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章的美篇

姚明章

<p class="ql-block">编辑同志:</p><p class="ql-block"> 我经常阅读基建工程兵战友之家发布的文章,很受教育。但是,还没有看到当年“工改兵”整编过程的文章,总感到有点缺憾。现在,在世的经历过整编的人都在八十岁上下了。于是,我把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工改兵”整编情况,以及1966年第一次为基建工程兵接新兵的情况,用记叙文形式写岀来,投稿给你们,可用否,请斟酌。</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标题:</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为战备首创工改兵 接新兵开了新眼界》</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上 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宣传画)</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国家为了加强战备,决定把一部分企业整编为部队。毛主席在有关部门的报告上批示:“工改兵,这个办法我赞成。”整编为部队的首选单位,就是国家冶金部下属的第四冶金建设公司,该公司这时正在四川省江油县参加国家的“三线建设”。我是第四冶金建设公司下属的第四工程公司管道工程队的青年工人、团支部书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江油县武都镇北面的窦圌山,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整编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第四冶金建设公司的领导深入到各个工程公司,分别做动员。有一天,在武都镇地区的第四工程公司和特种工程公司两个机关的全体人员,集中在特种工程公司机关食堂,准备听取第四冶金建设公司党委赵书记来做动员报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食堂外面传来了小轿车的声音。一会儿,门口走进来六、七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一位就是赵书记。只见他五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四方脸盘,浓眉大眼,花白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表情严肃庄重。身上穿的是深蓝色中山装,脚上的黑色皮鞋有点陈旧,他的步履稳健,显示出一名地厅级领导干部的气派和威严。听人说,在抗日战争时期,他是江苏省南京市附近的游击队长。神出鬼没的游击活动,打得日本鬼子闻风丧胆。日本鬼子曾经悬赏十万大洋买他的人头。在调到第四冶金建设公司工作之前,他是江苏省冶金厅厅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赵书记坐在一张长条餐桌前,干咳了两声,便开始作动员报告。他从国际国内的形势,讲到备战备荒的意义;又从毛主席“工改兵,这个办法我赞成”的批示,讲到我们整编为部队的任务。最后,他提高嗓门说:“打仗怕什么?脑袋掉了就碗大一个疤。日本鬼子不是被我们赶跑了吗?蒋介石不是被我们赶跑了吗?如果美帝国主义、苏联修正主义胆敢侵略我们,我们照样能打败他们。到时候,我们工改兵部队,也将做出特别的贡献。”从战争里走过来的人,一说打仗就十分激动,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我在新兵团保卫股留影,当时在警卫班工作,但是还未正式“工改兵”入伍,我身上的军装,是从铁道兵调来搞工改兵的保卫股唐干事借给我的,摄于1966年7月。)</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今天的武都镇新貌。武都镇自1363年[元顺帝至正二十三年]至1951年4月为江油县县城。我在另一篇文章《古镇武都印象》中,曾提到武都镇过去可能是县城,现在已经查实。)</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散会以后,大家都回到各单位讨论。对工改兵的态度,有的人热情很高,有的人犹豫不决,有的人干脆表示不想当兵。大家担心的主要是一个问题:当兵以后工资还有吗?特别是一些已经成家有负担的人,更加顾虑重重。我虽然是单身青年,可是家里穷,过去发了工资,要给家里寄一点,从经济上帮助父母一把。如果当兵后没有工资,拿什么寄回家?那就不当兵吧!可是,不当兵也很难堪。因为在这次抽调到第四工程公司机关来之前,自己是工程队的团支部书记,如果自己不当兵,这里的工作结束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单位去?我陷入了天人交战中。不少人在当不当兵的十字路口彷徨,犹豫不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写了一封信给家里,问问对自己当兵有什么看法。家里的回答是,你自己拿主意,自己做决定,嘿!等于没有问。我仍然觉得有点儿左右为难。</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六五式军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晚上,四公司机关全体人员集中在广场上,听领导做关于工改兵的具体政策的报告。作报告的是从铁道兵调来的翟团长。为了搞好工改兵整编工作,上级从铁道兵部队调来了一批干部,他们已经投入工作。