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醉客

醉客…

<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不论你走到哪个村庄,路上或者庄户周围,随处可以看到各种颜色的鸡群,它们漂亮而肥壮;它们自在而悠闲地踱步、觅食。冬天,它们任性地纷纷飞上矮墙,蹲在墙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或在草垛边成群结队地刨食吃。夏天,它们在绿荫茂密的树杈上晃悠,在发烫的小石路上捡小石粒吃(据说吃小石粒是帮助消化的)。不分季节的,它们总是或团休或追逐,急匆匆的四处找食。走累了,就成群的趴在草丛中长时间纳凉。母鸡们口中不断地发出咯咯声,那声音清脆悦耳。而公鸡们时尔侧调皮的拍拍漂亮的双翅,在鸡群旁悠闲的踱步,时尔引颈高鸣,一副独领风骚的姿态。有时候,它们爬在松软的土堆上,用蓬松的两翅使劲地往自身壅土,大概是以土洗澡,来降温的吧,它们自由自在地,无忧无虑地玩得甚欢呢。也有时候,不同群的两只大公鸡一旦相遇,,就不怀好意,马上摆起架式,准备凶猛的斗架呢。这时候若没有人去劝解,它们会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可能!它们打起架来,那可没完没了。那俊美的羽毛被对方无情的利爪拔下一地,红红的鸡冠被啄出血来,仇恨的目光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抖动着健翅,跳起来,用翅膀猛拍对方,用利爪撕扯对方,用嘴狠狠地啄对方,那凶猛的程度,让人惊得目瞪口呆。它们这种频频而斗的激烈程度,让人看着后怕。这种拼尽全力的斗智斗勇,大概是在守护自己的领地或种群吧!不然,怎会如此仇视对方呢?这时候,那怕有个小孩前去劝架,也足可打破这种斗得你死我活的局面来。不然它们一直会僵持,誓死与对方血战到底呢。</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农户有三宝,鸡鸣狗叫娃娃闹”。的确如此,七九年后,家家户户都干劲十足地养起家禽来。那牛的哞哞声,羊的咩咩声,鸡的咯咯声,鸭的嘎嘎声与小孩的戏闹声交识在一起,让人悦耳,让人从心底里萌生对生活的热爱之情。整个村里特别热闹!浓浓的烟火气,被供得特别旺盛。</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五年春末,约摸十一岁半的我,每天跟着大几岁的孩子们一起去林间或山坡上放羊。除了早上和下午赶羊去山坡上吃草,中午还要帮母亲守护简陋的家园,并照看两位懵懂的弟弟。如果太阳好的话,还要晒晒土,隔一会儿,脱下黄球鞋,和弟弟们在土层上慢慢地帖着地面移动,将薄土层画成凹凸不平的形状,以便让太阳使劲往干晒。赤脚在土中行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初让小土颗粒弄得脚底板痛痒难忍,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弄上好几次呢。要是土中有锋利的石头片或废洋钉洋丝头,不意间总会划伤脚底板的,叫人忍着疼痛去想办法止血。不然,等母亲下地回来,发现那土还没被晒干时,那肯定被收拾的就是我了。其间,还要给三只鸡零星地喂点食,也提防被流浪狗叼去或被人偷了,如果母亲所叮嘱的每件事,若哪一件忘了去做或出了问题,母亲会毫不客气的先暴揍上我一顿,以再呵斥几声两位幼小的弟弟。母亲总是以这种暴力教育我们,让我们长点记心,少惹点事非。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家中除了母亲,家务事只有十岁出头的我能胜任了(我们兄弟间,一个比一个大三岁),母亲每天下地干活前,总要对我吩咐许多家务事来,不过我也挺懂事的,知道她持家特别的不易,所以将布置的任务我基本能按时完成。</p> <p class="ql-block">  这年农历五月末,那只肥大的黄色老母鸡又开始下起鸡来。它下蛋的地方,自然选在它所熟悉的那间小草篷里。每当下蛋完毕,它就‘咯咯哒,咯——咯哒′的炫耀,要叫喊老半天呢,生怕我们听不到似的。当听见黄母鸡悠扬顿挫的叫喊声时,我和两位小弟弟就争先恐后的向鸡窝冲去,童真的我们,惊叫声和嬉笑声充满了整个院落。而我总要呵斥并制止他们,生怕他们的鲁莽行为去弄破鸡蛋呢。如果被碰破皮,甚至连鸡黄都掉在地上,那就狗叼尿脬——空喜欢了,况且母亲知道后总免不了修理我们一番的。有时候,我们几乎同时听见黄母鸡在使劲叫唤时,老三(当时约6岁)便开始吵吵嚷嚷着,他要去捡新生的鸡蛋,并坚决保证,这次不被打破。尽管老二也强烈要求由他去捡,但出于对老三的疼爱,最后决定由我和老二陪着老三一起去兴致勃勃地捡。当老三惊喜的双手捧起尚热的鲜蛋时,脸上便浮出异样的笑意。这时候老二迫不及待地也冲上去,从尚未防备的老三手中迅速抢过鸡蛋,并轻轻地摸了又摸,然后仔细地瞧上又瞧,之后就恋恋不舍地交给了我,他还念念有词地对老三说:“你拿不住,你还小,如果将鸡蛋打碎了,大哥哥揍死你呢!……,我慌忙地接过老二递过来的鸡蛋,再看看气急败坏的老三,他已经连哭带嚷地躺在小麦草上打滚呢……当然,捡鸡蛋这样的有趣情景,在我家轮番上演着!弟兄三人为抢鸡蛋而将鸡蛋打破的事件也时常发生。败事后,就只好等母亲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对我们裁决。我们三人在母亲面前互相指责,互相推卸责任,这时候谁也不肯让着谁,闹得直到母亲怒目圆睁,大声吓唬时,我们才会不甘心的草草收场。每次捡回来的鸡蛋,当然由我亲手轻轻地放入事先铺好小麦草的栲栳里,将栲栳小心翼翼地置放于炕旮旯里,栲栳底下得事先铺上小麦的杂叶,上面再盖上一块破单子,两位调皮的小弟弟则悄悄地蹲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围观,认真地数了又数。</p><p class="ql-block"> 我亲自和二位弟弟们捡蛋,当栲栳中第一层被放满,我和弟弟们又拿来些麦草衬上,(防止第二屋的鸡蛋磕破底层的鸡),就在上面又一颗颗地放置。总之,我们就这样精心存放起鸡蛋来。目的就是,等那黄母鸡不再下蛋时,它会‘造窝’,它整天竖起羽毛,口中粗粗地“咯咯咯”叫着,似乎不肯善罢甘体,看起来浑身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凭着听过或见过的经验,我们知道老母鸡是要孵小鸡的节奏!当然,让老母鸡孵小鸡的事,是在我哥仨万般申请后,经过母亲同意才让我们行动起来的。要不然,在家中极度缺钱的日子里,鸡蛋不再是孵小鸡的必要选择。它可以换点盐碱之类的急需用品,孵小鸡的事肯定不被母亲同意。况且时间已进入夏末,等小鸡出生时也是到了秋天了。我们这儿,一般不去孵秋天出生的小鸡,秋天出生的小鸡叫秋鸡娃,不等御寒之羽长全,天气就已经变得冷了,小鸡们幼小的身子还抵挡不住刺骨之寒冷,会被冻死的。因此这种小鸡的成活率是相当低的。所以,想要孵一窝小鸡,一般就要选择在阳春三月,这时出生的小鸡,经过整个夏天的茁壮成长,到了秋天,御寒之毛已经长全,再也不怕深秋里早晚的寒冷了,所以成活率是蛮高的。也不知啥原因,这次母亲居然会答应下来。我们一天天的拾捡鸡蛋,心情是愉快的,也是急切的,就盼望着早日孵上小鸡呢。为这,相对于另一只母鸡和那只长得十分漂亮的大公鸡,我们对这只母鸡予以特别的照顾。</p> <p class="ql-block">  一只母鸡一般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会连续产蛋,每天一颗,一月会高达二十八颗左右。不过也有隔一天产一颗的,或者连续产上几天蛋后隔一两天的。我们的黄母鸡总共产了二十三颗(一颗被不小心摔碎),虽没达到我们的期望,不过也是很不错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找来一个无盖的破木箱,铺上厚厚的小麦草,三位弟兄将木箱抬入主房的墙角里放置稳当。若不稳,就在木箱底下衬上一些木柴片。然后,六只小手不断的在麦草上面压一压,抚一抚,最终将那些干草弄成鸡窝状……待这道工序完结后,我们三个兴冲冲的去提存蛋的栲栳。栲栳由我轻轻地提着,二位弟弟在旁边帮扶着。不是我一人将那二十三颗鸡蛋提不起来,而是我们在那样的年代里一边干自己所喜欢的活儿,一边从中寻找着快乐。而他们明显是来凑热闹的。</p><p class="ql-block"> 鸡蛋,由我先从栲栳中先取出三颗,轻而有序的放入被我们搭建的鸡窝中央,然后老二惊喜地踱着脚的嚷着:“大哥哥,大哥哥,应该轮到我了,我也要学着你放三颗,不然我就不干了……”在我的指导下,老二也完好无损的将栲栳中的三颗红鸡蛋小心的放入我指定的地方。这时候,老三早耐不住性子地嚷着也要放三颗。我双手捧着老三捏着鸡蛋的白嫩的小手,怕他捏不住,会掉在已放好的蛋上。这时候,老二也扶住老三的小胳膊,我们一起帮老三顺利的将三颗鸡蛋放入鸡窝。幸庆之余,老三在原地蹦蹦跳跳地欢呼着:“我也放上了,大哥哥二哥哥,我也放上了,也没打烂呢,㖿!㖿!……”就这样,我们在紧繃心弦但也快乐的氛围里,将栲栳里的种蛋向新搭的鸡窝里一一摆放进去。当剩下最后三颗时,老二建议由我们每人一颗,完成最后的胜利,我欣然的点点头,并由我率先去放第二十一颗,由于十分顺利也就放松了警惕,当鸡蛋刚拿出栲栳,就从我未被攥紧的手中倏地滑落出去,′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蛋黄渐渐地摊开来。