让它们摔个屁股墩,给它们点脸色。小鸭们再大点,早上摇摇摆摆走到涝池里,又吃又玩一天,天快黑时又摇摇摆摆的回家来,我们盼望好久的鸭蛋一个没见着,不知鸭鸭们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养兔的事情最终归于失败。兔子送了人,兔毛一根也没得到,养鸭的事情也没有下文了。但这一群毛绒绒的小生灵却给我们带来了放学后的“干事”和很长时间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十年后,我们一个个都离开家乡为各自的事业、为生计在外奔波。院子里的人们也都陆续离开了,谁也没想起来把梧桐树伐下来打制家具。大院子没有了昔日的鸡鸣狗叫,老祖母曾经经营的花池里也是荒草萋萋,一下子沉寂荒芜了下来。那棵老梧桐依然耸立在那里,主干笔直,通体泛着淡淡的绿,盛夏时依然绿荫如盖,守望着我们昔日的家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七,一只塑料袋,</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6月03日 <span style="font-size:18px;">《华山文学》发表</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和老杨出院已半个多月了,按医嘱还应继续吃药。昨天,挂了个号找医生开了一堆药。当药剂师把一盒盒的片、散、丸堆到取药窗口时,我有点傻了。因为出门时匆忙,忘了带个装药的袋子,医院大厅也没有卖袋子的地方,这么多盒子我也不能用手捧回去呀。正当我东张西望,手足无措时,导医台的小姑娘递给我一个不大的塑料袋替我解围,可是那个袋子有点小,还有一些药仍然没处装,导医台小妹可能手头就这点资源了。这时,和我一起排队取药的一位中年人对我说:“这样吧,我的这个袋子大些,把我的换给你。”,就像路遇大雨忽然有人给你打了个伞,一霎时,我心里热乎乎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接过他递过来的医院里装胶片的那个大点的袋子,我才注意到,从我看着那一堆药发愁的时候,他就关注着我的窘态,几次要伸手帮我,但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袋子可用,也可能彼此都是陌生人,他张了张嘴也就罢了,直到最后用以大换小来解决了这个难题,帮助了我。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是那样的自然平和,丝毫没有刻意相助的感觉。我再三地感谢过两位帮助我的人,就提着袋子回家了,一路上思绪万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想,作为一个人,我们总希望从我们周围得到关怀、温暖和善意。而感受到一个社会的温暖和一个人的善意往往是一个同情或鼓励的眼神,或者在你上不去台阶时给你搭了把手,在岔路口有人给你带一段路,或者当你溅了一身泥水时递过来几张擦拭的纸。就如此时的我,你拿一个LV包包给我远不及一只塑料袋来的珍贵,温暖和善意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正是,“饥时给一口,强如饱时給一斗”,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是寒冬里的和煦春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此,联想到我们现今的一些社会现象。尽管各种途径传来的人们之间缺乏信任、人坑人的负面信息不绝于耳,尽管我也曾被人坑骗过。可我始终以温暖的目光看待我们的社会环境。我相信,我们民族的底色就是平和善良,急公好义,雷锋精神已经在一代一代中国人心中生根发芽,发扬光大,我们的周围还是善恶分明,乐于助人的好人多。前不久,在高速路上冒着被车撞的风险跪地拦车救人、防止灾害扩大的黄建度一家7口的感人事迹;在十多米高桥上一跃而下救人而自个受伤的外卖骑手,就是这种社会大氛围里涌现出来的英雄壮举。暴戾、欺骗、讹诈与冷漠只是少数人,也是一时的逆流。我曾多次在路边看到一群人向晕倒在地的陌生人伸出援手,及时地递上水和药,联系120,并没有议论该不该“扶”;我也曾把犯了病记不得回家路的老人送到她的家门口;地铁和公交车上总有年轻人一看见我满头白发便起身让座等等,等等……。我相信,我以温暖和善意给人,一定会收获温暖,我给需要帮助的人以帮助,在我遇到困难时一定会有人帮我。写下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我正冒雨行走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体检中心服务台的工作人员看到我们没有带伞,贴心的送上了雨伞。雨还在下着,天也有点凉,心里却是暖暖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八,六十年前,我们高考</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6月07日,補拙斋主订阅号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是一年毕业季,又到一年高考时。这几十年,我们自己走进过考场,那时意气风发,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也曾把自己的儿女送进考场,是那样的期待和焦灼;如今,又目送自己的孙辈去赴考,满满的都是爱和欣慰。真是,年年岁岁“考”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当高考季,我就想起了1964年的夏天,那是我们澄城中学两个高三班最后的冲刺和拼搏。我们这两个班的学生是在三年困难时期末考进澄中的,因为国家调整收缩的经济政策,高中的招生规模大大压缩,中考的录取率非常低,只有25%多一点。即便如此,还是有一部分考进高中的同学时不时要为生计奔波,也有同学因家庭困难而选择了辍学回家,毕业时两个班留下了大约七八十人。因此,三年来,能坚持坐在教室里继续学业的我们都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我们深知,农村的学生想要走出农家院,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当兵和高考,而当兵似乎更难一些,对于女生几乎不可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进入高三以后,同学们更是心无旁骛,埋头苦读,只为跨过高考这个门槛,走向远方,拥抱外面的世界。复习备考阶段,学生紧张,老师们也绷紧了弦,高考考的是学生,也是对老师工作成果一年一度的检阅。源于此,每当晚自习,两个教室便是灯火通明,老师办公室里也是辛勤准备复习资料的身影。高中的课程全部结束后,我们按当时的高考要求分为文史、理工、医农不同方向。