而在“文化大革命”中,第四工程公司的刘经理已经调走,公司党委郑书记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靠边站”了,翟团长成了四公司的实际负责人。翟团长是山东人,四十来岁,高高的个子,白净的脸上架一副白边眼镜,外表似一位知识分子。他讲起话来慢悠悠的,讲一句,停一下,眉头一皱,轻轻地一笑,往往逗得下面听报告的人也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翟团长说:“工改兵,是我们国家为了应对未来的战争首创的,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批准的。我们平时讲要听毛主席的话,究竟是真听,还是假听,现在是考验大家的时候了。啊!是不是?”他眨巴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坐在下面听报告的许多人,忍不住都笑开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有些同志,担心当了兵以后会去打仗,打仗怕什么?当兵吃粮,吃粮就要打仗嘛!”翟团长皱了皱眉,又只管自己笑起来,下面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有的同志,不是怕打仗,而是怕当了兵没得钱化了。”翟团长用右手几个手指头做出数钱的样子,逗得大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个也不怕!”翟团长突然提高声音说:“昨天,四冶总公司已经开过会,现在可以告诉大家,整编为部队以后,实行新兵新待遇,老兵老待遇。”“什么叫新兵新待遇,老兵老待遇?”下面的人相互小声询问,但谁都不敢向翟团长提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要议论,不要议论。什么叫新兵新待遇,老兵老待遇,大家自己去理解,我只能讲到这里为止。”翟团长的话使会场恢复了安静,只是心中的疑问依然没有解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江油市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故乡)</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听了翟团长关于新兵新待遇,老兵老待遇的说法,琢磨着它的含义。我估计,如果参军后,大概不会取消工资。会后一打听,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次由工人改为兵的,都算老兵,享受老待遇。原来的工资照发,但是生活补贴和奖金要取消。不过,军装和被褥倒是免费发放的。许多人了解这个政策后,都觉得这样的话,经济影响不大,仍然有钱可以养家,这种兵当几年也无妨。因此,大家参军的热情被激发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也不再犹豫了,按照动员大会上领导的要求,迅速写了入伍申请书,交给了军务股的朱参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企业整编为部队,不是一声令下摇身一变就成为部队的。个人要想参军入伍,也不是马马虎虎就可以录取的,而是必须经过四个步骤。一是自愿报名,二是体检合格,三是政审合格,四是组织批准。这些要求同到社会上征兵是一样的,只是年龄放宽一点,以便把一些技术工人吸收入伍,今后作为部队的技术骨干。经过一系列的工作,四公司机关开始张榜公布批准入伍人员的名单。结果,我被公布在第一榜第一名。一共分三次公布了三榜,四公司机关的入伍审批工作就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四工程公司机关忙碌起来。一些没有参军入伍的人,被调出了机关。参军留下的人,还有从铁道兵调来的干部,组成新兵团机关,准备在举行整编仪式后,马上外出接新兵。机关里进行了大扫除,清除了原来作为企业的所有标志。被批准参军入伍的人,很快领到了崭新的草绿色军装,以及红五星帽徽,红旗领章。大家被告知,军装可以马上穿,帽徽和领章要等到整编仪式那一天才能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离举行整编仪式没有几天了,我们这些新兵除了站岗,每天的任务是在操场上训练。稍息、立正、走步伐,从最基本的军事动作做起。这些动作虽然在学生时代也练过,那只是儿戏。现在作为军人,要高标准,严要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的训练,是为了明天的打仗。平时多流汗,战时就少流血。”负责对警卫班进行军事训练的保卫股唐干事说。“当然,也是为了参加整编仪式。最起码站着要象个兵,拉出去要象支队伍。”唐干事补充说。他的这句话比较实在,也是迫在眉睫的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在江油市中心的红军纪念碑。上书“百战百胜的工农红四方面军光荣胜利纪念碑”。</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1966年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第一支队命名授旗典礼会场。)</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成都军区邓少东副司令员宣读中央军委命令)</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向一支队和五个大队授军旗)</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全体指战员高举右手,面对军旗,庄严宣誓。)