他们立刻沮丧起脸来,先是看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鸡蛋,再抬起受了惊吓的目光看看我,看我当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嘴里还各自可惜的喃喃自语着。忐忑不安中,我们面面相觑着,都害怕得竟没吱出一句话来。如正炕已经被尿了,再不言尿炕之事,该想法子,怎样去晒毡的事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另想他法了。我在惴惴不安中也自责着,并急中生智的想了个万全之策,以瞒过母亲锐利的目光就能万事大吉的。我命令似的,让他们悄悄地用小铲子去铲些细土来,并吩咐他们顺便怀中揣上草笤帚来,还厉声厉气地补充,千万别让母亲看见,看见就遭了。他们接到我的密令,猫着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剩下的最后两颗蛋,当然由我懊悔般的放入。我们哥仨齐心协力的将这事去妥妥处理,并且尽量不留痕迹的清理干净了。好不容易收放的二十三颗鸡蛋,在我的粗心大意之下,又少了一颗,令我们三人惋惜了好久!之后我们将老鸡婆哄来,三人合力逮住它,放入木箱边缘,让它先认一下亲生的蛋。它先是半拍着翅膀,彷徨不安的在木箱边缘思索,然后伸长脖子,咯咯声中低头去窥视那些蛋,然后用嘴钩轻轻拔了拔其中的几个蛋。这时,我和两位弟弟躬着身在木箱旁边一动不动的站着,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瞧着老母鸡的一举一动。最怕它不愿意去孵那些蛋,更怕它的双爪踩破鸡蛋呢。还算顺利,那鸡婆在木箱周边盘旋了好几回,就慢慢地将右爪小心地伸进窝里,身上的羽毛不断的抖动着,嘴中不断地发出爱恋的咯咯声。再后来,它就稳稳当当地在新窝里老老实实地蹲下去,专心孵起蛋来。总算收回了徘徊不定的心,我们哥仨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做着鬼脸,欢天喜地的悄悄关上门,渐次退出了主房间,随后轻轻关紧门。</p> <p class="ql-block">  一只孵过几窝小鸡的老母鸡,不必要太多操心,稍微照料一下,它就能老练的孵起蛋来。起初,它一连两日都不曾下窝进食。纵使我们强行驱赶,它也不肯离窝,还时不时的竖起翎毛,拉长声音吓唬人。当老二伸手挑逗它时,老母鸡找准时机,嘎的啄了一下他的小手背,吓得他急忙缩回手,哭喊着赶紧藏于我的身后,吓得浑身哆嗦。这情景惊得老三先是尖叫起来,然后又铜铃般地畅笑起来。我转身仔细查看了一下老二被啄的手背,也无大碍,只留下一指甲大小的红印,估计还是被啄痛了。我抚慰了一番他后,让他俩离鸡窝远点为好,一防再遭不测。在老母鸡毫无防备之下,我索性一把捉住它,慢慢地将它从鸡窝里移出来。老母鸡极不情愿的在我的双手中拼命地挣扎着,不断发出哀求声。我匆步来到院中,迅速将它放于空旷的院中,它试图又跑着向主房门里冲。我急忙提醒二位弟弟将房门关了,以断老母鸡的退路。目的是让它足餐上一顿。</p><p class="ql-block"> 而老母鸡的火食也十分单一,就半盆我们从野外铲回来的野菜,用切刀很不规则的剁上一阵,再用晾温的开水烫上半碗麦麸,将剁碎的野菜掺和进去,搅匀即可,外加少半盆凉水放在旁边,这就是它的饭食。像粮食中的小麦和玉米颗粒就舍不得喂它,因为我家一年的收成都不够全家吃十个月,还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去喂鸡呢。等了一会儿,那鸡有力的扑棱了几下翅膀,翅膀将院中的尘土掀得弥漫起来。之后就舒心的津津有味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几口麸皮包裹野菜的疙瘩,就喝几口旁边的凉水。鸡喝水的样子很有看头呢,它先是在水中咕咕地含上一些,然后抬起头,扬起脖子,吧哒着嘴往下吃力地咽,脖子上的羽毛随着下咽的动作而很有节凑的抖动着。当它狼吞咽的吃饱后,就抬头用机灵的眼眸四处打量着。</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我们还不能急着赶它上窝孵蛋。让它在院子里溜达几圈,一来让它活动一下筋骨,因为长时间让它蹲窝,会伤害身体。二来,等它屙一坨鸡屎来,不然怕鸡因长时间孵蛋而生病。果然,不一会儿老母鸡很随意地在院中央屙了一大坨粪便来,臭味道随风飘入我们的鼻孔,甚是难闻。我们哥仨赶紧捂住鼻子,口中埋怨似的喊着:“臭死了!臭死了的四处躲藏!……”</p><p class="ql-block">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敞开房门,顺利将鸡赶上窝。它在蛋周围思索了片刻,又依然决然地步入蛋坑中,老老实实地焐起蛋来。还不间断地扭头环视一下身子周围,若发现有蛋暴露在羽毛之外,它会用嘴将那蛋轻轻钩入身子之内,然后就昼夜相拥。</p><p class="ql-block"> 看了母鸡孵小鸡的过程,真是辛苦了它了,它那日复一复的坚守精神,真的令人佩服。对呀!母爱是真挚的,母爱是伟大的,母爱是可敬的,不论是动物还是人,母爱里不会容入半点怠意和虚假,母爱永远是世间值得传诵的诗和咏唱的歌谣!</p><p class="ql-block"> 母鸡孵小鸡的时间,需要经历21天。我们哥仨每天扳着手指,在算小鸡出生的日子呢,有时候也会算错的。虽然我家就在小学对面座落着,校内的歌声和读书声听得使人羡慕、陶醉,也只能贴近校门看看热闹而已。我和老二上小学的岁数已经超龄,但也因种种原因而没能入学,所以我们还不会写着计算小鸡出生的日子。每天去田埂上挖野菜,也偷人家玉米地里的萝卜叶子或白莱叶子。让二位弟弟放哨,我忐忑不安地偷着拧上几把,放入栲栳最底层,上面苫上我们所铲的野菜,就鬼鬼祟祟地抄小路回家,给鸡做饭,每天重复照料着母鸡和其它两只鸡,当然给其它两只鸡喂的食,相对于母鸡而言,就少之又少了。我们这里是这样编述的:“鸡鸡鸡,孵小鸡,三七二十一;鸭鸭鸭,见小鸭,四七二十八;鹅鹅鹅,孵出鹅,经历一月多!”,你可别说这仅仅是顺口溜,其实真就这么回事儿呢。</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们哥仨日复一日的精心照料着孵小鸡母亲的日常,若遇到雨天,就让母鸡在主房里就餐,屙屎,残局由我们一起打扫。这样做,是怕母鸡淋雨后会生病,也怕老母鸡的羽毛沾上雨滴,去孵蛋时,种蛋会降温,导致蛋里面的小鸡会死,我们也不懂,反正母亲是这样说的。而我,还要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外出放羊、割草,带着弟弟们给母亲在地边送简单的晌午,回来时还要带上一背篓燕麦草(晒干后贮备,冬天喂羊),那背篓绳子勒得肩膀发麻而且臃肿。还要帮家中在较远的渗泉中去挑水(一个人只能挑两半桶,多了就挑不动,扁担压得肩膀疼痛难忍)。如果带上老三,和老二一块去抬水(也是两半桶水),那就容易多了。每天几乎轮翻上演着这样的家务事。你别看这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琐碎事,但完全让你做下来,并不是很轻松的事,整天干下来,将人累爬了。</p><p class="ql-block"> 夏至已过,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都是很热的。我们口中不间断地计算着,老母鸡孵蛋的时间已经十二天了,再有九天,可爱的小鸡们会争先恐后的破壳而出,那该多开心呀!等老母鸡离窝去进食的空儿,我们乘它不注意,就偷偷溜进去观察被孵的蛋究竟有何变化。蛋还是那蛋,表面上并未发生不同之处,只是用手摸上去,热乎乎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老母鸡持之以恒的抱蛋,大概是也撑不住了吧。有时候,纵使它吃得嗉囊鼓起来,粪便过后,还是久久的不肯回去,总想在院子里多逗留一会儿。有时候,它暴发似的拍打着双翅,从这边傻傻的笨重的飞到那边,以释放心中积压下来的郁闷。哎!每次看到老母鸡这样演绎的情景,不由的让人为之心生怜悯,而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它受苦受累的样子,一点法子也没有。</p><p class="ql-block"> 盼星星盼月亮的,我们终于盼到它孵蛋的第17日了。这天,还是阳光灿烂,正是选蛋的大好日子。母亲让我们先烧温半桶水,说是要漂蛋。我们兴高采烈的去做这项很有意义的工作。于是我们从草垛上抽麦草的抽麦草,锅中添水的添水,爨火的爨火……不一会儿,那半锅水在我们的忙碌下,已冒起了热气。这时候让老三喊来母亲,让她用粗糙的大手去试温。由于没下地干活,所以今天的母亲,脸上也挂着喜气洋洋的笑意(以往,是劳累过度,母亲时常阴沉着脸,脾气急燥)。试过水温,母亲温和的说:“正好!正好!再不要添火了!"</p><p class="ql-block"> 我用漏水的破铁罐将温水一一舀入铁桶中,我们哥仨一起拎起桶,吃力的提到老母鸡孵蛋之处。将拉扇推到最达限度,让主房里的光线足够亮,门也大开着,让屋里亮亮豁豁才好,这样就能看得清哪个蛋在晃动了。</p><p class="ql-block"> 先迫使老母鸡提前下窝进餐并休息去。我们娘四个将头攒到一起,七手八手的快速将窝里的蛋全部放入温水中,屏住呼吸静观鸡蛋的动静。