从此,一个班的同学便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多年后,我们中有当了老师的,也同自己的老师一样站上了教书育人的讲台,有颇有成就的散文作家或政府部门写作班子的成员,有工程师,有治病救人的医生,有人成了专家学者,有人做了政府官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父亲一直希望我去学医,但他对高三分科这件事不大明白,也没有过问。而我却在选哪个科上纠结,文史还是理工医农?我喜欢文史类专业,不想学医,但对自己文史类课程的实力底气不足,同时又受当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种普遍的社会认知的影响,对报考那些耀眼的理工类院校,做个工程师非常向往。于是就选择进入理工班,从此走上了“紧跟学习一辈子,一辈子跟不上科学技术新发展”的人生苦旅。分班后,高考冲刺的那几个月里,我们经历了军事院校的筛选,高考志愿填报等诸多的环节,才进入高考的考场,经历着人生第一次关键的选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填报高考志愿是在考试前。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远没有现在资信这么发达,可供考生借鉴参考的信息非常少,学生对自己那个学习水平能考个什么学校心中无数,报志愿像押宝似的,完全按自己的兴趣走。大多数同学都是和老师、同学商量着报什么学校,家长能出主意的很少,更没有高考志愿填报的咨询机构和高考志愿规划师这样的“大神”。我父亲希望我考个医学院,将来当个医生,而我选择的第一志愿却是北京航空学院,去和班主任袁老师商量,希望得到指导,袁老师却说“你个女生,学什么航空呀……”,于是再去寻觅别的院校,最后报了什么,记忆里已经模模糊糊。总之,前面几栏里的志愿还不低,现在想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信满满的。但是,报志愿时的那种掂量,那种心理煎熬至今还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军事院校在澄城的高中毕业生里招生,我们是第一届,这应该感谢上几届学长在高考中取得的好成绩,澄城中学的教育质量已引起了高校的关注。第四军医大学是公开招生,其他的都是内部招生,要报考的院校没有让学生自己选择,也不填入志愿表。通过政审,学校选出了几位同学参加体检,体检之后又逐个谈话,告诉他们,只有高考成绩达到要求才能被录取。我们几个人有幸成为军队院校的招生对象,最终分别被4所院校录取,成为了令人羡慕的大学生,同时也加入了人民解放军的行列,成为了光荣的人民子弟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高中毕业时,高校的招生政策是比较紧的,家庭和近亲的阶级成分过高成为了一些同学进入高校深造的障碍,而且,大学校园里不许谈恋爱,已经结婚的同学不论男女都不能被录取。这样一来,好几位学习成绩很好的同学虽然参加了高考却与大学失之交臂。多少年过去了,他(她)们虽然通过努力奋斗,有了很好的归宿,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但同学们在一起谈起当年的高考,还是为这几位同学感到非常惋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二年的积累,三年的苦读,母校和带课老师的严格要求、悉心教导,我们终于在流火七月走进了高考的考场。那时的考点在大荔县城,大部分同学乘坐学校的包车,而一部分男同学则骑自行车翻越十里上下的茨沟去赶考。我们住着学生宿舍的大通铺,在连风扇也没有的考场里汗流浃背地答题,没有家长送考,没有大张旗鼓的动员,只有带队老师从头到尾的临场指导和加油,一切是那样的安静和朴素。高三的备考,许多同学是掉了几斤肉的,但谁也没觉得这有什么辛苦。当最后一场考试的答卷交完之后,那时的年轻人也就放飞了自我,跑去品尝了大荔的美食——炉齿面,返程时,一众小伙子蹬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一口气就上完了十里汉村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岁月的长河里,六十年只是一瞬间,在人生的旅程中,六十年基本上就是一辈子。退休后的我们再次相聚时,每每谈起1964年的那个夏天,那场高考。谈起复习阶段赵绪坤老师提着两面写满物理题的小黑板急匆匆的脚步;谈起他带领学生赴考时,时不时想近距离的观察自己学生的考试状态而埋怨监考巡查人员,学生走出考场满面春风他便笑逐颜开,学生答得不如意他也一脸沮丧,多像一位陪考的家长。也谈起带队的杨西令主任对赴考学生的严格约束,多像一位望子成龙,恨铁不成钢的家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六十年过去了,当年同学们生龙活虎、奋力拼搏的身影,老师们殚精竭虑的面容依然历历在目。</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九,舅舅的叫蚂笼</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华山文学》2024年08月30日 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晨,漫步在环城公园的小道上,夜里刚下过雨的路面有点湿,树叶上、紫薇花上还挂满着露珠,空气里氤氲着泥土味和草香。鸣蝉们似乎睡得很沉,高处的大树上没有一点声息,让人惊喜的是,草丛里传来了“蠷,蠷,蠷……”的虫鸣,听得出来,这是蝈蝈的声音。我悄悄地伫立在草丛边听着那悦耳的鸣叫许久,实在忍不住便轻轻地探头想去看看这些小东西在哪里,刚一抬脚,立马没了声息。失望之余便悻悻离开,走了没几步,那边又“蠷,蠷,蠷……”的叫起来,这小东西像是在嘲笑打扰了它的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对蝈蝈有种特别的喜爱,夏秋季节,在公园,在野外,甚至一处荒园,只要听到“蠷,蠷,蠷……”的鸣叫,便会停下脚步,侧耳諦听。在早市的路边上,只要遇到推着自行车卖蝈蝈的,那热热闹闹高一声低一声鸣叫,我就会站着看上一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们家乡,不把这个小东西叫蝈蝈,而是叫做“叫蚂”,就是会叫的蚂蚱。每年夏秋季的农忙假和暑假我们都会去地里干活,在庄稼地里和草丛里可以看到很多的蚂蚱。有绿色的,灰褐色的,大的小的形态各异,绿色的有2寸多长,而小的就不到半寸。我也认不出他们叫什么名字?大多都细细长长的,脑袋顶上有很小的粗一点的触须。只有叫蚂它会鸣叫,而且他们长得都非常好看,绿色的叫蚂,长得翠绿翠绿的,非常可人,而那种黑褐色的就显得非常的威猛。他们共同的特点是短短壮壮的身子,一个大肚子上驮着一个马鞍似的翅膀,结实有力的后腿,脑袋上顶着长长的触须,非常威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并不养宠物。但是我对叫蚂有一种特殊的喜爱。