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 慢

金成

向华/文 金成/图

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宇宙的变化以千万亿年计，对百年生命不到的人类而言，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地球的变化却在悄无声息中让你感受到它的威力。无论是自然的板块运动还是人为的环境破坏，地球变化带来的影响其实离每个人都不远。而周遭人们在囫囵吞枣、慌乱匆忙的生活中甚至来不及认识、咀嚼、回味，一切就已模糊以至消失——越来越多的城市变成了“火炉”；三年疫情的封闭和放开都那么猝不及防；体检报告突然发现身体有了更多的问题；似乎是一夜间鬓边就生出的白发；背影已渐行渐远的儿女；话题已越来越少的友谊……
且慢，且慢!给一切改变多一点接受、思考和修复的空间和时间吧!我心底呼唤着，脚步踉跄着，我想找一个具象的、能真实安放着平和与从容的世界，让我焦躁的情绪找一个支点依撑；我想穿越到亿万年前的地球上空，渺小而自豪的告诉她，历经数十亿年沧海桑田变迁的她如今是什么模样；我想急切拥抱崭新朝阳的同时更懂得珍惜每一缕晚霞的余晖……
且慢，不断奔跑寻觅的我好像突然找到了“慢”下来的样板和理由，她就叫“北欧”……
　　瑞典、丹麦、挪威、芬兰、冰岛统称为“北欧五国”。这5个国家历史背景相似、宗教信仰相同、社会制度相近、语言文化相通，一句话，都是高福利、高税收、富的流油、贵的流汗的美好理想的“乌托邦”世界。记得一个英国作家曾写过一段话，大意是：“圣经说要爱邻居，也要爱敌人，因为，通常他们可能是同一群人”。北欧五邻居的发展史可不就是这样。日耳曼血统的强劲高傲加上维京海盗的彪悍凶猛，历史上的他们之间，今天是兄弟，明天是敌人；今天嫁过来，明天打回去；今天你统一，明天他独立……你方走罢我登场，和了打，打了和，一共折腾了约700年才算彻底安生。及至二战结束，北欧各国更是在国际关系中，没有卷入任何大规模的战争，各自先后闷头发大财。长期的和平稳定、优越的社会制度、迅猛的经济发展，使得北欧五兄弟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发达、最富有、最幸福的国家群体。
　　关于北欧，从书本和网上都可以了解到更详尽的知识。但，那是你在听故事，看平面图，不立体也不生动，你很难把自己的感情嵌入到万里之外的遥远极地。如果有一天，当自己真的站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张开双臂、昂首向天，一手揽着波罗地海的风，一手拂过北大西洋的蓝，看着头顶上嗖嗖划过的炫彩极光……我会陷入沉醉还是沉思？……

第一篇： 冰与火

冰岛，是一个孤悬于北欧大陆外的地球最北端的岛国。拥有二三百座火山，活火山就有近50座，几乎整个国家都被架在神秘莫测的火山岩上，不知哪天哪里就火山爆发了。
　　冰岛，近北极圈，冰雪资源丰富，八分之一的国土面积被冰川覆盖。
　　冰岛，是世间唯一能真正感受到“冰火两重天”的国度。同时，她又是能把冰与火相融共生到极致的独立世界。冰与火，不仅是分属于物质的两种极端的状态和现象，同时，也可泛指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感受和环境。在冰岛，“冰火交融”这种多维度的含义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上集：冰火交响

　　从飞机降落到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机场、乘上大巴、中途再转小巴，我的第一感受就是真简陋。我们国家哪个地市级的机场、包括周边道路都较之要奢华宽阔许多。不到市中心，基本就是纯自然生态，毫无任何铺程美化。冰岛是没钱搞各种面子政绩工程的贫穷国家吗？冰岛人均GDP高达7.4万美元，全世界第九位。就这一句，有得细品。
　　哈尔格林姆大教堂是雷市的标志性建筑。你心里或许有千百种大教堂的模样，但她还是会出乎你的想象。那种意料之外的直白，直接简单粗暴的粉碎了任何形式的矫情。教堂整体结构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巨大海鸟，跃出海平面直插云霄。外立面似管风琴的键，又像是柱状玄武岩，几乎没有任何色彩和装饰，就是水泥灰，冷静简洁的让人生畏。85%的冰岛人信奉基督教，近70%的冰岛人住在首都雷市，而这里最著名的大教堂却毫无雕饰之意，真真是对得起这个“冰”字。

　　雷克雅未克是全世界最北的首都，东南依山，西北临海，是冰岛最大的城市和港口。但，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大”和“忙”，倒是像一幅色彩斑斓、溢满了多巴胺细胞的水彩画，沿山势高低一路铺展到海面……没有高楼大厦和繁复的欧式风格，有得只是色彩饱和度极高、画风迥异、材质看起来颇为单薄的窄小街巷。有时，我会觉得每所房子都像是冰岛人搭的巨大积木，充满了童趣和随意。有时，我又会想，这可能是冰岛人的自我救赎吧？面对如此强悍暴虐、喜怒无常的大自然，人类既有命运的无常，更有生命本身的抗争和力量。冰再厚、浪再大、地再险，也淹没不了心中的那团火……

　　有半日光景，我就面朝大海，闲坐在最开阔的市中心广场的小山坡上，静静地听雷克雅未克演奏着“冰与火”的城市交响。身后是热情洋溢的彩色小屋，左手边是火箭般冷调尖锐的教堂，右前方是一座波光粼粼巨大而现代的建筑——哈帕音乐厅。音乐厅的外墙由无数彩色蜂窝状玻璃构件组成，阳光下，忽而折射出冰雪极地般的冷冷寒光，忽而闪耀出极光般夺目魅惑的绚丽……可不是吗？冰岛有最厚的冰层，也有最火的地热；冰岛虽然被维京海盗在1300年前才发现，却有着令世界文坛瞩目的古“萨迦”文学，冰岛可以说是传承自己的文字和语言最彻底的国家；冰岛音乐有着“领先世界50年”的江湖地位，地处冷僻荒原，却有着“摇滚教父”般的火辣自信……

　　在雷市北部海湾边，据说是维京人最早登陆冰岛的地方，有一座船骨骨架造型雕塑“太阳航海者”。这也是雷市的主要景点之一，游人不绝。在我看来，这尊雕塑不是很具有艺术的冲击力，不知从哪里能体现出这是一曲对太阳的颂歌和对维京航海者勇敢无畏精神的弘扬。我看充其量也就起个纪念碑的作用吧。但，雕塑所处的海湾真的位置绝佳，依山傍海，进退有度。千余年前的维京人是否也因此而选择在此登陆的呢？手搭凉棚往远处的海面眺望，那里是我们明天要出海观鲸的方向。一想到乘风破浪的飒爽，便觉心中一热，连手边冰凉的不锈钢雕塑也似乎有了几分温度。有时，失望也没什么不好，因为这说明自己还有更高的期许。从这个角度看，这个雕塑也会另有它“仁者见仁”的各种涵义吧……

　　“来冰岛吧，带你出北大西洋去观鲸”！……除了不能承受晕船的极少部分人之外，几乎每个游客听到这句广告都会欢欣雀跃。观鲸船更是一票难求，仿佛登上船就等着“与鲸共舞”了。与我而言，看不看到鲸，倒在其次，我就是想迎风站在船头，对着曾经遥不可及的北大西洋高呼一声“我来了”！前半个小时，船还没离开海湾，风大的虽然把衣裙都吹成了气球，但我还像出征的勇士一般情绪高昂。一个小时以后，船已驶入浩瀚的大洋，温度骤降到零下，风浪吹的人在甲板上已站不住了。一个半小时后，我穿着船上巨厚巨重的连体羽绒服，缩在船舱的椅子上，头晕恶心阵阵向我袭来。两小时后，广播通知，因天气原因，今天观不到鲸了，返航。船舱里，绝大部分女性都趴在桌子上或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因为看不到鲸而失落，反正我没有。鲸，看不看到，它都在属于它们的海洋快乐的生活。而我，要用所有意志支撑住快要晕厥的大脑，平安回到岸上才是头等大事。上船时来回奔跑沁出的热汗早已被北大西洋的风浪打成了一身冷汗……下船休息一阵后，我又开始在海边裙踞飞扬。爱人说，“鲸影都没看到，自己成了晕头鸡，现在咋还那么有劲”？说是人生无常，却也是人生之常，我挺住了北大西洋的风浪，这可比观鲸酷多了。冰火交融之国，送出的礼物就该这么刺激。

　　冰岛不能没有“冰”。8300多平方公里的冰川，仅次于南极和格陵兰岛，全球第三。最大的瓦特纳冰川更是以其不静止的特性成为冰岛最盛名的独特风光。杰古沙龙冰河湖位于瓦格纳冰川南端，当水陆两栖冰河船冲下冰湖的那刻，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从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离冰川的心脏那么近，能这么清晰的听到她的喘息。一眼望不到边的冰湖上漂浮着成千上万块大小形态各异的浮冰——有的巨型冰块像城堡群一样肩并肩耸立着，还有着顽强捍卫自己领地的最后倔犟；有的连接不那么紧密的大中冰块已开始悄然分化，不知哪一刻撑不住就会轰然倒下；更多的小冰块在冰湖里无助的流连漂移，在阳光和游人的加油助威下，化为乌有……

　　瓦格纳冰川就这样不断崩塌，把巨型冰块推向杰古沙龙冰湖，再从湖口流入北大西洋。因湖口风浪席卷，很多中小型的冰块来不及融入大洋，就会被浪潮拍打在湖边的黑沙滩上。晶莹的冰块在黑色粗燥沙滩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前浪拍过来的冰块流着泪，不一会就被太阳晒的融化了，后浪又将新的一批丢在沙滩上……这里就是著名的“钻石沙滩”。钻石？除了光亮剔透的外形，冰块哪有钻石的恒久和运气？

　　全球的“ 温室效应”加速了冰川融化的速度，冰川融化反噬给地球更多的负担甚至灾难。2019年，冰岛曾为消融的一条冰川举行过追悼会，总理亲率政府官员到场参加追悼仪式。纪念碑上刻有“给未来的信”，呼吁全球关注冰川消融和全球变暖的严重后果。人类啊，且慢糟蹋自己的家园吧！否则没等冰川的泪流干了，人类早就没眼泪可流了……

　　冰岛名为“冰”，实属“火”，是世界上火山密度最高的国家。2010年，南部地区的艾雅达拉火山接连两次爆发，岩浆引发的洪水以及火山喷发释放的大量火山灰对整个欧洲的航空运输、气候和人体健康均造成了长期严重的影响。但冰岛的火山喷发又具有两面性，在给当地人们带来危害的同时，也带来了极为丰富的温泉和地热资源。冰岛温泉数量居世界之冠，每年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体验。而地热解决了本国的能源问题，雷克雅未克更是全球独一无二的“无烟城市”。冰岛没有因为可怕的火山造成更多的环境污染，相反，她可以说是全世界最环保的国家，是全球再生能源产业的龙头老大。目前，已实现全国100%的家庭使用可再生能源供暖，冰岛的目标是到2040年实现净零碳排放……还有比这更“牛”的数字吗？如果，高速发展是以破坏生态、污染环境、损害健康为代价，这样的“高速”与加速灭亡无异。
　　火山口湖，顾名思义，是由火山喷发后遗留的凹陷深坑，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水填满，形成火山顶上的湖泊。登临凯瑞斯火山口湖，给了我身心迥然不同的感受。狂风夹杂着冷雨，吹的我狼狈不堪。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叠穿在一起，也禁不住瑟瑟发抖。这哪是火山，明明是一座冰山嘛。及至山顶还未见湖影，直走到一直径约300米的硕大椭圆形石坑的边缘，才赫然发现其嘴里含着一块蓝绿色的宝石——四周橙红色火山岩浆凝结的石壁上，放射状的布满了条条青绿色的苔藓，除却颜色不同，像极了太阳四射的光芒。底部一泓碧玉般的湖水润的你一下就没了火气。3000年前火山爆发的有多炙热，今天的火山口湖就有多沉静。你看到的是一湖水，更是大自然千万年变迁留下的结晶。……这样想着，所经的风雨便成了烘托主角登场的铿锵序曲……

　　与凯瑞斯火山口湖的规整唯美不同，克拉夫拉火山呈现出一种世纪末颓靡的破碎感。1975至1984九年间九次爆发，使它形成了一个直径约10公里的超大破火山口。整个区域烟雾缭绕，因大量溢出的硫磺浸染，如同被打翻在地、混合了各种黄绿蓝调油彩的巨型调色盘。热气翻滚的泥浆夹杂着硫磺特有的臭鸡蛋味在空中弥漫，如同一场惨烈拼杀过的战场，空寂无声处仍有硝烟迷散……8月盛夏了，克拉夫拉火山口湖边依然有残雪未消，虽湖水碧绿，也难掩凄清之色。冰岛人把克拉夫拉火山口湖叫做“维提湖”，就是地狱湖的意思，可想，这表面静美的湖水下面，藏着多少痛苦和无奈。但冰岛人是坚强而乐观的，也是智慧而从容的。站在火山上就能看到附近发电厂密布的大型管道。旅游、热能、发电、环保……火山爆发阻挡不了，但爆发后该做的、该挣的统统不会少。

　　属于冰岛大自然的“冰火交响”还将以及其瑰丽、宏大、激烈、神秘的形式世代演奏下去。她像一部人类永远也听不完的自然咏叹调，没人知道下一秒是浅吟低唱还是怒吼咆哮？！很幸运，在米湖的温泉里，我头上经受着冰川吹来的刺骨寒风，身体激荡着火山熔岩地下水的热情，终于身心合一的接受了一次“冰与火”的洗礼。明天，还要出发到哪里？且慢，此刻，先让我轻松的做一只“米湖”中不知名的水鸟，悠然自在的飞过今朝……

中集—— 水土不服

“不服”的几种官方解释——拒绝承认、拒绝服从、不同意、不适应……
说到“水土不服”，首先想到的就是人们无法适应新的环境和条件这一层意思，人是主语，“水土不服”是形容词。
然而，冰岛的“水土不服”，“水土”才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水土”象征着冰岛的一切人和自然。有些“不服”是很多能看到的自然现象，而更多的“不服”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精神和气质……
冰岛位于北大西洋中脊、亚欧板块和美洲板块的交界处，是一个独特的地理现象的集合体。两大板块剑拔弩张的碰撞和撕裂，催生了无数“不服”的火山和地震。冰川、温泉、间歇泉；火山、冰帽、大苔原；雪峰、瀑布、火山岩……此起彼伏，精彩纷呈，各自为阵，谁也不服。
　　冰岛自有人类居住不过1000多年，至今还不到40万人。历经了维京海盗的自由邦时期，后又陆续被挪威、丹麦统治，直到1944年才真正宣布独立。但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却又多灾多难的小国从来没有放慢过自强抗争的脚步。身居战略要地，面对各路豪强的“围追堵截”，智慧而又勇敢的冰岛人“见缝插针”，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冰岛没有军队，只有几百名警察，但硬是能在和英国豪门的三次“鲟鱼战争”中保持全胜战绩；美国送来的钱统统都要，但还是坚持“中立”政策，不参与国际纷争、独善其身；不加入欧盟，保持着自己政治、经济体系的完整独立；2018年足球世界杯，还以11名业余队员外加一名专业牙医教练，逼平南美劲旅阿根廷，令世界震惊……冰岛就这样在独立民主、谁都“不服”的道路上一径走到了全球前十名的经济强国的行列。
　　走在辛格维利尔国家公园欧亚板块和美洲板块交界的大裂谷中，心中似有万千豪情激荡。左脚刚踏过欧亚的风云，右手又扯起美洲的风帆，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地球运动无法阻挡的力量。大裂谷两侧的石壁无论以什么形态排列，均张力十足，似千军万马在阵前对峙。都说这里是“地球最美的伤疤”，我觉得说“浅”了。这条地球两大板块之间的裂缝还在以每年2.5厘米的速度向外扩张，其深厚的两相角力所带来的巨大影响，怎是一个“美”字能概况的。两大板块的挤压形成了冰岛，大裂谷就是冰岛的心脏和灵魂。我想，这也是冰岛从骨子里“水土不服”的根源吧……

　　辛格维利尔国家公园是冰岛唯一的世界文化遗产。不仅是因为其独特的地质地理环境，更因为这里是全世界民主制度的发源地。这儿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国民议会，自公元930年至1798年，800多年的时间里，都是冰岛全体会议所在地。这种民主思想一直是冰岛文化和历史的精髓，是“不服”的底气所在，更是全世界共同的精神财富。1300年后的今天，我已分辨不出哪块才是先贤们站立演讲的石头，但民主的旗帜还在巨石之上高高飘扬……回程途中，飒爽精干美丽的陈导跟我说起她上个月投票选举新一届总统的一个细节。投票是每个人进到一间屋子里独立完成，不允许任何人在场。她因为操作上的一些问题，需要一个工作人员进去帮助她。结果，她和帮忙的工作人员都被要求认真签署了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以确保投票是她个人真实意愿的表达……因为没经历过，所以只能脑补那个画面。车窗外，是超出所有想象的望不到边的黑色火山岩地貌，犬牙交错、原始洪荒。据说这里是最像月球的地方。真的吗？说的是外表像吧？月球的心底可有这般沸腾的火热？……

