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娃

瘦菊轻扬

很偶然，捡了一只小花猫。

50多岁的人了，俩口子下班在家无所事事，晚饭后不打牌、不刷抖音，就只有到河边散步。我们沿着沅江边的步行道走，无意间看见一只小花猫从河岸边的台阶爬上来。可能是饿坏了，它爬得很吃力，用下巴攀着台阶，勉强撑了上来。我与妻子刚好走过，刚好看见这小猫歪歪扭扭的样子，内心顿生怜爱。

“这猫饿坏了？给它弄点吃的吧。”我说。

“你去买点火腿肠吧，我在这里看着它。”妻子马上作了安排。

这一问一答，分明显示了妻子与我一样的关心。我所想的，妻子同步在想，而且想在一起了。我快步往街上走去，寻找卖零食的超市。不巧的很，一条街走了400多米才找到了一个很小的南杂店。

我买了3包小火腿肠，急忙往回走，担心这猫跑丢了。满头大汗之际，妻子竟然抱着小猫走来了。她很兴奋，说：“有个小朋友看见这花猫，一下子就把它抱起来了，猫咪很温柔的。”“小朋友的妈妈说，这猫叫做三花，是中华田园猫。”“小朋友想抱回家，她妈妈说是阿姨先发现的，让阿姨养。”妻子边说边抱着猫，就像抱小孩一样，轻抚着猫头、猫身。

我马上意识到她是喜欢上这小猫了。

我们把猫放地上，撕开火腿肠，开始喂猫。小猫一口就叼了火腿肠，钻到停在街边的轿车下面吃起来。妻子在外面喊：“猫咪猫咪，出来出来；猫咪猫咪，出来出来……〞心怕它跑丢了。小猫吃完了，怯怯的趴着往外看我们，经不起诱惑，试探着走出来了。我又喂了2根火腿肠，全都吃完了，边吃边“喵、喵、喵……”

回家，妻子将猫塞进了我的怀里。路灯下看猫，花纹纹理分明，白色、黄色、黑色交错，一团、一团恰到好处，实实在在的美猫。小猫时不时的挣扎一下，爪子挠手，“喵喵喵喵”。我看着小猫，内心里生出喜欢。我想妻子也一定是看上了它的漂亮和干净，不然丑丑脏脏的，肯定不会往身上抱。

妻子说“我们把它养起来吧，这恐怕是缘分呢！你看它从河边上来，我们一哄，它就跟着走。如果没缘分，野猫的话早跑了！”我也同感，这猫抱上手，就像养熟了一样。看着它的眼睛，楚楚可怜，我其实已经决定带回家养了。

家里突然增加了一只可爱的小精灵，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们抱着猫刚走到小区巷口，妻子就说：“你先把它抱回去，我去超市买鸡胸脯肉，等下煮给它吃。”我回到家刚把猫放到洗手间，儿子的电话就来了，问猫咪的事。估计是妻子在路上边走边打电话告诉儿子了。我于是拍了猫的短视频，又拍了照片，发给儿子。

远在北京的儿子也来劲了，电话告诉我这猫的知识：

“这只猫是猫仔，断奶了吗？

“这猫是杂交的，是母猫。”

“你怎么肯定它是母猫？”

“这种猫杂交，99%是母猫！”

“这猫来路不明，你们要注意卫生，打好防疫针。”

“你们不能帮它洗澡，洗湿了烘不干，猫会感冒的。你明天带它到宠物店洗！〞

……

小花猫的到来，全是新鲜事儿。我很奇怪儿子从未养过猫，怎么对养猫知道得这么多？还有就是，妻子怎么知道猫不能吃咸的，爱吃鸡胸肉？我担心猫不干净，准备把猫关在厕所里。妻子不同意，说猫太小了，关着可怜，再说既然养猫，关在厕所里就没意思了。

于是，两口子开始帮猫洗脚，然后用电吹风吹猫，然后就把它放到客厅了。小花猫怯怯的喵、喵、喵、喵……不敢靠近我们。妻子伸手去捉它，畏缩的往后退，被抓住了也不敢太挣扎，两眼怯怯的看人，无助，可怜。

我说：“这猫行运了，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刚才还流浪在河边草丛，转眼已经在温暖的小康之家了。〞

妻子则说：“我们也行运了，狗来富，猫招财，小猫咪是不是？我们把它取个名，叫招财！”

“太俗了！太功利了！”我反对。

“那叫它花花吧，花猫花花的，这么漂亮，对不对？”妻子宠着小猫，哄着小猫。

“我看叫猫娃，你抱它就像抱小孩子一样了！不是孩子，也像孩子了。”我这一说，一下子说到她心里了，对小猫的喜爱，洋溢在脸上。看着漂亮的猫娃，我也为它的漂亮动心。我在想，如果它不漂亮，我们会带它回来吗？恐怕不会！看来外在形象会直接改变命运。

妻子拍了视频发给儿子，母子俩聊得热火。原来，儿子也是喜欢小动物的，早就想有一只猫，或者一只狗。一家人的爱心汇聚，猫到家才一个多小时，竟然在网上下单了猫粮、猫沙、猫厕所、猫零食、猫床，几百元钱马上就花出去了，快递第二天就会送到！