看到了可爱的叫蚂,我就会想起外婆家,想起外婆家那个像城堡一样的村庄,想起了我的二舅,想起二舅那个塔楼似的叫蚂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常去外婆家,但往往是被动的,不大愿意的,这个态度常常引来母亲的嗔怪,说我不亲近舅家,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不喜欢他们那个狭小的村子和外婆家那个又窄又暗的院子。外婆家的村子是一个规整而狭小的小城堡,外婆家的院子也是一个逼仄闷气的四合院,待在里边总感到不自在,我极不喜欢,往往一进大门便扳着大门框不肯向进走。好在这个小城堡的西南角有一处荒园,原来的窑洞已坍塌成一堆一堆的土,院子里的残砖碎瓦淹没在齐腰深的荒草中。里面密密麻麻的长着蒿草,古人说,“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而这里的蒿杆挤挤挨挨的没有了旁枝,也是非常的直溜。鸟儿在里面做窝,虫儿肆意的繁衍,从晚春到秋末,一直很热闹。村子里的人家院子都很小,于是,这里便是孩子们的天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二舅,沉默寡言,心灵手巧,倔犟而真诚,家里的小零小碎经他一收拾就像模像样,那时,他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每到夏秋季节二舅总会想办法捉一些叫蚂养在笼子里,他自己做的叫蚂笼也很讲究,竹子棍作骨架,连接处类似于榫卯结构,竹篾子密密地、均匀地插在骨架之间,小点的叫蚂怎么也逃不出去。别人的叫蚂笼只是一个房间,二舅做的却是三层有好几个隔间的,每一只可以放在不同的房间里。他带着我们这些小外甥用葱叶、菜叶、南瓜花甚至青辣椒喂叫蚂,只有此时,“蠷,蠷,蠷……”的虫鸣、孩子们的欢笑,才使得那个狭小的四合院显现出了生机。外婆家的村庄在塬上,周边五里内没有沟坡地,草棵子、刺窝子也少,这种小昆虫就少些,舅舅他们就用竹片做了一个称作“叫蚂诱子”的小工具,四五个二寸多长,一公分多宽,两三个毫米厚的小竹片从中间位置穿个细麻绳连在一起,片与片之间打个小结隔离,末端的绳子编起来,抓在手里频繁的摇动,便发出了“蠷、蠷、蠷……”声音,从而附近刺窝子里的叫蚂也以“蠷、蠷、蠷……”来响应,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它们的位置,让人抓了个正着。在那个荒院子里,不仅有小雀,小虫给孩子们带来欢乐,那些细溜溜的蒿草也很实用,每年夏末,二舅就会给我母亲砍些小手指粗细的蒿杆,晾干整理后作织布用的“引子”(织布经线卷轴上隔离两层经线的小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幼时,每年的夏秋,每年的春节,二舅和小姨总会带着我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使我忽略了在那个狭小的四合院里种种的不自在。而那时,他们自己已经先后失去了父母,承担着和他们年龄不相符的生活责任。二舅农忙时耕种,农闲时跟着村里的成年人卖炭,头天到尧头矿上买煤,第二天一大早又赶到合阳去卖掉,就为了挣点“脚钱”,他们的辛苦,他们的孤寂又该向何处倾诉。母亲总是心疼她年幼的弟弟妹妹,总要找机会回娘家给弟弟妹妹做几天伴,收拾一下冬夏衣物,我也就不情不愿地走进那个四合院,快快乐乐地在那个小城堡玩上几天,又依依不舍地回了柳池的家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六七十年过去了,那个小城堡里已是面目全非,城堡外村子的规模早已是它的几倍,老井台上已没有了谈天说地的大嗓门,最想念的人只能在梦里相见,最温暖、最愉快的事是远望家乡时的追忆,而那丝丝缕缕的爱和思念却时时萦绕在心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十,街头见闻——高考时节</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07月8日,補拙斋主订阅号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年春季以来雨水比较多,五一以后就没有痛痛快快晴过几天,雨后初晴的早上漫步在城墙脚下,微雨中徜徉在兴庆湖边无疑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初夏时节的底色是沉静的浓浓的绿,绿荫遮蔽的园中曲径、城河堤岸上蓬蓬勃勃的新草、岸柳染出的一带绿水、城墙根下一片绿荫中正热烈绽放的榴花都让人心灵宁静。每日清晨我都会走出家门尽享这温润的空气和满目的绿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天早上当我又一次走进公园的大门时,迎面而来的是异乎寻常的安静,往日热闹的小广场上没有响起“蹦嚓嚓”交际舞的伴奏音乐,舞伴们安安静静地自己打着节拍翩翩起舞;广场舞的音乐也没有了昨天那般的铿锵喧嚣,大妈大姐们把音响调得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听见;长廊两头的秦腔、豫剧班子,紫藤架下的合唱团和伴奏乐队干脆就没来。我恍然明白,今天是2024年高考的第一天,这么多人生怕干扰了学生的考试,都放下了自己的爱好,给孩子们让路了,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种温暖和感动,同时也生出了要去其它的公园绿地探询一番的想法。于是乘车前往环城公园,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一路走去,果然听不到平日里的管弦笙歌,劲舞铿锵。城墙脚下小小的运动场上,乒乓球、羽毛球对阵正酣,临水平台上,一队老者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初夏时节的清晨深绿里沉淀着宁静。只有深荫里的鸟儿婉转鸣啼,城河里睁开睡眼的小鸭呷呷呷的欢叫着迎接朝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一大早又不辞辛苦地把个兴庆公园转了一遍。平日里,兴庆公园大约有四五个有规模的业余合唱团,大大小小的广场舞团组星罗棋布,几乎每个角落都有。沉香亭下、红军林间,合唱团慷慨激昂的歌声响遏行云;伴奏乐队里西洋鼓乐、丝竹管弦一应俱全,随着歌声或铿锵或悠扬,演奏者也怡然自得,沉醉其中;激情四射的美女指挥时而如兴庆湖上悠闲荡桨,时而如端午时节昆明池上的龙舟竞渡,一支小小的指挥棒上下翻飞,吸引着游人时时伫立、融入其中……。而今日此时,合唱团已然偃旗息鼓,空荡荡的沉香亭下只有对弈的棋友和纳凉的老人,木香架的绿色帷幕下有人静静地捧着本书、有人自顾自地旋着舞步。兴庆湖上,燕子呼啸着双双掠过,白色的鸥鹭展翅翱翔,龙堂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沿湖绿草丛里蒲苇正老,蛙声呱呱。这一切,使人不由自主地就在湖边的长椅上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和安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么多年,时有管理者和群众产生的冲突见诸报端和自媒体,一会城管和小商贩,一会司机和交警,一会医护和患者,有时矛盾还挺激烈的。