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云台度过的最初时光</p><p class="ql-block"> —开垦“盐碱地” </p><p class="ql-block">我们是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六日到云台农场盐河作业区。</p><p class="ql-block">一个休息天,我们分别参观完养猪场、牛房,马房后,来到田野走走,宿舍的东面五百亩稻子已上场,只剩下稀疏的稻桩还留在田里,还有我们赤足踩冰割稻的脚印还清沏可见。远处见有几亇人在田间转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当我们走过去想看看他们在找什么?向他们靠近时,他们都拼命往东跑去,手里的箩筐却夹得紧紧的。南面二百亩是饲料田、地里长着稀稀拉拉的宽绿叶草、也不知是什么庄稼。西边的火葬场大门紧锁着,空无一人,来盐河这么多天还没见烟囱冒过烟。北面是一片荒地,白化化的、像似面粉飘落一地,一眼望不到边。荒地的南头我们发现有一堆大石头,再细看、有被雨水冲淡了的石灰线,仔细研究后得岀的结论是:这里横的、竖的是要盖房,竖的比横的又宽又长。看来中间是礼堂兼食堂,两边是宿舍。我们经过议论后确定:这片土地开垦出来种粮和南面畜牧场“合二为一”就叫成为名符其实的作业区了。我们这批一百多名学生就是来开垦这片“盐碱地”的。</p><p class="ql-block"> 往后的一些日子里,我们随高个子、大眼睛、红鼻子的王永祥场长收割稀疏的盐蒿、运到谷场,打下种子和叶片,送交磨房,磨碎,烧熟后喂猪。</p><p class="ql-block"> 一天轰隆隆地开进了两辆东方红履带拖拉机开始耕地。一条条大土块底朝天,形成了另一番壮观景像。田角及边缘未耕到的地方、“山东人”李怀忠场长、带领我们用三股铁叉去补翻,三股叉又笨又重,女生是很难举起来再插下去,然后双脚踩上去左右摇晃、下去后用手压手把,一块土就翻过来了。这工具好像历史书上秦朝时发明的“耒”的一款。李场长不是山东人,而是“云台山”东面的人。我们也可称呼为“山西人”。当地人讲话嘴唇易现园形,有些话还听不懂。一次有人喊我、说王场长“想”你,赶紧去,我就纳闷,他为什么“想”我,到要问问。愿来是“喊”我去交谈一件亊。当地话“想”音就是喊或叫的意思。</p><p class="ql-block">一天来了一辆比上次见到的要大些的东方红拖拉机,后面悬挂一张大犁头。李场长让人在基建科打的木桩处插入红旗,拖拉机便对准红旗一直驰去,随着犁头前进,土块向两边翻滚形成一条六十公分深的浅沟。李场告诉我们这是“斯大林100”在开“进水渠”。 这是进水渠!?我莫名其妙。</p><p class="ql-block">工具室进了一大堆铁锹和棍棒。按装好后,我们每人领了两把。一把方锹、宽25公分、长30公分、柄长两米余。小锹宽三寸、长尺余,柄长隨人高而定,顶端按装一个二寸半的把手。在锹尾和木棍连接处装了一个铁脚,是按左还是右、按各人习惯,是用来脚踩住加力用的。为了怕搞错,在锹柄上刻了名字或记号。</p><p class="ql-block">修水渠开始了。在一个63年老插的带领下,我们一组人来到一条机开沟处。老插告诉我们:在这条原始沟的基础上,挖一条深60公分,底宽40公分、上宽120公分、马道20公分的沟。沟的两侧各堆一条高80、底1米20、顶宽40的堤。我们七手八脚地开始干起来。小土块还好办,那大土块又大又硬,费了好大劲也弄不碎。有人建议用手搬,这到是一个好办法!小一点的一人搬、大的两人抬。忙了一个上午才把上面的浮土移到两侧。下午开挖,这第一层土(实际是第二层)又硬又粘,好不容易挖了一个洞后,才容易了许多。但新的麻烦又来了:土粘在锹上摔不出去,只好一锹一锹的端过去,粘在锹头的粘土还要再用大锹铲一铲。这样好不容易熬到收工,一手拖一把锹,再拖着疲乏的双腿,终於回到了宿舍。躺在地铺再也不想起来。带队的王纯老师(女)来了,告戒我们,饭是一定要吃的,并一定要打盆热水洗洗,脚是一定要泡泡,就像红军长征时晚上一定要烫脚一样,易恢复疲劳。那知手刚插进水盆、就感到钻心的疼痛,仔细一看,掌心多了几亇紫色的豆豆。严元泉老師说,他在干校劳动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把针放在灯火上烧一下后戳一个小洞把它挤出来或是用黄草纸卷成焾子后点着,再吹灭用余火熏,直到蹩下去为止。那时没有人抽烟、用烟头熏更好。我们採纳第一种办法。他还再三叮嘱我们,明天开始握锹把时不要死死的,握得紧紧的、可适当放松些。