若哪个鸡蛋先呼噜噜地摇动起来,我们就先将它捡起来放入孵窝。对呀!在遇水而动的蛋,肯定是里面的小鸡受到了外部的刺激而使劲晃动起来的,是活蛋。一颗,两颗,三颗……我们兴奋的观察着,捡选着。几只好动的手,将温水面弄得也颠簸起来了,母亲大声唬着我们,一人一个的捡,不然就看不精准了。于是,我们不约而同的排成队,让母亲在水中选捡,然后递给老三,老三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又小心将蛋递给老二,老二也笑容满面的将蛋递给我,由我成熟老练般的将选蛋一一摆放进窝。这方法很凑效的,我们这儿将这事叫漂蛋。最后有两个蛋,始终不见在温水中摇晃的。母亲肯定的说,这两个是水蛋(不是受精蛋),孵不出小鸡的。于是我们将它俩放到一边,将测蛋用具舒心的搬出室外。漂蛋的速度要快,要准,拖延的时间过长,会对蛋里面的小鸡不利的。还有,时间拖得太长,怕老母鸡生疑,不肯回窝的。</p><p class="ql-block"> 老母鸡所产的二十三颗蛋,看来只有二十颗能孵出小鸡了。我们在惋惜的同时也快乐着。不过这种土做法还挺科学呢,一来能准确测出将要出生的小鸡个数来,二来将水蛋提前选出来,能减少老母鸡的孵蛋负担来,可谓一举两得。</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老母鸡昼夜不离的,依旧用热身子老老实实的焐着那些将要破壳的种蛋。那两颗孵不出小鸡来的蛋——我们叫做浑蛋,母亲让我们扔到臭水沟里去。出于好奇心,我们将它们在臭水沟旁的石头上摔破,顿时发出刺鼻的臭气味来。定睛一看,里面真的没有小鸡的形状,就半壳黏糊糊的黄色的液体,也不见蛋清。另一颗被磕破,除了散发着同样的臭味,也和那颗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还真是两颗浑蛋呀!</p><p class="ql-block"> 第十八天,第十九天,我们哥仨还时不时的喃喃自语着,焦急的等待着小鸡出生。还不停的爬在窗台上,窥视着鸡窝和老母鸡,看到底有没有惊喜出现。也去不停的摇着母亲的胳膊讯问小鸡啥时间出来呢。当母亲心情好的时候,她就耐心且不厌其烦的告诉我们再等两天就会破壳,当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就扯起嗓子:“哎呀!你们到底烦不烦呀,说了多少次了,要等到二十一天呢,你们就是听不进去,耳朵反长了吗?……每当母亲训斥开来,我们就无趣的灰溜溜地跑出门外去躲避。</p><p class="ql-block"> 盼啊盼,等啊等的,我们终于等到第二十天了。从早到晚,我们心神不宁的隔三差五的去看窝里的蛋,看有没有破壳的迹象。但每次都是无望而归。甚至在梦中还梦见,一群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老母鸡的膀下蠕动呢。</p><p class="ql-block"> 第二日清晨,我被母亲从酣梦中叫醒,催促我去放羊。我揉着惺忪的双眼,去随便用凉水抹了把脸,顺手撩起衣襟揩了揩脸,从锅里拿上一块黄色的玉米饼,先急匆匆地看了一下鸡窝。都二十一天了,看有没有小鸡破壳。也不考虑老母鸡是否会啄我,撑起鸡肚,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鸡蛋有裂缝或小洞。之后就悻悻地赶着羊群出了家门。</p><p class="ql-block"> 由于太阳的连日暴晒,路边和地埂上的杂草枯萎的矮了下去,几乎贴紧地面了。夏老虎带来的这种干旱天气,将河里的水量减少了大半,一块块的小麦被晒得提前成熟了。遥望,山坡上不再看见昔日的绿意盎然景象……总之,一派惨不忍睹的状态!</p><p class="ql-block"> 露水少得可怜,根本湿不了鞋的。羊群们你争我抢似的,艰难的啃着半干不嫩的寸把高的草。几个野蛮的放羊娃边扭边乱叫着,互相追逐着,心情貌似很好。而我的心思并不在野外,也不关心羊是否会吃得饱。我的心呐,一直在家中的老母鸡的孵蛋之事上!低头,一直在翻来覆去的寻思:“小鸡出生了没有?如果有小鸡出世了,破蛋壳会不会割伤小鸡?老三会不会伤害它们?不会吧?有老二在呢,一切应该会发展的很顺利的……”我一直这样寻思着。</p><p class="ql-block"> 管它羊吃饱了没有,时间一到,焦急的人儿立马甩起羊鞭,奋力驱赶它们下山,火速往家中跑去。</p><p class="ql-block"> 老远里看见,老二牵着老三,在家门口的路边急切的等待着我回来,想必一定会有好消息要告知我。当看到我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向我奔跑而来,他俩欢呼着,雀跃着,口中气喘吁吁地,嘟嘟囔囔的告诉我:“大哥哥,大哥哥,小鸡把蛋啄破了,有——两只的——头也出来了……”听到这振奋人心的消息,我更加狂奔起来。将那羊鞭奋力抛给老二,让他俩去圈羊。我飞也似的奔向主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正如两位弟弟所言,我刚跑到主房门边,就紧忙收敛了狂步,生怕那无拘无束的举措惊吓到老母鸡,使它在惊惶不安中踩了小鸡。然后屏住呼吸,整了整缺扣的衣襟,蹑手蹑脚地向鸡窝靠近。当我半蹲在窝边,仔细观察时听见有小鸡娇弱的叽叽声。这让我惊喜不已!当好动的手刚伸出去,老母鸡立刻竖起全身羽毛,有力的拉长了咯咯声,一副要全力攻击我的架势。我不怪它,也不恨它,这是母爱的一种体现,是呵护子女的一种本能,当威胁逼来的时候,它以最大的能力捍卫自己的地盘是值得表扬的,极力呵护子女的行为是受赞誉的,我怎么去恨它呢。大概是老母鸡发起对我的战斗动作时,惊动小宝宝了吧,我正思忖之时,它的肚下传出来一阵清脆而婉啭的叽叽声,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急促,有点恐慌!怎么办呢?反正老鸡婆防备森严,让我不论怎么欲试,都无法靠近。嘿嘿!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兴冲冲地找来两块破布缠绕在手与胳膊上,这样纵使老鸡婆拼命的啄我,也不至于弄伤皮肤。</p><p class="ql-block"> 两位弟弟这时候已麻利地将羊群赶进圈里,扣上篱口,径直向我跑来,以分享他们看到的喜悦!他们并好奇的盯着我绕在胳膊上的破布,不解的问:“大哥哥大哥哥,你在胳膊上绑破布干啥呢?”和他们一起兴奋的走着,我随口答了声怕老鸡婆啄痛哩!这一答,他们才恍然大悟起来,老二抢着说:“大哥哥还办法多的很!”接着老三也跟屁虫似的响应着老二的说辞。</p><p class="ql-block"> 我们中规中矩的蹴到老木箱旁观察了片刻。我开始行动起来,试图将老鸡婆的身子用缠了破布的双手支撑起来。它先是奋力反抗,尖叫声充满了房屋,还不断的用尖嘴连续狠啄我的胳膊。我不怕它啄,因为我早有了防备措施,它根本就啄不疼我的。老鸡婆是不懂我们的心意的,它用不着对我们大动干戈,它的反抗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的善意它根本不理解,我们只想看看而已。在支起老鸡婆身子的空儿,他们俩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我也偏着头去看。已经有四只小鸡破壳而出了,他们半闭着小小的眼睛,无力的爬在麦草上,不断地叽叽呻吟着。也有三两颗蛋已严重的裂了痕,有一颗蛋缝里,能看到小鸡的绒毛,估计小鸡不久会破壳的。还看到,有的蛋身上出现了两芝麻一起的那么大的洞……</p><p class="ql-block"> 老母鸡无助地咯咯着,还下意识的垂头向窝里瞧,好像在看我们,将它的孩子们到底怎么样了!真是可怜了天下的为母之心!我将它轻轻地放在木箱边缘,让它自行入窝。这样做的目的,避免它的双爪误踩了小鸡。这时,母亲在严厉的催促我们赶快去吃饭,不然她下地迟了!</p><p class="ql-block"> 眼见为实后,我拉着弟弟们兴高采烈的去吃早饭。饭食无非就是半锅水中煮上切成方块状的洋芋疙瘩,等煮好了再调上几勺子酸浆水,再等水滚了,煮上母亲做的杂面蛋就行,基本无油水和调料可放。这种饭我们这里叫起面疙瘩。那年月里不吃这个,也没别的吃头,但经常吃,也令人难以下咽。偶尔有点韭菜咸菜和油泼辣子放在里面,那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红绿白黄在碗中游荡,看着也挺有味口,可还是不常有的,时常撒撮盐就已经很可口了。我们围着放在土炕上小桌而坐,狼吞虎咽似的吃了起来,都已饿了的原因,吃起来还津津有味呢。母亲边吃边给我们命令似的叮嘱着任务。家中的各项任务由我牵头,二位弟弟为辅,保证为母亲做得头头是道!</p><p class="ql-block"> 母亲还没有去下地割小麦,斩金截铁的还嘱咐我们,不要给刚出生的小鸡给水喂食,说它们还不会吃,二到三天后才可给软食,如果强行喂了它们,会得消化不良病,会胀死的。还说刚出世的小鸡不会饿的,它们吃老鸡婆的鸡毛奶,以鸡毛奶维持生命,两三天后就适应世间生活了。真奇怪,老母鸡的肚毛上怎会有奶?!我怎么不曾见过呢?我心中泛着叽咕。</p> <p class="ql-block">  等母亲戴上蔫草帽,挎上背篓,拿上镰刀走出了大门,然后又扭过身来,强调我将锅碗给洗干净了,将主房门也关紧,怕流浪猫偷偷的溜进去咬小鸡呢,不然回来要对我们问责的……我们哥仨各怀着好奇心,不约而同的去看老鸡婆到底有没有鸡毛奶,若有,又长在哪儿呢?