但自从发布中高考期间的交通管制,施工单位、公共场所的噪音管理等一系列管理措施以来,却很少听闻管理者和被管理者的冲突发生。看来,我们的社会在一个问题上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祖国的未来,需要现在的人们做出什么奉献,做出何种牺牲都是不说二话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一个国家如此,一个家庭何尝不是这样。百多年前梁任公在《少年中国说》中的呐喊已深入人心。为我们的孩子成长营造一个好的社会环境,为孩子们前行的道路上扫除障碍已是社会共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十一,难忘那个小城堡</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年10月3日 ,補拙斋主订阅号发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闲暇时,脑海里总会闪现出柳池老家那三面环绕的沟沟壑壑,外婆家曹庄那个一片绿野围绕的小城堡。总在问自己,对曹庄的爱何以总是那么纠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婆家在曹庄西村,是一个小城堡式的村庄,有二、三十户人家。当初建设这个小城堡的先人们大抵是一些有点馀钱剩米的人,所以村子的整体显得规整而紧凑,有着在战乱年代防备兵匪骚扰、自卫的考虑。南北两边一家接一家的窑洞互相依托,无缝连接着,窑背对着城外,窑面子和院子大门对着街巷,和东西两边的城墙形成了一个矩形的四方城。东边的城门是这个小城堡正门,和西安的小南门有些相似,但是小得多,城门上有砖雕的匾额,古朴而苍劲。城门上方有一个小房子,像城楼一样,大概是用来眺望和打更用的,大人们把上面的房子称作“更房子”。城堡的西边也有一个城门,只不过小的很,只能过一人一车,城外对着它的是个小小的土地庙。除此之外,再无通向城外的道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城里边的槐院不那么敞亮,两边都有住户,巷子中间的道路比较窄,夏天午后对门两家的老太太坐在各自门前的门墩上边做针线边聊天,彼此听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费劲。南北两家门口的槐树长得很茂盛,枝叉互相交错,遮得中间的路常常见不着太阳,给人的感觉是,进了这个小城堡便看不到多少蓝天了。在外边走了这么多年,常常觉得,外婆家那个小城堡活像一个穿着干净的庄稼人,怀里揣了几块银元,只害怕它被抢走了就蜷着身子,佝偻个腰,紧紧缩缩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东城门进去左手边是村里唯一的水井,据说有上百米深。井台对过,离城门不远处,是一个讲究的四合院,昔日的主人曾是县里的富商,到了他孙子这一代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城堡的西北角,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大概有平常院子的三倍大,互相打通着。院子里的厦子房拆得只剩下了房台基础,纳门的大房也不见踪影,只留下大门前的门墩和拴马桩,很显然这个曾经的殷实人家已经败落。听大人说,这家的上一两代曾是七家,到了他这里就只他一家了,叫做“一子顶七门”,是战乱、匪患还是瘟疫让这户人家如此凋零不得而知。而西南角西城门旁边更有一处荒凉的的所在,原来的窑洞已坍塌成一堆一堆的土,院子里的残砖碎瓦淹没在齐腰深的荒草中。里面的蒿草密密麻麻的长着,这里的蒿杆挤挤挨挨的没有了旁枝,非常的直溜,可作织布用的辅助材料。鸟儿在草丛里面做窝,虫儿肆意的繁衍,从晚春到秋末,这里一直很热闹,贸然闯进去就会有小雀儿扑棱棱地惊起,窜向高处的树丛。村子里的人家,院子都很狭小逼仄,于是,这里便是孩子们的乐园,掏鸟窝、捉叫蚂(蝈蝈的澄城名字)、拿个竹扫帚篾子做的弓箭玩打仗,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婆家的院子和村里的大部分人家一样,虽然狭小,但搞得很精致。两孔坐南向北的半下地背阴窑,纳门一座大房,从窑门口到大房檐下东西两边各是一溜厦房,厦子房的房檐互相对着几乎碰到了一起,砖漫的庭院不足两米宽。砖窑面子上有天帝庙的砖雕神龛,迎着大门厦子房的山墙上,是土地爷砖雕的小庙。纳门大房建成的年代不太久远,宽阔高大的雕花房门上方的门斗写着《三益堂》三个大字。这里是先人们议事、会客和祭祀祖先的地方,里面有供奉祖先的神龛,澄城人称作“主楼楼”。到了我们记事时,这里已成了放置农具杂物的所在,夏季纳凉的场所。而最让舅家人自豪的是他们那座厚重结实的大门,关上大门,不说小蟊贼,即便胡宗南的军队也对它奈何不得。舅舅们说,解放战争末期,胡宗南的军队在村子周边的田野里挖了不少的战壕,村子里许多人家的窑门、房门、大门都被拆走棚战壕,外婆家的大门结实厚重,是非常理想的材料,可是拆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门却纹丝不动,只好踢了一脚,骂上一句悻悻而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这个院子实在是太局促而闷气了,尤其是那个背阴窑,大白天站在窑门口,根本看不清窑里的一切,得好好的适应一下。因此,小时候去外婆家我都纠结半天,不喜欢他们的院子,往往一进大门便扳着大门框不肯向进走。但母亲牵挂娘家的弟弟妹妹,总要带着我到外婆家停上几天,有几年,更是让我一个人在外婆家连续过了几个春节。由此,便与舅舅家的邻居,小姨的朋友都混的很熟,玩得开心。除夕夜满院的烛光映着红红的春帖,正月里扶着拴在两棵大树上的井绳学踩高跷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遇到年节,两位年长的姨妈也会带着她们的儿子回娘家,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东奔西突,小城堡上空回荡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只有此时便忘却了这个狭小院落的种种不快,有点乐不思蜀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澄城地处渭北旱塬,缺水是塬上人祖祖辈辈的痛,连县城的人用水也是从县西河里人担驴驮而来。外婆家离河川远,东城门边的水井是全村人唯一的水源,据说有上百米深。晴天从井口向下望去,只能看到碗大的一面小镜子,那个石砌的高高井台被一代一代的打水人走得光溜溜的,一整块石板做成的井口被岁月和井绳磨出了一道一道的凹痕。井上的辘轳架不是用木头做的三脚架,而是一个砖砌的墩子,墩子上插着一个木质的轴和扁扁的像车轮大小的木制辘轳,上面并没有绕着汲水的井绳。辘轳扁扁的,圆形的外周有着深深的凹槽,井绳就搭在上面。麻做的井绳村里人称作“索”,比起浅井和窖里打水用的绳索粗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次打水,必得邻里之间几个男劳力出动,井绳的两头都挂上水桶,一个放下去,另一个升上来。