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四、进藏</p><p class="ql-block"> 10月23日晚,忙完了部队的战前安排,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想到家中的妻子儿女都还不知道我明天就要进藏参战,我锁上办公室,急急赶回家中。一岁多的小女儿已经在保姆的照料下睡熟了,光洁的小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不知睡梦里有着怎样的欢乐。刚满3个月的儿子才吃过奶,正瞪着两只小眼睛躺在妈妈的怀里伸手伸脚。我伸手抱过儿子,轻轻地摇着,并把第二天进藏参战的事告诉了妻子。深明大义的妻子立刻开始帮我整理行装。并一边整理一边对我说:“放心地带着部队去打仗吧,好好教训教训那些印度兵,打败了敌人早点儿回家。家里你就不要惦记了,我会照料好孩子们的。”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我心想:这就是中国军人的妻子,军人的家属。她们无怨无悔地用自己单薄的肩膀为军人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用无私的爱和全副身心支撑着祖国的万里长城!</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晨7点,我告别了家人,带着李东善参谋、徐孝智干事和简单的行装(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件老羊皮袄)乘坐一辆军用美式吉普车来到乐家湾空军场站,登上了总参三局派来的专机——军用伊尔-14运输机直飞西藏当雄。</p><p class="ql-block"> 在我起飞的同时,一六三团也在副师长姜玉安和团长解权威的带领下从民和的享堂出发,踏上了征途。</p><p class="ql-block"> 出征的时间虽然是早晨,但送行的家属们却一个也不少。他们扶老携幼、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秋风里、默默地注视着出征的队伍。目光里写满了不舍和担忧。</p><p class="ql-block"> 雄壮的出征号吹响了。那嘹亮、雄浑的号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汽车轮子沙沙地碾着路面,启动了此次进藏作战的行程。送别的人们眼含热泪,挥动着双手向亲人告别。一辆辆满载子弟兵的汽车依次驶出营房大门,明亮的车灯连绵十多公里,像一条无畏的巨龙向西挺进。</p><p class="ql-block"> 我乘坐的飞机是架运输机。空荡荡的机舱里,除了机组人员外,只有我们3位乘客。我坐在前舱的机窗下,侧身往窗外望去,身边是一片湛蓝色的天空,脚下是广袤的青藏高原。绵延亘古的唐古拉山脉,横亘在青藏两省之间,由青海蜿蜒而上,在翻过海拔五千三百多米的唐古拉山口后慢慢下降到拉萨、雅鲁藏布江河谷盆地。终年冰封的唐古拉山,这时已是寒冬季节。向下看去,雪山相映,黄沙漫漫,四千多里的青藏公路就在这雪山、冰峰和黄沙中蜿蜒伸展。</p><p class="ql-block"> 我让李参谋打开地图,仔细地研究着部队进藏的路线和将要到达的集结地的地形。此时飞机不断爬高,机仓内的温度越来越低,我裹紧了大衣。突然,飞机强烈地震动起来,就像被抛了起来一样,不只是上下簸动,而且左右摇晃,像只受了伤的鸟,在空中飘荡。这时的天色也骤然变黑,雷电交加,电光就在机窗前闪击,大炸雷似乎就在头上炸响。此时飞机已爬到六千米以上,机舱内的氧气也不足了,虽然机组人员协助我们戴上了氧气罩,但依然不能解决缺氧问题,头痛、胸闷、口干舌燥、心烦意乱,连尿都尿不出来。</p><p class="ql-block"> 恶劣的气候使我的心更加牵挂早晨从民和享堂出发,当天要翻日月山过江西沟,行程三百多公里,晚上赶到茶卡宿营的一六三团。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我们在格尔木机场降落了。在等待飞机加油的过程中,我接到了一六三团给我发来的电报,电报说:部队准时出发,汽车十四团和汽车九团的一个营负责一六三团的全部运输任务。(一六三团先由民和乘坐火车抵达西宁,在乐家湾一六五团集结后登车出发。)现已经到达黑马河,距茶卡还有二百多公里,路况较差,气候寒冷,但一定能够克服困难,按时到达茶卡。我随即回电说,气候恶劣,道路艰险,更要做好政治思想工作,搞好安全措施,防止事故发生。</p><p class="ql-block"> 从格尔木起飞后倒是一路顺利,直到目的地西藏当雄军用机场。下飞机后,早有西藏军区司令部的刘参谋带着两辆苏制嘎斯六九和一行人员在机场等候。我和李参谋、徐干事下飞机后想小便却一点儿也尿不出来,只好由机场工作人员带我们吸了半小时氧,才解决了小便问题。接着我们便一路疾驰,直奔西藏军区。