我们打量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它的羽毛上有奶汁的,毛还是原来的那毛,只是脱落得稀疏了不少。从头到尾,从背上到脖子下面,再到两翅及腹下,都不曾见到半滴白乳的。也许母亲在骗我们。不过,老母鸡腹下,小鸡的叽叽声听起来貌似多了一点,嘈杂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屋檐下尽情的玩耍着,什么搲石子啦,套绞啦,扇纸面包等等。也时刻提醒这时该做什么事了,我们一边开心的玩着,一边抽时间去做一下家务。</p><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我们端了一些鸡食,送到老母鸡口边,让它不要下窝,就在窝中吃点。它还真听话般的吃了一阵呢!还喝了好几口水。后来,它又疲惫不堪似的半闭着双眼,专心捂起它的小宝宝们来。</p><p class="ql-block"> 之后又要给母亲送晌午饭。晌午饭无非就是几块儿玉米面馍或早上余下的剩饭汤,还有几筷子酸菜叶子,外加半壶没有茶叶的温开水而已。尽管就这么简单的饭食,母亲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将过度疲惫的身子背在树身上,热汗大颗大颗的从她涨得通红的脸上往下滚,她闭上眼睛,气喘吁吁的叫喊着:“哎哟!哎哟哟,乏死了,真乏死了……”,我们哥仨只能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我和老二将饭和温开水帮母亲呈上,懂事的老三用衣襟不断地帮母亲擦着汗。除此之外,我们再也爱莫能助了!</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又去放羊。家就叫老二给看守了,一些没做完的家务事,带看老三的事,都交给老二去料理了。</p><p class="ql-block"> 傍晚,一家人又聚到了一起。先去看看鸡宝宝出来完了没。在母亲的帮忙下,我们将出生就后的蛋壳清理掉,不然怕划伤鸡宝宝呢,再看看有没有被老鸡婆踩伤的小鸡。绝大多数都出壳了,多部分小鸡的绒毛已干,那黄茸茸的绒毛像一团崭新的毛线,甚是可爱,它们欢快的挤在一起,叽叽叽地乱叫着,那悦耳的叫声,让人听得入神。而有的小鸡,身上还湿着,绒毛还粘在一块儿呢,猜想,将在不久后会被老母鸡捂干的。只有三颗蛋破皮了,但裂缝不是很大。有一个裂缝稍大的蛋中,明显的看见小鸡在有气无力的时不时的挣扎几下,但都无济于事的。我告诉母亲,能不能用手帮它取掉蛋壳呢?母亲坚决的予以否认了,还说让它自行出壳才是强者,而人工帮助出生的很容易得病,会导致死亡。料理了一番后,我们留意窗及房门是否关紧了,不然有流浪猫或大鼠溜进去,那小鸡们就遭殃了!待视察完毕后,我们轻轻地关紧门后,大家帮母亲去做起夜饭来。夜饭在煤油灯下,欢天喜地地进行着!</p> <p class="ql-block">  次日清晨,天气有点阴。我顺便用水壶中的凉水洗了几把脸,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再次去看那窝小生命。</p><p class="ql-block"> 当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看见老母鸡已经下窝了,它身边紧紧地跟着几只小鸡,杂乱地叽叽着,时不时的想要偎依在母亲怀抱。那老母鸡在窝边心神不宁的来回踱步,口中粗粗的咯咯声不断,双耳在聆听窝中的求救声,双眼在密切地观察着窝中的动向。这时候,我亲眼看见有两只非常可爱的小鸡,展了展它那幼嫩的小翅膀,从八十多公分的窝上‘飞’了下来,它俩几乎是同时落地的。当然免不了栽跟头。然后它们轻柔的身子敏捷地翻起来,朝着母亲叽叽叽地跑过去,大概是想母亲了吧。看到了这一幕,我最怕摔伤了它们,替它们真捏了一把汗呢。这时候,有所察觉的老母鸡,赶紧冲了过去,将‘飞’下来的两只小鸡纳入翅膀下,并不断地咯咯着安慰它们。顺着窝中特别乱的小鸡喊叫声,我倏地将目光移到窝中那群小鸡上,它们因失去了妈妈的保暖,都蜷缩着毛茸茸的身子,正使劲地向对方身下挤。在互相拥挤的过程中,有踩着对方的,有爬上身的,被碰撞到了的小鸡,亮起小嗓子,肆无忌惮地尖叫着……尽管这样,但谁也不肯让着谁,只一股脑地往里挤,它们挤得那样的热闹,那么的不可开交!当我去试图拔开它们,顺便查看一下,那三只昨天还尚未完全脱壳的小鸡,现在怎么样了时,冷不防,那老母鸡扑噜噜地飞上了窝沿,那响动,那拍翅的风声,吓得那团叽叽喳喳的小鸡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它们拥在一起,个个默不作声!这时,那母鸡先是伸长脖子啄了我两下,待我迅速收缩回手去,它就粗着嗓音爱怜地去哄它的孩子们,并轻轻地入窝,张开它那宽大的胸膛,将它的孩子们亲切的招唤着,那些小鸡们听话似的,乖巧地钻入妈妈的怀中。</p><p class="ql-block"> 我喊来母亲及两位弟弟帮忙。并建议将它们移至堆杂草的小屋里,用大背篓先罩起来,不然怕小鸡们从高窝中跳下来时会摔伤。他们立即采纳了我的好建议。母亲去强行抱起老母鸡,由我和二位小弟追着将小鸡们逐个捉住,并小心地放入栲栳和筛子里,欢天喜地地送入小草房里的大背篓下罩起来。而最后尚未出壳的那三只小鸡也顺利的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了,不过看起来也没有早出生的那些小鸡精神。“不过没关系的。只因出生晚了点,等过上三五天,会和别的小鸡们一样的”我这样担心的思忖着。</p><p class="ql-block"> 安顿好它们,两个弟弟还不肯离开大背篓罩起来的小鸡。小鸡们在里面叽叽喳喳的乱叫着,老母鸡咯咯咯地哄着它们。俩小弟趴在背篓身子上,埋着头,使劲儿地从缝隙里向里瞅着!这时母亲吩咐让我去放羊,她要从邻家借半碗小米给小鸡们煮了吃。刚出生的小鸡还不会吃的,况且,大一点儿的食物也咽不下去的。</p><p class="ql-block"> 放羊的过程跟每天大同小异。只不过今早的天色特别阴沉,怕有雨,所以我多备了一条尼龙袋子,若雨来,就以它当避雨工具。</p><p class="ql-block"> 赶羊回来时,两位弟弟依旧站在门口张望,他们急切地在等他们心中的偶像(大哥哥)。我们还没圈好羊时,母亲已迫不及待的扯起嗓子吩咐了一番,然后下地去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灶房,一股煮熟了的洋芋味儿扑鼻而来。不用去猜想,断定母亲又煮了半锅洋芋。先撩起锅盖之上的围锅单,听见铁锅里面发出咝咝的水炼声,里面的热气迫不及待的,从残缺不全的木制锅盖大缝里冒了出来,我们备好各自的碗筷,先是向旁边躲了躲,不然会被蒸气烫伤的。之后哥仨一起凑近锅沿,几束贪婪的目光穿过热气缭绕,急切地欲占着自己的所爱。小弟由于看不到锅中的景象,急得用筷子使劲敲打着碗,发出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的急躁声,还不时跺脚,嘴里嘟嘟囔囔着威胁我和老二,怕我俩捡完锅中的洋芋片似的。无奈之下,我抱起连哭带闹的小弟,先让他给自己捡选。放下他,我先给自己捡了几片十分烫手的洋芋片放入碗中,再去给老三捡上几片,他麻利地接过碗,看见碗中是他事先相中的那几片,就欣喜若狂端起来,鸭子赶路般的小跑着,去抢他的小木凳。这时候,老二还在慢条斯理地往他碗中拾洋芋片,由于锅中的洋芋片很烫,他刚捡上,又迅速扔到锅中,不断地歪着脑袋,向锅中吹气,之后又是一顿乱操作,但还是事与愿违了。他花了很大一会儿功夫,还是没有将碗拾满。看得他那特别急的样子,我让他停下来,帮他捡了一碗。未经母亲的允许,我们偷了她存下的少许咸菜,去当下菜。将洋芋片用筷子在碗中捣碎,再放一点点咸菜搅上几搅,这样吃也很是可口的。</p><p class="ql-block"> 大约十二点多,云层渐渐退去,天依旧那么闷热。我们互相帮忙,给大背篓下的鸡喂小米汤。小鸡们并没吃上几口,主要是里面泡了几块熟洋芋疙瘩,让鸡妈妈吃。剩余的半碗小米粥我让老二放灶房去。我领着老三欣喜地去大门外的杏树荫凉下玩。我们玩抓石子啦,甩泥响炮啦,跳房……哥仨人玩得默契而快乐。</p><p class="ql-block"> 当玩到差不多给母亲送晌午的时间,我们快乐地终止了玩耍,急忙去准备母亲的午餐。我们又蹦又跳又唱的到了大门里时,第一眼就看见好几只灰鸽子,在灶房前的土台阶边急匆匆的低头啄食,鸽群里还加杂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那只盛着小米粥的大碗已成了两半,在雀儿们旁边空躺着。当看见这么狼藉的一幕时,心中便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来。我的眼前顿时一黑,脑子里也嗡嗡响起来。“老二老二,装小米的碗你放在灶房里了吗?……”我非常严厉地一边问他,一边去恶恨恨地去追打那帮可憎的家伙。看见凶恶十足的我来赶它们,它们像作了亏心事似的,呼啦一下,四下里逃窜,有几只麻雀由于起飞时过急过猛,互相碰撞了几下,然后有两只被撞得晕头转向起来,它们在地上抖动着羽毛,发出叽叽地惨叫声,还差一点被我逮住呢。它们拍起的尘土在院落中飞扬,鸽子毛和麻雀毛在飞尘中飘荡。小米粥碗被踩翻的地方,被它们来回踩踏,调得脏兮兮的,总之那块地方已经不成样子了。更可恨的是,既然它们吃了小米,也得留下那只碗吧?