</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九六六年八月一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诞生三十九周年建军节。第四冶金建设公司整编为基本建设工程兵,举行命名授旗典礼的日子就定在这一天。命名授旗典礼的会场安排在江油县城西边的大广场上。第四冶金建设公司整编为一个师的编制,番号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第一支队”。下辖五个团级单位,即五个大队。全支队近万名军人,全部集中在广场上,排着整齐的队伍,把广场占得满满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支队长兼政治委员陈冀,一个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位原来第四冶金建设公司的总经理,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大学生,江苏省盐城人,现在已经五十开外年纪,瘦削的脸庞上,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加上他那瘦弱的身材,显示出文质彬彬的样子。在他身后并列着一支队下属五个大队的队伍,各大队的大队长和政治委员也站在自己队伍的最前头。我所在的新兵团接兵人员,是个准备外出接新兵的临时机构,站在队伍的最右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首长到士兵,顶着烈日,默默地站立不动,都注视着主席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主席台上的领导,与广场上的队伍一样,全是站着的。有一位成都军区副司令员,还有国家冶金部、四川省的领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首先,由成都军区邓少东副司令员宣读中央军委的命令。命令说,经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中央军委批准,决定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第一支队,下辖五个大队。任命陈冀为支队长兼政治委员。又任命了五个大队的大队长和政治委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宣布命令以后,开始授军旗。陈冀支队长及其两边的两个护旗手,三个人并排迈着正步走向主席台,接过军旗后,又迈着正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我第一次看到军旗,只见那鲜红色的军旗上,印着一个金黄色的五角星和“八一”字样的标志,两根金黄色的飘带与旗帜一起迎风招展,在精神抖擞的步伐衬托下,显得威武雄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紧接着,五个大队的大队长和政治委员,按照大队的顺序,分别正步迈向主席台,接受军旗。然后,再迈正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新兵团不是编制单位,得不到授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后,全体指战员高举右手,面对军旗,庄严宣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后,主席台上的领导作简短而有力的讲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命名授旗典礼历时一个多小时,顺利结束。从此,中国大地上多了一个兵种,叫做“中国人民解放军基本建设工程兵”,它的建设方针是十二个字:“劳武结合,能工能战,以工为主”。从此,我也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旗)</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span class="ql-cursor"></span>二、下 篇</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工改兵命名授旗典礼结束以后才半个月,新兵团机关便正式出发接新兵。其实,四个新兵营的接兵干部,都已经提前一个星期到达目的地了。现在上路的,只是新兵团的领导和一些机关干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部队为了适应战争的需要,一个团级干部就要有一名通信员跟着。警卫班有三名战士被抽出来,跟随领导一起前去接新兵。就这样,才参军入伍半个月的我,自己还是新兵,就被安排跟随刘副团长去接新兵。我的角色是通信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出发前,新兵团保卫股唐干事告诉我们三名青年战士说:“你们要保证首长的安全,料理好首长的生活,做到眼快、手快、脚快,但是不要嘴快。”我牢记在心,准备认认真真去履行职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过中饭,大家在江油县中坝火车站乘上了去成都的客车。火车在向前奔驰,河山在不断向后退去。“上哪里去接兵?”我悄悄地问军务股朱参谋,他比较平易近人。“到宜宾专区”,朱参谋小声对我说。又叮嘱说:“不要随便讲,军事行动是保密的,如果被领导知道了会挨批评。”我会意地点点头。宜宾专区,从地图上看到过,在四川省南部的长江边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接新兵有什么可保密的?搞得这么神秘,这又不是去打仗!