打一次水至少需要四个人合作,一到两人绞辘轳,另外井口两边各有一人,一人负责把空桶放下去并拽着井绳协助绞辘轳的人往上拉装满水的桶,这个活计叫做“撴索”;另一人把拉上来的水倒在挑水人的桶里。如此麻烦费劲,汗流夹背地忙上大半天,每人只能得到四五担水,其原因是井底的水量是有限的,要是遇到天旱地下水不那么丰沛,每次只能打上半桶水。老辈村民口口相传着一个故事,那一年旱魃肆虐,井水已近干枯,人们只能牛拉驴驮地从东边大峪河往返二十里弄水吃。有个村民为了能在井里打点水,晚上用耱地的耱盖在井口上,自己睡在上面,打算井里有了水后,第二天早上自己就可以第一个打水,不料,半夜三更有几个人来到井台悄么声息地把熟睡的他抬到一边,刮完了井里的水,这件事让他成为了全村的笑柄,让后人议论至今。今天的我们听起这个故事却是那样的心酸,不就是为了一口水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然了,打水也是忙碌的村民难得的相聚,每逢打水的时候,井台边就成了一个小会场,内外新闻,家常里短,高喉咙大嗓子地说着笑着,争论不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婆家的小城堡、四合院和那个老井台给我的记忆太深刻了,及至年长,还常常把他和柳池的沟沟壑壑作比较。对庄户人家来说,曹庄的自然环境比柳池要好些,围绕村庄的是一马平川,耕作不像河川人和处于沟壑地带的村庄那么辛苦。但对于孩子们,却远没有河川沟壑那样的生动和大气。在柳池,清晨在家门口的沟沿上,能望见对面合阳村庄里的袅袅炊烟,傍晚,在北沟边上可远眺黄龙山上的漫漫暮霭。那些地块奇奇怪怪的名称,什么老虎疙瘩,蝎子尾巴,老虎脖项,风疙瘩沟,鸦儿沟等等……,便是多么丰富的想象。在柳池沟里,有阳春三月的杏花,五月的层层麦田,夏日布满青萍的涝池;秋收时金黄的谷穗,埝边红灯笼似的柿子;冬日里漫山遍野银装素裹、苍苍莽莽。而那时的曹庄,只有秋麦二料的粮食作物,田野是那样的单调。而且,我们家那个简陋的院子里有果树,有花池,敞敞亮亮,夏夜里,院子里铺张席子就可以数星星。而这个最简单的需求在外婆家那个城堡,那个精致的院子简直就是奢望。这大概就是我不喜欢常住舅家的最直接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近一个世纪和平安宁的生活,那个小城堡再也装不下快速增长的人口,也装不下村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人们纷纷在旧村庄的外边建起了宽敞明亮的新宅院。与此同时,澄城旱塬上解决人畜饮水的水利工程也成了党和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上世纪六十年代中,五一水库开始向县城和附近的村庄供水,曹庄人在自家新院子里打上储水窖,彻底告别了水贵如油的时代。九十年代中期,省政府实施彻底解决人民群众生活用水的“甘露工程”,新一代的曹庄人敏锐地抓住这个大好时机,村党支部书记组织动员18户村民,筹集二十多万元资金,在国家扶持和专业部门的指导下,打成了一眼深水机井,让百十亩土地成了旱涝保收的水浇田,并把配套的水管通向了家家户户的院落厨房。从此,世世代代惜水如金的村民用上了哗哗喷涌的自来水,村民们改变了旱塬上传统的卫生习惯,摒弃了单一的种植模式,培育苗木、栽培蔬菜、经营果业,更有弄潮儿走出家门闯荡世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少年没去过曹庄了,那一马平川的曹庄大地已是蓬蓬勃勃,曹庄的人已是意气风发的新一代,那个小城堡装不下他们的雄心和梦想。那口老井还在吗?谁会在井台上追忆我们祖祖辈辈艰难生存的过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十二,大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8.18</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到三八节,我就想起了大姐,想起了和大姐一起成为柳池村破天荒的第一批走进学校,接受正规教育的那几位姐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家算是一个大家庭,伯父父亲兄弟二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大姐比我和二姐年长近十岁,在我们之前,一家人就她那么一个小孩子,小时候的她聪明伶俐,长相俊俏,备受大人的疼爱和呵护,和现在的独生子女差不多。我们小时候,特别羡慕大姐,因为家里大人可以对我俩吆来喝去,不对了就批评一顿,偶尔还会挨两巴掌,可从来没见过他们疾颜厉色的说过大姐。因为大姐说不得,她做错了事,大人还没说呢,她就哭上了。我们家大人怕小孩子把饭做得拿不出手,很少让我们姐妹单独做饭。有一次,老妈(伯母)让大姐擀面,也不知怎么搞得,她把一片给掉到案板下面的煤堆上了。不知是羞愧还是害怕,她站在案板前哭了起来,搞得老妈只有好言安慰的份,不能再说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姐十一二岁的时候,家乡解放了。下乡的工作队里,一身灰布军装、剪着短发、英姿飒爽的的女干部吸引了全村女孩子的目光。她们召集姑娘媳妇们开会,给她们讲革命和妇女解放的道理,兴办扫盲班、妇女识字班。从那时起,这些女工作队员就是大姐和她的伙伴们的榜样和偶像。她们渴望像这些女工作队员一样识字断文,背上背包走南闯北,站在人前讲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疾风暴雨式的社会变革之风吹到这个黄土高原上的村庄时,学校向所有的女孩子敞开了大门。翘首盼望上学读书的姐姐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准备迈进学堂。可村里守旧的人们却对新社会的一些事,诸如妇女的婚姻自由、女孩上学读书不能接受,说三道四。我的伯母顾虑重重,很反对大姐去读书。上学读书还是固守传统,做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妇女,大姐面临着人生的第一次选择。这时候,那个平时很少违拗父母的乖乖女却是异常的坚定,就是要上学读书。她把目光投向伯父和父亲,好在老弟兄俩都在外乡漂泊打拼多年,对新事物接受很快。最终,大姐如愿以偿,和她的小伙伴一起,在别人上中学的年龄坐在了小学一年级的课堂,成为了柳池村千百年来女孩子接受正规教育的先行者。当年,她们不曾想到,柳池村女孩子不能上学读书、一辈子围着锅台转的历史就在她们这个勇敢的行动中彻底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大姐和她的伙伴们用5年时间拿到小学毕业证书的时候,又一次人生的抉择摆在了她们的面前。她们都到了出嫁的年龄,每个人都有家里给早早订下的婆家。她们选择了认命,向渴望已久的中学大门挥手告别,陆陆续续作了新嫁娘。所不同的是,大姐心中的那一团火却始终没有熄灭——像那些女工作队员一样,背上背包走南闯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8年,大姐走到了人生的第二个关口。