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文：办公楼前的白杨树

正文

　在山中那处退休后隐居的院落外面水流清澈的小河边，洒落着一大片生长茂盛的白杨树，每当我抬头眺望它们，就如同见到了当年支行办公楼前的那棵高大的白杨树，总能让我的思绪飘回到那段过往的时光，心中也必定涌起无限的感慨。

那年初秋，按照政策要求，我从工作了十几年的分行机关来到这个位于省城西部的支行，开始了新的职业历程。报到的时间，院子西面的那条著名的大马路正在进行拓宽改造，所经之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施工现场，机械轰鸣，嘈杂无序。而当我踏进那座设施陈旧的办公楼里的那一刻，心境就如同这身边的一切，低落而又晦暗。

　新的办公室位于支行办公楼四层的最东端。穿过昏暗狭长的走廊，经过中间的楼梯口，继续往前，走到第三个房间便是。

推开那扇有些破旧的栗色的房门，一张陈旧的写字台、一把开始掉皮的老板椅、一个三座皮沙发，还有一排背靠西墙放置着的橱柜，所有陈设似乎诉说着那段时间基层支行的太多无奈。靠近门口右边的墙角处，立着一个旧式的木制脸盆架，显得有点突兀，像是穿越时空的存在，与办公室的氛围极不协调。架子上放着一只带有花色的搪瓷脸盆，里面是一方叠的整齐的崭新的毛巾，上面是一块没有使用过的肥皂，默默等待着与新主人的合作。窗口两侧的墙角，分别放置着一盆藤萝，藤蔓蓬勃伸展，绿叶宽厚茂盛，显然是新购置来的。因为它们，给这略显狭窄寂静的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临窗而立，进入眼帘的是一排特具年代感的钢筋防护栏，似乎在此等待已久，来陪伴与守护那颗注定要沉寂下来的心。护栏上缠绕着一些杂乱无章的各种各样的线缆，分不清哪一部分还有用，哪一些是已经被废弃了的。

　透过防护栏，不远处正对着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树干挺拔，树冠葱茏，以它的繁茂与蓬勃矗立在我的面前。我凝望着那棵白杨树，感觉它就像一位相约已久的智者，正等待我们之间的心灵对话。

此后，每一天工作之余，我都会习惯性地站在窗前，静静地观赏这棵白杨树。看它在晨风里摇曳生姿，在暮雨中挺拔弄影，寂寞的心总会生出一丝共鸣，或是瞬间的愉悦，抑或是短暂的平静。

不知不觉间初冬悄然而至，一夜寒风，满树皆黄，白杨树如同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向人们展示着生命的辉煌。感慨之际，就有了关于它的第一首诗：

寒风昨夜送冬凉，

满树高枝尽染黄。

落叶飘然追厚土，

来年依旧竞春芳。

　以后的日子里，我有了更多时间去静观白杨树的生长，去感受它在不同季节中呈现出来的各不相同的韵味。

春风和煦，万物复苏。白杨树也披上了嫩绿的新装，那新生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是大自然最温柔的呢喃。我站在窗前，望着那一树的生机勃勃，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

夏日炎炎，白杨树更加茂盛，它撑起一片浓密的绿荫，为工作着的人们提供一片凉爽的庇护。我隔窗侧耳倾听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那是大自然最美妙的乐章。

　秋风送爽的季节，是白杨树最为绚烂的时刻。它那逐渐浸染了金黄色的外衣，在阵阵寒凉中，落叶如蝴蝶般翩翩起舞，最终归于泥土，化作来年的养分。我知道，每一次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每一次的放下都是为了更深的拾起。感叹着生命的轮回，关于它的第二首诗油然而生：

清风昨夜问秋凉，

窗外枝头再染霜。

万类维时应序律，

枯荣或可入诗章。

冬天，白杨树褪去了繁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直指苍穹。它在寒风中屹立不倒，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也要保持一份尊严与坚韧。它用无言的行动，讲述着如何在困境中坚持自我，如何在孤独中寻找力量，去迎接春天的温暖。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白杨树也有了越来越深的了解。它不仅仅是一种植物，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正如茅盾先生在他的《白杨礼赞》中所赞美的：“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

　它的根深扎于大地，无论春夏秋冬，都坚守着属于自己的那片热土和初心，默默奉献着。于是便抒发出来赞美它的一首七律。

四季循时问物名，

白杨窗外见枯荣。

春来翠叶添繁茂，

秋后苍枝退落英。

强干有心嗟岁月，

华冠无意叹峥嵘。

平生几度经风雨，

依旧参天笑世情。

而我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与支行班子成员一起，相互扶持、共同进退，度过了团结奋斗的日日夜夜，经历了许多的高光时刻。这棵白杨树见证着我与员工在工作和生活中建立起来的友谊和情谊，也见证着我个人思想境界的提升和进步。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中我在支行度过四年多的时光。离开支行到新单位履职的日子，正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时节。面对着已经焕然一新的办公营业环境、新建的职工之家、职工食堂以及这些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还有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我心中怀有万般不舍。

离别之际，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走到办公室的窗前，在同一个位置最后一次深情地望向那棵白杨树。它依旧挺拔高耸，树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嫩绿，睹物生情，诗意萌发：

岁月蹉跎心路长，

曾嗟世态尽炎凉。

因逢酷暑嫌云黑，

每对残秋叹叶黄。

老树堪闻存隐迹，

繁枝可续缀诗章。

春来丽日晴方好，

已见新冠掩旧裳。

　如今，每当我回忆起在支行工作的那段时光，总会想起办公楼前的那棵白杨树，想起与它对视的每一个瞬间，以及因它而萌生的诸多感悟。那些关于白杨树的诗句，不仅记录了我当时的心情与心境，更成为了我人生道路上的启迪和激励，白杨树已然成了我心灵的慰藉。

2024年11月1日于金源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