因着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地质条件，冰岛有着“瀑布之国”的美誉。但平心而论，仅就其规模和落差而言，与全世界许多最著名的瀑布相比，都不算最出色。但，不要忘了，冰岛绝对是“水土不服”的，冰岛的瀑布不仅有美，更有性格……
位于冰岛旅游黄金圈的“黄金瀑布”，无疑是瀑布界的扛把子。头上戴着“世界前十名最美的瀑布”、“冰岛最大的瀑布”多项桂冠。之所以取名“黄金”，是因为在阳光下，瀑布飞溅到岩石上的水珠熠熠闪耀，像铺满了一层黄金。我去的那天阴有小雨，并没有看到彩虹闪烁、金星飞舞，但瀑布本身自然的魅力丝毫未减。两级式的台阶状瀑布使水流有了很多平面上的反弹，比“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更多了几分灵动。虽然表面上的“黄金”我没有看到，但我却在这里真正找到了一颗“金子般的心”。
　　20世纪初，在黄金瀑布面临着被商业开发整体破坏的危机时刻，一位年轻的女性挺身而出，坚决反对。她甚至做好了随时跳进瀑布的准备，以牺牲自己来唤醒民众对环境的保护。最终，在与开发商的官司中胜诉，赢得了民众的支持和尊敬。1975年，她又将这块祖传宝地无私献给了国家，这才有了今天在全世界闪闪发光的冰岛名片“黄金瀑布”。当初，为她做诉讼代理的律师，后来成为冰岛的第一任总统……。
　　天上依然乌云密布，但想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便觉心坎一热，似暖阳高照……

　　塞里雅兰瀑布和斯科加瀑布，我是一天之中先后去拜访的。塞里雅兰如同一位高挑秀丽的姑娘，带着她的几个小妹妹在漫山遍野的绿草野花中快乐的欢笑。她特别热情，会请你到她家里的水帘洞去看看，会不时调皮的把水珠轻洒在你的身上……从没看到一面山体上，同时排列着这么多大小粗细不一的瀑布，从没想到哪条贴着山体的瀑布，人们还可以从她的身后穿过……不是说冰岛的水土像外太空吗？那么遇到几位外星球上的仙子也是有可能的吧……

　　如果“塞里雅兰”是仙子，那“斯科加”就是最英俊的王子。宽阔的胸膛、挺直的脊梁、激越的雄风、豪迈的酣畅……美剧《权利的游戏》中，龙妈和雪诺的初吻就发生在斯科加瀑布前。斯科加——走近他，靠近他，没有畏惧，没有阻挡，相视一笑，山高水长……

　　若要给冰岛的“水土不服”树个精神标杆，非“众神瀑布”莫属。30多米宽的马蹄形瀑布只有12米高，因此像大地上起跳的巨人，扎实而又有高弹力。相传公元1000年左右，冰岛的立法者们将北欧诸神的神像抛入瀑布，标志着冰岛从此由多神教转为提倡众生更平等的基督教。这个事件不仅是宗教信仰的转变，也让“众神瀑布”成为北欧奇幻文化的终结地。滚滚向前的时代浪潮总是要有弃旧迎新的勇气和胆魄的，这样“不服”的“众神瀑布”，越多越好……

　　如果有人问我，冰岛美吗？我会说：冰岛不能用美不美来评价，因为她在很多地方超出了人类对“美”的认知；如果有人问我，你最喜欢冰岛哪里？我会说：我没有资格喜不喜欢，因为冰岛的每一寸水土都可能将你的身心同时融化淹没……
　　此刻，我正在黑色城堡的熔岩群中穿行。明明是晴天，这里却是阴沉灰暗，风声鹤唳。怪石嶙峋、形态诡异的黑色熔岩城堡忽而像一只只猛兽迎面扑来，忽而像一座座迷宫令人辗转无措，忽而有不规则的洞穴和巨大的拱门奇幻迭出……有人形容这里是“地狱之门”，我不敢苟同。有的时候，是人类的妄想、浅薄和恐惧造就了所谓的鬼怪。几万年前，它们也曾是高山，它们也曾是火焰。即使被烧焦、被破碎、被崩弃，依然还能以另一种姿态顽强挺立于世，人岂能堪比？我静静的靠在焦黑的岩石上，好想跟它们来一场心灵的对话。猛然间，一阵狂风呼啸着向我袭来，这是它们在向我倾诉，对吗？

　　在冰岛，常常一整天也看不到一棵树。最多的绿色就是长在火山熔岩上的苔藓。苔原地貌占冰岛四分之一的面积，她们是冰岛生态生物平衡最好的保护者。在火山、冰川、瀑布、熔岩等等谁也不服谁的水土奇特的冰岛，苔原是最温润、最低调、最万金油式的存在。甚至，苔原还会给外星球般冷峻、坚硬、孤傲、荒凉空旷至极的冰岛水土增添几分难得的轻松和喜感。有人说，远看苔原像成堆“发了霉的土豆”，还有的戏谑“全世界的牛粪都运到这里了”……坦率的说，苔原地貌的确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美感，但是，当你亲临其间，看着那一簇簇、一团团、一片片柔软的墨绿色绒毛不争不抢的铺满整片大地的时候，你会由衷的感叹，没有这些苔藓对其他生物和生态环境的奉献，冰岛该有多寂寞多冷啊……

如果说“众神瀑布”是“水土不服”精神上的“标杆”，那么“间歇泉”就是冰岛水土最直观的“不服”样板。
“间歇泉”最直接的成因就是板块运动、地热活跃和火山作用。一环扣一环的多重压力下，地下水最终沸腾着喷涌而出，周而复始，形成“间歇泉”。
　　“盖歇尔间歇泉”是冰岛喷发最有力、最高的泉眼。旁边还散落着许多小型泉眼，整个喷泉区域蒸汽弥漫，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热浪此起彼伏，好似地表在日夜不停的狂欢。一拨接一拨的游客举着手机围着泉眼等待着她的喷发。“间歇泉”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追捧，来去无定，收放自如，不卑不亢，潇洒从容。迸发时，霎那间水柱直冲九霄，冥然任天造；收敛时，顷刻间无影无踪，凝然归寂定……
　　冰岛的水土啊，“不服”的那么强烈而彻底，令人生畏亦生敬……

下集——冷暖自知

“冷暖自知，不必别求甘露；我人无相，皆来随喜戒坛”——这是题在我国泉州开元寺里的一副对联。大意是，不同的背景和经历有不同的人生，其中甘苦只有自己能体会，不必祈求以别人的喜好来作为评判标准和动力。万事万物都没有固定不变的实体和形态，存善念、结善缘便好。我觉得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每个人，也适用于每一个乡村、城镇、甚至国家。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冰岛，一个冰与火交融的国家，一座地球板块漂移碰撞形成的孤岛，她会有怎样属于自己的“冷暖”……
冰岛是世界上火山最多的国家，曾经最大的一次拉基火山的爆发，无情的屠戮了全国四分之一的人口，至今尚有300座活火山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冰岛处于地震频发的北大西洋中脊地震带，曾在2023年11月9日，一天时间里就发生1400次地震。
特殊的地质和气候条件使冰岛可耕种面积占国土不到百分之一。
冰岛是欧洲人口密度最低的国家，每平方公里大约只有3个人，而且70%的人口都居住在首都，但人均GDP却是俄罗斯的10倍。
冰岛已连续10年蝉联性别差距最小的国家。2023年10月24日，冰岛女总理亲自上街参与几万女性罢工游行，抗议性别工资差距和基于性别的暴力。
最“冷”的冰岛有最多元且炙热的情感，是全球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冰岛前任女总理西于尔扎多蒂是全球首个公开同性恋身份的国家领导人……
　　不做任何评价、判断，只简单梳理、罗列，痛并快乐着的冰岛冷暖自知……
　　旅游业现在已成为冰岛第一大支柱产业，《007》、《权利的游戏》、《白日梦想家》等多部风靡全球的影视剧纷纷选择冰岛作为拍摄地，更点燃了众多旅游者对冰岛的向往之情。但是，在全世界游客把钞票大把大把的送给冰岛的时候，除了走马观花匆匆绕一圈几个著名景点，有多少人愿意停下脚步，哪怕片刻倾听来自于这块土地更深沉的诉说……

　　“北方之都”阿克雷里是冰岛第二大城市，是冰岛北部最大的终年不冻的港口。地理环境之优越，风土景物之秀美，会让你觉得，她是否特别受到了上帝眷顾的亲吻。车子一拐入海滨大道，一边是蔚蓝多姿的海湾，一边是徐徐向上延展的小城，多彩而不生喧闹，静美而不显孤独……突然，陈导兴奋的指着交通灯说“快看红灯”，我其实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身临其境，真实的看到这盏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爱心红灯”，还是激动的心绪难平。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冰岛经济也遭受了严重影响。为了鼓励全市居民保持信心和希望，阿克雷里市将全部交通信号中的红灯都重新设计改为“心”形。从此，阿克雷里的交通红灯不再让你产生焦躁，不再让你感到阻挡，她只会为每一颗疲惫的心生出温暖，给每一辆出发的车加油鼓劲……在这场危机与人心“冷与暖”的交战中，阿克雷里完胜！
　　哪里都有灾难，谁家都有过不完的坎。问题是，你的着眼点在于权力还是百姓？是吐故纳新还是粉饰太平？除了封堵和倒退，可不可以也给涣散无望的人心亮盏❤交通灯，让人们在等待时，也能对前路充满期望……

　　在冰岛东部峡湾最深处，有这样一个小镇，除了一个能出海的小港口，四周几乎被7座1000米以上的山峰团团围住，每一个从陆路进出的人都要翻山越岭。漫长的极夜冬季，雪厚冰滑，崎岖坎坷，更是难以出行……在我国，这就是最典型的偏远贫困山区的生存背景吧。就是这样一个不到千人居民的小镇，一个“井底之蛙”，硬生生把声音喊裂了山、喊破了天、喊响了整个冰岛……小镇本名叫“塞济斯菲厄泽”，太拗口，没几个人记得住。但她现在有个冰岛最响亮的名头“彩虹小镇”，没几个人不知道……
　　一路颠簸着从窄窄的盘山道绕下来，头晕目眩，无精打采。停至山坳深处，猛抬头，一座清新淡雅的浅蓝色小教堂就安然优雅的立在镇口。刚一醒神，紧接着，就看到教堂前延伸出一条色彩斑斓绚丽的“彩虹路”，直通到我们本已木然滞缓的心底……瞬间，我似乎一下理解了“身在井隅 心向璀璨”这句诗的内涵。被高山围困的极地小镇虽然是贫瘠的、孤独的、寒冷的，但小镇上的几百个居民是积极的、乐观的、智慧的。蓝色教堂的那抹“蓝”，是天空、是碧海、是世界，彩虹之路的那道“彩”，是向往、是广阔、是情怀……成千上万的游客翻山涉水慕名而至，给小镇带来了不竭的财源，而小镇的回馈仅仅是这座蓝色教堂和这条五彩缤纷的小路吗？如果，你愿意懂她，她会带给你更多更多……

　　冰岛的东部，没有“黄金圈”的经典、没有南海岸的闻名、没有西部的生态、也没有北部的原始……但，她有属于自己的宁静和烟火气，她有许多小而美的渔村。在极寒的冰川高压下，在滔天的无垠海洋旁，她们像一团团旷野中的篝火，点亮了自己也温暖了旅人……
　　霍芬小镇的夏季有多“火爆”？我们提前了近半年预定，也只能住到离镇中心8公里的荒郊。为什么？因为她也有一个更脍炙人口的名字“龙虾小镇”。这里盛产深海龙虾，有很多极富盛名的龙虾餐厅，还有热闹非常的冰岛龙虾节……络绎不绝的游客不远万里，只为这一只只红彤彤的龙虾而来。最著名的PAKKHUS Restaurant 餐厅，只要开门，随时在排队，从不接受预定。我们是蹭了陈导的车，才得以前往小镇品尝。我是几乎不晒美食的，理由就是，谁花钱都能得到的身体享受不值一提。可是，龙虾小镇的龙虾还是被我端上了台面。不是因为它足够新鲜昂贵美味，而是因为，一个几百人的渔村，在冰雪、火山、巨浪的四面冲击下，能把这场“龙虾宴”做到令无数人“垂涎”，这份自强的力量和超常的胆识让我心生敬佩……一个个夹缝中生存的渔村，一束束冰川里绽放的烟火，热力四射，滚烫你我……

　　你的眼睛验过光吗？你见过电脑验光仪中那所遥远而又醒目的红房子吗？它固定着你的视线、放松着你的心理、测试着你的视力，不着一语，你的眼睛会“冷暖自知”……这座位于西奈山半岛的红教堂建于1903年，是冰岛乃至世界上最早用水泥建造的教堂之一。从1号公路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觉得特别惊诧。眼里除了这一抹红，四周尽是无遮无挡的茫茫荒野。最热烈的“红”在如此苍凉的环境中，也只剩下了萧瑟、寂寞和冷静。在这里除了不甘示弱、努力从地上昂起头的一簇簇紫色小花，再无其他颜色。转念一想，若非在如此荒芜辽阔中才能凸显其单调醒目，这座红教堂又怎能走到验光仪中成为全世界人们眼中的焦点……

　　维克小镇，历来是冰岛旅游名镇，有点类似我国三亚、桂林在旅游界的地位。更因其标志建筑红教堂、著名景点黑沙滩独一无二的人文背景和独特环境，成为冰岛南端最璀璨的明珠……
　　维克红教堂建于1932年，和斯奈山半岛验光仪中的红教堂长得像双胞胎。但就是因为身处不同的地貌环境，给人的感受迥然不同。她红冠白衣挺立于维克镇最高处的山坡顶上，从容安详，自信明朗。及至坡顶，会陡然看到山脚下她日夜守护的维克镇俏丽多姿，色彩缤纷，像一群备受关爱的孩子依恋在圣母的膝下无忧无虑……两座外表几乎同出一辙的红教堂，视觉印象极致的反差，让我有些许恍惚，就仿佛是从梦中的远古一脚踏入现实的凡尘……，两座一样相貌的红教堂啊，你们是怎么做到一个冷清孤傲、遗世独立，一个明媚热情、倾倒众生的……

　　你见过世界上排名第一的最美的“黑沙滩”吗？你拉过刀削般笔直锋利的灰色玄武岩排列而成的巨大“管风琴”吗？他以最冷的姿态、最酷的性格，面对北大西洋怒吼的波涛，不屑一顾……
　　为了赴期待已久的和“黑沙滩”的约会，我披上了红色战袍。黑色是永恒的象征，红色是激情的代表，红与黑的交织，从来无法割舍又难分胜负……

“黑沙滩”帅呆了——阳光下的沙滩是他黑的发亮的宽阔的胸膛；两侧高大挺拔灰黑色的玄武岩是他张开十指的强健臂膀；前方的水面上伫立着几个颇有意象的石峰，不用说，是他的脚掌正在弄潮踏浪……
　　“黑沙滩”是有魔力的——你热他就更暖，细腻柔软的黑沙摩挲着你的脚底，因为有小小的颗粒感，更觉心也被一点点戳中了。我紧靠在玄武岩坚实的臂弯中，任由风吹浪打。莫名的安全感，甚至让我毫不畏惧已冲卷到腿部的潮水，要知道“黑沙滩”哪年都会冲走十几个以命相博的……
　　“热”是能互相传递的，但首先，你要自知冷暖，才会加倍珍惜温暖……

同样是“黑色”，“黑沙滩”散发着恣意奔放的阳刚之美。而坐落于斯奈山半岛南部的“布迪尔黑教堂”则像一位阴柔哀婉的女子，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她孤身立在茫茫的草原、耸立的雪山、冷酷的火山熔岩和怒吼的大海之间，像是被上帝遗忘在了人间的一件法器，神秘、孤独、幽怨……
　　“黑教堂”似乎天生就自带悲情女主的特质。历经300多年的风雪暴击，亦或是政权更迭带来的影响，冰岛最早的木质结构的“黑教堂”几经摧毁重建。想来，每一块被重新钉上的木板都刻满了痛苦与挣扎吧？……没人知道，无从知晓。她没有朋友，更没有知音，她紧闭的那道门不允许任何人开启，她锁住了自己，也封闭了自己。渐渐的、慢慢的，她就活成了现在的样子，只剩下了旅人照片上的一个背景和一个孤独的身影……
　　“冷”，也是能传染的，你想御寒，请首先敞开怀抱。想象一下，如果每个人、每个党派团体，都能放慢急功近利的脚步，用一抹真诚的微笑代替冷漠的擦肩，用开放的文明驱散狭隘的荒蛮，我们生活的世界会不会有所改变？……

　　从冰岛回来，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冰岛和所有去过的国家到底有什么质的不同？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了一个纯个人角度的答案：在其他国家，人，或许是地球某一处表面上的主人，而冰岛，人类只是暂时借居在那里而已。地球深层变幻莫测的结构碰撞、不可阻挡摧毁一切的“横行霸道”、最肆虐的爆发和动荡、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点着引线的布满全岛的火药桶……大自然在这里有“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人类的渺小到了冰岛会被无数倍放大……
　　所以，冰岛人敬畏大自然，更拥有悲喜自渡的能力和勇往直前的魄力，在环保和可持续发展领域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所以，冰岛男女权益最平等，因为“人”缺了哪一半，抵挡“冰火交加”的支撑力就更弱；所以，冰岛人的感情最纯粹也最奔放，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就这一会路过人间，哪有人言可畏，只有愿不愿意；所以，冰岛是人类平替外太空想象的唯一参照，超出你对地球地表所有的认知；所以，冰岛的每一处风景都可能转瞬即逝，不要问今天来值不值，要问明天来还在不在……