真是‘捉了和尚烧了庙——一概不留’!哎!真的是可怜之畜,必有可恨之处呀!“家中仅有的几只碗又少了一只,等母亲回来,对我的又一顿暴揍已经稳了!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蠢事,由那帮飞畜已经酿造而成!接下来,只愿老妈对我轻手轻脚一点,速战速决最好!”心惊肉跳的我忐忑不安的开始这样思忖着!我发抖的两手拾起两片破碗,两眼泪汪汪的看了看老三,他怯懦地赶紧躲在老二身后,并哭腔着喊:“不是我!大哥哥不是我放的!呜呜……我给阿妈说去哩……”然后我又流着泪,将仇视的目光落在老二脸上,并发疯似的质问:“说——!说了多少次了,为啥把碗不放在灶房里,为啥不听话!……”看我这般暴跳如雷,吓得老二也大哭起来,并哽咽着央求我:“大哥——哥——我错了,我——我看见你们玩去了,也——急忙——把碗放在——放在台阶上,就——就跑来,跑来跟你们玩了!呜呜呜!……谁知道——谁知道被鸽子们弄破的……呜呜呜!再怎么办呢呀!?呜呜呜!阿妈回来要打我了……”他哭得那样伤心,那样的让人怜悯!</p> <p class="ql-block">  以泪洗面的我们,愣在那儿好一阵子呢。各自的心中泛着五味杂陈,更害怕母亲回来,见此情景,会带给我们一顿狠骂和毒揍的!我没有再去斥责二弟,也没有打他。他俩在哭哭啼啼中,很懂事的将鸽子和麻雀留下来的残局,处理得干干净净,又铲了一锨干土贴在被米羹浸湿了的土院。</p><p class="ql-block"> 我们各自的心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哥仨十分不欢的端着那些残米去喂了小鸡,然后扣上门环,垂头丧气地去给母亲送午餐。</p><p class="ql-block"> 劳累过度的母亲,早靠着那棵大柳树斜依着。看见我们无精打采的缓缓向她走来,便通红着脸,没好气地扯起嗓门问我们:“你们走快点呀!怎么走得磨磨叽叽的,没吃五谷吗?哎哟哟,乏死了………”看见母亲来气,我们心中一紧,赶紧迎上去,迅速给母亲摊开晌午。母亲勉强坐起来,端起酸浆水,咕咕咕地喝了起来……休息过一会儿的她,得知我们所闯的祸端时,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异常的平静。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呀,要是以往,她会非揍我们一顿不可的!也不知怎的,今天的她怎么会一反常态呢?我们也在纳闷中。每当误事后,适应了母亲训斥的我们,反而倒不习惯起来。</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阵休息的母亲,渐渐的精神了些许。她温声柔气地将老三叫到身边,粗糙的大手指象一把梳子,梳理着他脏而零乱的头发。老三依在妈妈的怀里,不动声色地享受着不可多得的母爱。看到这温存的一面,我和二弟也不约而同的挪过身去,依在妈妈身旁,倾听她讲述的那些感化人的故事,以及那些做人的大道理……母子四人在空旷的地头,演绎着平凡而真挚的亲情故事!尽管这时的天空又是一晴万里,但风还是偶尔有的。田间劳作累了的妇女们,回家休息的微乎其微,她们都歇在大树之下,吃家人送来的简单午餐。大约下午二点后又得动身。顶着烈日,躬着身,在雄壮的庄稼地又割起小麦来,除了割麦就是带着拔一下杂草。燕麦草是要拔的主要目标,因为它的形状跟小麦极为相似,而且长势跟小麦齐头并进,若不乘早除掉,地里的养份会被燕麦草抢去的。没有实际经验和扎实的眼功,是在小麦丛中很难分辨出燕麦的,而成熟的燕麦就很好辨认了,最起码长大的叶子和结出的籽是不一样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哥仨从地头边收拾好那些碗具后,搬到清清的河水旁边,认真地清洗着。听了母亲唠唠叨叨的吩咐后,我们十分乖巧地,走走停停地直接回到家。</p><p class="ql-block"> 想象得到,母亲还是穿着那件褪色得不能再褪色的,打了好几处补丁的衣服,在小麦丛中受着热天的折磨。她时而躬下腰去拔燕麦草,时而挽好葽把放入身旁,去大把大把地割麦,然后直起身,得抖掉根部的泥土,因为那些泥土贴在根系上,既增加了重量,也暗藏着许多养份,所以她得将那根部轮起来,在自己的膝盖周围用力硌着土……等一天的工作进行完了,还要拖着疲惫将那些拔出来的杂草收集起来,非常吃力地背回家,等晾干了要挂上树杈去贮备,到了严冬给羊吃。</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哥仨的疏忽大意,又害得母亲到邻家去借米,不然刚出生不久的小鸡们还不适应那些粗茶淡饭的。这一次熬出来的小米粥被我妥善保存,定时分给小鸡们吃,直到吃完也没有发生意外。犯过一次错误后,同样的事件,当然小心着不让再次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就是看家,晒土,照看那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精灵,然后放羊。每天就那样重复着渡日。一周之后,老母鸡习惯了我们给它们新建的草窝,也熟悉了回窝的路线。那群小鸡开始学会吃食了,每次将麦麸拌野菜和成的粗食倒进漏水的瓷脸盆时,老母鸡咯咯咯地领着孩子们,飞快的扑过来。老母鸡先奋力啄上几口,再去少啄一点,呼唤声变得异常轻柔。有几只小鸡闻声而至,它们疯狂地抢着叼在母亲口边的菜叶,然后你争来我抢去的来回争夺。它们极没礼貌也不讲规矩,有的在盆子边缘吃漏食,有的跟着母亲转悠,专抢母亲啄起来的,还有的直接来到盆中央,小爪瓜儿脏兮兮地踩在食物上乱啄乱刨。让人看着憎恶极了。反正看着它们吃一顿饭食,让人总是气愤填膺,肺都快气炸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因拥有了这窝小鸡,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但也操了不少的心。鸡的食肠是直的吧,它们总是边吃边拉,不管是房屋还是被归得干净的院子,它们不分场合的那样随处便粪。老母鸡总是万般疼爱他们,咯咯咯地一直叫唤着提醒他们,不让他们远离。院子里转悠累了的老母鸡,就地蹲下来时刻注视着周围,生怕出现异物去伤害她的那群宝儿。小鸡们天生胆小,他们总是叽叽叽地围绕着母亲,天真烂漫地做着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游戏,有的看母亲休息了,他们也乘势钻入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有的探出头来,认真的凝视着母亲慈祥的脸,还强够着啄几下妈妈的冠,有的虎目圆睁,小嘴对着小嘴,在不远处互相啄小架,有一只小黄鸡啄了几下指甲那么大的干菜叶,不料被旁边的那只小可爱发现了,于是他们立刻你争我抢起来,一场小风波闹得引起了老母鸡的高度注意,也引来了我们哥仨的长久观看。还有两只小鸡扑棱着小翅膀,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飞到老母鸡背上,四处张望着……你看,这群小鸡可爱不?</p><p class="ql-block"> 农村里的小日子,依旧那么平静如水。家里家外的琐碎活总干不完。母亲干田间地头的,也操心家中的,我们哥仨主要料理家中。早上我去放羊的时候,吩咐老二喂喂鸡、照看老三,他还辅助母亲做饭。日子过得虽然平淡无奇,但也舒心而无虑。</p><p class="ql-block"> 又几日过后,这群小鸡逐渐地长大,我们不再单独为小鸡们做食,只是将所备的菜叶子切得细小一点就行。它们彻底能跟母亲一起进食了。为防止它们生病,不知母亲从哪里学来的经验,她将几段紫色香料浸入喂鸡的水中,那色料被浸落的颜色将半盆水染成紫色,一看就让人不舒心。母亲说浸泡的香水可以预防小鸡得病,她吩咐让我每次少倒一点掺和小半盆凉水去喂鸡。</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日子,多半是在田间地头度过的。每天吃点简单的饭食就背上背篓拿上农具,不分天气的好歹,去地里劳作。要是逢上下雨,她就在叶茂的大树下避雨,等不下了又钻入庄稼中干活。若是在烈日里,她除了乘吃几口午饭,在树下的草地上歇一下的时间,之外都是在艰辛的劳作中……</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哥仨呢,除了精心喂喂小鸡,就是晒晒土,看看家门,还要去拾捡麦穗或偷别人地里的菜叶子。若实在弄不上一点的话,就去田埂上挖野菜。挖了的野菜,就将自己所穿的那件旧衬衫脱下来,包好野菜,光着膀子哼着曲儿,带着两位弟弟跑跑停停地在乡间小路上撒欢。仅管贪玩是我们的天性,但心总是牵着家中的那窝鸡,生怕它们发生意外。不管怎样玩,反正目的就是迅速回家。</p><p class="ql-block"> 开了矮小的家门,急匆匆地去看小鸡,又细心的数了数,够数,再次数了两遍,确定小鸡一只不差时,我们取出剩余的鸡食去它们。当看到有食送来,那灵性的老母鸡咯咯咯地领着小鸡向我们跑来,那群小鸡们听见妈妈的呼叫声,不约而同的闻讯赶来。它们争先恐后围着我们,叽叽地叫着,伸长着脖子,一双双渴求的小眼睛向着我们手中的盆子。我举着盆子,让老二和老三各捏一把鸡食撒入凹槽的木板上,并呵声厉气的让他俩当心点,别在慌乱中踩上小鸡。当食落入凹槽时,它们你拥着我,我挤着你,一下的凑在一起抢起了食。这种蜂拥而至的作风实在不可取。