</p><p class="ql-block"> 五、接受任务</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西藏军区招待所草草地吃了午饭,稍稍整理了一下行装就赶到西藏军区司令部。西藏军区司令部作战室宽敞、明亮,墙上大幅军用地图前的红色丝绒遮帘已被拉开,西藏军区政委谭冠三、副司令员陈明义、参谋长王亢已经在作战室先行商议五十五师的作战任务了。</p><p class="ql-block"> 谭冠三政委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陈明义副司令:“五十五师的任务是怎么定的?"</p><p class="ql-block"> 陈明义副司令起身来到地图面前,对谭政委说:”刚刚接到北京的电话,五十五师先头部队一六三团已经出发,本月31日有望到达拉萨,其他主力部队暂留西宁原地待命。看来军委正在全盘考虑,原来的部署可能有所调整。五十五师师长王玉昆已经到达,是否带一六三团前往林芝方向参战?"</p><p class="ql-block"> 谭政委稍作思索后答道:“先这么谈。王参谋长你接通前指的电话,向张司令请示一下,听听他的意见,根据他的指示再做进一步的决定。”说话间,刘参谋已经带着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了作战室。</p><p class="ql-block"> 我一进门便向谭政委等三位领导报告说:“五十五师师长王玉昆奉中央军委和兰州军区命令,前来西藏军区报到并接受战斗任务,请首长指示。”</p><p class="ql-block"> 谭政委笑着从会议桌前转到门口、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说:“五十五师大名鼎鼎啊,陈明义副司令就是你们师出来的,常常念叨你们师多么能打硬仗。知道你们来我们高兴啊!张达志司令、冼恒汉政委都好吧?得谢谢他们啊,给我们派来这么好的一支部队。来,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先汇报汇报你们部队的基本情况、生产、训练、装备、指战员的身体素质……一样一样地讲,这关系到我们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进行战略决策。”</p><p class="ql-block"> 我从军装的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按照首长的要求开始汇报:“五十五师是今年6月按军委整编方案整编完毕的,全师除一六四团是乙种步兵团外,一六三、一六五、炮兵团及直属分队都是甲种步兵团编制,兵员满额、装备齐全。今年以来有三分之一人员从事农、牧、副业生产,其余的全部进行备战训练。从6月份以来,全师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全师一半以上干部都参加过平叛作战,连以上干部基本都参加过解放战争。“三年自然灾害中,我们在青海省委和省政府的关怀下生产自给有余,主、副食、肉、油、鱼供应也较充裕,干部战士没有一个因营养不良而退役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这次参战,全师干部战士早有思想准备,求战情绪高着呢!我们这次进藏,随车带来了过冬的粮、肉、菜,以减轻西藏人民的负担。“按照军委的要求,我师这次参战除了少量的生产、留守分队,原则上是师不留整营、团不留整连,进藏参战人数达到八千余人。在这里,我代表我们师的八千多指战员报到、请战!就请军区首长把最艰难的任务交给我们吧。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以生命和鲜血保卫祖国的神圣边疆,为祖国领土的完整奉献我们的一切。请首长下命令吧!"</p><p class="ql-block"> 西藏军区3位领导认真地听着我的汇报,不时会插问两句,或问上一两个问题。我刚汇报完,谭政委就站起来说:“好!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部队。我代表西藏军区党委、代表张国华司令员欢迎你们进藏参战。你们的到来,为我们彻底赶走印度兵,夺回被印军占领的国土增添了胜利的信心和把握。我预祝你们圆满完成任务。下边请陈副司令和王参谋长给你交待具体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陈副司令用教鞭指着地图说:“当前的形势是这样的:印军在我国边境陈兵数十万,不断挑起边境事端,破坏两国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性边境线,侵犯我国领土,侵占所谓'麦克马洪线’以南和以北的克节朗地区,并继续向西藏内地扩大侵占范围。