我的心中有点不以</p><p class="ql-block">为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一行人在成都火车站换乘火车后,继续往南行进。火车在四川南部的崇山峻岭中穿过,只见铁路两边的山上,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没有尽头。山谷中,江水奔腾不息,不知它流向何方。偶尔,一群飞鸟从密林深处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又飞向远方。突然,我发现在火车右前方的高山上,有一座如同长城一般的城墙,随着山势的起伏,绵延不断,伸向远方。我觉得奇怪,难道在高山上还有城市?我仔细观察,只见城墙,不见房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估计,这也许是一座已经遗弃的古城,也许是少数民族的寨子?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色逐渐暗下来,到达宜宾市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天空中正下着蒙蒙细雨。宜宾军分区派来了汽车,把我们接送到军分区招待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宜宾市远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宜宾市有个漂亮的翠屏山公园)</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抗日英雄赵一曼是宜宾人,她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六期,中共党员,在东北领导抗日武装,1936年8月在黑龙江省珠河县(现尚志县)被日军杀害,年仅31岁。在翠屏山公园有她的纪念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新兵团的几位领导,分别到宜宾专区所属的四个县检查接兵工作情况。刘副团长带着作训股苗参谋,前往屏山县。当然,我也跟着一起去。我们三个人乘坐长江上的客轮,往岷江上游逆水而行。八月正是洪水季节,江水暴涨,水色浑浊。突然,我发现前方右边的江岸上,一溜五、六个人正在艰难地拉纤,一条货船在江边缓缓移动。当客轮接近那一帮纤夫时,我惊呆了。这些中年汉子,居然纹丝不挂,一个个都赤身裸体。使看到的人都觉得荒唐,觉得害羞。可是,这些纤夫面对客轮上的男男女女,依然旁若无人地使劲拉着纤绳。他们有时涉水,有时上岸,口中有节奏地喊着纤夫号子:“哼唷,哼唷,大家用力呀么哼唷!”我心中在寻思,这些人是穷,还是脸皮厚,或许两者兼而有之?真没想到,我们国家还有这样穷得没有裤子穿的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屏山县的彝族群众载歌载舞,庆祝今天的幸福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天傍晚,到达屏山县武装部,在武装部招待所住下。第二天吃过午饭,刘副团长便带着苗参谋外出检查工作去了。临行时,苗参谋吩咐说:“小姚,你不用去了,休息休息吧。”刘副团长和苗参谋有一股军人作风,不怕累、不怕脏,一路上来到屏山县,什么事都亲自动手,几乎不用我关心和帮助。苗参谋是个乐天派,常常在谈笑声中把事情都做了,还经常来关心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打量着这陈旧的屋子。这是一间由民房改造成的招待所,不但低矮潮湿,而且桌椅上满是灰尘,地面脏兮兮的,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反正闲着没有事情,我撸起袖子,用扫帚、拖把、抹布,把地面和桌椅打扫擦抹了一遍,屋子里顿时干净亮堂了许多。做完这一切,心里觉得很踏实,便坐下来翻阅旁边放着的书报。我觉得通信员没有多少事要做,可有可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吃晚饭前,刘副团长和苗参谋回来了。他们两人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儿,苗参谋站起来笑呵呵地说:“吃晚饭去吧!”于是,三个人一起来到屏山县武装部会议室,晚饭是由食堂的工作人员送来的。主食是米饭加馒头,菜是青椒炒肉片、麻辣豆腐、炒莲花白(四川人把卷心菜叫莲花白),还有冬瓜汤。饭菜的香味一阵阵地飘入鼻孔,分外诱人。刘副团长与苗参谋边吃边聊,我是通信员不能“嘴快”,只管静静地吃饭。我听出来,他们对来屏山县接兵的干部的工作是满意的。在屏山县住了两天,我们便又乘岷江客轮,回到了在宜宾市的新兵团团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洪水已经淹没了一大片江滩和江边的房屋)</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长江上游的洪水不断冲来各种物品)</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组织股的崔股长看到我回来,就来捉公差说:“小姚,你的字写得挺漂亮,帮咱把这份材料复写一下。”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字并不漂亮,这是崔股长要我为他干活而讲的客套话。崔股长的字才真的漂亮,还很流利,我很羡慕。要复写的是一份接兵工作的中期汇报材料,要上报给宜宾军分区和基本建设工程兵一支队的领导的。我乐意地接受了崔股长交给的任务,立即在他的宿舍兼办公室里,端端正正地用铅笔复写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江上游的雨下个不停,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泛滥。