让你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反正都有份,为啥不互相谦让一下呢。你争我抢中,不是你踩上我的脚就是我跳上它的背,那些被踩疼的小鸡们不断地发出尖叫声。鸡食一撮一撮的撒下去,撒到哪里,它们就赶到哪里啄食,前面未吃完的食物被它们无情地踩在脏脚之下,这帮小可爱真是可恶极了!为什么它们不一字儿排开,蹲在槽前静静享用呢!?偏要跳上槽,踩上食物,挤在一块儿抢吃呢?真是让人无言以表了。最后被它们踩得脏兮兮的食物,还不是它们依一啄入嗉囊中。待它们吃完后,我们又端来所泡的香水喂它们。</p><p class="ql-block"> 喝水时,它们并没有进食那样积极,那样淘气。它们喝水的样子可爱极了。有的小鸡并不会喝,它们只对着水面啄几下,不会扬项而咽,只是快速地张合着小嘴;有的小鸡象妈妈事先教了似的,先对着水面吸几下,然后扬起脖子咕咕地咽下去;还有的虽然也会喝,就是硬要将一只爪伸起来,踩上盆沿才去喝。我们最讨厌它们将爪子伸入自己的所用的食物或水中了!</p><p class="ql-block"> 之后它们就悠然的在母亲周围转悠。进食后,随意屙屎是它们的德性。不一会儿,满院都是它们制造的“杰作”。我们跟着先撒些干土,再用笤帚不停地扫……说实话,自从有了这帮小可爱,我家院子就没干净过。</p><p class="ql-block"> 我们抽空去田间地头,拾点未收尽的小麦穗子,拿回家挼下来,吹去麦芒撒给小鸡们,它们吃得特香呢!</p> <p class="ql-block">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消失。半月之后的小鸡们开始长出翅翎,原本黄色的绒毛,颜色也有所变化了。有的羽毛上出现了黑点,黑白黄相间,很讨人喜欢。有的绒毛已褪,小鸡冠都红红的长出来了,还有的小鸡的黄爪子也开始变了色,小嘴变硬变尖。总之它们在我们的呵护下成长迅速。</p><p class="ql-block"> 惭渐成长起来的小鸡们耐不住寂寞,将它们总是圈在院子里,使它们叫苦连天,让人听着头疼。况且,那只老母鸡总是展翅飞上低矮的院墙,在墙上犹豫、徘徊,打探,但是孩子看母亲越墙而上,它们也急得跃跃欲试,在墙底里欲翅纵横,有的跟在后面来回乱窜,叫声尖锐而急切,吵得让人心烦。老母鸡久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小鸡们跟上来,无奈之下又一跃而下,吓得小鸡们四下逃窜。有时候忘了关大门,那老母鸡总是见机行事,它悄悄地带着孩子们溜出门缝,在门外活动,找食。被我们发现后,紧忙赶回家。就怕小鸡们还不会识途而丢失,或被浪狗浪猫还有喜鹊们叼去。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决定早上由母亲帮两位弟弟在家中喂养它们,因为早上有露,怕小鸡们因沾露而生病。等我放羊回来,太阳也升得高了,露也散了,我们将紧闭的家门打开,让它们去更广阔的空间活动。它们在门外玩得可开心了,小蚂蚁,小虫子是它们的最爱。那些小鸡们开始不受老母鸡的约束了,它们各自散开,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动。有三只小鸡发现了蚂蚁窝,一会儿功夫,窝周围的那些忙碌的小蚁们被它们吃得精光。它们索性蹲在蚂蚁窝边去守株待兔,出来一只,它们就抢着捉食,甚至因抢蚂蚁,它们还会互殴打斗呢。有一只小鸡发现了蚯蚓,先是被吓了一跳,猛啄了一下,发现蚯蚓立刻扭动了一下柔软的身子,大概身子撞到小鸡的脸了,吓得它叽——地尖叫了一声,倏地丢下了蚯蚓,闪动了一下翅膀,跳到一尺开外,惊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这时候,被旁边的又一只小鸡发现了,它显得很是勇敢。不管它三七二十一,跑过来,一口啄起在那儿蠕动的蚯蚓跑了。那只直愣着的小鸡一下的回过神来,随机追了上去,又有几只小鸡也追了上去,它们你追我敢,叼上了蚯蚓的小鸡没命跑,没命的叫喊……这场面,逗得我们拍手雀跃般的欢笑!</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一边守护着它们,一边自找着乐趣。不能让它们进入洋芋地或玉米地,就在门前的小树林里让它们自由发挥一会儿就行。要是看到那棵高大的白杨树上落了喜鹊,我们就捡起小石子去驱赶它们。</p><p class="ql-block"> 一个快要日落的傍晚,老母鸡领着小鸡,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家门。待我帮母亲抱完几团做饭的柴禾后,院子里静悄悄地,任凭我怎么呼唤,始终都没有看见鸡的影子。这下我真急了,顾不上叫喊两位弟弟,自己像离弦之箭似的冲向大门外。一边咕咕咕地呼唤着,一边四下里寻找。我扯高嗓音喊来叫去,它们也没有应声。于是我又跑到马路边寻找,长长的水渠里,路旁的野草丛,还有小坑里土堆旁我都仔细搜寻,还是找不到它们。</p><p class="ql-block"> 眼看太阳要下山了,还没有找到它们,我急得浑身发汗。急中生智,又小跑着去五十米开外的玉米地寻它们。由于长时间咕咕咕地呼唤它们,我的嗓子有点干,也有点沙哑起来。低着头,猫着腰,双眸一寸一寸的在玉米杆的缝隙间搜索。花了好大功夫,整块玉米地都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它们。眼看夜幕快要降临了,我心急如焚。要是在天黑前还找不到它们,那就凶多吉少了。尽管一股绝望之感萌生,但我还是抓紧时间去拼命的找。</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心急的母亲呼喊着我,赶来了,两位弟弟紧随其后。我们一起地毯式的搜索起来,唤鸡声响彻了周围。心急火燎的我们,既担心又后怕。几只流浪狗在地里乱窜着,听见我们的声音,扬长而去。又一只花猫看见我们,敏捷地爬上了那棵大榆树。常听到凄惨叫声的那猫头鹰也开始发声了,这让我们找鸡的切切之心更加急燥起来。又过了一阵子,天已经黑下来了,十米开外已难辨事物,还是没看见鸡的影子,这使我们怅惘之极。母亲开始发起脾气来了。</p><p class="ql-block"> 正当失望透顶之际,突然听到二弟兴奋的叫上起来:“妈妈,鸡在这里,大哥哥,我找到鸡了,快过来呀!”闻声,我们不约而同的满怀惊喜地跑过去。哎!那老母鸡选了田埂处的一个容纳得下它们的小窑而居下来,准备过夜。我们对这鸡又生气而又欣慰。总之,找到它们是万幸。接下来是该怎么让它们回家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让母亲和二位弟弟看护,我急忙回家去找栲栳和背篓。母亲试图去抱起老母鸡,让我们将小鸡一只只装进背篓和栲栳里,带它们安全回家。可老母鸡却六亲不认,谁伸手过去就奋力啄谁,威胁我们的同时还将声音拉得好长。也无怪,它守护它的孩子是一种本能,是作为一位母亲的责任。</p><p class="ql-block"> 在母亲的帮助下,凶狠的老母鸡被我们制服,由亲母挟持着,我们快速的将那些小鸡一一装进农具,再将周围仔细搜寻了一遍,未发现小鸡的踪迹,就由母亲抱着老母鸡,我和老二一起提着背篓,老三提着栲栳,径直回家。老母鸡在母亲的腋下不断的挣扎着,呼唤着,小鸡在我们的农具中叽叽叽地乱叫着。母亲的埋怨与斥责,我的自责声,老二因先发现鸡而自傲的表白声,还有来自老三的各种疑问声,回响在夜幕里。</p><p class="ql-block"> 母亲疲劳中去做夜饭了。我们哥仨点亮煤油灯盏,将鸡安顿到原处。由老三举着灯火,我和老二开始清点小鸡的只数来,老三也来添乱般地掺和着数鸡。反来覆去的数,总是差一只小鸡。由于小鸡们不停地晃动着脑袋,使我们的清点显入困境。但无论想出什么办法去数,也是差着一只,这让我们不甘心起来。</p><p class="ql-block"> 将这一事件我们及时报告给母亲。她立刻作出反应,放弃做饭的事,和我们一起摸着黑暗又找了几遍。结果并未找到丢失的小鸡。也不知道是哪只鸡被落下了。</p><p class="ql-block"> 七月末的月亮尚未升起。我们在不安中照着昏暗的煤油灯,吃了一顿既迟又不愉快的夜饭。</p> <p class="ql-block">  天亮时,我们又去仔细寻找了多次,均未找到遗失的小鸡。一群小可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掉了一只,让人心中总是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家中交谈的主题开始围绕着那只被突然丢了的小鸡上。但我们总希望无意间找到它。每当想起,总让人有种莫名的惋惜感。老三还为那只小鸡的丢失而哭过鼻子呢。</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里的天气一但进入农历七月末,气温就凉了许多,天也开始多变,会隔三差五地飘雨,这就意味着进入了雨季。那连绵不断的雨一下就是十天或半月。天空总是阴沉和湿漉漉的,淅淅沥沥的雨不分昼夜,下得让人发慌,地里拢起来的小麦都开始出芽了,就是没机会晾晒。</p><p class="ql-block"> 记起放羊我就泛愁。每当赶上它们,郁郁闷闷中我不知去哪里才好。待一场下来,羊被雨淋得脚步沉重,它们不断地抖动着身上的雨水。没有袜子,我光脚穿着被母亲补了又补的那双不堪入目的黄球鞋,时刻坚持着放羊,鞋膛里渗进了雨水,泡得脚丫麻木。