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便浮现了。冰岛的旅行也是一样，路过的每一处地貌或许都不够惊艳绝伦，但组合在一起，冰岛带给我的启迪就更深远了……
冰岛的地貌虽然有很多种，但都无一例外的宏大、空寂、深邃，是整体成片的大意象带来的震撼和冲击。所以，遇到相对独立而又稍微独特一点的地貌，冰岛人就立即给它们取一个象形的名字当作旅行景点来宣传。也是，这旅游支柱产业也不是靠所有人都能理解到的精神意义就撑得住的……
　　“蝙蝠山”又称西角山，沿着东南部的海岸线一字排开数个高高低低的小山峰，因看起来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蝙蝠，所以命名。我对其是否像蝙蝠不以为然，有哪座山找不到一个象形物呢？也不觉山体本身有多特别。可当我真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理解了把这些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峰当作著名景点的理由——两个字“意境”……
　　苍茫间，一座孤山，紧贴在海岸边。山脚下依偎着一片细密湿润的黑沙滩。大潮时分，水涌上来淹没了沙滩，山就像长在了水中。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光影、不同的风浪，山体都会显现出不同的倒影和色彩的变幻……因此，我们不是来看“蝙蝠山”的，是来体会意境的。要不弄只“蝙蝠”出来，这意境之妙还真不好形容……

　　“草帽山”如法炮制，只不过，这顶“草帽”还不如那只“蝙蝠”相像，直接就一孤立的小山坡扣在地上。还得是象形不够，意境来凑。这不，山坡前一条清秀的瀑布加上逶迤的溪流缓缓沿着草帽边缘流向远方的海湾，顿时，草帽就有了清秀可人的气质……一路都是大开大合的壮观，突然给你展现一幅小清新感的文艺画面，这种强烈的对比，还是很能调动游客情绪的。冰岛的风实在太大了，经常吹的我脑壳生疼，今天戴上这顶“草帽”，再大的风也无可奈何了吧。四两拨千斤，小小一座“草帽山”就这样轻巧巧的在冰岛旅游界站稳了脚跟……

轻柔之极漂浮的羽毛，无比浑厚深沉的峡谷，这两者之间的结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去“羽毛峡谷”的碎石山路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整修，风还是一贯的肆烈嚣张。但艳阳高照下，想着“羽毛”的轻盈，身体的沉重感顿觉轻松了许多。
　　从山顶往下看，一条不是特别宽、但很幽深的峡谷赫然在目。这次倒真不是靠周边的景物配合共同营造出一种“意境”来吸引眼球，峡谷本身确实很具观赏价值。一块块巨石参差相间裂开，争先恐后的往外冲撞伸展着，像一条条深裂的锯齿，充斥着野性的张力。只是怎么看，也丝毫没有半分羽毛的柔美气息。据说，在航拍的高度上，巨石还是有点像一片片羽毛排列的形状，看来距离产生美也会产生错觉。不过，我倒是很理解这样的联想，人们总是习惯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其实情理之外的意想不到才是平庸的人生要时刻准备接受的现实吧。……
　　很多看起来很坚实的情感其实很脆弱，很多看起来很简单的目标其实很艰难，很多别人眼里的羡慕恰是自己的痛，很多无怨无悔的付出其实丝毫没有用……但是，我们还是要幻想、要期待、要坚持、要坚强。“羽毛峡谷”把这种轻重、深浅、虚实平衡的恰到好处，所以，我也枕着块巨石继续做着飞翔的梦，痛并快乐着的人生，冷暖自知……

　　写到这儿，不知怎么就跳出了“胡远行”三个字，这是我在冰岛公路上偶遇的一位拥有几千万粉丝的中国骑行博主。当时的情形着实让我见证了“网红大咖”的影响力。好像是前方道路上的导游发现了正独自骑行在路上的胡远行，顿时兴奋无比的告诉其他的华语导游。我们的车恰巧刚经过这里，陈导立即调转车头，那无比激动的神情感染的我也跟着莫名的亢奋。“你知道吗，他在网络上可有名了，这两天就听说他骑行到冰岛来了，这是他骑行的第32个国家，是难度最大的一次，没想到让我们遇见了，真幸运。”一边听陈导紧急补课，一边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群人，个个摩拳擦掌，翘首以待。知道是在等一个没见过面的大网红，不知道的以为这里即将发生什么震天动地的大事呢……

随着胡远行的自行车越靠越近，人群也愈加躁动：“听说他从一个月薪三千的理发师现在成上亿的富翁了”“平台上到处是他的视频，可给我逮着真人了”“发朋友圈不得被羡慕死”……胡远行在人群的翘首以盼中缓缓停下车，十几个中年女性一拥而上疯狂喊着他的名字，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我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望着这个其貌不扬但精神状态十分昂扬饱满的大男孩，也很是怜惜和佩服。靠骑行世界成为网红，这得付出多少艰辛和毅力啊，真不是常人能完成的壮举。我正这么静静站着，突然，他对着站在十米开外的我笑着说“哎呀，这里还有穿这么漂亮民族服装的姐姐呢”。我笑着回应道“不算民族服装，就是一件自己喜欢的普通裙子，像你单纯热爱骑行一样简单”。顺其自然，我用手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保持初衷，保重自己”，他有些憨憨的摸了摸头笑了……沿途的风光，名人的风采，这一刻，仿佛都褪去了虚幻的光环，只剩下“冷暖自知”的彻悟和通透……

冰岛篇尾声——

冰岛之行结束的那天，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因为气候的影响和行程的更改，即使放弃最后一个蓝湖温泉，从中午休息的小镇到飞机起飞的时间也已经非常短暂。贴心负责的陈导和一路上热忱帮助我们的知性温婉的小丁妹妹，放弃了自己的用餐和休憩时间，直接快马加鞭的把我们一直送到机场……
飞机似乎一瞬间上升到千米以上的高空，冰岛终于可以被我一揽入怀，同时，又好像离我越来越远……
地球上的一切自然和生态环境啊，且慢改变……

第二篇——挪威的森林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这是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中的一段话。他把青春的迷惘、无奈和选择留在了那片遥远而神秘“森林”里……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带我来到家里，但当我醒来的时候，只留我孤身一人，小鸟已飞了，啊，挪威森林……这是英国披头士摇滚乐队的一首歌《NorwegianWood》中的大概意思。在这片“森林”里，充满了孤独和彷徨……
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这是伍佰的“森林”，充满了美好纯净与淡淡的感伤……
　　无一例外，他们所提到的“挪威的森林”都只是一种意象——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带给他们的期待和向往，是神秘莫测的未知带给他们的忧郁和想象…… 确实，挪威，一个三分之一国土面积在北极圈的神奇国度，一个森林覆盖率超75%的秀美疆域，是能生出无数联想和故事的……
　　我也有自己心中那片“挪威的森林”。这既是一种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梦幻般的意境，又是这里每一寸空间、每一个人融合在一起的最具象的表达。“森林”是茂密、深厚而令人遐想的，“挪威的森林”啊，我该如何靠近你、认识你、描述你……

上集：人文的森林

挪威是维京海盗的故乡，公元9世纪至11世纪是挪威海盗最鼎盛的时期。他们沿海一路向南，大肆入侵许多南欧和西欧国家，占领了爱尔兰和都柏林，在塞纳河流域建立了诺曼底公国，强悍无比，所向披靡。他们在军事征服的同时，也带去了独特的维京文化，对欧洲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维京人不仅擅长军事作战，同时也是勇敢智慧的航海家和探险家。挪威海盗最早发现了冰岛和格陵兰岛以及北美洲。他们留下了这些原始荒芜的土地上最早的人类足迹……
公元14世纪至20世纪初，挪威海盗锐气大挫，元气大伤，先后被丹麦、瑞典统治，没有自己独立的国家……
1905年终于独立，成为君主立宪制国家。但1940年二战又被德国纳粹占领，至1945年5月才迎来彻底解放……
七十年代前，主要靠渔业和船业为生，加之土地贫瘠，农产品极为短缺，和富庶的瑞典、丹麦这些邻居相比，算是十分贫穷落后了……
七十年代初，挪威发现了大油田，从此，鸟枪换炮，高歌猛进。先进文明的人文环境、完善的法律制度加上自由的经济贸易制度，如今的挪威已一跃成为世界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人均GDP全球前三……
　　挪威，如一条坚毅的长臂上伸出的一只巨掌，从北极一直俯穿到北海。这只巨掌曾高扬着一面面乘风破浪的船帆，掀起过席卷北大西洋的飓风，吊打欧洲300年。虽然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沉寂，但如今，这只手臂又充满了新时代的力量，扼住了输送给欧洲天然气的大半个咽喉，再一次以更现代、更文明的方式令各路豪门刮目相看。挪威，这片人迹罕至、深藏不露的“森林”，终于在世人面前缓缓揭开了她神奇的面纱……
　　

飞机在接近凌晨时分降落在奥斯陆机场，这么晚了，你还在等我吗？……
　　机场一角，有两个柜台，几个工作人员在帮助不熟悉交通的旅客查询路线和购票。自觉而平静的等候，职业而亲和的服务，一扫我和爱人初来乍到的焦虑。深夜的小火车上人很少，我们前后顾盼，就怕错过了站。后两排上坐着一位年轻安静的女子，她大约从我们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紧张，主动微笑着问我们是哪里人？需要帮助吗？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她开心的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告诉我们，她曾在10年前短暂的在北大留学。在她一字一顿的帮助下，我们顺利到达中心火车站。起身告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是个孕妇，丰腴的腰身、安详的容颜，深夜静谧的车厢里，她就像我记忆中的古希腊女神，熠熠闪着光芒……
　　我们订的酒店就在中央火车站附近，可导航显示已经到达目的地，就是找不到酒店的大门，而网上预定的电话也始终没人接听。我们拖着沉重的行李上下来回四处寻找，总不见酒店踪影。夜风透着寒意吹过漆黑冰凉、看不见尽头的铁轨，显得周遭愈加冷清。就在我们茫然无助的时候，黑暗里缓步走来一个身影。她大约有50多岁的年龄，身材矮胖，不知什么原因，步履有些高低不稳，看起来十分疲惫。我们像看到救星一般迎上去，连比划带翻译机，终于让她弄清了我们的意图。她招招手让我们重新跟她登上台阶进到火车站里面。火车站上下左右好几层，好几个大门，到处都是长长的扶梯，我们依然不知所措。她稍微想了一下，似乎是打消了和我们费劲沟通的想法，一边平和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一边跛着脚，亲自带着我们前行。从东门跑到西门，上下三层，终于在火车站底层找到了酒店。原来，是“灯下黑”啊，我们一直在上面周围找，谁知它就藏在火车站肚子里……目送着那个身体沉重的妇人一步一崴的登上长长的扶梯离去，她不起眼的低矮身影也越升越高，高到要让我一直仰视……

　　挪威首都奥斯陆，据称是全欧洲最富有、最安全、拥有最高生活水准、最幸福的城市之一。但这一切，都不是我一个短暂旅居的人能够切身体会到的。我眼里的奥斯陆是一个地理环境优越、安静宜居而规整不出挑的中型城市。与欧洲其他国家的首都、尤其是西欧各国的首都相比，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商业街道，都没有太鲜明的特色。偶有几处几百年前的老房子还算有些特点，却也是斑驳陈旧，经不住细看。但我还是很喜欢在奥斯陆的街道闲逛，可能是最初遇到的两位善良的女性的缘故，这个城市在我心里自带一种温暖的基调……

　　奥斯陆国家大剧院就座落在海湾口，临水而眺，就像一条晶莹透亮的冰川上托着一块巨大的几何形冰凌。这座现代化建筑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它白色的大理石屋顶一直从半空伸向海面。人们在巨大的斜坡屋顶上漫步、休憩、遐想，海浪就在脚下有节奏的拍打着屋檐，倒是有些天人合一的景象……这座曾获得国际文化类大奖的建筑，评委会的评价是“将造型连贯和轮廓清晰二者完美结合的高难度工程”。这两个评判标准有点意思，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您的目的地到了”，导航又一次完成了任务。可是，眼前这片高地真的就是奥斯陆颇具名声的“阿克斯胡斯”城堡吗？绿地面积倒是不小，沿山坡而上也有几座城堡样的建筑，但只是比我见过的所有高大贵气的城堡要简约很多。不过，这座1000 年前的城堡做为防御要塞，位置倒是极佳，从山坡的顶端可以俯瞰奥斯陆的全貌。我在一处有着最开阔视野的城墙上站了很久，橙红色的古朴厚重的城堡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也逐渐显现出几分王者之气。那位有血性抵御外侮的挪威五世国王，是否也曾站在我同样的位置，任太阳灼透胸膛……

终于，看到奥斯陆的石破天惊！维格兰雕塑公园傲视群雄的存在，足以让整个世界为奥斯陆喝彩……
　　维格兰是挪威国宝级的雕塑家，他在1909年向奥斯陆市政府提出建立雕塑公园的要求，并立下“给我一片绿地，我让它闻名世界”的誓言。他做到了！
　　整座公园沿850米中轴线依次排列着192座雕塑，这些由铜、铁和花岗岩制成的塑像，是20多年维格兰大师心血的结晶。四个部分的主题分别是生命之桥、生命之泉、生命支柱和生命之环。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展示生命旅程和生命意义的雕塑艺术宫殿。但，解析主题不是我要表达的重点，因为每个人对生命这么恢弘的命题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让我震惊和感叹不已的是，维格兰大师塑造的不仅是650个人物形象，他是在刻画650个人物心理。“心理”是能雕塑出来的吗？很难想象对吗？我们见过世上最有名的雕塑，维纳斯也好，大卫也罢，还有欧洲各地数不清的英雄神灵，展示的都是一种气质和形象状态。你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离他们其实很远。维格兰雕塑的是每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每一个进去参观的人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所有人类悲欢离合的情感，所有人性矛盾困惑的复杂，所有生命转瞬即逝的无常……来到这里，你百般滋味就又尝了一遍、痛了一遍、想了一遍……

　　在维格兰雕塑公园，形容一件作品如何栩栩如生是很苍白的，因为，人心是难以描述的。就如同那座闻名世界的“愤怒的男孩”，谁能诠释清楚他的“愤怒”？谁又没经历过类似的“愤怒”？……
　　只需要一个维格兰，奥斯陆，就足够完美！

　　我半是好奇、半是憧憬，摸索着走进“挪威的人文森林”。感谢奥斯陆这扇挪威的大门，迎面给了我第一个充满诚挚而热情的拥抱。我不由的情绪高涨，加快了想尽早认识第二个朋友的脚步。它早就在西部海达尔镇那片山脚下的草地上安静的等着我。听说你已经在那里等了800多年了……
　　“海达尔木板教堂” 不仅是挪威现存28座木教堂中最大的一座，也被世界上誉为最优秀的木板教堂之一。隔着半人高的石头围墙，我看到它的第一眼，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也少了教堂特有的拘谨神圣感。不在一个平面的高高低低的多层屋檐上，布满了鱼鳞似的木片，有点像我国古建筑上的小瓦。如果不是有教堂标配的三座尖顶塔楼，我会觉得它更像高级版的云南傣家的吊脚楼或是湘西凤凰的木楼，很恬静、很自然、也很民间……

　　能征服大半个欧洲的维京时代，不仅有海盗、英雄和神话，也一定有自己的智慧、文明和强盛。真正了解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和如何定性一个乱世中的枭雄一样，都需要全方位的深刻认识和最客观的公正判断。眼前这座教堂，有着精巧的木质工艺和别致的建筑造型。它远离喧嚣的人群城镇，静美端雅的安坐在山林间，为虔诚而来的祈祷者带来了800多年的心灵安宁。我想，它和那一条条无往而不胜的尖利战船一样，都刻满了历史的荣光和印记……

　　“海达尔木板教堂”如一首悠长缠绵的小提琴独奏，悄然间就让你惆怅的心绪蔓延……而“斯塔万格”，则像一首管乐协奏曲，虽然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个性鲜明的最强音，但终究都汇入了历史的洪流，共同演绎出一首铿锵、古朴、创新的华彩乐章……

“斯塔万格”是挪威第四大城市，也是西海岸博肯峡湾中重要的商港和鱼港。但这一切的奠定，都起源于公元872年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一场战役。这是一场让挪威结束了长久混乱内战、从此走向统一的和平光明之战；这是一个叫“金发哈拉尔”的英雄大获全胜，将整个挪威戴在他一个王冠之下的信念硬核之战……巨剑纪念碑正是为了纪念这场统一之战而建。但见，三把10米高的长剑深深的插在“斯塔万格”海岸边的岩石中，“剑入石中，永不出鞘”。三个昔日你争我抢的海盗王从此变成了携手并肩、一致对外的兄弟……

　　“斯塔万格”在起初很长一段时期都只是一个恬静的海滨渔村，后来逐步发展为重要的鱼港。1810年，一个法国商人在这里建起了第一家沙丁鱼罐头加工厂后，城市开始迅猛发展，逐渐成为全欧洲最大的沙丁鱼加工基地。港口边，建起了一栋栋彩色的木屋，商船穿梭繁忙，“斯塔万格”成了挪威最有名的“鱼都”……