当时国家工业化进程加快,面向县乡基层招工。消息传来时,她心潮澎湃,彻夜难眠,急忙忙找人咨询,报名。但同时她却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和痛苦。实现理想的机会触手可及,可家庭、孩子是那样的难以割舍,她的女儿才半岁呀。在一番艰难的心灵挣扎后,她毅然决然做出了人生的第二次选择,她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母亲——我的伯母,搭上了西去的车,到兴平的省实验化工厂,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做了一个学徒工。从此,她实现了打起背包走向远方,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她在乐山大佛的故乡接受培训,在柳林镇的酒香中实习,在制药厂的生产一线奔忙……。而她的孩子则成了留守儿童。多少年后,谈起留下未满周岁的女儿,离开家乡那一刻的肝肠寸断,大姐总是泪眼婆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参加工作四年,有三年时间在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度过。大姐在外面受了哪些苦,她从未向家里人提起过,而这期间许多在外面工作的人吃不了那份苦返回了家乡。三年困难时期后期,国家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经济政策,许多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裁员,动员从县乡基层来的员工回乡。大姐面临第三次人生路口,这一次比前面哪一次都难,因为决定权不在她手里。选择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还是选择自己的人生理想,她选择了后者,在回乡这件事上始终不松口。她留下来了,继续作她的工人。这对她的孩子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他们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留守儿童。几个孩子都是不到半岁就留给家里的老人照管,或找个奶妈让别人带。那时交通通讯都不方便,她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孩子们平时见不到妈妈的面,连母亲的声音也听不到。时间一长,他们与妈妈的感情疏离,与外爷外婆甚至奶妈亲近。他们在妈妈的面前小心拘谨,有点小心思更愿意向姨姨去说,儿子更是一闹脾气就向奶妈家跑。不知道大姐当时听到、看到此情此景是怎样的心情,我只知道到现在,她六十开外的女儿提起往事还是眼泪汪汪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兴平化工厂调到西安制药厂后,大姐再也没有离开这里,从一个普通工人一直作到了一个大车间的党支部书记。车间的员工中有许多技术人员,而大姐原来的文化程度并不高,能把这么一个大车间带起来,与她勤奋好学、不断提高自己各方面的能力不无关系。她性格沉稳,话不多,但处理问题有条有理,让人信服。我在西安上学时经常到药厂去,她们的集体宿舍里总是欢声笑语,非常融洽,能感觉到员工对她的信任和尊重。有一次我去看望她,正吃饭时,就传来车间停电的消息,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赶快放下饭碗,奔向厂区处理突发情况。事后,她们同宿舍的一位师傅告诉我,停电对发酵罐影响很大,不及时处理里边的原料就报废了,损失很大,大家宁可不吃饭也要赶快去处理。那时的人们对国家财产的责任心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少年时起,大姐就是我的榜样,在她的身上,有一种为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往直前的勇气;有那种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不仰仗权势,不祈求帮助,把自己的前途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自立自强的精神;在对待比她条件优越的亲戚朋友时不卑不亢、从容自尊的风范。我想,她在工作单位处理和领导同事的关系时也会是这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药厂工人的住宿条件很差,孩子们没去西安上学前,大姐住集体宿舍,四个人一间,和学生宿舍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没有学生宿舍那样的架子床。孩子们跟她到西安上学后,厂里给分配了一间9.8平方的房子,她们自己在门口又搭了间小灶房,总体空间,比《人世间》电视剧里的房子要窄小的多。母子几人在这样逼仄的住宅条件下生活了好多年,儿女们在这里上学、下乡、参加工作。我去她那里的时候,能感受到她的各种发愁,但很少听到她的抱怨。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生产车间一点点事情都会让她牵肠挂肚。而孩子们的吃喝拉撒、上学很多时候都由他们自己去处理。所以说,大姐没有欠下公家什么,却亏欠了自己的儿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家的女儿从小就有一种强烈愿望,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不让别人小看。大姐拼尽全力走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也拼尽全力承担着对家庭和父母的责任。那时她一个月也就40多元的二级工工资,夫妻双方加起来不到90元,却资助二姐成家,给二姐看病,为此,她自己的生活过的非常清苦拮据。二姐的生病和不幸去世给大姐造成了精神上巨大的打击,经济上沉重的压力。到现在,一想起二姐去世时的情景,就仿佛又听见大姐坐在二姐窑洞里撕心裂肺的哭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家里,大姐同样话不多,没见过她高谈阔论,大声说笑,更没有甚么家长里短。对于我们姐妹做事不恰当的地方,她也不是絮絮叨叨,而是三言两语,点到为止。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从我们学校由军队序列转地方到我毕业参加工作,这期间每个学期,大姐都给我10元钱帮我度过难关,那时她有三个孩子和双方的四位老人要养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改革开放初期,为解决城市青年就业的问题,允许工人退休后子女接班,大姐面临着最后一次人生选择。思虑再三,她选择了提前退休,把工作的机会给了儿子,自己回归家庭。