身上就那件补过许多疤的旧衣服,虽然披着一条装过尿素的塑料袋子,但也难免被雨浸透。这样的天气,当然使人发冷。</p><p class="ql-block"> 羊儿们总算在我的急切盼望中吃得肚子鼓鼓。赶它们飞快地回家后,将滴水的衣襟拧上几拧,就赶紧上炕,坐在母亲旁边,围上破被子,让老二为我服务早饭一事。母亲疼爱地问我冻不冻,放羊时遇上什么困难了没有。并问羊们乖不乖的情况,抚慰时还示意让老三为我拿来一件破衣物,让我再次擦擦头发。我不断地询问他们,鸡被安置的情况。还没等到母亲开口,老二和老三他们就强着向我表述。日子尽管过的苦了点,但心中的感觉是很幸福的。</p><p class="ql-block"> 草草吃过早饭,我又跳下炕去看看小鸡。怕小鸡们因淋雨而染病,它们被罩在大背篓底下,听见我的脚步声,就叽叽喳喳地嚷嚷起来。也许是圈急了的缘故,或是饿了吧。我从背篓缝隙里瞅了几眼,它们在母亲脚下好一阵骚动。看着它们安全,我就又匆匆回到炕上取暖。雨天里,除了上炕休息,再也没有可干之事。在我们的闲聊中,我不知不觉的进入甜甜的梦乡。</p><p class="ql-block"> 雨在不知疲倦地下。母亲根本不让我们去土院子中走,那一走就是一个泥坑,更别说放出小鸡,让它们在院子中肆意乱踩了。长时间将小鸡们笼在背篓里生存也不是上策,那样的话,它们也没办法进食。一定得另想法子了,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等雨下得小了点,我和弟弟们从树上弄来一些树枝,粗编了一张篱笆似的树枝门扇,堵在敞着的土墙上,只要拦着小鸡们出不来就行。再将食槽置放于树枝门旁,一来靠住树枝门,防止它翻塌,二来也便于撒鸡食。这个矛盾就这样被轻意地解决了。小鸡们吃饱后,可以在简陋的空间里自由活动了,虽然没有野外那么舒畅,但也总比罩在背篓下强得多了。</p><p class="ql-block"> 一连几天这样的雨天,使人心中特别烦闷。小鸡们一天比一天吃得多了,因为它们正在成长中。家里家外,一片湿漉漉的景象,泥泞不堪的小路,松软湿滑的地埂,使鸡食做起来比较困难了。顶着雨幕,去自家洋芋地或玉米地里掐些菜叶子呀,拾几粒小麦粒呀,但一直这么轮翻去掐,自家那些菜叶子早被弄光了,长也长不急,再加上少有光照,也长得特慢。地里很湿,麦颗粒也不容易拾到的,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小鸡们天天饿肚子吧。无奈之下,只能心中产生歪念头了——去别人的地里去偷!</p><p class="ql-block"> 当喂鸡的食物很短缺时,母亲决定卖了那只下蛋少的母鸡和那只肥而漂亮的大公鸡。况且家中的煤油和盐也用光了,无钱补济时,母亲无耐之下才出此下策的。</p><p class="ql-block"> 多半时间,去偷菜叶子是很顺利的。但也有被地主堵在地里抓成现场的。遇上心善点的地主,也只是数落上几声,然后警告上几遍,然后放人走。也有遇上狠心的,能言善语的,那就得遭殃。村头五十来岁的那位一脸麻子的阿姨,就是以骂人出名,属于她家的东西一般都不敢去触碰,哪怕是几根树枝或是田间的菜叶,一旦打听到是她家的,就无人去敢破那个先例,一旦招惹了她,那就有淘不完的瞎气。我因为实在找不到菜叶子,就顺手揪了她家田地里的几片糖萝卜叶子,不料被蹲在隐处守护的她现场抓获。先是被她一把揪住衣襟,要是你奋力去反抗,她就更加泼妇起来,立刻一手提着我衣领,一边用脚猛踢我屁股,同时将嗓音一下子提得老高来,故意营造声势,让过路人知道,以此来羞辱我。因失去理智的她,脏话连篇,表情凶恶,还扯动着我去我家里跟母亲论理。吓得我只哆嗦。只因做了亏心事,所以也不敢还口,不再去反抗,无限认怂中任由她没完没了的去摆布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哥仨的调皮和捣蛋,我们对她的报复心理而所做的坏事,引得母亲没少和那麻婆子吵架或撕扯。不管吵赢与否,母亲都要恶狠狠地赶着我们回家后,填实大门,然后对我们长久地粗暴起来。直到我们跪地求饶、百般顺服下,她累得训骂声渐渐停下来后,才让我们在哽咽中吃饭。那事才算告一段落。</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那时的一些菜叶子也是村里人的命根子。一到农历九月,白霜就不约自来了。那些粗菜被采到家里,先是晾晒几日,再将那些叶子挂在屋檐下,果树上。晾晒成干菜,整个冬天就吃这些干菜叶子和贮藏的洋芋、萝卜了。那些身懒人家,不种无收,自然就没贮备上多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日子很快来到了八月中旬。如果天气稍有晴好,就得下地挖洋芋。因为下半年雨水多,如果不抢收,长时间被雨水浸泡过的洋芋在地窖里腐烂得快,不好存放的。</p><p class="ql-block"> 洋芋,我家就种四五分地的,若遇上风调雨顺年就丰收了,一家人也够吃。</p><p class="ql-block"> 这天上午,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像一面镜子。我们早早的吃过饭,喂好鸡,将它们放在院子里活动。关好门和窗,锁上大门,架子车上放了农具,载上老二和老三,由我拉着他们,朝着下坡,一蹦一跳地向自家的洋芋地迈进。这活儿,我们哥仨都用得上。我跟母亲细心的从壅土的洋芋堆旁,用镢头小心翼翼地刨开土堆,生怕镢刃削破土下的洋芋皮。创伤的洋芋也不易长久地贮藏。我和母亲遇上苞苞菜或甜菜就先剁了,放到一块。而挖出来的洋芋就在地里任意摊放,等晒上一会儿,由两位弟弟磕去沾在洋芋上的土,并扔在一块儿,到时候好上车。</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尚不足十二岁的我,营养不足的我,体力还是单薄了许多。太阳下,挖上一会儿就得歇一歇,不然就无力抡起镢子去挖洋芋。大汗淋漓,双手生疼,手掌上已经悄悄磨出了红红的血泡,但还是忍着疼,慢慢坚持着去帮母亲。而两位弟弟尚小,九岁大的老二和不足六岁的老三不闹腾大人就很不错了,还哪里干得动这活儿呢。长时间在地里晒太阳,他们也显得很是坚持不住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看着他俩无精打采的样子,母亲温和着口吻,让老二带上老三去喝上几口带来的浆水汤,然后让他俩去不远处的树荫下歇玩。而我,依然奋力拼搏,帮母亲一窝一窝的向前赶,我懂得,自己多挖一窝,地里就会少一窝。尽管干的慢了一点,但母亲也不会怪我的,因为我已尽力而为着。</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熬到一点钟了,天气好闷死呢。饿也饿了,渴也渴了,累也累了。累得满脸通红的母亲,让我们带上晌午,去不远处的树荫下就餐。啥叫餐呢,无非就是几块玉米面饼和几筷子酸浆水菜,上面撒撮盐是已经很不错的了,哪有咸菜或油泼辣子呢。就这,我们娘几人吃得不亦乐乎呢。</p><p class="ql-block"> 之后,母亲让老二带上老三回家看看家门,也喂喂那帮鸡。大约一小时后,老二带着老三在小路上蹦蹦跳跳而来。他俩相互嚷着给我和母亲滔滔不绝地打报告呢,说如何如何喂的鸡,如何如何给的水。总之,他们一边帮我们干小活,不时的打闹。还一个劲儿的向我们表功。我和母亲呢,活着手中的活儿,听着他们的甜声笑语。</p><p class="ql-block"> 三点多,风紧了,西山头那边升起了几团黑云,怕是要下雷雨的兆头。这时流着大汗的母亲催促我们抓紧干活,不然会泡雨。我用步子丈量了,再有二十八步就挖到地头了,我们向着目标继续迈力的干活儿。不一会儿,几道电光闪起,紧接着几声沉闷的雷声在我们头顶回响。母亲望了望天空,然后让我们收拾东西,赶快去树丛下躲避。说时迟那时快,豆大的雨点已经瓢泼般地下来了。我们跑到树荫底下时,身上已经让急雨淋湿了。恶风一阵接一阵地刮起来,雨点密得可以遮住视线,电闪和雷鸣相互交织,声势吓人。我们四人挤在一起,头上顶着餐具和农具,遮雨的同时,还可以防止被风刮断的树枝所砸伤。尽管如此危险,我们也只能这样了,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家也不能回。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耳边不是吓人的雷声,就是树叶被风吹得巨响的沙沙声。身旁的那条小水沟里,流淌着洪流,浊水中许多杂物跟着翻滚……</p><p class="ql-block"> 母亲口中默默祈祷着。树叶上滴下来的大点子雨,已经将我们淋透,那点可怜的小餐具怎遮得了这场暴雨呢。我们在这里足足忍耐了十分多钟。云团飞速而过,雷声和电光随着云团,朝东南方向迅速远去,雨骤然变小,但路上的雨水正淌得大呢。</p><p class="ql-block"> 地里湿得实在无法入脚,我们在小雨中只好悻悻收工。泥泞里,我们落汤之鸡一般的拖着架子车回到家中。</p><p class="ql-block"> 真可恨!屋檐下那么宽敞,雨还淋不到呢,那老母鸡为什么不领着小鸡去躲雨呢。她偏选择在南墙跟蹲着,渐渐大长的小鸡们,她的翅膀再也护不全面。有好几只小鸡就在她身旁徘徊,身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看着这情景,真让人生气。它们见了主人回来,就呼拉一下向我们直奔而来,鸡爪子踩在刚泡过大雨的土院,松软的土地面被踩踏得残不忍睹。