　　我们沿着港口北侧的山坡来到几百年前的一处渔村旧址。70栋木屋一色纯白，虽建筑造型有所不同，但都有着简洁明快的统一风格。家家户户的小院、门廊、窗台都种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几百年的风雨侵蚀，木板虽有些斑驳陈旧，但丝毫不减半点生活的安然和情趣。70栋房屋，几乎没有高低、等级、奢俭之分，看不出谁是当年的渔霸还是贫困的渔民。维京海盗在一条船上打天下，靠的就是各司其职，同舟共济，财富均分，人人平等。这样才能共度难关，共创未来。这种公平分配财富的观念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维京人，这是否也正是北欧最像“乌托邦”社会的一个深层原因呢？看一个社会制度的优越性，不是单靠空洞的主义和响亮的口号就能得到的。平等、公正、没有官本位，没有等级特权……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理想的社会啊……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多想在某一间白色纯净的小屋里静静的待上一会，就一会……

如今的“斯塔万格”改头换面，从“鱼都”又变成了欧洲更炙手可热的“油都”。至20世纪70年代起，“斯塔万格”就是北海大油田的开发基地，并在此成立了“挪威国家石油公司”，一跃成为欧洲主要的石油生产和出口中心……

“斯塔万格”的这首命运协奏曲听的我心潮起伏。情绪还未完全平复，接下来出场的“卑尔根”就 像一首气势更加磅礴的交响乐，把我的心毫不犹豫连根拔起……

卑尔根是挪威第二大城市，是西海岸最大最美的港口，曾在2000年被联合国评为9个“欧洲文化之都”之一……
卑尔根坐落在挪威最美的峡湾线上，山谷环绕，海湾秀逸，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使它成为知名的“雨都”。据统计，一年里有320天都是烟雨蒙蒙……
卑尔根自古以来就是各路商家必争的贸易重镇，港口更是其经济发展的基础。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天然深水良港的优势，使之成为北欧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它是一条联通挪威西部及其北极地带最繁忙的海上国际贸易的交通纽带……
“雨都”卑尔根今天不下雨。此刻，我正被海湾港口西边的一大长排彩色木屋吸引得发呆。阳光异常明媚，照的那些色彩斑斓的尖顶房子愈加夺目……
是的，我的脚下就是世界文化遗产——卑尔根布吕根区。这里是卑尔根的旧码头所在地，是这座商贸重镇的咽喉。13世纪以前，被挪威皇族把持，14至16世纪，是“汉萨同盟”时期最重要的4大港口之一，并具“商行”的地位。
　　说到成立于13世纪的“汉萨同盟”，我还是由衷的佩服。它是德意志北部城市之间形成的经济、政治联盟，最鼎盛时期有160个城市参加。它的建立开创了欧洲贸易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同盟不但垄断了波罗的海地区的贸易，而且有公共财政和海军，有权对各国进行外交、宣战、合作和嫡约等，在贸易、法律和城市发展方面对欧洲有着持久的影响力……
　　北纬60多度的卑尔根是“汉萨同盟”时期设在海外北部的最大的商埠，也是当时挪威的首府。而“布吕根”区就是它海外贸易中心的指挥部。它不仅是同盟叱咤商业版图的唯一海外见证，也是城市发展初期阶段北欧木建筑城镇的典型代表。这个千年木头古镇是北欧木建筑的珍贵遗迹，是挪威经济文化发展史上不可忽视的浓墨重彩……

　　我渐渐收回自己的思绪，目光又再次落在这片云霞般灿烂的木屋上。虽然历史上的几次大火灾损坏了这个区域不少木建筑，但惊奇的是，面朝大海的这一排长屋得以完好保存至今，看来上帝也不忍它们被无情的破坏。布吕根长木屋的空间布局虽说是由它做为港口的功能而决定的，但却没有一般仓库的呆板和方正。它由多排平行的三、四层高的楼房组成，人字行的山墙正对着海面，高低错落，争奇斗艳。最高层的那扇窗面积一定是最大的，因为货物要从那里吊起来进出。每栋房子因临海的土地有限，所以窄窄的入口后面都是幽深的长廊，货物都堆放在纵深的空间里……
　　现在，这些木屋都改换门庭，成为了精品屋、咖啡店和博物馆……但我觉得它的功能依然没有变，只不过，成船吞吐的货物变成了成船来去的游客，它依然是挪威面向世界的一条纽带，依然生机无限。它走过了千年岁月，却没有带走延续至今的传奇……

　　港口拐弯处的空地就是卑尔根闻名挪威的露天鱼市，和木屋遥相呼应。稍显简易的各式蓬帐中，一眼眼热火朝天、龙飞凤舞的灶台；一缸缸叫不出名的生猛海鲜；一群群摩肩擦踵、手剥生吞的食客；一堆堆还带着海风鱼腥气息的虾皮蟹壳……满眼即时快乐的市井烟火气和海岸对面卓然傲立千年的木屋一对比，仿佛来到两个世界。但卑尔根就是这样一个混合了多种气质、多种文化元素的神奇都市，不信，咱们接着往前走……

　　走出“鱼市”，旁边就是“水手广场”，连接着城市商业步行街。为“卑尔根”的发展作出贡献的各个时期的水手雕像群就傲然立在广场中央的入街口……

　　卑尔根大剧院的门口立着被誉为“现代戏剧之父”的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雕像。他的作品聚焦于社会问题和人性深处的矛盾。一部“玩偶之家”，激励了全世界无数的人们尤其是妇女为挣脱传统观念的束缚，为争取自由平等而斗争……也许，雕塑家也受了易卜生批判现实主义的影响，塑像所呈现的人物气质尖锐凛冽。时隔150多年了，易卜生还在那里紧握双拳，瞪着双眼提醒着人们，“社会如同一条船，每个人都要有掌舵的预备”……

　　穿过铺满鲜花的白色石亭，拜过挪威最伟大的古典音乐大师格里格的塑像，绕过熙攘祥和的市民广场，踏过和海鸥一起舞蹈的湖边细浪……我愉悦至极的身心除了感叹还是感叹。卑尔根是真美啊！美的典雅又华丽，美的古朴又轻灵。我想即刻冲上山顶，将你的美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弗罗伊恩索道似乎特别理解我急迫的心情，6分钟左右就把我们送到了山顶。群山顿开，海湾毕现，卑尔根瞬间绽开了她所有的笑靥……
　　卑尔根和许多海滨城市都不同，其他基本都是海岸围着城市转，而她却是把海湾直接揽在了怀里。“W”形的城市像展开双臂的巨人，一任两顷碧波在心头荡漾……傍晚时分，阳光斜射在海面上，泛起一层层淡金色的柔光，一艘艘游轮也开始鸣笛归航，整个城市又回到了她最静好的模样……我有些迷离，仿佛觉得这“W”好似一只彩色的玛瑙酒杯，盛满了玉液琼浆；又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旁若无人的自顾自在山海间徜徉……

　　山顶的树林间有许多快乐无忧的小羊，它们咩咩的对我友好的叫着，让我不舍离去；山下的海湾里什么时候会有点点渔火亮起，远远传来的歌谣是否都唱着归去归去……那就让我先端起这“酒杯”把自己灌醉，然后轻枕“莲花”直到梦醒……
　　“卑尔根”这首融贯古今千年历史的瑰丽交响曲令我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平静。下一首打动我心的森林之歌会在哪里响起？……

越来越近了，挪威的奥运之城——利勒哈默尔，1994年冬季奥运会的圣火曾在这里点燃。这届奥运会最值得让历史记住的不是它创造了多少新的世界纪录，而是它的人文情怀。这届奥运会正值波黑战争期间，利勒哈默尔冬奥会成为首届遵守联合国奥林匹克休战决议的奥运会。赛场上，由一位克罗地亚人、两位波斯尼亚人和一位塞尔维亚人组成的波黑四人雪车队成为万众起立鼓掌欢迎的队伍。这是在残酷战争的至暗时刻，利勒哈默尔以奥林匹克精神所发出的最响亮的“世界和平”的呼声……
　　利勒哈默尔冬奥会还开创了“绿色奥运”的先河，在场馆建设的环保和可持续性利用、废物处理和野生动物保护等多个方面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为后来许多举办奥运赛事的国家提供了最有效的借鉴。至此后，“奥林匹克宪章”增加了环境保护条款，“绿色奥运”成为永恒的主题……
　　高空跳台还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记录着那段难忘的征程。火炬台的火炬早已熄灭，但那首激情燃烧的“火在心中”的奥运会歌还在耳边回荡……

从冬奥会旧址出来，没走一会就到了《麦豪根露天博物馆》。刚才振奋铿锵的“奥运进行曲”瞬间转了调性，一首委婉悠长、充满了怀旧气息的“民俗咏叹调”开始在山谷丛林间缓缓流淌……
　　《麦豪根露天博物馆》是户外实物沉浸式体验博物馆，山谷中秀美的原生态环境的公园内错落有致地展示了挪威12世纪以来的200多座建筑。这些建筑都是从挪威各地把原建筑实体完好无损地迁移过来的，是挪威千年历史和生活方式的缩影和见证。实景加上真人扮演的各类还原度极高的人物角色，让游客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挪威的历史变迁、传统文化和民俗魅力……
　　挪威距今有1200年历史的、最古老的一座木板教堂孤傲的立在迎面的山坡上。和最大的“海达尔木板教堂”比，确实更袖珍古旧了一些，但人家好歹是多扛了400年风雨的木板教堂的元老啊。就把它搬来这么一放，整个博物馆就有了灵魂……

　　美丽的乡村女教师认真地把一拨拨的游客分成一个个班级，等到我们去上课的时候，还仔细检查了同学们的指甲。男同学和女同学分坐在教室两边，老师在前面教着简单的民谣……看到这纯真的一幕，心头有点复杂，不要说我国500年前女子能平等的和男子一起进学堂了，就是100年前，无数的女孩还在痛苦的裹着小脚……

　　普通的农户小院，主妇带着女儿在花圃修剪树枝，少年在院子里修着心爱的自行车。看着他们隔着篱笆聊着闲天，不时相视而笑，只觉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农场主热情的邀我们来家里做客，硕大的一张木桌旁边能做二三十人。他一一介绍着谁的身份该坐在哪里的礼节，其实我根本记不住顺序。但我记住了这同一张桌上，不但坐了农场主的一家男女老少，还坐了家里的佣人和帮着干活的农民。甚至连路过门口讨碗水喝的外乡人也会被请到家里，坐在一旁吃上一顿热饭……挪威从来没有把人不当人的农奴制！人，可以清贫，但不能低贱，一个长期奴性的民族和个体，都只能滋生出更多的集权、等级、愚昧和狭隘的毒瘤……
　　博物馆里还有一栋挪威女王青少年时期生活过的房子，混杂在平民、农庄之间，不是专门介绍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差别。挪威现在是全世界最富裕、最幸福的国家之一，但其王室的财富和生活状况，相比其他君主国家的王室堪称清贫，甚至称得上是最廉洁自律的。写到这，只能“呵呵”一笑、喝口茶歇会去了……

　　麦豪根古朴的时光放映机还在不停的转动——
　　几百年前的邮局门口，胖胖的工作人员笑着对我说“你穿的裙子好漂亮，真像挪威的传统服装。”我也对着她笑道：“我也没想到你们几百年前就有制式工作服了，真帅。”我们手拉手站在一起，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小镇的街道上正演绎着一场有趣的情景剧。一栋二层居民楼的小阳台上，一个年轻女孩正倚着栏杆带着几分紧张又十分欢喜的神情，和偷偷来到她楼下的少年见面，被路过的古板的老父亲看到了，一边挥手阻止着楼上的女儿，一边骂骂咧咧去追赶笑着跑远的少年……

　　麦豪根，就像一部压缩了的挪威文化史，一幅放大的民俗风情画。而这些，只是挪威“人文的森林”之一隅吧。回望这片茂密的看不到边际的森林，我轻轻对她说了声“认识你真好……

下集：自然的森林

从冰岛的大自然直飞到挪威的大自然，就如从外太空的未来世界径直降落在地球上的人间仙境；就好比刚读完一首振聋发聩的哲理诗，又捧起一卷沁人心脾的抒情诗；冰岛需要出世的思考，挪威只要入世的随缘；冰岛的自然是想象之外，挪威的自然是想象巅峰……
而我们踏入挪威这片自然森林的第一站，就是去攀登“巅峰”中的“巅峰”——吕瑟峡湾布道石，起点足够高！
都知道峡湾是挪威最具代表性的景观，只有在领略了西海岸连绵不绝的曲折峡湾和由无数冰河遗迹共同构成的峡湾风光之后，才能感受到这片神奇的自然森林中最动人心魄的魅力……
　　峡湾的形成要追溯到几百万年前的冰川时期，由于冰川长期的侵蚀，在陡峭的山谷和崖壁之间形成了很多U形和V形凹地，海水倒灌进这些山谷，就成了绝美的峡湾。中国地域辽阔、山川瑰丽，就单单缺少峡湾这一种地貌。所以，牵手峡湾，一直是我的夙愿……
　　吕瑟峡湾布道石，在世界地理杂志评选出的“人一生一定要去的50个景点”中排名第一。可首先困扰我的是这个“世界第一”能不能爬上去？去布道石要走约8公里陡峭的山路，一路上没有任何休息区和卫生间，也没有任何饮食服务。我和爱人在出发之前身体都不是很舒服，万一爬到中途出了状况怎么办？看着临近山谷还在犹豫的我们，一副儒雅书生气质的万导及时果断地推了我们最后一把：“相信自己，你们一定可以。人生不就是个体验的过程吗，去吧，你们会发现更好的风景，也会发现更好的自己。”看着他一直温和含笑的目光在这一刻充满了坚定和力量，我们最终也握紧了拳头……

　　上山的道路比想象的还要原始崎岖。没有台阶，许多半人高的石头叠加的险要狭窄之处也没做任何处理。我们手脚并用，和一路上的各国游客用眼神和微笑互相鼓励着，卯足劲的往上攀登，精神上的勇气倒也消减了不少身体的疲累。每经过一段艰难的埋头苦爬，我和爱人都会站在稍平坦宽阔点的山坡上击掌相庆。坐在不那么平整的山石上小憩，啃着50元一根从山下背上来的黄瓜，看着身旁陆续蹒跚经过的稚童和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我们很有些为自己当初的犹豫汗颜，同时又为自己最后一刻的勇敢骄傲。就这样，不知不觉，三个小时快过去了，山顶应该就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了吧……
　　眼见气象甚是壮阔的不远处坡顶站立着许多人，不觉抖擞了一下精神。爬上去才看到，顶外还有一峰。不过虽然还没见步道石，但深涧中的峡湾已初露峥嵘。爱人激动的对我喊道“加油，最后的冲刺到了”……

　　幸福来的太快，记不清在哪处这么一拐弯、一抬头、一举目，赫见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凌空耸立于山海之间。上至云端，下探深谷，刀削斧劈般陡直平整，直落银河600米。放眼望去，四周起伏的山峦、深谷蜿蜒的峡湾、绿色叠嶂的森林、星星点点的白帆……共同交织构成了一幅用语言描绘不出其恢弘气势的山水画卷。所有的跋涉辛苦都在这一瞬间化为万分值得的欣喜。但即便如此绝伦的美景仍没有遮住布道石半点光芒。它周边所有的山峰、树木、人群，它脚下所有的峡湾、深谷、尘埃在它身旁都似乎是无声静止的。只有它，神圣高洁的从容于云霄、坦荡于世间，指点江山，普渡众生……
　　步道石三面悬崖，最窄处不足一尺，没有设任何的防护屏障和围栏。有一两个胆大的年轻人甚至直接把腿挂在崖壁上拍照，引得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想要拍到站在步道石上的全景照片，负责拍摄的人必须站在百米开外的另一处惊险的悬崖石上默契配合才能完成。当我“刷”的一声铺展开云霞般灿烂的玫红色斗篷的刹那，猛听得身后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片惊诧的呼声。站在悬空600多米的步道石上，风大的几乎站不稳，宽大的斗篷像降落伞的羽翼灌满了风，跃跃欲试的想展翅高飞。每前移半步，就觉得身体不自觉被风推着往前冲一截。可我还是多么想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能让我在步道石上与山川天地有一刻的完美重叠……在狂风呼啸的步道石边缘，我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它会“排名第一”？你可能会看过更美的风景，你可能会经过更艰苦的旅程，你可能会见过更震慑的奇观，你可能会身临更险峻的环境……但，在同一时刻，能铺天盖地将你的身心与灵魂一起燃烧又轻轻安放的，只有上帝的讲台——步道石……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上布道石不用再辛苦攀爬6、7个小时，而是自上而下全部安装了索道；如果步道石的山路不是原始状态的自然呈现，而是用各类建筑材料铺设出整齐划一的台阶；如果布道石面向悬崖处都被高高的围栏圈住，再没有任何刺激的心跳……“步道石”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吸引力？前两天看到报道，钱塘江观景的重点海岸已经被拦上了高过人头的铁丝网，以防出了意外纠缠不清责任。好像“生命为重”也很有道理，只是，那么多江河湖海、高山峻岭，哪里都有围栏、都有盖子呢？一个成年人最终，还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吧。挪威政府为了环保，不轻易破坏任何一片生态，这要少收多少门票、景交车费、索道票、商业摊位租金和饮食服务费啊。这和我国许多景区把景点的大门刻意拉远、多割一茬景交车费的韭菜、进出必须先无奈的绕道一圈商品铺，到底哪个才是更正确的发展模式呢？没有答案……