那时,她在工作岗位上正干的起劲,突然一下子离开忙忙碌碌的生产一线,离开和工友们在一起的集体生活,就像一辆疾速行驶的车子来了个急刹车,她是那样的不适应。我去看她时能明显感到她那种失落和无所适从的情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大姐是我的榜样,二姐是我的亲密伙伴,小妹妹是我们大家共同呵护的宝贝。几番风雨,几度春秋,我和妹妹都已白发苍苍,大姐二姐也只能在梦中相见,人生苦短,转眼就是百年。</p> 诗词篇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一,破阵子 春雪</b></p><p class="ql-block">雪满蓝关云暗,</p><p class="ql-block">风捲霰粒迷濛。</p><p class="ql-block">琉璃枝头梅蕊醒,</p><p class="ql-block">西苑长堤新草萌,</p><p class="ql-block">春归风雪中。</p><p class="ql-block">城上萌萌玉兔,</p><p class="ql-block">晨來昂首金龙。</p><p class="ql-block">除旧布新桃符换,</p><p class="ql-block">万紫千红灯彩明,</p><p class="ql-block">春光耀古城。</p><p class="ql-block">2024.2.7.</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二,一剪梅 追春风</b></p><p class="ql-block">春暖长堤雪初消,</p><p class="ql-block">春草新萌,</p><p class="ql-block">春鸟声娇。</p><p class="ql-block">春池水满雨潇潇,</p><p class="ql-block">梦树花开,</p><p class="ql-block">春染梅梢。</p><p class="ql-block">解梦柔枝花妖娆,</p><p class="ql-block">点点鹅黄,</p><p class="ql-block">幽香袅袅。</p><p class="ql-block">春风几度人已老 ,</p><p class="ql-block">还醉雀鸣,</p><p class="ql-block">还追春跑。</p><p class="ql-block">(2024.2.9)</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三,绝句 春风过处</b></p><p class="ql-block">春风过处雨潇潇</p><p class="ql-block">春鸟相呼啼声娇</p><p class="ql-block">谁编结香祈好梦</p><p class="ql-block">鹅黄点点香渺渺</p><p class="ql-block">(2024.3.8.)</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四,行香子 小巷玉兰花</b></p><p class="ql-block">枝上健锋</p><p class="ql-block">乍露红妆</p><p class="ql-block">三千紫毫描春光</p><p class="ql-block">春风春雨</p><p class="ql-block">洒洒扬扬</p><p class="ql-block">看长堤绿,柳眉绽,水满塘。</p><p class="ql-block">亭亭玉树</p><p class="ql-block">朝晖霓裳</p><p class="ql-block">小巷深处木兰香。</p><p class="ql-block">烟霞十里</p><p class="ql-block">花下徜徉</p><p class="ql-block">正虫儿动,鸟啼啭,蜂儿忙。</p><p class="ql-block">(2024.3.11)</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五,绝句 皂角树</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清晨公园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株高大、树干斑驳,枝杈间满是尖利老刺的皂角树下一丛牡丹开放,深红浅粉,带露盈盈,那么的娇艳亮眼。行人不由得驻足欣赏。这一瞬间,我惊叹园林设计师的艺术构思,把高贵娇艳的和满身桀骜的同处一园,置于一个画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黄芽老刺皂角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娇艳牡丹发仙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应谢园师新匠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将军佩剑来护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注:将军,皂角树也被称作将军树。象征着坚韧不拔的精神。也象征着给人带来好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4.11)</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六,破阵子 暮春时节</b></p><p class="ql-block">叶下青梅还小,</p><p class="ql-block">浅池处处蛙鸣。</p><p class="ql-block">点点小荷出绿水,</p><p class="ql-block">参差新篁石罅生,</p><p class="ql-block">春深绿荫中</p><p class="ql-block">蔷薇架上蜂乱,</p><p class="ql-block">牡丹花放倾城。</p><p class="ql-block">沉香亭前凭栏处,</p><p class="ql-block">今日看花几人同,</p><p class="ql-block">岁月最无情。</p><p class="ql-block">(2024.4.20)</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七,丰庆湖上</b></p><p class="ql-block">夜雨消暑风凉,</p><p class="ql-block">画桥侧畔荷塘。</p><p class="ql-block">小鱼叶底翻浪,</p><p class="ql-block">湖上白鸟翱翔。</p><p class="ql-block">2024.7.2</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八,忆秦娥 高考时节</b></p><p class="ql-block">风雨过,</p><p class="ql-block">梧桐滴翠桐花落。