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的拳击手

老K

　　成都理工大学第五届校友杯足球联赛已经落幕一段时间了，但是活动的氛围没有消散，尤其是成理陕军足球队总领队杜尚儒师兄在母校发的一篇文章，给予我“传奇门将”、“英雄门将”的称谓，使我诚惶诚恐、如坐针毡，不能泰然处之。

　　对于足球运动而言，我是实实在在的门外汉。由于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上大学之前没有碰过足球，不懂规则，也没有兴趣。后来有机会混迹于足球运动之中，纯属偶然，也还糊里糊涂收到了一些好评，只有我知道，我就是那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是因为幸运地加入了优秀的队伍，获得成功后，蹭到了原本给予优秀群体的掌声。

　　我有两次参加足球队的经历：一次是大学时的班队；一次是成都理工大学陕西校友成理陕军足球队。第一支球队就是为了玩，第二支球队亦然是为了玩。正是这种基于玩的性质，我才有了浪迹足球的机会。

　　记得是大三那年的一个晚上，自习后在宿舍里面聊足球，不知怎的有人提议成立班级足球队，立马引起同学们的呼应。张三前锋、李四中卫、王二麻子打后腰，呼啦啦各个位置都有了人选，说到了守门员，大家沉默了，实在不知道谁能承当。球队长杨海波突然揭开我的床帐，直勾勾地盯着置身事外的我，“要不，你来守门吧！”我一激灵：“开什么玩笑，我都不知道足球咋踢”。杨海波认真地说“你可以，我给你教”。紧接着大家七嘴八舌头的游说，搞得我很窘迫，仿佛我不当这个门将，球队就要散伙一样，没办法，我只好赶鸭子上架，答应试试看。

　　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就像补考一样，常常被杨海波叫去恶补守门技术。如何抱球、如何扑球、如何把球打出去，照猫画虎的学了点基础的东西，就仓促上阵了。当然，我做不到专业守门员那样既能把球防住，又能保护好自己。

　　我就像一个肉墩子，除了用手打出一些球外，其余的都是用身体硬扛，或者腿、或者头、或者肚子，甚至是脸、脊背，反正是球来了，哪个方便哪个上。有一次路过体育馆，看到练拳击的橡胶柱子，我就想笑，那多像守门的我呀，直矗矗杵在那儿，不管球从哪里来，都硬硬的杵回去。

　　所以，别人一场球踢下来就是脚疼，而我可能是全身疼，别人是在踢足球，我则是打拳击。

　　感谢我的同学们，他们用灵巧的脚把绝大多数球都从球门前带走，而漏过来的不多的球，基本上被我杵出去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我们班队与成都高校多个老乡队交手，几乎都得胜还朝，球友们给我很多的点赞，让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里获得胜利的喜悦。

　　今年，母校68周年纪念文化活动拉开，进行第五届校友杯足球联赛。陕西校友服务中心成立的成理陕军足球队申请出征，领队杜尚儒师兄点兵点将：“我们没有守门员，你还是要上吆，宝刀拿出来秀秀”。我心想什么宝刀呀，最多是个“宝柱”。就这样，离开球场三十年后，又一次戴上手套，走进了“拳击场”。

　　丙组六个队，队队见面决输赢，然后算积分。一天赛完，每队都要打五场，每隔一个小时打一场，时间很紧。

　　前三场比较轻松，还算快乐足球，但随着一胜两负比分的出现，球员们藏在心底的斗志被完全激发出来。第四场比赛，不再是和平足球，你攻我防，剑拔弩张，对方身材高大，技术又好，我的门前屡屡破防，我也再不是一个想防就防、不防就放的人，完全被即将到来的足球左右，激发出了三十年前斗志，又是扑、又是抱、又是踢、又是打，十八般技艺全部用上，即使我的脚被一个劲射弄得隐隐发疼，也无暇顾及。尽管我竭尽全力，结果却不尽人意，还是失了两个球。

　　傍晚时刻，第五场比赛开打，我们的对手前几场全胜，而我们也渴望本场胜利，注定了这是一场苦战。双方队员们拼抢积极，高潮迭起，我也全神贯注，不敢丝毫轻心。爱人和在校读书的女儿，站在我的门旁，心疼的为我捏把汗。爱人也不劝说注意安全了，知道这时的我已经战神附体，其他的已忘到九天云外了。女儿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拍照，一边不停地提醒“老王小心啊！”。

　　鏖战了四十分钟，随着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互交白卷。女儿高兴的欢呼：“老王平安下场啦”。我哭笑不得，“要罚点球啦”。因为每场必须决出输赢，踢平的话就用点球决胜负。只有我知道，上一场弄伤的脚，已不堪重负，稍有不慎，肯定受伤。可是此刻，已容不得我考虑，队友们涌过来拍拍我的肩头，“王哥加油！就看你的啦”！万千希望寄予一身。

　　此时的球门，就是当年荆轲拜别太子丹的易水，风萧萧兮易水寒。当我拖着伤脚站在球门中间，对方首罚球员注视着我，后面不远处双方队员一字排开，全场观众鸦雀无声，一万束光射在我的身上。这是我平生在正式比赛中第一次罚点球，无奈且无助，但是要尽力守住。

　　忽然，灵光一闪，为什么要被动挨打？干扰他！于是，我双腿弯曲，双臂像蝴蝶一样上下忽闪，样子很滑稽。我不知道是否干扰到了首罚队员，但当他出脚的那一刹那，我准确预判了球的方向，球像一颗炮弹冲球门的右下方而来，我抬起我的伤脚，硬硬的怼了上去！球磕出了门外，一股钻心的疼进了我的脑海

　　全场的欢呼声掩盖了我的痛楚，我痛苦的扑到了地上，大家以为我激动地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在纪念我的胜利。脚踝严重扭伤，我被搀扶出了球场紧急救治。

　　后面的点球比赛，我们保持了优势，如愿的拿下了这一局。正是这一局的胜利，把我们送进了二等奖行列。

　　球赛结束了，但是受伤的结果不免要被爱人埋怨。养伤的那几天，躺在沙发上回想踢足球的经历，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不懂也不爱足球，为什么还能当守门员？微信上我问当年的球队长杨海波：“你为什么要选我当守门员”？“勇敢、无畏、向前、灵活、站位好！”杨海波答，“很难找到你这样不怕牺牲的门将”。

　　“还不怕牺牲？你是陕西愣娃，二得很！”爱人又气又笑，一顿数落：“你以为你18、28呀，你都快58啦，以前你能当拳击柱子，现在你是一根朽木，扛不住摔打啦，这回好吧，治了你踢足球的病了！”。是呀，已经是一根朽木柱子了，身体条件已不允许，再难返回足球场上。

　　回味我的门将生涯，一个拙劣的“拳击手”也可以把很多该进的球打出去，和其他优秀的球员一起享受胜利的快乐。其实这就像我们的人生，要干的事情，不管你爱不爱、会不会，只要你敢于面对、敢于牺牲，你都会取得骄人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