松恩峡湾是挪威峡湾之首，也是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峡湾，被誉为保存完好的世界最佳旅游目的地，并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作为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可以说是挪威最热门、最成熟的一条旅游线路。即使是只在挪威停留一天的游客也会仅选择来此一游。先坐峡湾游船，再坐高山火车，全方位、多角度的游览方式，既省力又新鲜，与攀登“步道石”相比，我只需要睁大一双眼睛就可以了……
从居德旺恩小镇一上船，就驶入了松恩峡湾最美的一条支流——纳柔依峡湾。别看她虽然是松恩峡湾最窄的一段，却大大有名，收入世界自然遗产的松恩峡湾其实就是指这一段。
　　水道窄窄的，便能清楚地看到两岸的草坡、松林和散落在山谷间的一栋栋小小的、彩色的木屋。阳光下，嫩绿中蕴着浅金色的山坡静雅清新，有些瑞士的影子，又有点新疆喀纳斯的模样，但就是因为脚下多了条舒卷幽深的峡湾，便显得山体更为灵动秀逸，也平添了几分与世隔绝的清高。虽然游船近在咫尺、人来人往，但，那山坡、那草地、那村庄，却带着难以察觉的一种旁若无人的疏离感。是啊，除了清风明月能装点她们的梦，而她们，也只是短暂的装饰了人们的桃花源梦想而已。多少人终是一边举着相机啧啧称叹，一边回去继续弯着腰向俗世讨好……
　　船渐行至峡湾深处，两岸山峦连绵叠嶂，平缓的草坡开始变得愈加陡峭，进而悬崖林立。因为峡湾曲折的缘故，有些山峰远看像是直接插于水中，很有些“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意味。两岸绝壁相对出，一弯碧水海上来。如果不是水面过于平静，那峻峭的山体和三峡倒颇为相似。只是，这峡湾的水也是奇了，不管海水怎样咆哮着冲进来，进了山谷就像被驯服的猛兽，立即乖乖的向高山峻岭低头，变得温顺无比。所以，船行峡湾，丝毫没有“江天波浪兼天涌”的险象，只有“倒转青天作湖底”的宁静……海鸥在水面盘旋，瀑布高挂在川前，不用操心和思考的旅程似乎“美”的少了些什么。偶尔看到悬崖峭壁上的一户人家，就在想，他们为什么宁愿承受每次用绳索攀援上下、再划船出入的繁琐和艰难，也不肯搬离到更舒适的地方生活呢？或许，短暂的人生，幸福和值得本就没有标准的定义。有时人生真正的挑战，并非来自于外部环境的严酷，而是那些隐藏在平淡安逸的日常下，渐渐失去的睿智和判断，渐渐丧失的再次启程的勇气……站在步道石上看吕瑟，一眼万年；坐在豪华轮上游松恩，一念关山……

　　从游船结束到坐火车的时间，中间还有一段空闲，我们抓紧去了一趟“艾于兰小镇”。艾于兰峡湾也是松恩峡湾的分支，以秀丽的峡湾和迷人的小镇风光交相辉映而闻名。艾于兰小镇和弗洛姆小镇就是镶嵌在这同一个峡湾上的两颗明珠。与弗洛姆如今的交通枢纽地位相比，娟秀的艾于兰小镇显然生活气息更浓一些。闲适的看看教堂、打打秋千、吹吹海风，在“艾于兰”的一个小时，像是在疲惫的旅途中，睡了一个惬意的午觉……

弗洛姆小镇到了。现在这里是一个著名的旅游集散中心，是“挪威缩影”旅行线路上最核心的中转站，以秀美绮丽的峡湾风光和独特的铁路文化而闻名。
弗洛姆周边山区群峰环绕，峡湾深邃。为了加强这些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与外界的联系，挪威铁路部门在1923年开始修建铁路，用了近20年才修成了从海拔2米到海拔865米的米达尔山区20公里的高山铁路。修建铁路的初衷只是单纯的用于山区居民的交通。而在这样几乎封闭的山区，面对“一年半年雪封山，还剩半年人看湾”的贫困寂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出大山头也不回。就这样，乘坐的人越来越少，及至20世纪末，弗洛姆已是一片荒凉落寞，萧条的铁路更是面临关闭。是生存还是毁灭？一场自救开始了，弗洛姆当地所有的机构、商贸团体和民众组织起来与挪威铁路谈判，接管了铁路的商业化和财务运营，并将其功能重新定位于旅游观光线路。再通过修建码头、酒店、开通峡湾游轮……弗洛姆从此崛起。如今更是被评为“欧洲十大顶级火车旅程”，一跃成为挪威旅游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觉得弗洛姆与铁路的两次结缘的历史，是她有别于其他峡湾小镇的最大亮点。弗洛姆的自然无疑是美的，但弗洛姆的眼光才是最耀眼的……
　　100年前摇摇晃晃的老式小火车从与峡湾平行的水面处开始向高山进发。山峰崎岖险峻，火车的运行坡度极大，我几乎是全程在仰着身子，像坐过山车在上行途中随时等着俯冲或拐弯一样，感到紧张而刺激。这条峡湾高山铁路80%的线路坡度超过55度，穿越了20个隧道，其中18个是纯人工开凿的，可想百年前耗时20年的修建过程是多么艰难……火车越开越高，几乎可以平视对面的山峰了，峡湾已飘然铺成一条长长的蓝绿色缎带，静静的萦绕在了深深的谷底。“肖斯瀑布到了，赶紧下车，只有5分钟停留。”随着万导的急促提醒，我们几乎是被满车的人流裹挟着冲下来的。站台一侧不甚宽敞的平台栏杆旁已站满了各国游客，人人高举手机，一副不能错过好事发生的紧迫神情……
　　对面山顶，落差达93米的“肖斯瀑布”以雄壮的气势倾泻而下，像一个山间威猛的猎人出手不凡；霎那间，有空灵的音乐声在山林间缓缓响起，似漂浮的云朵悠远缠绵；音乐声中，“肖斯瀑布”一旁的几堵石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裙白发的窈窕女子舞蹈的身影……瀑布、音乐、仙女，虚实飘渺、浑然一体。实景与印象，现实与传说，短短的几分钟便从此定格成了难忘的记忆……小火车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挪威不缺的就是自然资源，精灵的神话更是穿越古今……单独拎出这场“肖斯印象”中的任何一个看点都不够震撼惊艳，但，“三合一”的威力就绝不可小觑。弗洛姆啊，你再一次用智慧替自己又加了一层滤镜。放大的“美”也是美，反正，弗洛姆就是“红”了……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它们相互依存、相互成就、也相互制约……
如果说峡湾与人类的关系是成就大于制约，是锦上添花的存在，那么，冰川，绝不仅是取悦人类的景物，它与每个人都休戚相关……
车停在离菲耶兰冰川博物馆不远处的草坪上，可即便是知道了博物馆的位置，我还是有些诧异。博物馆像一块通体灰色的岩石，静卧于群山之间，人字形的玻璃门廊在日光下反射出一些莹光，像岩石上闪烁的冰晶。如果不介绍，远远看去，你不会觉得这里多出了一栋建筑，它和这片冰川雪山相融相依……不过，虽然这么不起眼，这还真不是一座普通的建筑。它是世界建筑界的“奥斯卡”——普利兹克奖1997年的唯一获得者。评价是“该作品是利用本土景观而非强行引入外来物进来的一个建筑典范。”什么是“外来物”？这么拗口的获奖词真心听不懂。要我说就一句话，“不起眼”就是它的“起眼之处”……
　　博物馆致力于收集、制作和传播关于冰川和气候的知识。里面放映的一部关于人类与冰川的纪录片，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分钟，但绝对是我看过最壮观、最险峻、最震撼的冰川纪实大片。冰川不同于任何一座高山，不分海拔高低，彻骨冰寒。它宁静的坚不可摧的外表下，时刻蕴含着惊心动魄的暗流，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和制约着人类。人类破坏环境的速度有多快，冰川反噬危害人类的力度就有多大。看着几个探险队员一步步用冰镐凿着冰面，艰难前行着去探索冰川的秘密，我深知，他们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在博物馆出口处有这样一段话——我们仍然有时间采取行动做出改变，来保护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命……

　　“博雅布林冰川”可以说是挪威“自然的森林”里气质最高冷的一位仙子了。曲径通幽处，但见四周峰峦苍茫，一湖翠绿恬静。“博雅布林冰川”从左前方1700米的山顶自上而下延展至离地面300米的山坡上，姿态逶迤优雅，神情冷郁高洁。淡蓝色的冰盖泛着荧光，像上天倒映在人间的一片柔美的轻云，又似美丽的树精灵仙子滑落的长长的裙摆。那股超凡脱俗的冷艳，那缕自带锋芒的寒光，即使近在迟尺，也令人不敢轻视……
　　远远的，我伸出手向着她微笑，一阵风骤然吹起我蓝色的衣裙，可是仙子在向我还礼？高处不胜寒，低处染尘埃，那崖壁上缓缓的细流日夜倾诉着，是在和自己的不甘和解？还是在和无奈的现实妥协？总有一天，眼前的仙子也会消失不见，我只能说——且慢，且慢……

　　带着一身清寒，告别冰川仙子，回到奥勒松已是傍晚。许是在至纯至洁的氛围中太过沉浸，以致乍一回到色彩靓丽的城市，情绪都调动不起来，完全跟不上行动的节奏。早就听闻奥勒松是“新艺术主义”风格的建筑代表，这种风格主张放弃传统过度装饰，倡导自然简洁的设计理念。可挪威建筑自古崇尚简洁自然，怎么就奥勒松被称为“新艺术”的标志了呢？不过，这个“新”字还是很能代表奥勒松。因为这座城市在1904年的一场大火中，几乎焚烧殆尽，随后在德国的全力帮助下才得以重建成现在的风格。所以整个城市的建筑基调和设计理念还是非常统一的。《国家地理杂志》评述其“似乎是北欧童话故事中所描写的城市，其中还萦绕着丝丝现代风情”。我觉得这种描述也很“风情”，其实，和“新”还是一个意思罢了……
　　登上418个台阶的山顶观景台，“奥勒松”尽收眼底。从空中俯瞰，奥勒松还真有些风情美人的姿态。城市建在峡湾三个延伸出去的小岛上，呈一个横向S，曲线玲珑的依卧在峡湾的怀抱里。色彩明艳夺目，心性开朗单纯，一派天真烂漫……我终于还是从仙境被拉回到了人间，两者相较，哪个更美更好？不知道。要不，先让我泡在这“新艺术主义”的峡湾里睡个好觉，我梦里再来神游比较一番……

　　奥勒松的怀抱里一夜好梦，醒来头脑清明，昨晚困扰我的答案豁然顿悟。挪威的风景没有可比性，因为她们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一个只相当于云南省面积大小的国家，却拥有2.1万公里的漫长海岸线和贯穿南北的斯堪的纳维亚高山冰川，展开就是一幅完美的山海印象图啊——1000多条峡湾是她静静流淌着的血管；15万座岛屿是盛开在她身体上的15万朵鲜花；茂密无边的森林是她的呼吸；梦幻唯美的极光是她的飞翔；高冷纯洁的冰川是她的个性。而那些港口、小镇、海盗、精灵、彩色木屋和稀少的人烟，则将这幅山海画卷装点的分外生动明艳……所以，在挪威，没有明天会更好，只有今天去哪里。今天我去公路游，我要一天穿越四季，一天跨越山海……

虽说是公路游，但一半的时间都在渡轮上。因为水域峡湾太多，所以，挪威的渡轮几乎像公交车一样发达。一艘艘看起来不那么宽大的渡轮却能轻松装下成百辆大小车子。游客们可以自行到二楼船舱休息或是在甲板上欣赏海景。水陆交通不时轮换着乘坐，这种感觉倒也新鲜，不会有长途坐车的拘束和疲劳。挪威的人口和劳动力是真少啊，看到有的渡轮从始至终所有的环节都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完成，不免在想，这要在我们国内，至少不得解决十来个就业岗位。
四大峡湾地区最北边的公路风景线，就是被誉为“挪威的世纪性建筑”的大西洋公路。由8座桥梁和堤道将数十个大西洋中的岛屿像珍珠一样串联在一起。全长36公里，如同海中一条腾空飞舞的巨龙，壮观无比……
　　大西洋公路中最高、最具代表性的一座桥梁号称“The road to nowhere”，也就是“绝路”的意思。我理解和杭州西湖的“断桥”有点类似，只是要比“断桥”伟岸多了……
　　在这座桥下，站在不同的角度，有完全不一样的观赏效果。由于设计师利用视觉误差，将桥身从最高处往下拧成了一个很大的落差，因此，从很多角度看起来，仿佛车开到最高处就再无路可走，形成了“断桥”的即视感。“地到无边天作界，山登绝顶我为峰”，当我凌空飞脚直指桥顶的刹那，山呼海啸，齐声叫好……

　　“精灵之路”是全世界最危险的12条公路之一，环绕在群山之间。因为有些路段被洪水冲垮了，所以原定的路线已经被封闭了。但是，多绕两个小时其他的山路，我们还是可以到达“精灵之路”最高处的观景平台。真的很感谢万导的理解和决断，他说服了认真而又很刻板的挪威司机，我们终于没有遗憾地领略到了这一撼世奇观……
　　这两个多小时的路，绕的太值了！从广茂高大的森林、低矮的针叶林、碧绿的草场、及至寸草不生的乱石滩；从羊群欢叫的丰美草坡、瀑布飞泻的秀美山峦、巍峨高耸的奇峰绝壁、直到冰川覆盖雪峰闪耀……就这样，两个小时，换来了四时变幻的奇景。可见，很多时候，最后的胜利就在于多的那一点点努力和坚持……

“精灵之路”的观景平台设在能完整俯视所有路段的山峰最高点。站在悬空挑出几米的半圆形玻璃栈道上，脚下就是全透明的千山万壑，很是刺激。今天山谷很清朗，11条威名赫赫的“发夹弯”盘山道无比醒目。但见狭窄的山路沿着峭壁断崖盘旋而上，有11个连续的“Z”形急转弯，路与路转弯处，很长一段都似乎紧贴在一起。趴在栏杆上，越看越觉这名取的妙。给这11条惊险的道路取名“发夹弯”，不但形似，而且十分聪明。试想，在如此考验车技的山道上行驶，想象前方只是一枚枚俏皮可爱的纤细发夹，紧张和压力是不是减轻很多？如果是叫“蟒蛇阵”或是什么“蟠龙谷”之类的，心理上会不会更加恐慌？
　　“精灵”是挪威传统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组成元素，几乎被视为挪威的吉祥物。挪威山高水深林密，道路常会因各种原因损毁。但挪威人特别乐观幽默，途中凡遇阻碍，就会耸耸肩，笑着说“精灵又出来跟我们开玩笑了”，烦恼化解的很“阿Q”，也很童真可爱……
　　我和爱人仰头齐枕在空旷的山谷上，“发夹”齐刷刷都被我别在狂风中飞舞的发间。今天上山道路被堵，准是山“精灵”又出来跟我们开玩笑了。我挥着手朝山下大喊“你好，精灵”，心情竟无比愉悦。看来，以后我们的生活中也要有自己的“精灵”，遇到糟心事就好比是“精灵”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自己坦然平和了，日子就从容好过了……

　　从“老鹰之路”回程途中，突然暴雨倾盆，气候陡变。除了模糊能看到几米远的艰险山路，所有景物一片混沌。冒着疾风狂雨，从观景台上俯瞰“盖朗厄尔峡湾”，除了轻烟般飘渺的雨雾下朦胧的轮廓，一切显得那么遥不可及……但是，我没有丝毫的沮丧，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周遭的一切轻声说了句“你真的很棒”……

　　我走进了“挪威的森林”——无论是看到参天大树还是一棵普通的小苗；无论是看到霞光普照还是雨雪交加；无论是看到吉祥奔跑的麋鹿还是爱开玩笑的“精灵”，我都会为这片森林倾倒。遇到阳光就灿烂，遇到风雨也淡然，真想在这样的森林里也站成一棵小树，不疾不徐，行稳致远……

挪威篇尾声——

万导在帮助我们办好所有机场手续后，又要匆匆飞往德国汉堡。望着他还有40分钟就要登机却还在为我们忙碌，感动不已。“兄弟，下次到欧洲还来找你”，“国际开元旅游集团万骏，一切搞定”。
人生中的每一份体验和感动，且慢忘怀……