长江的水位猛涨,宜宾市在江边的一些房屋和仓库,逐渐被淹在水中。“小姚,你写吧,我们到江边抗洪去了。”崔股长急匆匆从门外跑进来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面对突如其来的洪水,宜宾市党、政、军、民齐动员,大家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全力以赴抗洪救灾。当然,来接新兵的新兵团机关也不能置身于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窗外的雨下得并不大,洪水是从长江上游下来的。我加快了复写的速度,想早点结束,到长江边去看看,洪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过去只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是复写,手指必须暗暗用力,等到把十多页稿子全部复写完,我右手的拇指已经有点麻木。我迅速收拾好书稿,伸了个懒腰,便快步向江边走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站在江边,发现长江的江面比原来宽阔了许多,岸边的不少房屋已经浸泡在水中。洪水从上游奔腾而来,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旋涡。水面上漂浮着粗大的木材,成堆的稻草,还有各种杂物,随着水流向下游漂去。突然,整座茅草房的屋顶从上游急速漂过来,屋顶上爬满了南瓜藤蔓,还结着一个个黄色、绿色的南瓜。接着,一头肥大的水牛,随着水的旋涡冲了过来,在江心不停地旋转,看样子水牛早已经死掉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看得出了神,正想再看看水中有没有人。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小姚,你在看什么?我们在这里呢。”循声望去,原来是新兵团的王政委。我便跑了过去,看到团部的领导和机关的同志们都在一座仓库里搬运粮食。水已经淹到了仓库门口,马上要淹到粮食了,十分危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仓库里堆满了用麻袋装着的粮食,垒成了一座座小山似的。参加搬运的有当地的工人、居民、学生,还有军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扛着一麻袋粮食从我身边走过,口里还轻轻地发出“哼唷、哼唷”的声音,那是刘副团长。这位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领导,身经百战,身上有许多伤疤,有的伤口象挖掉了一块肉。现在居然身先士卒,带头抢运粮食,我顿时产生了十分敬佩的感觉。我跑到粮堆旁边,用双手抓住一麻袋粮食,往自己肩上扛去,那麻袋粮食只动了一下,“刷”的一声滑到了地上。我明白,这袋粮食要有一百斤以上,自己根本扛不动。于是,只好站在那里,帮助别人把麻袋扛上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多力量大,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满满一屋子的粮食全部搬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与新兵团机关的人们,愉快地回到了军分区招待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过半天的强体力劳动,我今天晚上睡得特别香。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只听得门外传来“的巴、的巴”的响声,是有人在敲打着什么东西。我从床上爬起来,揉揉惺松的睡眼,走到院子里。发现正中大厅的屋顶上坐着两个人,正在用铁锤敲打那屋脊上的一座雕塑。这雕塑是一棵大白菜,流畅的线条,逼真的形状,比真的大白菜不知要漂亮多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团部的领导们还没有起床,只有我们三个青年战士,正在为领导准备洗脸水和吃早饭的碗筷。事情并不多,我便同在屋顶上敲打雕塑的两个人搭讪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乡,你们做啥子要敲掉它?”我用生硬的四川话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哪个晓得,我们只管干就是咯!”屋顶上一个人毫无表情地回答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破四旧嘛,你没看报纸吗?这是封、资、修的东西,当然要砸掉什!”屋顶上另一个人接过话茬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想起来了,我前几天从报纸上看到一篇社论,题目就叫《大破“四旧”,大立“四新”》。这棵大白菜雕塑,大概属于“四旧”无疑了。不过,将这么栩栩如生的雕塑砸掉实在太可惜。什么是“四旧”?社论中说,凡是“封、资、修”的东西,都属于“四旧”,都在破除之例。不破不立,只有破“四旧”,才能立“四新”。“四新”又是什么呢?社论中说,凡是符合毛泽东思想的东西,体现共产主义精神的东西,那就是“四新”,就要大立特立。道理是这么讲,可是究竟什么是“封、资、修”?也就是说,什么是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的东西,不但砸雕塑的那两个人弄不清楚,我也弄不清楚,恐怕许多人都弄不清楚。结果,遭殃的却是那些如大白菜雕塑之类的艺术品,甚至还有许多宝贵的文物。