他们还依托入侵我国后建立的43个据点,逐步侵占新疆阿克赛钦地区。在东段边境上,目前印军已经侵入我西藏山南地区错那县的克节朗河谷,在扯冬建立了入侵据点,企图改变'麦克马洪线’方向以北约十一公里的拉则山(印方称“塔克拉山”)脊作为边界。今年9月17日至19日,印军三十余人向择绕桥头我军哨位疯狂挑衅,以刺刀、步枪、冲锋枪逼我执勤战士后撤。双方对峙至20日,印军终于首先开枪,打死我军干部1人,打伤战士1人,我被迫还击。双方交火至29日,我择绕桥头哨位主动后撤。印军得意忘形,得寸进尺。10月8日,印军越过克节朗河于10日进攻我军各哨所。到20日前,共打死打伤我军边防干部战士47人。在西段边境,印军不断包围我巡逻小组,伏击我运输人员,射击我哨所。印军飞机频繁侵犯我国领空,从1959年至1961年的3年间,入侵进行军事侦察活动就达一百二十余架次,我军方面的情况是:张国华司令员带邓少东副司令、赵文进副司令和吕义山政治部主任在前线指挥,五十三师、十一师部署在克里朗杰、泽绕桥、棒山口一带,并已经在泽绕桥一带和印度兵接上火,打了一仗。刚刚接到军委命令,你们师主力暂时留在西宁待命.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你带一六三团先到林芝,具体任务待到达后明确。”</p><p class="ql-block"> 王亢参谋长接过话头说:“一六三团还要几天才能到达,你先去招待所住下,一边等候部队一边熟悉林芝一带的地形和敌情,有关的地图、敌情等资料,我马上派人送去。”随后他拉起我的手说:“你刚到西藏,身体肯定不适应,还要注意休息,不然过两天仗一打起来可就没有机会休息了。”</p><p class="ql-block"> 晚上,军区招待所做了一大桌菜为我们接风,而我们因为高山反应一口也吃不进去,只想喝几口小米稀饭,吃几根咸菜。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张国华司令员已经在电话中告诉谭政委,中央军委已经决定由一三0师负责林芝、察隅方向,一六三团开往达旺方向。要我第二天一早带随行人员动身经泽当到麻玛军区前指领命。陈明义副司令传达完张司令的指示后,问我还有什么困难。我说:“借一套铺盖就可以了。”陈副司令笑着说:“等你缴获了战利品再还给我吧。明天一早你们出发前,我让刘参谋给你送过去。”</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刘参谋带着一辆美式军用吉普,载着我们一行三人向麻玛地区驶去。第一天,我们从拉萨出发一直向南,由曲水渡过雅鲁藏布江,沿江东直下到西藏重镇——泽当。一路上,蓝天白云、空气清新。路边是一栋栋藏式土屋农舍,处处是一派宁静、和平的田园风光。当晚,我们在泽当休息,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我们在镇子上吃了点儿早餐便又驱车赶路了。从泽当再向南,海拔便不断升高,气温也随着急剧下降,错那河从喜马拉雅山的山脊穿过,滔滔向南注入达旺河。站在西藏边防部队设在错那县勒村的一处阵地上,可以清楚看到印度侵略军构筑在沙则据点的工事,两地相距几百米,中间横隔着一条陡峭的山谷。</p><p class="ql-block"> 这里到处都是湖盆沼泽,植被不良,早晚温差甚大,是通向达旺、邦迪拉,抵达印度阿萨姆平原的咽喉要道。天渐渐暗了下来,我们离麻玛还有百十公里。这时已经没有路了,周围是莽莽的原始森林,脚下是茫茫的草地,只有借助草地上的车辙才能辨认出所谓的道路。汽车开着大灯,一点儿一点儿地摸索着前进。</p><p class="ql-block"> 刘参谋告诉我说:“前指就在前边的森林里,只是还要过一条几百米的深沟。”司机一听有些紧张,对刘参谋说:“不然就等到天亮再走吧,这么黑的天,开车太危险了,我也没有把握。”刘参谋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今天必须赶到前指,张国华司令、邓少东副司令都在等着我们呢。”说罢,他睁大双眼指挥着司机小心翼翼地向前开。终于到了前线指挥部,张国华、邓少东两位将军果然在等我们吃晚饭。晚饭非常简单,只有稀饭、馒头和咸菜。我头疼得厉害,一点儿也不想吃。张司令见状说:“王师长,我看你还是高原反应太重了,先量个血压,看看是否正常。”说罢,叫来了随军医生。一量血压,高压居然达到二百一,连医生都吓了一跳: “这么高的血压,怎么能打仗?应该回内地休息才对,不然会出危险的。”张司令也关切地问我:“你行吗?不行就休息。”我说:“怎么会不行?给我吃点儿药,把头疼压住,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刚刚来到前线,怎么能还没开打就当逃兵呢?”“好!军医,去给王师长拿最好的降压药,保证王师长能够正常指挥作战。现在先安排王师长他们休息,明天一早正式研究作战任务和方案。"</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