第三篇——芬兰浴

2024年3月20号，国际幸福日。这一天，联合国把一年一度的“世界幸福指数报告”亮出来了。前四名：芬兰、丹麦、冰岛、瑞典，挪威第七。北欧牛吧，几乎前几名全给他们包圆了。而其中夺得冠军的芬兰更是连续7届蝉联宝座。这报告啊，是参考了国民收入、社会保障、长寿现状、健康水平、教育水准、自由程度、政府清廉、品德和生活态度等等好多方面的指标综合得出的结论。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在全社会、全阶层、全年龄段普遍“卷”的比龙卷风还要卷的国度生存的人来说，没有焦虑和压力的生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芬兰还有一项连续5年的世界第一。据国际反腐权威研究机构《透明国际》公布的国家清廉指数排名，芬兰曾连续五年获得全球最廉洁的国家第一名。说个最简单的数字，芬兰整个公务员系统中，除了总统，只有总理、外交部长、内务部长和国防部长4个人享有固定专车待遇，而且除了上班时间，其他时间还不允许使用。我不清楚，这个廉洁第一和幸福指数第一之间有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知道，一个贫富差距不大、官民等级意识不强、极少钱权交易的社会，把平权和同理心当做核心价值观的国家，荒蛮、负面和怨忿的情绪自然会减少，幸福指数也绝对会提高……
“地图”有时像一门玄学，冥冥之中仿佛能预示很多的国运。我仔细看了地图，又结合了芬兰的历史发展背景，发现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张芬兰真实写照啊……
地图上的芬兰像一个蜷起双腿从海面腾空奋力跃起的人，但上身却被瑞典和俄罗斯两边紧紧夹住，几乎是在缝隙中求生存……可不吗？芬兰的历史很短，不过千年。但其中就被瑞典统治了600多年，19世纪后又被沙皇接管了百余年，直到1917年才算真正独立。1939年开始的“苏芬战争”，被喻为是蚂蚁和大象的战争。芬兰虽英勇抗战，但终是寡不敌众，以割地求和告败。芬兰的崛起和迅猛发展也就这70多年。你再从地图上看看芬兰的姿势，一手伸向欧洲大陆，仿佛在急切地寻求合作和保护。这不，2023年4月正式加入北约，算是彻底站稳立场能松口气了。另一边，则是用背和屁股对着俄罗斯，现在芬兰已关闭了和俄罗斯的全部边境口岸，俄乌关系对芬兰的影响可见一斑……
北欧五国，其余四国同气连枝，总有割不断的渊源。唯有芬兰像个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孩子，总有些格格不入。语言体系别国都是日耳曼语系，芬兰是一点不搭界的乌拉尔语，基本属于语言孤岛；芬兰是北欧五国中，从来没有王室存在过的唯一国家，所以平民意识超强，毫无尊卑观念；芬兰还没有维京海盗，除了“被统治”的份，没有侵略过任何国家。芬兰人的平和、内敛、自律和包容是骨子里就带来的……我不断琢磨一个问题，芬兰没有冰岛独特的旅游资源，也没有挪威足以暴富的石油，更没有瑞典、丹麦两大豪门的历史荣光，而且人均GDP虽说稳列世界前二十，但在北欧还是垫底的。那为什么，芬兰的幸福指数是牢不可破的第一呢？除了联合国罗列出的无数条参考标准，我以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芬兰人忍耐、知足、随遇而安的民族特性。还有不可忽视的一点——芬兰发明的解压神器“芬兰浴”……
　　芬兰有三分之一土地在北极圈内，一年有一多半时间都在下雪。虽然圣诞老人和极光会带给人们梦幻般的惊喜，但寒冷和无尽漫长的黑夜同样会令生活暗淡消沉。可是别忘了，芬兰有超70%国土面积的茂密森林，这是他们取之不竭的宝贵资源和财富。我们可以想象，远古时代，芬兰的祖先们在熊熊燃烧的火堆旁享受那份原始而短暂温暖的快乐。随着时间的推移，柴堆换成了更易汇聚能量的小小木屋，桑拿浴逐渐演变成芬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是寒冬还是夏日，芬兰人都会在桑拿房里找到那份由内而外的舒适和放松……以至于现在，芬兰500多万人口，桑拿房就有350万个。芬兰浴不仅成了芬兰人排解疲劳、压力和负面情绪的最大法宝，甚至成为了一种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的最佳的社交方式。如今“芬兰浴”早已走向全世界，2020年，芬兰桑拿文化更是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看来“芬兰浴”真的会让芬兰人幸福感爆棚啊……
　　这次游轮到芬兰，时间很短暂，去除两天海上来回，只能在首都赫尔辛基待上一天。虽然对芬兰没有更多时间的全面了解，我依然期待在赫尔辛基的短暂一天就像蒸了一场“芬兰浴”，热血沸腾、酣畅淋漓……

　　一艘白色的“维京号游轮”优雅高傲的停泊在斯德哥尔摩港口。下午四时，距离开船时间尚早，游轮上宁静空旷，每走一步，都似乎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响。我和妹妹兴致勃勃直奔12层楼高的顶层甲板。推开舱门，除了迎面吹来一阵海风，空无一人……北欧极昼夏日的阳光在此时还是正午般灼热明亮，海面泛着粼粼的莹白色的波光，斯德哥尔摩的海岸天际线典雅华丽、贵气逼人……我们姐妹俩相隔万里之遥，像这样手拉手静静的凝望着海天一色，似乎还是在20多年前去格陵兰岛的船上。那时的她还是个青葱的学生，我也风华正茂。二十多年的岁月磨砺了她也沧桑了我，好在，今天我们依然能浅笑盈盈的携手在船头并立。海面上的风会越来越大，我们是否还有机会和信心在20年后再次乘风破浪？……

　　游轮在第二天早上到达赫尔辛基。这是一座在瑞典人手中建立、在俄国人管理中发展、在芬兰人开拓中强盛的独具魅力的繁华都市。她是芬兰的首都和最大的港口，也是芬兰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她兼具北欧和东欧的双重气质，又形成了自已融汇贯通的鲜明风格。别人在她身上投下的影子，终究只是陪衬了她博采众长的独树一帜……
　　乌斯别斯基教堂离码头不远，没走一会就能看到前方山坡上醒目的红色建筑。大面积砖红色的外立面上，一个金绿色大圆顶配上一圈金绿色小尖顶，最典型的俄式建筑风格，和哈尔滨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如出一辙。这是由俄国人设计的北欧最大的一座希腊东正教教堂，在赫尔辛基的城市架构里突显了当年俄国在芬兰宗教文化领域留存的印记……

　　我虽然不了解东正教，但并不妨碍我欣赏教堂的建筑和感受其特有的文化精神氛围。周围来来往往也基本都是游客，轻松自在，毫无压抑之感。坐在教堂外的大理石台阶上，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关于宗教和信仰的问题。谁都听闻过“为信仰献身死而无憾”之类的豪言壮语，也惊骇过中东少女甘当人肉炸弹的恐怖事件……这些人仿佛有了所谓的信仰就能正气凌然的“刀枪不入”。信仰是某人自发对某种思想或宗教或追求的信奉敬仰。那么，各类思想和宗教的创始初心都是什么呢？盲目的信仰是否也能成为当权者们的一种精神控制和统治的工具？希特勒二战期间对犹太民族600万人的灭绝屠杀；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哲学家和科学家布鲁诺，因为捍卫和发展了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被罗马教皇活活当众烧死；亚美尼亚因宗教信仰和政治地位引起的大屠杀导致150万人死亡；柬埔寨的红色高棉因为信仰不同，4年杀了一半的国人同胞，以致文明断代，知识断层；还有世界各地数不胜数灭绝人性的政治和宗教迫害……所以，有一些教派和团体，也许创立的宗旨和理念都是很正面积极、很能振奋人心的，都对无序纷乱的世界起到了一定的引导和规化作用，也激起和满足了一部分人类的得失心和欲望。但如果不幸沦为了某些宗教、政治狂人和团体用来愚民、腐败和谋私的工具，那么，再好的宗旨也不过是一件外表光鲜、内里肮脏的掩人耳目的外衣。

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一个改变了我生命觉知的先贤在演讲中曾说过“信仰纯属个人之事，你不能也不应该使它组织化，如果你这么做，真理就变成了僵死的教条，同时也变成那些懦弱的人和暂时无法得到满足的人的玩物。我坚持主张没有任何宗教或组织能引领人们见到真理……”

在异国他乡一个陌生的教堂门口，思考这些想不通也辩不清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很傻也很有意思。现在世界大部份的教堂、寺庙不仅是宗教圣地，也成为了重要的旅游场所。无论信与不信，无论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去欣赏探究，还是作为精神寄托去崇拜信仰，各取所需。这样的和谐才是人类文明的真正进步吧……

赫尔辛基正是这样一座和谐包容而自由开放的城市。你猜，我在赫尔辛基大教堂门口看到了什么……
赫尔辛基大教堂是一座古老的路德派教堂，位于赫尔辛基议会广场，也是芬兰首都最著名的地标建筑。通体白色的外观配以淡绿色的穹顶，端庄典雅，气宇非凡，展示出极高的古典美学价值……
　　一场盛大的万人露天音乐会将要在几小时后的广场举行，舞台就搭建在大教堂的正下方。几辆大吊车正往教堂台阶上运送当做围栏的石墩；工作人员在教堂的两侧调试着各类音响设备；游客在门前一片忙碌的气氛中依然气定神闲的参观游览；三三两两的市民在能看见教堂的所有山坡、草地和咖啡馆门前的椅子上快乐的等待……一切似乎都应该是喧闹而嘈杂的，但当这一切整体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感受到了一种芬兰特有的随遇而安的从容、洒脱和自由……
　　今天，赫尔辛基大教堂不是高高在上的圣地，它只是一场平民狂欢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它是舞台辉煌大气的背景，也是赫尔辛基放声歌唱的底气……

　　赫尔辛基大教堂正前面的广场中心位置，矗立着一座帝俄时代的《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铜像》。为一个异族首脑塑像纪念，发生在1894年的俄国统治时期很好理解。但问题的重点是，芬兰在1917年独立以后，为了感念这位沙皇二世曾给予芬兰很多的自主权，一直将他的塑像保留在原地。这份坦荡的胸襟，恐怕会让很多不遗余力搞个人崇拜的国家首脑们无地自容吧。这座雕像还有一个让我感动的点，在于它纪念的不仅是芬兰的大公，还有最普通的民众。在塑像的底座四周，另站着四座塑像，各拿着剑、盾、镰刀和稻穗，分别象征着法律、和平、光明和劳动，昭示着平民百姓同样是芬兰的创造者和骄傲。又仔细看了下塑像落成年份，没错，就是“甲午战争”爆发的1894年。那一年，国人还在对封建帝王三叩九拜，而清政府却给国家带来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议会广场不仅是赫尔辛基的市民活动中心，也是国家的政治、文化、宗教和法律中心。大教堂、政府大楼、赫尔辛基大学、总理府、最高法院……不分衙门高低，官员、牧师、法官、学生、市民齐聚一堂。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也就在幸福感第一的芬兰才能看到吧……

　　赫尔辛基的建筑多以浅色花岗岩为主要材料，白色和淡淡的奶油黄居多。风格据称是“新古典主义”。我的理解，就是与传统的欧式古典风格相较，更加端正、理性和简约。城市很安宁也很洁净，浅白色的整体基调优雅恬淡。上一次看到这样一整座白色的城池还是在巴黎老城区，对了，巴黎的建筑就是典型的“古典主义”风格。同样是白色，一个像华丽的宫廷贵妇，一个如清新的民间女子，各有千秋……

　　步行街不喧闹，也没有那么重的商业气息。街头，有乐队正在表演，酷酷的主唱女孩很有态度的拉着小提琴，我们边晒着太阳边跟着打节奏。路边有很多咖啡屋，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巨大的三明治，我的注意力全在行人的身上。商业街懒散着溜达的游客并不多，大多是目标明确、步履坚定、眼神清澈的芬兰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内敛、自律、社恐出名的芬兰人如此有腔调、有个性，时尚感和审美观简直了。不管是年轻男女还是花甲老人，每一个人的着装和仪态都非常讲究，从头到脚风格鲜明而统一。老朋克的摇滚范、赫本式的优雅、碎花田园的清新、西装革履的严谨……似乎都在无声的提醒着我——每个人、每个年龄段都是人生这个舞台上不可或缺的主角。这种来自群体所有人的自信和从容，是我在任何一座城市都不曾感受过的…

　　赫尔辛基火车站的造型非常特别，不像一般车站那么高大方正，到像艺术馆一样很有复古文艺的味道。门厅两边各立着两个石人雕像，手里都捧着一个地球状的透明圆球。这是不是代表着芬兰人对全球化的理解和提倡？确实，以邻为壑、闭关锁国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历史的车轮不能倒退，总是要滚滚向前的……

　　火车站广场南北两侧分别是“雅典娜艺术博物馆”和“芬兰国家歌剧院”，都有150年以上历史。近朱者赤，难怪火车站设计的这么有艺术品味。歌剧院的门口有一座芬兰最杰出剧作家和小说家基维的青铜坐像。基维是芬兰历史上第一个用本民族文字写作的现实主义作家，是芬兰近代文学的奠基人。我没有读过他的作品，没有资格做评价，但我敬佩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尤其是第一个敢挑战世俗权威的人，推陈出新永远比墨守成规难上千百倍。基维老先生凝望着地面，我凝望着他，我们都陷入了沉思……

　　回游轮码头的途中，必经波罗的海边的赫尔辛基集市广场。这是芬兰最著名的露天集市，到处是售卖食品和手工艺品以及纪念品的摊点，人头攒动，一派生机勃勃的祥和气氛……集市再热闹，也无非就是一个普通的市场而已，并不足以引起我多大的兴趣。但是，我就是站在市场上惊呆了！因为，我看到了与市场一街之隔的那栋大楼——总统府。路中间没有任何阻隔，民间最烟火气的集贸市场和一国最壮严权威的首脑所在地共处一条街，不用回避，自由穿梭。想我一个在国内伟大的广场要经过三道安检的人，看到如此“松懈”的安保管理，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国有国情，家有家规，这样想就对了……

　　船，缓缓离港。傍晚顶层甲板的海风愈加强劲，吹的我几乎站不住。那就直接将我吹的飞起来吧——飞过蓝色的海湾围绕着的绿色的森林，绿色的森林拥抱着的白色的城市，白色的城市点燃着的我心中团团的火焰……将我周身每个毛孔都洗的如此清爽、连思想都净化的如此纯粹的“芬兰浴”，何妨真的轰轰烈烈再来一场……
　　生活中的所有热爱和激情，且慢减退……

第四篇——丹麦童话

童话，是指通过丰富的想象、夸张的情节和拟人的手法编写的适合儿童欣赏的故事。童话般的世界是一个充满奇幻、美好和无限想象力的地方，它更适合成年人自我麻醉和催眠……
说到童话，就会提起安徒生，提起安徒生，就会想到美人鱼，想到美人鱼就会记住丹麦……这个循环从来没有被打破，似乎，丹麦就是童话世界的鼻祖。今天，我想自不量力的颠覆这个观念。在我心里，安徒生是童话的天花板，而丹麦不是，只不过安徒生恰巧生在丹麦而已。安徒生巨大的影响力让人们在潜移默化中把“童话”平替成了丹麦的“特产”，而丹麦借坡下驴就把“童话”变成了自己纯洁动人的一张笑脸。而事实恰恰相反，丹麦的历史和发展不仅没有“童话”世界般的纯真简单，而且所有的现实都在犀利的告诉人们——丹麦的“童话”只是用来善意的“欺骗”全世界的，而丹麦自己根本不相信。让我们来看一看丹麦几张真实的脸谱……
海盗——丹麦这个国家是真正从海盗起家的。在从公元8世纪到十二世纪的海盗时代，不但一直攻击整个英格兰和法国沿海地区，而且在英格兰的领土上还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他们的抢劫和杀戮，给西欧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和灾难。后来，又陆续攻占了挪威、苏格兰大部和瑞典南部等地，公元1016年，丹麦海盗在最强盛时期建立了“北海大帝国”。而且，海盗时期的丹麦还将格陵兰岛和法罗群岛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一直控制其主权到现在……
北欧霸主——随着海盗时代的结束，丹麦又开始了北欧霸主的时代。在玛格丽特一世在位时，建立了以丹麦为主导、瑞典、挪威共同加入的卡尔马联盟。利用武力和政治联姻，丹麦国王经常可以兼任挪威和瑞典国王。由于当时冰岛属于挪威，芬兰属于瑞典，实际上，在14世纪至16世纪的几百年间，丹麦是现在北欧所有国家唯一的“王”……
第一面国旗——世界上第一面国旗来自丹麦，但最初，它只是一面战旗。公元1219年，在丹麦与爱沙尼亚异教徒的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眼看就要全军溃败的关键时刻，突然，一面带有白色十字的红旗划破长空飘扬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丹麦国王高喊着“抓住这面旗帜就是胜利”，带领军队在十字战旗的鼓舞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从此，白色十字红旗就成为了世界上最早的国旗，它象征着丹麦的力量和胜利，也展示出丹麦人的强悍和果敢。一个把进攻的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民族，是不相信只靠神仙帮忙就能取得成功的……
鲸鱼——丹麦地处波罗地海出口，是沿岸各国进入大西洋的门户，也是连接西北欧的桥梁。丹麦本土由406个大小岛屿组成，张牙舞爪地伺伏在海面上，像极了一条随时等待机会高高跃起的鲸鱼……鲸鱼是海洋中最智慧凶猛的生物之一，许多海洋动物都唯恐避之不及。论本土面积，丹麦是北欧五国中最小的，但唯有它从来没被任何北欧国家占领过。鲸鱼勇往直前有无畏的胆量，纵观丹麦历史亦是如此。虽以武力建国，但在军事征服的过程中总是能遇到更强劲的对手。面对各路豪强轮番鏖战，丹麦屡败屡战，从无畏惧。及至占领的土地逐渐丢失，武力值渐渐没落……但它又一个跃起翻身，改走中立路线，开始搞经济发展了，逐渐从军事强国又变成了农业和工业强国。在《圣经旧约》中，鲸鱼被描绘为再生的象征，寓意着希望与重生。丹麦不是一个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但通过政府和人民不懈的努力，现在丹麦人均GDP稳居全球前十名，在生物制药、可再生能源和信息技术等领域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丹麦，这条在大海的风浪中从来没有停止过搏击和自救的鲸鱼，换了一种姿态，继续在自己控制的领域耀武扬威……
　　所以，丹麦与“童话” 不是等同的关系，而是一种需要和被需要。“童话”，不过是现实而强硬的丹麦给自己戴上的一顶浪漫柔软、给全世界看的美丽帽子而已……
　　安徒生童话是丹麦的一笔享之不尽的精神财富，而“小美人鱼雕像”则让世界上更多的人对丹麦产生了向往，甚至会认为“不看美人鱼等于没到过哥本哈根”。看来，丹麦是很懂借力、借势、借智的，一个“美人鱼”给丹麦带来了远超其本质的美誉度和实实在在的物质财富……