我急忙去端了食盆,并呼唤着引它们去草棚,将它们圈起来。就怕淋了雨,使小鸡们得病。鸡一旦生了病,一般不会好的,也没有药去医治,结果就是等死!</p><p class="ql-block"> 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二天早上,天还下着小雨,我早早的起来,去看看小鸡们。它们看见我就叽叽喳喳地乱叫,叫声中掺和着诉求,我知道它们饿了,在向我讨食呢。突然看见三只小鸡躺在那儿,没了动静,有几鸡小鸡踩在它们身上,也毫无反应,显然已经断了气。这使我的心弦一下子紧繃了起来。不远处,又有一只小鸡爬在干草上,一动不动,头抬起来又垂下去的,半闭着眼睛,看来也不精神了。于是我急切地喊来母亲给看看。母亲观察后,说可能也不行了,她让我将仅剩的一点余食撒给它们。我十分惋惜地用铁锨端起那三只小鸡交给母亲。又将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鸡捧出草棚,放入一只破鞋上,连鞋一起置入温炕,给它一点温度,看能不能救过来。</p><p class="ql-block"> 那三只小鸡被我们哥仨,怀着悲伤的心情扔在小河沟旁,等我们还没走远,就被几只流浪狗刁去,食入腹中。甚至,我们愣在那儿,还为它们暗暗流过泪呢。</p><p class="ql-block"> 捂了一上午的那只小鸡,我们在它周围用手画了貌仙小鸡状的圈,画上头,画上小翅膀,还画了尾巴和小爪。心中轮翻默诵着我们这里所流行的几句驱魔咒语和祈福语。说来也奇怪,不知是捂热了小鸡还是那几句驱魔语起了效,那小鸡竟然活过来了,又能站起来了,我们精心呵护它,对它特殊的照顾,给吃我们的饭食。渐渐康复起来的它,总是叫个不停,我们决定送它回群。它的母亲依然爱它,除了守护,没有别的办法。我们远远地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但它还是那样的不机灵,走路一摆一晃的样子,总爱紧跟母亲,想钻入母亲的怀抱中休息。</p><p class="ql-block"> 傍晚,我放羊回来,我们哥仁再去给它们喂食时,看见那只小鸡蹬了几下腿,就咽气而亡了。这让我们又处于悲伤之中!</p> <p class="ql-block">  两天后,天气有所好转,等太阳晒一晒,地里也不怎么调泥的时候。圈好鸡,我们又去挖余下的洋芋。连挖带往车上装,我们干得热火朝天。运送时,母亲亲自掌辕,我在旁边另拴了一根绳,帮母亲扯扽装满的车子。要是遇到上坡,两位弟弟也来出力,对着车子奋力推搡。运完时又到了中午时分。</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使人又饿又累,还要给鸡们喂食。盘查时,小鸡又少了两只,还有一只小鸡的一只眼睛紧闭着,眼眶周围沾着血迹。哎!小鸡又遭了殃了。地上发现了老母鸡的翎毛,还有几根喜鹊的黑白相间的翅翎,而且老母鸡还在慌乱的盯着墙头,叫声异常,小鸡们惊恐的紧跟着它,恐惧感犹存,墙头上蹲着的花喜鹊看见我们,急忙展翅而去。种种迹象表明,院子里已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而且是在刚刚!一定是门前大树上那可恨的喜鹊干的,它们总在窝边窥视,我们看见就呵声去驱赶!今天乘家里无人,它们找准了时机,来祸害了我那可爱的几只小鸡。哎!又丢了小鸡,使我心中气愤,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老二和老三也朝着高高的喜鹊窝,咒骂声不断。母亲做得更绝,她以一顿饭的报酬请人上树,索性将那喜鹊窝拆了。</p><p class="ql-block"> 那只被啄瞎眼的小鸡也仅存活了四日,就悄悄死在窝里。曾可爱的二十只小鸡,一连失去了八只,让人实难接受,情绪无限低沉。你想啊!自己所养的活物,一旦死在你面前,那是什么感受啊!嗯!剩下的这十二只小鸡,不轮如何,我们都得严加防范,精心守护,再也不让意外沾上边,除了它们生病。鸡生病,我们是束手无策的。</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吃一亏长一智。每天我们轮翻看守着鸡,总是形影不离地赶它们在野外放养。它们在野外可有吃头了,小草叶呀,遗落的小麦小豆粒呀,这样那样的小虫子呀等等,只要勤快,它们总能吃个半嗉。</p><p class="ql-block"> 家中有我们捡来的菜叶子,路边或田埂上捡来的庄稼颗粒,还有那些小洋芋蛋(也有绿皮的)蒸熟了给鸡吃。自家的苜蓿叶鸡也喜欢吃的,我们割一些剁碎了喂鸡。鸡少了也是好事,失去的那八只小鸡省下来的食物,更能充实这些小鸡的嗉子。有时候,可以摘些自家弱小的玉米棒给它们吃。</p><p class="ql-block"> 这帮小鸡因有了充足的食物,使它们成长更快、更明显。转眼到了农历九月,玉米成熟了,我们一边收割,一边及时运回家中。鸡们爬在玉米堆里乱啄。那些小鸡们的御寒之毛已经丰满,白的就是白的,黄的就是黄的,从羽毛和鸡冠上早能分辨出谁公谁母了。它们渐渐脱离了母亲,它们不再需要老母鸡的照料,显然能独自生存了。之后,逢上大好晴天,母亲去帮邻居家碾小麦场,顺便也给自家订上碾场之日,若逢上阴雨天,那原计划就得推迟进行。</p><p class="ql-block"> 我们哥仨在照看家和鸡的同时,再找些发芽的麦穗和被马虎人们未收拾完的玉米棒,拿来喂鸡。只要肯出门,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有的一块地里,玉米草上可以找到十多个小棒呢。半晌下来,收获也十分可观。这样得来的东西,并无人干预或找上门来。</p><p class="ql-block"> 等自家的小麦碾下来时,那些干瘪的带麦芒的小麦粒带回家,那就是喂鸡的。总之,庄稼一旦丰收,人畜皆无忧。这帮小鸡在我们的精心喂养下,长得肉眼可见呢。</p><p class="ql-block"> 尽管室外的重霜已经光顾,早晚非得添加衣物了。我家的小鸡们已经不怕被冻伤了,它们的羽毛长得丰厚,长得油光亮丽,跟老母亲已经相差无几。有时候,它们和别人家的鸡群混到一块儿,到傍晚时分还不回来,害得我们一顿好找,但也从未丢失过一只。</p><p class="ql-block"> 时令已临近立冬节气,重霜之下,虽然地面尚未封冻,但早晚还是挺冷人的。在夜里,这帮鸡们还是挤在草棚的老巢中过夜,鸡粪随处可见,鸡身上也沾了许多鸡粪,这样不卫生的同时也显的极不好看,对鸡的健康还会构成威胁呢。经过商议,我跟弟弟们找来几根小木棒,在茅房檐下的柱子上,给它们做了一个结实的架,让鸡们上架过夜,鸡粪自然落地,不会再沾贴到羽毛上。因为以前的鸡们长大后也得上架。我家的那个旧鸡架已承担不起这帮鸡的份量。所以,旧架需要加固,另搭了一个新架,让它们搬进新居。起初,它们总不肯去,硬是被我们红红火火地赶进茅房里,堵上炕眼,关门断了后路,可它们也不会轻易上架呀,宁可挤在土台上,也不去上架。这让我们又好好地费了一番心思呢。多次捉它们上架吧,刚捉上去,它们又陆续飞下来,又弄来几块木板搭在架上,慢慢地让它们熟悉路线,学会往上爬。这样坚持了十日后,它们慢慢学会爬上木板了,在架上开始定居了,那些胆小的鸡也学着跟上去了。直到最后取掉木板,它们各自学会飞上架去才算是养鸡彻底成功。每天夜幕降临时,我们事先打开茅房门,它们陆续走来,逐个飞上架去,定居这里。</p><p class="ql-block"> 等立了冬,这里的天气已经很冻人了,皑皑白雪落满山川,大地覆盖了一层白茫茫的雪被。在这天寒地动的季节里,屋外无食可觅,这帮已经长大了的鸡只能依赖人工饲养。冬天很冷,鸡们的消化量巨增,也无其他补充来源。每天我们得准备一大盆鸡食来喂养它们。鸡一旦活过了百天,基本上不生病,也不被冻着,已经成了大鸡,可以宰食,也可以卖掉,换点儿家中急需。</p><p class="ql-block"> 养这帮鸡,在百日之中,既让人欣慰又让人操碎了心。长成后,我们竟然没舍得宰一只来尝尝鲜,以补补缺营养的身子。一只长成的鸡可以卖四块至六块钱呢。在食物逐渐紧缺之下,母亲将它们只留了最俊的一公一母,连同老母鸡一共三只,留下来延续,其余的全部卖了,以填补家的缺口。</p><p class="ql-block"> 如今,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来,让人心头不免产生几丝酸楚、几丝趣味。那些清贫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包括养鸡,也包括手足亲情,总是让人那么的刻骨铭心。不论岁月怎么变换,总让人难以忘记。而我对鸡这种动物情有独钟,对它们情怀依旧。它们不仅是一个难忘的记忆,更是我童年里快乐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当然,也留下了许多无奈与苦楚。现在的农村里,基本上看不到鸡群了,以老母鸡孵小鸡的事更是近乎消失了,也许一去不复返了。即使谁家养鸡了,那也都是从鸡贩子们那里买来的电孵小鸡,在家中圈起来,加以喂养。但不论如何,每当看见鸡,都会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年那月里,关于我家养鸡的那些琐事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醉客:于2024.08.24——11.0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