</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高县是革命先烈李硕勋的故乡。李硕勋生前担任中共广东省军委书记,在前往海南指导武装斗争时,被叛徒出卖,于1931年9月在海口牺牲,年仅28岁。他是李鹏总理、委员长的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洪水灾情已经好转,团部的几位领导又要分头下去检查接兵工作。这一次,领导让我跟随王政委到高县去。王政委是山东人,都说山东人是大高个子,他偏偏长成小个子。还不到四十岁,显得很年轻,工作却很老练。平时说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的,有点文人的味道,使人听起来很亲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政委只同我两个人一起到高县去。我们来到高县,负责接兵的新兵营的营长、教导员对王政委的到来,表示出异常的殷勤。特别是在生活上照顾得很周到,安排住宿,端茶送水,递毛巾,给扇子,真正的是关怀备至。在听取新兵营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王政委让我坐在他旁边一起听,还告诉我要注意记录,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是他的秘书呢。其实,是个通信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参加汇报会的有新兵营的营、连两级干部十多人。新兵营的营长、教导员准备了一份详细的汇报材料,将他们的接兵工作情况仔细地向王政委作了汇报。在汇报的时候,每当讲完一个问题,营长和教导员都要看一眼王政委,似乎怕说错了受批评。而王政委只用山东话点一句:“血(说)下去”。等他们汇报完了,王政委才正襟危坐,象模象样地作指示。我第一次目睹干部队伍中,上下级之间如此分等级地说话,觉得当领导的受人尊敬,也觉得做下级的人很累。怪不得许多人想当大官,也怪不得晋朝的著名诗人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宁愿辞去官位,隐居山林以求自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高县十分重视对教育事业的投入,学校面貌一新。)</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政委对新兵营接兵干部的工作表示很满意,在高县住了两天就动身回宜宾。我和他两个人乘长途公共汽车,穿越在高县山区的公路上。公路是很简陋的沙土路,行驶中不停地颠簸。坐在车上没有事,王政委开始讲他过去的事。他说他是在淮海战役打响前参军的,岁数小个子也小,人还没有枪高,因此就在连部当通信员。行军的时候,行李背不动,连长和指导员就帮助他背行李,生活上处处受到关心和照顾。我问王政委:“那你的枪谁帮你背?”王政委哈哈一笑说“枪一定要自己背,否则碰到敌情怎么办。别的东西可以互相帮助拿,只有枪必须自己拿。”王政委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嘎”的一声,紧急刹车了,车头前还传来了一声猪的嚎叫。原来,汽车行驶到了一所乡村小学的操场边,操场上有十多头黑猪在追逐奔跑,差点撞上汽车。车上的乘客议论纷纷,都说学校成养猪场了,乱哄哄的叫学生怎么安心上课呢?这里的猪是散养在外的,山坡上,公路边,经常见到猪成群结队在游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经过将近半天时间的颠簸,我们终于回到了设在宜宾市的新兵团团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崔股长看到王政委和我回来了,在他宿舍兼办公室的门口大声喊:“小姚,你过来,帮助咱一块写材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赶紧走到崔股长的办公室,拿起材料一看,是这次接兵工作的总结。崔股长一边起草,一边让我复写,一直忙到深夜才结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宜宾的接兵工作顺利结束了,接来的四个营的新兵,坐“闷罐车”,就是由火车货运车厢组成的军用列车,昼夜不停地运到了江油县中坝火车站,又转乘部队的大卡车,到达武都镇新兵团。而新兵团领导和机关的其他人员,仍然是乘旅客列车回去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三、尾 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新兵训练到十二月结束。然后,把经过训练的新兵分配到各大队,再由各大队分给连队。参加接新兵的全体人员,全都回到了他们原来工作的单位。在即将回各自单位之前,崔股长在他办公室专门召集警卫班五名青年战士开会,向我们提出了希望和要求。会后,我正准备回我的原工作单位二大队(团),那里有我的同乡和已经熟悉的领导。可是,军务股朱参谋找我谈话,告诉我说,领导不让我回原单位,要我同他们一起到五大队(团)去。结果,把我“俘虏”到了五大队。领导的良苦用心,对我的教育和关爱,我点滴在心头。文中的崔股长,就是十多年后五团的崔政委。不过,这时我已经转业离开部队,回上海家乡工作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我在宜宾市接新兵时拍摄,1966年8月18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音 乐:明 月 千 里 寄 相 思</p><p class="ql-block">演 唱:邓 丽 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