1909年，嘉士伯啤酒的创始人受芭蕾舞剧“小美人鱼”的吸引和启发，捐资为小美人鱼制作铜像。现作品安放在哥本哈根长堤公园的浅海中……
　　“小美人鱼”是个苗条秀丽、长着一条鱼尾巴的少女。她侧身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姿态含蓄文静，神情充满忧郁……她为了追求爱情和人类生活，放弃了自己的声音和自由的海洋，但她所有的善良和牺牲都未得到回报，最终化为大海中的泡沫……
　　有人说，在丹麦和哥本哈根的历史和发展中，这个童话中的美丽形象已成为其强有力的精神支柱，是丹麦人心中牺牲精神和高尚情操的象征。可是，我想问一句，你们只看到了小美人鱼的善良、牺牲和奉献，可看到了安徒生作品中人性的现实、丑恶与复杂了吗？况且，这条“小美人鱼”即使变成了雕像，也没过上童话世界的幸福生活。头颅被数次割掉偷走、手臂被砍、油漆泼身……小美人鱼啊，你让人们心生怜惜的故事，你无私高尚的品德，或许只是一块无形的金字招牌，无论是国家、城市、团体还是个人，谁想借用都有利可图……

　　猛然间，想到安徒生“皇帝的新装”，怎么没人把那个愚蠢、虚伪、自欺欺人的统治者形象塑个雕像出来呢？那个塑像的现实意义和警示作用无疑会更大。哈哈，当然这个锅不要丹麦背，又有多少国家的当权者愿意百姓看到这样的塑像呢？都敢讲真话了，那还怎么愚弄？……

　　见过柔弱、隐忍、甘于成全他人牺牲自己的“小美人鱼”，我们再去看另一组雕塑——吉菲昂喷泉……
　　说是喷泉，其实主体是一组铜像。吉菲昂是丹麦传说中最具现实意义的女神。相传有个瑞典国王答应女神挖走一块瑞典土地，限时一昼夜，挖多少算多少。于是，吉菲昂女神就把她的四个儿子化为四条力大无比的耕牛，套着犁，从瑞典挖走了一大块土地……这就是雕塑要表达的主题故事，是务实、理性的丹麦人自己真正需要的神话。女神一手执鞭，一手驾着四条耕牛奋力奔跑，何等威武而不懈……圣阿尔班教堂就在雕塑旁傲立着，像为女神撑起了一把堂而皇之的保护伞，而那水花飞溅的喷泉就是最称职的气氛担当，把吉菲昂女神挖别国土地时的拼搏状态衬托的气场全开……

　　“小美人鱼”和“吉菲昂”一个是童话，一个是神话，都立在哥本哈根。“小美人鱼”是吸引全世界人来爱怜的，而“吉菲昂”，才是丹麦人心中真正崇拜的女神形象吧……“腓特烈大教堂”顶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最大的一颗铜绿色脑袋，用上帝视角审视着这一切。上帝看到，每个时代都有自己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有时需要神话，有时也需要童话……

　　到达阿马林堡皇宫已是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把八角形的广场晒成了蒸笼。城堡的建筑结构、配色和外部装饰都谈不上出色，就是很典型的北欧风。我的目光落在了笔直站在大太阳下一动不动的哨兵身上。但见他一身夏季戎装，头上却带着一顶高度、宽度都约有尺余的黑色熊皮毛帽子，估计生活在零下50度的爱斯基摩人带上这帽子都绝不会冷。汗水顺着年轻哨兵的脑门直往下淌，他也不能擦一下，着实有些令人心疼。这种高而厚实无比的帽子自1805年起就为丹麦皇家卫队所用，不仅是一种军事装备，更展示了皇家的威严和庄重……我就在想，这两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用靠武力打天下了，这象征着军事传统和历史荣耀的帽子就不能在夏天换一顶吗？估计除了淌汗的皇家卫队的孩子们，没人想过这个问题。皇家要尊严、国家要传统、城市要特色、游客要稀奇、谁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终于还是在哥本哈根找到了一处与安徒生和童话世界毫不违和的地方——新港……
　　午后的暖阳里，“新港”明丽动人、袅娜水灵，款款迎着我们含笑而来……这一路见到的雕塑、城堡、教堂、街心公园，虽各有特点，但基调总体还是略显孤傲沉郁。像和一个从来都是理性冷静、不苟言笑的巨人相识，我也很难一下把自己的热情激发出来。但，“新港”不一样，她散发出的气息明朗而有温度，她展现出的姿态随和而有个性，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恰到好处……

虽说哥本哈根四面临海，最不缺的就是“水” ，可“新港”偏偏就是一条人工运河。300多年前，为了能将海上交通引入城市中心，特意开凿了这条能伸到哥本哈根心脏位置的运河。不论当时开凿是为了什么，“新港”的诞生确实推动了城市的发展，创新了城市的格局……
随着运河的开启，两岸有了临水的街道，有了一栋栋鳞次栉比的彩色房子，有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的盎然生机。最重要的是，自古尚武的民族有了文化和艺术能蓬勃发展的人文环境，有了丹麦对世界文坛贡献巨大的安徒生的到来……
　　安徒生曾在“新港”生活了二十年，这是他创作生涯最巅峰的时期。“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公主与豌豆”等等享誉世界的童话作品都在“新港”这块自由而充满朝气的土地上应运而生……
　　“新港”不是童话，但孕育了童话。“新港”的“新”，在古老而又强势刻板的丹麦和纯真美好的童话世界之间，架上了一座和谐互通的桥梁。丹麦从此尝到了“童话”带来的甜头，这“童话王国”的浪漫光环和无形资产，可比成天武刀弄剑得来的一切要容易也光彩多了……

丹麦人无疑是个实干家，这“童话”讲的再好听，也要变成真金白银才有用。一方面，“童话世界”的名头带来了可观的旅游收入，另一方面，把“童话”的概念尽可能拓展延伸——“乐高”玩具已变成全世界儿童买之不竭的新“童话”，有180年历史的趣伏里游乐园已成为欧洲最著名的游乐园之一……丹麦与“童话”相互成就、相得益彰……
厄勒海峡大桥连接着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和瑞典的第三大城市马尔默，全长7.8公里，两地乘高铁不过半个小时。我们一路过去不用安检、进出站无须检票，就像在一座城市里乘公交那样便捷。但是，8公里的距离真的像看到的这样“畅通无阻”吗？……
　　走进丹麦，不代表走近童话。离开丹麦，更不意味着远离童话。
　　童话世界的天真和纯粹，且慢消失……

第五篇——瑞典女王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1632年一个寒冷的冬日，瑞典最伟大的“北方雄狮”古斯塔夫二世在战场阵亡。他6岁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加冕“瑞典女王”；18岁亲政后不久，与丹麦这个老对头达成和平协议，从此终止了两国间不休的战乱；在她的竭力斡旋之下，席卷大半个欧洲的因宗教对立引起的“三十年战争”签订了休战协议，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得以安宁；她极力将瑞典由“武治”向“文治”转变，积极推动了教育、艺术、文化的发展；她面对社会期望和自我实现之间的挣扎，毅然于28岁自行放弃王位，从此成为一个灵魂自由的人；她游历欧洲，帮助了很多艺术家和学者，在她去世后，意大利给她树立的纪念碑上铭刻着她的三个不朽传奇——让出王位的勇气、蔑视权贵的胆魄、战胜异端的信心……
敢问天下君王，有几个愿意自动从国家的权利巅峰走下神坛，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百姓？为了那一顶王冠，从古到今，杀戮、背叛、篡权、欺骗、阴谋……还少吗？
　　我无比尊敬在位的“瑞典女王”，更无比崇拜平民女子“克里斯蒂娜”。从此， “瑞典女王”，不仅代表着一种国家权力，更是一种精神力量的象征。她，是高贵、是勇敢、是和平、是博爱、是清醒、是自由、是风范……
　　请允许，我把这一次北欧的瑞典之行冠以“瑞典女王”，以表达我对这种精神特质的欣赏和偏爱……

上集：王者之都

斯德哥尔摩于我而言，是北欧五座都城中唯一的老朋友。二十年前，妹妹在瑞典皇家工学院读书期间，我曾陪同她在此居住过一段日子。闲暇时光，我们几乎跑遍了这个“北方威尼斯”所有的小岛。斗转星移，故地重游，流逝的岁月、时代的烟云还会在古老的皇城街巷中与我的思念和期待紧紧拥抱吗？……
　　斯德哥尔摩是北欧最大也最华美的都市，没有之一。她比雷克雅未克厚重、比奥斯陆古老、比赫尔辛基华丽、比哥本哈根平和，她色彩艳丽而不失典雅，她简约明朗而不失高贵，她有着“女王”般的王者之气，又有着200多年没有战争硝烟的诗意人生……
　　中午12点，王宫有每天例行的仪仗队换岗仪式，坚持了500多年，风雨无阻。今天不知有什么大活动，加上了上百人的军乐团在王宫中央广场演奏。仪仗队的小伙们还是整齐划一的帅，穿着二十年前和他们父辈一样的制服，恍如隔世。军乐队则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组在一起，如果不是穿了统一的军服，你会以为是个民间乐团。乐队演奏指挥是个颇有艺术家风度的大叔军官，而乐团队列指挥则由一位相貌平平的健壮大妈担任。这可是代表国家形象的军乐团啊，在我们国内不说这形象过不了审，就这年龄也早就回家带孙子了。可瑞典就是这么个随意、温和、包容、坦然的国度，而且是男女权益最平等的社会。看到雄赳赳、气昂昂的中老年女指挥，我下意识的也挺直了脊背……

　　阅兵结束，人潮渐退，皇宫大门外的斜坡广场恢复了些许平静。四周260多年前建造的米黄色宫殿沐浴在暖金色的光晕里，愈发显现出一种低调奢华的卓然气韵。站在最高处的位置朝下望去，一条上百米宽的斜坡径直伸展到不远处的海面，蓝天白云、桅杆林立……这个从厚重到清新、从威严到自然，同时霸占你眼睛和心灵的场景，当年曾让我一眼沦陷，至今不能忘怀……还是那个我喜欢的瑞典吧？有尊严、有风度，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慢和故作高雅的虚荣……

　　瑞典最古老的、有700多年历史的斯德哥尔摩大教堂依旧神圣而庄严。她见证了丹麦对瑞典的长期控制和1520年针对瑞典贵族和神职人员的斯德哥尔摩大屠杀；也见证了“瓦萨王朝”的建立和崛起，瑞典从此从散乱分裂的局面逐步走向统一、团结和强大；她见证了瑞典在古斯塔夫二世的卓越领导下，通过一系列的国内改革和对外征战，一跃成为整个欧州的强势帝国；也见证了近代瑞典一直在国际纷争中保持中立、整个国家得以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免于战火涂炭……现在的瑞典是一个高度工业化、经济发达、拥有完善的社会福利和保障制度的国家，被认为是全球最幸福的国家之一。也许，有人要说，瑞典曾经不也是海盗出身靠打打杀杀起家的吗？我还真要反驳一下，瑞典的海盗和挪威、丹麦的海盗都不同，他们出海不是一味靠武力征服和抢掠，更多的是以物换物，和其他地方进行贸易。说他们是海盗，不如说是有着海盗标签的商人更准确。再说一个例证，大航海时代，有许多欧洲国家为了发横财，打着贸易的旗号往中国贩鸦片，毒害了无数中国百姓。瑞典也有“哥德堡号商船”多次来往中国做生意，在一艘意外触礁的沉船上，人们没有发现丁点鸦片，全是两国的日用特产。“哥德堡号商船”因此被称为世界上“最干净的船”……
　　站在“斯德哥尔摩大教堂”室内坚实而深邃的台阶上，历史的风云就这么无声地拂过我的脑海。一步跨出，阳光灿烂。身后，是沉重而沉默的教堂，扑面，是清爽又清凉的海风……

　　“斯德哥尔摩”老城广场人声鼎沸，不大的区域内到处是各国的旅游团队。这还是二十年前我看到的那座在700年前中世纪就建立起来的古典、温润、沉静的“老城”吗？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类建筑还在原地等待，却因为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喧闹而失了本有的韵致；圆圆的小青石块铺就的窄窄街巷还在四处徘徊，却再也找不到可以靠着墙角安静思考的空间……一时，想到了大美新疆的“独库”公路被车流“堵哭”、想到苏州园林的清雅被黑压压的人流碾碎、想到节假日的“黄山”睡满卫生间的游客……不禁困惑，旅行中，心境和景物到底哪个更重要？“赫尔辛基”的老城远没有“斯德哥尔摩”老城的古典风华，但就是因为给了我和她心灵对话的契机，便觉得彼此的灵魂都有了触碰和慰籍……一时一景一心境，我记忆中的“老城”，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黄昏……

美丽的梅拉伦湖宁静如初，碧蓝的湖面涟漪微起，像“女王”矜持曳地的宽大长裙。湖畔，一栋临水而立的红砖建筑，中间部位赫然耸立着一座约100多米高的塔楼，头顶带着三个金灿灿的皇冠。我不是很理解，设计师为什么要在1911年建造的瑞典市政厅上方树立代表1397年“卡尔马”联盟成员丹麦、挪威、瑞典的三座皇冠？彼时，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一世是三国共同的“王”，那同样是个让我无比敬佩的有远大谋略和强悍手腕的女政治家。忽然间，我想通了，瑞典在1900年就设立了“诺贝尔基金会”，这个市政厅也会同时兼任诺贝尔奖的颁奖地。诺贝尔奖是全球性的国际奖项，这三皇冠的设计不仅夺人眼球，无疑会更好的体现一种国际化的合作与交流的开放精神。
　　诺贝尔奖的设立，源于瑞典著名的化学家诺贝尔的遗愿，他最著名的发明是炸药。他原本是希望炸药能为矿山爆破和道路建设等工业生产提供帮助，谁知这项发明让他成为超级富翁的同时，也成为了战争和破坏的帮凶。所以他立下遗嘱，将其遗产的一部分作为基金，奖励那些为人类的幸福和进步做出卓越贡献的科学家和学者……
　　掠过沉静的湖面，我轻轻抬起手，似乎就轻易的握住了塔楼上的那顶皇冠。其实，人生最重要的那个“奖”一定是自己颁给自己的。这个奖项叫做——良心……

　　在斯德哥尔摩坐地铁绝不会感到枯燥，这里的地铁站被誉为世界上最长的艺术长廊。绝大部分地铁站整体公共空间就是一件巨大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来自于150位各国艺术家的奇思妙想。只不过，从底层到路面，有些地铁站的人行扶梯实在太高了，估计有几十层楼高，反正一眼看不到顶。我们刚到的那天晚上，人行扶梯已停运。拖着4个大小行李箱，站在高耸入云般的扶梯旁，我们几乎彻底崩溃。好在妹妹东奔西跑半天，总算问到了无障碍电梯位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现在回想起这一幕，那过去了的，都将成为亲切的回忆……

有着150年历史的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不仅是全瑞典最大的车站，也是整个北欧地区人流最多的交通中心。灰白色的外观加上平铺直叙式的建筑布局，自然简洁，很有些瑞典人内敛、温和、安静的气质特征。可是一进大厅，气氛就变的“暧昧”了，金铜色主体的古典雕塑、紫色的炫彩天幕、现代科技感十足的广告牌、宫廷复古风的旋转楼梯……单独看每个都很抢眼，堆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反而get不到精髓了。我华贵高雅又不失纯净简约的斯德哥尔摩啊，你可千万不能什么都一揽子收进来啊。做人也是一样，活出简单不容易，活出复杂却很简单，选择和放弃都需要勇气……
　　斯德哥尔摩，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感谢相遇、珍惜过往、祝福未来……
　　

下集：南方的家

回到“马尔默”，回到南方的家……
“马尔默”位于瑞典最南部，地处波罗的海厄勒海峡入海口。1658年以前，是属于丹麦的第二大城市。之后，由于丹麦在和瑞典因争夺领土和影响力的战争中战败，“马尔默”割让给瑞典。从此，“马尔默”又成为瑞典南部要塞以及和丹麦、欧洲大陆往来的桥头堡。现在的马尔默是北欧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之一，不仅是瑞典的海军基地，而且是北欧重要的贸易中心和货物集散地。或许是因为领土的渊源，丹麦对这座城市特别友好，至今“马尔默”和“哥本哈根”都通用一个交通购票系统，两地居民来往非常方便……
　　妹妹和妹夫很早就从“斯德哥尔摩”搬到了“马尔默”。我们只有姐妹二人，从小到大姐妹风雨同舟。他们的孩子，也同样是我们宝贝的“大头儿子”爱瑞克，就在“马尔默”和“合肥”之间一年一度的万里飞行中长成了15岁的英俊少年。今年是他第一次一个人飞回“合肥”过暑假，陪他一起回“马尔默”的，是他中国的“小头爸爸和围裙妈妈”。因为有情感的牵挂，“马尔默”就像是我们的另一个家，虽远隔重洋，却毫不陌生。我们甚至对瑞典超级足球联赛的顶级球队“马尔默足球俱乐部”的比赛成绩都了如指掌，因为“大头儿子”就是该俱乐部最忠实的核心啦啦队员，我们也就爱屋及乌了……
　　我们的家在闹市区的边缘，独立安静。附近，有许多夏季度假的别墅，家家户户的草坪、花园都打理的比公园还要精致。许是南方的阳光更热烈，或是我的感受更亲切，那些伸出木栅栏的玫瑰花都似乎比别处开的更芬芳……

