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与黑（一）

王威杰

要用一种颜色去形容一个季节，比如秋季，大部分人想到的是黄色。黄色是一种醒目的颜色：活泼而温和，生动而舒适。黄色是秋天的主要色调，秋天当然不只是黄色，秋天貌似黄色的背后包含了丰富多彩的色彩。假如要用一种颜色去形容一个城市呢？比如爱丁堡，大部分人可能想到的是黑色。黑黝黝是这个城市中许多房屋的颜色。黑色甚至可能不能算作一种颜色，可能只是一种背景色。但黑色是一种稳定的背景：内敛而包容，深沉而久远。

秋天到爱丁堡，看到的是黄与黑的交织，也带来了不少黄与黑的感概。

爱丁堡是苏格兰的首都，而苏格兰是英国的一个部分，但是不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个话题有点严重感，得慢慢说。这个照片里，上面的旗子是英国国旗，下面的是苏格兰国旗。看着国旗，不免让人想起若干年前的一次＂独立公投＂。

英国（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由英格兰（England），苏格兰（Scotland），威尔士（Wales）和北爱尔兰（Northern Ireland ）4个国家或地区组成。其中英格兰，苏格兰和威尔士在一个岛（Great Britain， 简称GB或大不列颠），而北爱尔兰在另一个岛（Ireland）与爱尔兰共和国接壤。

英国全称是大不列颠和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简称UK。有时被称为大不列颠(GB)并不对。英国队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用了Team GB队服和名称，北爱尔兰人就不高兴。中国人常说的“英伦三岛”可能是指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也是错误表述。从地图看，英国应该是两岸四地。除了英国首都伦敦在英格兰，其它3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首都，也有不同等级的自治权。全英人口大约6.4千万，面积24万平方公里，约等于江苏和山东之和。主岛的形状像个大脚印或大香蕉。

苏格兰位于“大脚巴”的上半部分，首都是爱丁堡，有自己的议会和法律；也发行自己的货币，单位是镑，与英镑等值。苏格兰面积大约7.8万平方公里，还不到江苏的10万平方公里，占全英1/3，人口5.3百万，仅占全英的8.2%。

这张国旗图最好地解释了几个国家的融合过程。一开始是英格兰（红十字）和苏格兰（蓝白叉）在17世纪合并成为大不列颠（蓝白红十字），然后爱尔兰（红叉）在19世纪加入成为现在的UK（蓝白红十叉）。

在英国旗子里，人们纳闷威尔士旗子在哪里？难道威尔士人没意见？

在国中之国里，苏格兰比较特别，有自己完整的政经体系，民族习俗也保留地相对完整。严重的是，有许多人想从英国独立出去。

想独立的情结体现在“苏格兰民族党”（Scottish National Party，苏民党）的发展上。苏民党成立于1934年，它的主旨是苏格兰独立。几经变化，党主席萨蒙德（Alex Salmond）自2007起当上了苏格兰首席部长，苏民党自2011年起成为苏格兰议会的多数党。由于在朝，苏民党拼命推动独立运动，导致英国中央政府同意2015年在苏格兰进行“全民公决”。

所谓“全民公决“也叫”苏格兰独立公投”，就是苏格兰地方政府在英国政府同意之下组织的一次苏格兰地区的全民投票，其基本问题是：“你认为苏格兰应该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吗？”，只需回答：是（Yes）或不是（No）。

在过去多少年里，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独立公投”只不过是一场少数人的闹剧。一直到2015年，民调显示要独立Yes的比例首次超过No，才引起英国朝野的震动。

苏民党的主要诉求是：苏格兰拥有北海油田的资源优势，但苏格兰政府在英国利益分配中的话语权太小。根据他们发布的白皮书，如果独立，苏格兰人均GDP能达世界第14名，超过当时的英法日。

在准备公投的几天里，各种声音都出来说Yes或No。先是苏格兰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 RBS）决定，假如独立，他们就把总部从爱丁堡迁到伦敦去。RBS是苏格兰的发钞行，也就是说苏格兰的发钞行将在“另一个国家”，由于苏民党不愿离开英镑体系，所以苏格兰的利率将由“另一个国家的央行”决定。由于最大银行RBS的表态，其他主要银行也效法，纷纷表示：现行业务不变，但总部要“技术性搬走”。