处理完后便呼呼大睡。正在梦中和同学一道欣赏自己亲手修的渠道时,被急促的敲门声和王老師的叫早声喊醒,打开门缝一看天已大亮。我们那房间没有窗户,六个人挤在地铺上想翻个大身都不易。</p><p class="ql-block">匆匆洗刷完毕,草草吃完早飯后又回到昨日未完成的地方继续挖。……几天后在老插的示范和手把手的教、练下终于掌握了基本要领:土要放先远、后放近,大块搭轮廓、小块填窟窿,碎土拍外面。鼓肚铲一铲、凹肚撬一撬、马道要铲好,堤内少取土。通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手掌上也长出了老茧了,手臂也不酸了,小腿也不抽搐了。</p><p class="ql-block">严冬来了,盐河的杀人风也越来越猖狂,特别可怕的是当早晨醒来时还没什么风,当你往北到食堂去吃饭时它会越来越大,让你小尝利害。当上工钟响,、零下16度的气温,迎面的西北风吹在脸上那是火辣辣的疼,灌进颈子像一亇冰块掉进去那样难受,风吹得紧时我们弯腰低头一亇跟着一个前进。那时思想上进、自觉性强、自尊心更强,组织性、纪律性那就更没说的,没有人愿意落后。我们在北面干活、离食堂很远,食堂敲的铧犁声根本就听不见,有时饿得肚子前心贴后背,也咬牙忍着,没有怨言。有时老师来喊、有时北面新浦农场的广播响了才回去吃饭。后来在老師的建议下,在食堂门前用大毛竹竖立了一亇旗杆,升上红旗就到点下班。这样就好了。当然也闹过笑话。一日,太阳已过头顶,还不见红旗升起,好在这天挖沟不是在最北面,站在渠顶看见后勤人员吃完饭往回走了,才确定到点了。到食堂一问才知道负责升旗的炊亊员今天休息到新浦去了,其他人一忙给忘了。我们也只是一笑了止。还有一次是刚上工不久,旗杆上升起一件白色的衣服,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赶回来。结果什么事也没有,是老职工的几个小孩在玩耍,把炊事员凉在晒衣绳上的工作服升上去了。闹了亇大笑话。</p><p class="ql-block">当然,晚上的收工自然是全体都完成。那时已开始每人分一段。于是快的帮慢的,男的帮女的,力大的帮力小的。遇到艰难地段,直到天黑才回来。晚饭后、查点衣袜,母亲临行前买的三双袜子,尽管底部剪开缝上厚布套也经不住磨,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破绽。在微弱的油灯下,坐在被褥里补补吧。这是姐姐临行前塞进的针线包,还好有几块碎布。粗手细针长线补起来,补着补着就打起盹来,一个不在意、戳到了手指,鲜血流出,用舌头添添,……补着补着就靠在墙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脚怎么也伸不進去,仔细一看把上下两层缝在一起了。直到来年“五一”母亲从上海的阿姨处要了张尼龙袜票,才算有双好袜子。尽管穿着脚有点嗅,但解了补袜之苦,洗也方便,晚洗早上就能穿。</p><p class="ql-block">休息天,新浦是要去的。那时去新浦有一条近路,但过盐河时只有一过水槽,上、下宽约一米二,深一米,为流水时不被涨开,上面隔两米就钉一个木条拉住。那么、胆大的就走比脚宽一点的“独木桥”,胆小及女生只好从下钻行。否则要多绕六里路。那时的新浦不大,也不热闹,没有和海州、连云港联成片。只比江南小镇大一点。两条大马路,一家影院、三家大一点的飯店,两家浴室,一家百货公司、一家五金公司、一个邮局、一亇书店,……等等。所不同的是有一个大的长途汽车站和火车站。工厂在两条马路的两侧。 </p><p class="ql-block">到新浦的第一目的是看看有什么好的杂志或书买上一本。第二是洗澡,平时每天打盆热水、脱光上衣洗洗擦擦也就对付过去了,但长期不洗澡可不行。夏天可到九岭山下的水塘。冬天只有到浴室。据说人多,洗到后来水都成白泥浆水了。那时没有莲蓬头,只有大池子,也叫“混堂”。所以我们早早就到,等待开门,第一时间就冲进去。第三是买一点不要粮票的吃食,如山芋煎饼、议价山芋干之类填填肚子。那时虽有三十八斤定量,对于刚二十的小伙又那么大的劳动量肯定是不夠的。一顿吃一斤半米饭的人比比皆是。那时汇款单和包裹及少,怕被说“娇气”,但家人的来信中夹几块钱和几斤粮票是公开的秘密。六六年春节第一次探家时,邻居都说:你妈常吃稀饭,我们知道为了省下粮票寄给你。我家住的是大杂院,四、五家人都在大客堂烧饭、吃饭。尽管我们在信中“报喜不报忧”,但家长们互相走动,在一起互通消息,议论着可能发生的各种亊,对我们的处境很了介。伟大的母爱是能洞察一切的!母爱是伟大的,是什样的爱都不能替代的爱。有时中午也在新浦吃飯,大都是一碗混沌加一碗米饭。