</p><p class="ql-block">桐花落,</p><p class="ql-block">红蕖初绽,</p><p class="ql-block">榴花如火。</p><p class="ql-block">寒窗十载今一搏,</p><p class="ql-block">炊烟小巷息鼓乐。</p><p class="ql-block">息鼓乐,</p><p class="ql-block">鹰翔鱼跃,</p><p class="ql-block">天高海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7.13.</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九,鹧鸪天 高考放榜时</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几天,看到有考生已拿到目标院校的录取通知,家有考生的我们坐不住了,身处三地四方(三地:西安、北京、成都)的一家人迅即集中网上查询消息,热烈讨论对策,其间心情的跌宕起伏真是如坐过山车,难以言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七月心绪何所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恰似钱塘八月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暮随潮落坠谷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朝立潮头逐浪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不寐,夜迢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起看残月在柳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晨来网上闻喜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手按荧屏不敢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24.7.15.</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十,鹧鸪天 咏红枫</b></p><p class="ql-block">玲珑红叶谁剪成?</p><p class="ql-block">三月春雨二月风。</p><p class="ql-block">曾伴红梅雪中舞,</p><p class="ql-block">不随桃李泣落红。</p><p class="ql-block">融槐荫,飐荷风,</p><p class="ql-block">清霜染就绯紫橙。</p><p class="ql-block">落霞秋水飞鸥鹭,</p><p class="ql-block">傍岸红叶引诗情。</p><p class="ql-block">2024.11.7.</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十一,绝句 渼陂湖所见</b></p><p class="ql-block">霜重层林染,</p><p class="ql-block">天寒湖水平。</p><p class="ql-block">远来凫雁仔,</p><p class="ql-block">出没碧波中。</p><p class="ql-block">2024.11.25.</p> <p class="ql-block"><b>十二,绝句 秋日</b></p><p class="ql-block">落霞照水雨初霁,</p><p class="ql-block">浐灞波平白鹭飞。</p><p class="ql-block">绕岸残荷翠盖瘦,</p><p class="ql-block">却教叶下新藕肥。</p><p class="ql-block">2024.11.28</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十三,采桑子 残荷</b></p><p class="ql-block">一池碧翠秋风老,</p><p class="ql-block">憔悴莲蓬,枯叶伶仃。</p><p class="ql-block">不效衰柳任飘零。</p><p class="ql-block">眼前如见万顷碧,</p><p class="ql-block">映日芙蓉,翠鸟娉婷。</p><p class="ql-block">十里晴川沐荷风。</p><p class="ql-block">2024.12.14</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十四,绝句 枯荷叹</b></p><p class="ql-block">一池碧翠老秋风,</p><p class="ql-block">落尽芳华瘦伶仃。</p><p class="ql-block">宁可枝头抱香死,</p><p class="ql-block">不随衰柳任飘零。</p><p class="ql-block">2024.12.19.</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十五,浪淘沙令 老友重逢</b>(1)</p><p class="ql-block">霜染万山红,</p><p class="ql-block">秋意正浓,</p><p class="ql-block">相携城上潇洒行。</p><p class="ql-block">曾是穿云翻飞燕,(2)</p><p class="ql-block">舞动春风。</p><p class="ql-block">犹忆在澄中,</p><p class="ql-block">残月晨星,</p><p class="ql-block">小诗嬉戏多青葱。(3)</p><p class="ql-block">白庙菜畦花间路,(4)</p><p class="ql-block">你我同行。</p><p class="ql-block">注:</p><p class="ql-block">1,老友水香是我高中同学,来西安探亲时,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同游西安城墙。寒风嗖嗖,小雨绵绵却游兴盎然。</p><p class="ql-block">2,水香在学校时,曾是校体操队队员,校运动会上的大照片像一只凌空飞燕。</p><p class="ql-block">3,高中时,我们虽不在一个班,但每天清晨都是水香到我家门口约我一起,顶着满天星斗去上学。我们俩常常抄来或自作诗句互相戏虐。</p><p class="ql-block">4,水香的学校西工大和我的母校西军电隔着一个白庙村南北相向。每到周末,常常穿过白庙村的菜地去她学校玩耍。</p><p class="ql-block">2023.12.2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