我躺在沙发上，接过“猫娃”，放在被褥上，看着它爬开，又伸手抓回来，“小花猫，你太幸运了，突然从流浪儿变成了小公主，是什么感觉？别跑了，乖乖的躺下别动了。〞我在逗猫的同时，深深的感慨，命运这东西，你说有吗？！

捡猫的第二天，我就感觉这小猫之前可能被别人养过，因为它竟然会讨人喜欢。我下班回家打开门，它竟然会主动跑过来迎接，用头蹭我的裤脚，在我脚旁打滚儿，然后温顺的让我抱起来，喵喵的轻啍哼。我坐在沙发上，它会跑过来，在我跟前玩耍，一跳一跳，时儿趴下，时儿奔跑，还时不时的亮着双眼看我，就好像在问我喜不喜欢它一样。

我问妻子：“这猫是不是有意在讨好我们？如果是，那就太神奇了。”妻子也有同感，她说：“猫娃如真的是在讨好，就太可怜了！但愿是它的天性，与人交流，令人喜爱罢了。〞我默认了这种分析，也正是这分析，让我感受到小生命的可爱与可贵。

接下来的几天，小家伙饿了，会到我们身边磨蹭，打滚儿。小家伙单独呆寂寞了，会爬到我们身上来，用前脚抓我们的手，用嘴轻扯我们的衣服。我们晚上关门睡觉了，小家伙会守在卧室门口，喵、喵、喵、喵……的呼唤。

小家伙吃饱了，会跳到沙发上来找我们玩，在我们身边钻来钻去，用两只前脚拨弄我们的手，用头蹭我们的肚子、我们的胸……妻子与我都感觉这小生命真可爱，家里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乐趣。我俩下班就想着家里的小花猫，进门必然叫“猫娃、猫娃，喵喵……”

美好的事物，总是伴奏着不完美。小猫来到家里第二天，就在我给它用纸箱做的窝里拉屎了，洗手间充满了臭味。妻子说：“太臭了，你负责铲猫屎。〞我说：“你享受了猫的可爱，就得接受它的可厌，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我们的房子是桶子楼、格式间，只有那么小点面积，猫娃不会把屎、尿拉在便坑里，就一定会造成房子里臭味滋生。果不然，三天之后洗手间就全是猫的屎尿味了！妻子一天几拖，也消除不了臭味，网上下单买回来的猫厕所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心里想，这猫还小，气味就这么重了。它还要不断的长大，气味得了？猫虽可爱，出路何在？我不知道妻子是怎么想的，看着她依然浓厚的喜爱猫娃，也不好去探究这喜爱背后是否已经有无语。

小花猫在家里很熟了，它只感到我们喜爱它，不知道我们也会烦恼它。它欢快的奔跑，“突、突、突……嗒、嗒嗒……”几个房间里乱蹿。它兴奋的爬上跳下，椅子上，沙发顶上，餐桌上，床上……它同我们嬉闹，找我们玩，爪子一不小心就划一道划痕、口子。妻子开始提心吊胆了，不敢在沙发上懒躺，害怕突然被猫娃抓伤。她说：“我感到猫娃对我是种威胁了。它不懂事，只知道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蹿上来了，万一抓伤了就麻烦了。〞“唉，猫是好猫，就是不安全了。”“这猫要是只可爱，不讨厌就好了。”……

第八天，短暂的第八天，妻子还是被猫娃抓伤了手，破皮出血了。我们赶快到医院急诊科打狂犬疫苗。医生交代要打5次防疫针，差不多一个月时间。之前妻子被抓伤，虽然不出血，但实际上也破皮了，存在一定的感染风险。回到家里，猫娃并不知道它犯了错，依然很亲密的嬉闹，但妻子已经害怕它了。怎么办？我们不会养猫！我不知道继续养下去到底会是什么状态，但肯定会变得更糟糕。

“把猫娃送走吧！”妻子很无耐的作出了决定，声音充满了惋惜与无奈。我突然感觉一场缘分要了了。我总不能因为喜欢猫娃而伤害妻子吧，也确实不知道猫娃一天天长大，该如何安放？命运真现实！小花猫茫然的在河边流浪，很偶然的被我们遇见。它的美丽赢得了我们的心动，被我们擅自主张抱回家了。流浪猫瞬间成了小公主，吃好的、住好的、玩好的，无忧无虑。它健康美丽，粘人温顺，生命奔腾，赢得了我们更加喜爱。但它与生俱来的不足，也日益暴露积累，终究触碰了“弱者”的底线，虽然可爱依旧，但却可厌有余。

“猫娃”的这一段命运要结束了！我分明十分不舍，却又不得不做。命运，对于猫娃来说，似乎就是我们的喜好！我们喜欢，就捧它老高。我们讨厌，就弃它老远。而我们，竟然可以左右它的命运，简单的一句“把它送走吧”，就开启了猫娃前路未卜的生命。妻子联系了要猫的人，在房子下面等。我打开门，看着它高兴的跑出去玩、又跑进来玩。它根本不知道我是要放任它走了，在楼道里跑上跑下，趴着看我，看我是否哄它回来。我的心有些颤抖，我知道，自已亲手开启的这段美丽，正在被我亲手浇灭。虽然门一直开着，但这开着的门对不知来路的“猫娃”来说，出去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