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珊。

我读宋词，觉得序跋很有趣，有时胜过正文。

读到周密《长亭怨慢》的序，因摆脱韵律束缚，得以酣笔逸兴。原词很美——望涓涓一水，梦到隔花窗户。谩倚遍河桥，一片凉云吹雨。

我喜欢序中的八个字：一时交从，水逝云飞。

还记得，被姜夔《扬州慢·淮左名都》的序戳中心窝，是高中晚自习，犹有一种心绪被冷锋凌迟的痛楚，胡马踏碎的萧寂古扬州在纸上忿忿残喘：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

也从题序里，见到三月七日沙湖道的大雨，淋湿没有雨具的苏轼和朋友们。见同行狼狈，苏轼觉得既然大雨避无可避，不妨以此为趣，写下名句：一蓑烟雨任平生。

要说其中最落寞者，我选暮年张炎的这段：孤游万竹山中，闲门落叶，愁思黯然，因动《黍离》之感。时寓甬东积翠山舍。

要说其中最快意者，我选范成大的这段：清江风帆甚快，作此，与客巨饮，歌之。

值得一提，正文气魄更胜，当头便是:千古东流，声卷地，云涛如屋。

序，仿佛是挑逗灵感的一个诱饵，有着开胃小菜般的作用。

作者写完序，胸中词句已水落石出。序和正文往往是一气呵成，序落墨小处，而后渐渐旁通、飞散、奔流，正文承接这股文气，更上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