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群灿的美篇

杨群灿

又到一年十月一

“十月一烧寒衣”这一民俗与清明祭祖一样虽历经千年，然经久不衰，自有它存在与传承的深厚土壤和民众基础。

每逢十月初一夜幕降临，我们两口子将大门口洒扫干净，撒出两个灰圈，分别朝内朝外留个口子，朝内的供本家先祖使用，朝外的是外戚的地盘。拿几叠整张的五彩纸放到灰圈里，准备好一包刷了银粉的草纸折成的银钱，再摆上一碗饺子，搁上双筷；近口处放置蜡烛，安放香炉，然后沐手，燃香，烧银钱，烧纸，叩拜。

烧的过程中还要叨叨几句，叮嘱先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照顾好自己，并保佑一家人身体康泰、诸事顺利。

为使纸张烧透，须拿一根小棍子不停拨拉，纸张呼呼燃烧，火苗舔舐着我俩和孩子们的脸庞，纸灰被火苗托起，飘摇，翻卷，悠悠落下，身上也是，碗里也是。那一刻，我彷佛看见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穿着锦衣绣袍，安详地坐在阳光下，一边品尝美味，一边柔声谈笑……

这番极具仪式感的操作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记得母亲曾几次三番地强调一些规矩，比如说银钱最好用麻纸折叠的，那些像真钱样的冥币不管用；比如说隔香不受供，供品一定要放在香的里面；比如说燃香、燃纸要用烛火，不能直接用火柴或打火机。

我曾问过母亲：“这些饺子他们真的能吃到吗？这些纸灰真的能变成棉衣穿到他们身上吗？”

不识字的母亲讲不出什么道理，想了想，说：“不知道。但是如果真有那么回事，咱不就后悔了吗？”停了停，又说：“就算没有那回事，咱们也要这样做啊。咱这样做了，心里就会觉得他们不会饥饿不会受冻了，也不缺钱花不受症，咱心里会安然些。”

然后，母亲还会到街上的几个十字路口，给那些缺少惦念的孤魂野鬼烧些纸——母亲有颗善良的心。

后来我明白，中华民族虽然没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却有共同的祖先信仰，这是民族崛起的精神支柱。

纸灰化为白蝴蝶，泪血染作红杜鹃。作为社会细胞，对家庭来说，亲人永别时那种肝肠寸断的感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渐渐淡化；对祖先的祭祀多采用烧香烧纸的方式与先人交流，希望他们在“那边”能得温饱，有钱花，生活过得安逸，有人谓之曰“阴孝”。所以，这不是迷信，而是中华孝道的具体表现形式，通过这种方式寄托哀思，感恩前人，激励后人，体现了逝者与生者的血脉亲情。

有人说，进入新时代要改变祭祀方式和形式，比如敬献鲜花，让祭祀活动更加符合现代人的生活和文化。我举双手赞成，但愚以为传统方式更直接，尤其那个过程、那个氛围，更能表达彼时的情感需求——传统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

其实，祭祀的方式有很多，尤其是今天很多人都住上了高楼，没有条件烧纸燃香了。什么方式不重要，重点是先人在自己的心中有位置。每逢父母诞辰和忌日，我会在那个时间点独处、静坐一会儿；家里有了大事，也会及时告知先人，比如女儿出阁，到先人牌位前通报一声，儿子上大学、出国读书，到先人墓前走一遭，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今天星期五，恰逢甲辰龙年十月初一，在键盘上重温和修改这个短文，也算是祭祀的一种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