接着，几大主力食品超市表示：独立后，食品价格可能会上升，因为办理“跨国业务”。

后来，十几位高层军官联名见报：假如独立，国防力量可能会被削弱，因为“两国”联防有漏洞。

临近公投，英国执政党和在野党头子联名在报纸上发表签名许诺：假如苏格兰不独立，将移交更多的权给苏格兰地方政府。英国首相卡梅伦亲自到苏格兰发表讲演，称独立不是“同居的分开”，而是“痛苦的离婚”，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还说：你们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不喜欢这届政府，我们都是暂时的，但你们投了Yes，将会永远离开这个国家。态度诚恳。

英国女王也到苏格兰“度假”，“顺便”表示关切，对苏格兰人说：你们投什么票可得想想清楚。皇家发言人不打自招：女王的言论没有超过君主立宪制规定的中立范围。

以苏民党为首的Yes方也没闲着。他们反击英国政府，为什么现在才频频许诺，过去简直不拿苏格兰人当会事。萨蒙德坐着直升飞机往那些偏远地区飞，动员苏格兰当地人，试图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战术。他鼓动到：这是苏格兰这代人的唯一一次机会，为以后几代人福祉着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投Yes。从电视上看，Yes方的群众群情激昂，而No方的支持者大多温温尔雅，Yes方明显士气高。

投票前民调显示：No多于Yes四个百分点。英国广播公司举出历史上的例子说，投票结果有可能和民调结果相反，所以公投结果仍然是悬念。

到公投年为止，我已经在英格兰和苏格兰各住了10年。初到苏格兰，有人让我用一句话总结一下这两个地方，我说：苏格兰的自然风光美，英格兰的人文底蕴厚，各有特点。现在来看，反过来也成立，不分春秋。从人的性格来讲，苏格兰人粗旷直率较真点，犹如苏格兰的山，经常是坦坦荡荡站在辽阔的原野上；英格兰人优雅细腻幽默点，犹如英格兰的丘陵，婉约不拘地舒展在平原上。

从产业来看，英格兰和苏格兰有着明显的不同：金融、精细化工、航空汽车制造业、媒体等主要在英格兰，而采油、农牧业、渔业、水电在苏格兰。这么互补的产业为什么要分开？！

过去300年来，其实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早已融合地差不多了。前首相布朗就是苏格兰人，前前首相布莱尔也是在苏格兰出身，爱丁堡长大的。像曼联的著名教练苏格兰人爵爷所说，我们为苏格兰骄傲，也为英国骄傲。苏格兰有几十万人在英格兰工作，几乎占苏格兰人的十分之一，而英格兰也有几十万人在苏格兰工作，互相更有成千上万的亲戚朋友连在一起，怎么可能分开！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是在一起比较好。

公投结果表明：55%说No，45%说Yes，苏格兰独立被否决。

其实我感慨地是整个过程：“英式民主”已经发挥到极致了。平时议会辩论，朝野双方互“怼”，见多不怪。但这次公投，双方群众是我唱我的歌，你唱你的戏，甚至都不互相面对面辩论，没有脸红脖子粗。平时，也是工作生活该干嘛干嘛，从来没有看见同事之间讨论这个话题。

从这次公投过程来看，苏格兰人（也是英国人）是高明的！其高明之处在于＂化干戈于无形，集智慧于个体，决命运于商量＂。横看世界诸国，无一可比。当然各国自有其＂高明＂之处，或杀人占土，或坑人霸财，或卖人取巧，而且自以为是，不一而足，好像害人就能自己好。诸不知，搬起石头经常是砸自己的脚的，你害人得到的＂好处＂，历史迟早要和你算账的。纵看英国历史，英格兰和苏格兰没少打仗，也可以说英国人从历史中学到了有用经验，所以采用了有效的方法来平和解决民族地区认识上的纷争。

扯了半天闲篇，都忘了是来看爱丁堡风景的。

敬请关注后续的《黄与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