难得也到职工饭店要个四毛一客的“一菜(炒猪肝)一飯(白米饭)一汤(三鲜汤)”的客飯。食堂里杂粮多,玉米稀饭,玉米饼,黑面馒头,难得有白面馒头和米飯。时间巧的话也能看场电影,老片五分,新片一毛。场部放影队也常来放露天电影。</p><p class="ql-block">开始挖排水沟。它的作用除了排水,更重要的是降低地下水位,防止盐碱从毛细孔向上冒。挖出的土两侧各修一条两米多宽的大路便于牛车运输。挖沟较修渠难度大、土方量多、体力消耗更大。好在学生学生就是学得快,掌握得快,总结得快:出土先远后近,努力做到“三快一伸直”,即下锹快,起锹快、出手快,前手伸直后手掌舵,腰和屁股跟着扭,最后马道要干净。马道的作用主要用于护堤、护路的。新修的堤、路经雨水冲刷总于有滩蹋,正好落在马道上。</p><p class="ql-block">冬天除了土方就是积肥,雨雪天搓草绳,或开会、学习。平时的娱乐就是开会拉拉歌,有拉集体也有拉个人的。遇到大的节日就开个自编自演的联欢会。由于好长时间没听到形势报告,经老師联系,汪、郑两同学自告奋勇前往场部、新浦收集资料。在食堂作的报告可谓精彩万分、掌声雷动。</p><p class="ql-block">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带队老师也回去了。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了。老師对学生是无私的、是无微不致的爱护和关心。为了我们,在每天晚上的队委碰头会上,他们要求要合理安排劳动量;对学生要有教、带、帮的方法;分柝当天发生的人和事以及如何处理等等。一方要赶生产进度,一方要求从实际出发,循序渐进,不能伤害学生的身体和自尊心,为此常常闹得脸红脖子粗,严重时,还愤恕地退出会议、使之不能形成决议。所以在他们的带回去的鉴定书上的评语是不好听的。这些情况当时我们是不知道的,后来才逐渐知道。去年春天我和知青同学到老师家探望,年龄虽大,但头脑清晰,健谈、往事都记得清楚,对每个人回城后的状况也大都了解。还在关心这些老插们。</p><p class="ql-block">春天到了,桃花水也流到了妇联河,压退了倒灌的海水,使之变甜。建在南城的电灌站开机了。“甜水来了”的响声传播在盐河的大地上。大田的土块经过冬天冰冻、春风吹拂加阳光的照射,已经分化,经水一泡,都很快分散开来。部分盐碱就迅速溶解在水里。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时,排水就是排盐碱。再用甜水冲反复冲洗,仍不达标,只好买来耙子,赤脚下田洗泥巴。这在中国的农垦史上恐怕也是少有的壮举了。如此的操作终于达到了要求。到了秋天,种上田箐。这种植物抗旱、抗虫能力较强,还有很强的耐盐碱、耐涝、耐瘠的能力,是改造盐碱地先锋作物。这是一种高产量的绿肥,长得好的话能达二米多高,枝叶也很茂盛,来年初夏翻下去,腐烂后和粘土结合就能形成团粒结构的土壤。春种稻秋种田箐,如此坚持几年,土壤越来越肥沃。水稻产量,由开始的五、六十斤,到七九年知青离开时达到了亩产千斤。远远超过国家农业发展纲要的要求。隨着科学的发展,机械化程度的提高,科学种田的推广,种田需要的人员也越来越少了。知青返城后,那里是机耕队来春种秋收、平时留有少量管理人员即可。盐河依然还是粮仓!</p><p class="ql-block">老武工队长,现党支部书记毛凤吾,他一个大字都不识,以他朴素的感情,在那长期缺吃少衣的年代,把共产主义天堂,形像比喻为:“天天大米饭、顿顿小鱼汤,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应该说是对的。大家、包括我们在内为之而奋斗,而且奋斗了很多年。时至今日,我们不去讨论共产主是否实现和何谓共产主?但毛书记提出的奋斗目标早实现了。为此而奋斗,为此而做出奉献的我们难道就不该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吗?!!!</p><p class="ql-block">两年前在去连云港的高速路上,走到九岺村。从上望下,盐河的那片土地,在阳光照跃下,生机勃勃,艳丽多彩:碧绿的稻田历历在目,排水沟里的水仍在闪闪发光,大仓库的红色屋顶清晰可见,宿舍、猪圈还在,但火葬场的烟囱没有了,黄色的打谷场好像变大了,她正伸展着巨大的双手在迎接金色稻谷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作者 周伯民</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