　　“马尔默”老城区和新城区的建筑有着迥然的区别。“老城”基本都是在丹麦国力最强盛的时期建造的，因此许多建筑的风格颇为繁复华丽。哥特式的“圣彼得大教堂”神秘忧郁，荷兰文艺复兴式样的市政厅庄重典雅，方正沧桑的碎石街巷，运河环绕的绿荫小桥……如果一路上不是看到那么多裹着头巾、披着头纱的中东人，“老城”具有的欧洲中世纪城市的氛围感还是很值得流连的……

看到街上成群的中东人，不禁想到了瑞典特显著的“难民问题”。瑞典是人均接受难民最多的欧盟国家，自2001年以来.共接收了超过100万难民，“外国出生人口”飙升到200多万，超过瑞典总人口的五分之一。瑞典不仅要给难民提供住所，还要给每人发生活津贴，免费让他们受教育，帮助他们找工作……所以那些逃离战火的中东难民、乌克兰难民纷纷涌向瑞典……但，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瑞典的“圣母”情怀使百万难民得以被人道庇护，但随之而来的是社会治安的日益混乱和动荡、国家财政压力的加剧、本土居民福利的减少、人均GDP的下降……
邻国丹麦则采取了和瑞典相反的、欧洲最激进的反难民政策。不但自己拒绝接受难民，而且即使联合国和欧盟有难民的配额也一概拒绝执行。为防止难民进入，甚至在重要时期关闭和瑞典之间的大桥。于是，在一端强势驱赶、另一端扶危济困的大趋势下，桥头堡“马尔默”就逐渐成了难民重灾区……
这真的是一个世界性的两难选择题。人道、善良、宽容与安宁、富庶、和谐到底该怎么选呢？瑞典，你这个“马前卒”啊，我该敬佩你还是同情你呢？……
妹夫“阿伟”为了我们的到来，专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每天不是忙着买菜烧饭就是开车带着我们四处逛。他是个典型的瑞典男人，俊朗高大，极其温和而腼腆。看着他精心安排的行程表几乎详细到每一分钟；看着他极其努力的用夹生的中国话为我们介绍风土人情；看着他跑到很远的市场为我们买最新鲜的名贵海鱼；看着他很晚也要陪我爱人看他已经看过很多遍的瑞典喜剧，只为两个男人可以一起吃着爆米花默契的哈哈大笑……我在心里说，弟弟，到中国看姐姐的……
　　马尔默新城区现代化程度非常高，积极明朗的开放姿态，展现了作为世界第200强的一座经济发展城市应有的勃勃生机。全球知名的瑞典家居品牌“宜家”IKYA的总部就设在“马尔默”。作为一个家居大卖场，同时也是当之无愧的北欧风格的代表。它最独特之处就在于首先开创了以体验为核心的家居购买模式，无数个样板间就像无数个正温馨生活的家庭空间。大到统一配套的家具，小到牙签盒和烛台，一应俱全……
　　IKEA的一层是美食广场，妹妹说，这里的瑞典国菜“肉圆”非常正宗，很多人专门到这里吃肉圆饭。想到“大头儿子”在中国对“肉圆”的情有独钟，我立刻好奇的去买了个大份……

　　阿伟带我们去看摩天大楼的途中，路过他的办公大楼。他停下车，一定要让我们在楼下照个相留念。妹妹笑道“也不是什么特色建筑，有什么好照的”，“我要让同事们看到我美丽的中国姐姐很喜欢我的工作”，阿伟一脸自豪。我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座造型动感奇特的摩天大楼"Turning Torso"从海平面直插云天，这就是北欧地区最高、欧洲第二高的住宅大厦，“马尔默”的新地标。190米高的银灰色楼体旋转着往上攀升，极富创意和未来感。这一路北欧的自然、古典跑下来，乍一看到科技味十足的现代化摩天楼，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大楼旋转的角度像一个巨人扭动的身躯，他似乎在前行的征途中转头去看身后留下的印记，又像在现实的等待中不忘回身去眺望更远的未来……

去“隆德市”之前，阿伟给我们卖了个关子，他说，隆德藏着一个和他有关的秘密。“揭秘”总是会令人兴奋的，从马尔默出发，沿着瑞典南部斯科耐省最富饶的土地开了不到一小时车，就到了北欧文化名城“隆德”……
“隆德”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在还是丹麦管辖时期的1103年，就建造了“隆德大教堂”，成为了丹麦大主教驻地，并因此奠定了北欧基督教中心的地位。1085年，教会成立了专门培训神职人员的大教堂学校，应该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初的成人学院的雏形了……
成立于1425年中世纪的隆德方济各会学校是北欧地区最古老的高等教育机构，也算是600年前北欧第一所正儿八经的大学了……
1666年，瑞典在方济各会学校的基础上，正式成立“隆德大学”，一所历史悠久、具有高度活力和创新力的欧洲综合研究性名校就此诞生……
　　所以，我们是抱着虔诚、尊敬而好奇的心情来到“隆德”揭秘的。但我还是低估了一个叫“氛围”的词所带来的力量，我终是沦陷在“隆德”沁人心扉的书香世界里。没有了自以为是的好奇，只有一见钟情的沉迷……
　　

　　“隆德”，是一座城，也是一所学校。1000多年延续不断的人文教育的香火仿佛把“书卷气”都熏染凝结在了全城每一寸空气里。“隆德大学”九个学院，占据了隆德市绝大部份区域，没有大门和围墙，和市中心的差别就是更宁静而已。偶尔经过几个背着书包的学子，神态从容的小声说着话，不见丝毫狂悖和轻慢。我也不由更放缓了呼吸，唯恐惊扰了草坪上的露珠……因为不是旅游城市，没有大批游客的喧闹嘈杂，“隆德大学”所散发的学术气息便愈加纯粹，你不忍惊醒更不忍破坏。我轻轻的闭上眼沉醉了片刻就轻轻的离开了……想到“剑桥”校区络绎不绝的旅游团，“哈佛”幽静的长椅上坐满了吃面包的游客，“厦门大学”每天因人太多要预约……我真为“隆德大学”庆幸。当年站在“剑桥”挤满人的河道边默念“再别康桥”，心中没溅起丝毫涟漪，而此刻，在“隆德”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隆德大学”，现在全球排名第85位，几百年间出过十数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她或许没有世界那些顶尖学府的教学和科研力量，但是“隆德大学”有自己独特而鲜明的方向。在民主的视点、批判的思维、对全球环境的关注、以及对种族多样性和社会多样化的探索和思考等多个学术领域，“隆德”含蓄谦和的同时，风采绰约、桀骜不驯……

　　我在千年风雨的侵袭中等你，我在千年的呼唤期盼中等你，我终是用最后的坚持等到了你，从此，我们有了共同的不朽和秘密……几十年前，一位隆德大学的化学教授，偶然发现了“隆德大教堂”屋顶有异样。作为斯科耐省化学污染方面的质检权威，他有着超强的职业敏感和责任心。他对屋顶的建筑材料做了仔细的检验和分析，结果发现屋顶原有的修建材料和雨水混合会引起化学反应，其中含铅量超过普通雨水1000倍。长此以往，不仅会导致教堂腐蚀老化坍塌，同时，经教堂下水道排出的污水会造成城市的铅污染……由于他的惊人发现，政府对“隆德大教堂”整个顶部做了重新的修建。代表了北欧基督教中心地位的千年大教堂从此更加稳固，学术天堂的隆德城更加环保安宁……
　　这位当时名扬瑞典各新闻媒体的化学家就是阿伟的父亲“英玛”教授。千年的“隆德大教堂”等到了你，而你却早已远去……一阵风过，几片仍是碧绿的叶子无来由的落在身旁。“英玛”叔叔，你也在等着我们的到来吗？……

　　“兰斯克鲁纳”是瑞典南部斯科耐省最优越的天然海港。在1658年归属瑞典前，这里是丹麦人抵御瑞典的一道坚固的屏障。“兰斯克鲁纳城堡”及周围的防御工事和护城河系统被誉为欧洲最大、保存最完好的古代防御系统之一。城堡里甚至关押过被俘虏的瑞典某代国王。风水轮流转，瑞典接管斯科耐省后，这里又变成了瑞典抵御丹麦进攻的前沿阵地。1676年，两国国王亲自率军在这里为争夺北欧霸主地位，进行了北欧地区之间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战斗“兰斯科鲁纳战役”。战争以瑞典险胜结束，迎来至今几百年的和平。从此，“兰斯科鲁纳”完成了它的军事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逐渐变成了海边的“闲云野鹤”……

　　近些年，城堡及周围护城河和海滩又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旅游度假区。看着雄踞在护城河中心的伟岸城堡如今一副乖巧模样，海滩高处一门门遗留下来的大炮变成了孩童们玩耍的坐骑……有欣然也有怅然。“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狄更斯是在什么社会大背景下说这话的呢？……

　　回程的路上，经过林间一处绝美的深潭，阿伟开始了他的单人高台跳水和游泳表演。我和妹妹一边聊着闲天，一边为阿伟加油，爱人在一旁忙着当摄影、当解说……阿伟上岸，余兴未尽的说“下次我们一起游，我会表现的更好”。我笑着拍了拍这个单纯的弟弟，“好，希望到时我们还能游的动”……

因为要上学，“大头儿子”不能每天跟我们一起跑。但他还是抽空给我们做了无敌好吃的“爱心汉堡”；每天学着健美运动员的动作给我们展示健身成果；跟“小头爸爸”一起在大电脑上兴高采烈的打了几场足球和拳击比赛的游戏；跟“围裙妈妈”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悄悄说着小小少年的大大梦想；……那个抱在怀里、扛在肩上的胖娃娃不知什么时候就长这么大了……
　　因为父母工作忙，妹妹从小基本就跟着我。她年少成名，获得全国“飘柔之星”后就出国读书，一晃就二十多年。妹妹不擅厨艺，但为了我们天天很早起床做早餐，别说，那个肉沫卷味道真是很棒；她在身体很不舒服的情况下还在斯德哥尔摩机场等我们一直到凌晨，看到她的那一刻，张惶不定的心就放进了肚里；在芬兰、丹麦，有了她当向导，我才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去体会和思考……我那个清丽、文静、高冷、公主的妹妹啊，原来你也可以这么强大……
　　离开“马尔默”，离开我的家，永远都在心里，所以不说再见……

森林小木屋，我们终于来了……
“哈兰省”是瑞典森林和湖泊的天堂，“哈姆斯塔德市”是哈兰的一座港口城市。因此，除了成片的原始森林和点缀其间的无数清澈的湖泊之外，这里还有着绵延的迷人海滩……在这座美丽的城市其中一片的原始森林里，藏着一栋极普通的、孤零零的小木屋，交通不便，人迹罕至，苍凉寂寞……
这里，就是阿伟家传了几百年的私有森林和祖屋；这里，寄托了阿伟对已故亲人们所有的念想；这里，也饱含着他对这片故园深切的热爱和付出的心血。小木屋是阿伟心中的圣地，也是他兄弟亲戚们每年一度团聚的地方。马尔默到这里要跨省开近3个小时的车，他最多每两星期就要来一趟。给木屋刷防护漆、清洁卫生、修剪杂草、维护基本生活设施、砍伐屋子近旁生长过快的树木……或者什么都不做，就到森林转转，然后给我们发几张照片。从木屋的春到森林的秋，从木屋的火炉到森林的白雪……
　　所以，对这片森林、这所木屋，我们也是神交已久。念念不忘，必有回想。这不，就在回国前一天，正赶上了阿伟和妹妹夫妻俩还有他大哥三个人要在木屋一起举办的生日Party。隔空看了那么多年森林木屋的照片，眼看就要靠近了。像一直崇拜的偶像即将出现在眼前，我瞬间激动的有些大脑空白……
　　渐渐的，没有了城市、小镇、汽车、行人，……渐渐的，只看到骄傲的森林、自由的飞鸟、悠闲的溪流、坎坷的小路……这是一条阿伟家族几百年间在原始森林里披荆斩棘踏出的一条林间小道。几个月不除草，小道就会被藤蔓覆盖。可想，要在原始森林里畅通无阻，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此刻，岁月静好的森林里难得又响起了这么多笑声和脚步声，踩碎了沙沙作响的树叶，惊飞了五颜六色的小鸟，终于，我看到了那栋木屋——红墙白顶、坦然伫立、不畏风雪、不惧孤寂……

　　阿伟的大哥“安德森”正在独自忙碌。为了这次聚会，他特意提早两天从英国飞回来准备。整修了门前的草地、搭上了聚餐的帐篷、预定了二十人的餐食、煮上了香浓的咖啡……“安德森”是个冷峻的酷帅男子、一个专业度很高的业余赛车手、一个世界500强公司的高管……放在中国，那就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阿伟因为要陪我们，这次聚会的准备工作基本都由硬汉“安德森”一人承担。看到我送给他的礼物，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笑了一下，没有几十年看腻的客套寒暄，转身又默默去厨房了……

　　阿伟的两位叔叔婶婶和他们的儿孙一起来了，拿着自家种的一盆花、一瓶酒、两盒巧克力。在我们看来，这点礼物还要分送给三个寿星，也许太简单，但人家双方都非常满足开心。倒是每个人之间的拥抱真诚又热烈，比礼物可隆重太多了……

　　阿伟的二哥带着两个宝贝匆匆赶来。娇柔可爱的“蒂娜”和开朗帅气的“纽娃”看到“爱瑞克”和小表弟立即就跑了过去。几个孩子笑闹着在不甚平坦的草地上踢起了足球。我爱人似乎也被场上的欢快气氛所感染，主动跑去当守门员，结果被主力球员“爱瑞克”一个射门就扑摔在地上……望着爱人坐在草地上哈哈大笑，不禁感慨，快乐有时真的很简单……

　　我和一位叫“爱娃”的婶婶一见如故。她恨不得在一天之内就把她所有的故事告诉我。包括她是从小被收养、但得到了最多母爱的孩子；包括她们家的院子最近想种什么花；甚至她被自家的猫又抓破了哪里……那么坦诚又轻松，没有敷衍隔阂，毫无世故圆滑……

　　生日餐是个巨大的“食物魔盒”，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因为我实在不知怎么形容。有半个桌面大小的食物一层层的叠加起高高的一整块——新鲜的海鱼、大虾、牛肉、猪肉、黄油、奶酪、水果、蔬菜、面包……天哪，这么多不同品类的食材混合在一起，竟然无比美味……没有主客之分，一切随意。这真是我参加过的最没有任何负担、最自在的宴会了……

　　餐后，是游戏时间。说是游戏，却无比认真。裁判“阿伟”提前把有很多题目的纸贴在一棵棵大树上，每三人一个小组，轮流去猜答案。互相监督，不得舞弊，那种严肃紧张的气氛看的我又好笑又有点惭愧。我们可能习惯什么都不当真了，最后，就真的找不到什么是真的了……

厨房堆满的盘子还没清洗，又要开始新一轮甜品大战了。看大家都在尽兴的聊天，我悄悄走进房间开始洗碗。“安德森”进来看了我一眼没说任何话，接过盘子开始第二轮的安排。甜品食毕，我接着开始第二轮的洗碗，这次是“阿伟”走进来。他也没说任何话，只是默默蹲下身，满眼愉悦感的帮我把餐具一件件放进矮柜里……
　　再不舍，夕阳还是悄悄染红了林梢，大家在声声“再见”中又一次热烈拥抱。“爱娃”邀请我下次一定要去她家做客，我点着头真挚的对她说“欢迎你到中国来”……
　　我们一家和“安德森”共六个人留下收拾屋子。吃晚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位硬汉的话变多了，嘴角也泛起了柔和的笑意。临别，我举起双手比了个“爱心”，他也立刻学着回了个“爱心”。这就够了，不是吗？……

　　木屋的墙上，挂着一张已经泛白的家庭合影。那个前排被抱在怀里的女孩就是这栋木屋曾经的主人——阿伟的奶奶。一个出生贵族、千娇百宠的女孩为什么会几十年无惧无畏又孤独寂寞的住在原始森林里？她怎样带大了她的孩子、还教育的如此优秀？在二战时期她又无私的收留了两个芬兰逃难的孤儿。几十年后，那两个已成家立业的孩子回来看她，还是见面就喊“妈妈”……我没有去问任何问题，因为什么答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栋木屋还被珍爱着、维护着、想念着……

　　我把北欧之行最细腻、最浓厚、最平实、最朴素的压轴文字都留给了这间森林中的木屋。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情意”更值得、更珍贵。那就从森林里拣两片最好看的树叶，回去夹在北欧的美篇书里，等她发黄，像沉淀的思念……
　　人世间所有最珍贵的情感，且慢遗忘……

终极彩蛋——

嗨，亲爱的朋友，等你很久了。如果你坚持看到这行文字，你无疑是个极耐心、富涵养、重感情、懂轻重、很睿智、特清醒的人。那就恭喜你了，因为你能牢牢抓住生活中所有的美好……

2024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