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素食者》

呓语

《素食者》是韩国女作家韩江的作品，她凭借此书获2024年诺贝尔文学奖。瑞典文学院给出的获奖理由是：她用强烈的诗意散文直面历史创伤，揭露人类生命的脆弱。在我看来，这个理由很是扯淡，在《素食者》里，既看不到诗意的文字，也找不到什么历史创伤，至于生命的脆弱，这是普罗大众的广泛共识，哪里还需要韩江来揭露？



这部七万多字的小说不长，几个小时就读完了。作品由三个部分构成，主人公名叫“金英惠”，《素食者》从她丈夫的视角讲述她如何因为做了个怪梦，从此只吃素食，且不顾家人的劝阻，割腕抗拒爸爸强塞到嘴里的肉食，最后被送往医院救治的过程；《胎记》则从画家姐夫的心理描绘了对这位小姨子的特殊感觉，以至于两人全身涂满花卉纠缠在一起，被老婆撞见，一个被送往警局，一个被送往精神病院；《树火》通过姐姐之口叙述了英惠在精神病院的状况，她幻想着自己成了一棵树，拒绝吃任何东西，最终被送往医院抢救，故事到此结束。



　　

在我看来，故事中所有的冲突，本质上都在解构个体和社会的矛盾关系，而这个矛盾是人类社会产生以来就存在的，并且将一直存在下去，所以这个故事主题并不新鲜。问题是我们的目光应该更加聚焦于矛盾双方的哪一边，是个体还是社会？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在个体价值和社会利益之间，越来越多的人倾向于唤醒人性本能，尊重个体价值，并且这种势头越来越盛，以至于张扬个性成了时髦的政治正确，甚至达到了无视社会发展利益的程度。我是反对这种观点的，我们对一件事物的判断，还是应该着眼其最本质的东西。





人的本质是什么？马克思说，就其现实性而言，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既有自然属性，也有社会属性，但最能体现人的本质的是社会属性。最明显的例证是，即使人的自然属性也不是单纯的“动物性”，而是带有明显社会性的自然属性。例如，“食色性也”，人之食色，也有别于动物本能。人会有目的忍受饥饿、共享食物，甚至绝食，人的性交也不纯粹是自然冲动，繁衍后代，更多的是感情融合的桥梁。既然社会属性才是人存在的意义，那么，在人类实践中，当然是小我服从大我，个人适应社会，这就是个人要尊崇社会规则的底层逻辑。如果过度强调人性的自由解放，人为地夸大个人愿望与社会共识的矛盾，将个人、小众的个性化愿望，当成与社会性对抗的武器，进而导致社会共同利益的损失，那就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结局一定是悲惨的、失败的。这不是人性的觉醒，而是将水搅浑，是社会文明的退步。



当然，我们在强调大我，强调个人的幸福快乐要建立在适应环境、适应社会的基础之上，并不否定个人的自我价值追求。在处理个体与社会的矛盾关系上，正确的做法是适度，适度是个性，过度是疯狂，一个理性进步社会，不应该鼓吹疯狂。



矛盾之所以成为矛盾，除了对立性，一定还有共生性和相互转化的特点，即统一性，这是我们调和矛盾的前提。从我们个体的角度来说，在面临社会环境制约的状况下，怎样才能获得解脱和快乐，而不是撞南墙死去呢？佛教所言，妙行无住，只要不执着，总是能够找到合理的解脱之路的。就拿食素食肉而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是一个中庸之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因为动物、植物、石头，都是平等的存在，不吃肉，难道也不吃植物吗？断绝一切联系，就是自绝于天地，是为不智。总之，把握好“度”，就一定能够在实践中找到平衡。



其实，《素食者》是一部语态非常平和的作品，是对各种角色心理、行为的朴素白描，在这里，我没有看见人性的阴暗、冷漠、丑陋，看到的是自然而然的情与爱，英惠的爸爸因女儿不吃肉变得骨瘦如柴，于是用打骂强制的方式让她吃肉，不是爱吗？母亲告诉她，如果你不吃肉，整个世界就会吃了你，这不是为她好，不是爱吗？英惠丈夫与她平平淡淡的感情和生活，不是爱吗？姐夫对她的冲动，虽有些畸形和自私，但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她；还有姐姐，忍着内心的创伤依然对她不离不弃地照顾，不也是爱吗？这些表现，为什么在大多数书评人的嘴里都成了社会的冷漠和不包容了呢，难道任由英惠食素和绝食以至死亡就是包容，就是爱？



也许，许多的态度都是读者强加给韩江的，这个作品究竟想表达什么，只有作者本人清楚。当然，舆论和利益，也可能将作者带到迎合大众的歧路上，我更愿意看到发自本心的作品。但无论如何，在诺奖光环的笼罩下，一个平淡的作品被疯狂的推崇赞美不过是印证了诺奖艺术水准不断拉低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