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绿皮火车

小龙女

雪后的路面上结了冰，只好改变原来计划，乘坐每天只有一趟的途径市里的火车去市里。冷冷清清的售票处，工作人员搓着双手，坐于只开一个小口的玻璃隔断内，眼巴巴望向窗口外，等待着下一位乘客的到来。乘客们不用排队，也不用等候，在售票员笑意盈盈的询问中就可以快速拿到四元一张的火车票。宽敞的车厢内，没有一点吵嚷声，寥寥无几的人们对照着票上的座位号进入各自的车厢，却随意地坐在自己想要坐的位置上。茫茫白雪覆盖了远处的山峦、还有近处的田野，在车窗外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大眼睛。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此后的日子里，没有再记起坐着火车去市里。

秋天的风里雨里，裹挟着丝丝寒意。通往火车站的宽阔大道，黄灿灿的落叶铺撒在行人经过的路面上。昨晚的风呼呼刮了一夜，雨也跟着下了一夜，在雨水的冲刷下，这些大自然的精灵们透着闪闪发亮的光，让人有点不忍心踩在脚下，掬起一捧抛洒空中，似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头顶簌簌着、闪耀着。

火车站门口似秋天的风一样萧瑟，进入售票厅，排在我前面的小伙皮肤黝黑，头发又黄又干，鼓鼓的大包压在他瘦弱的脊背上，显得很不协调。售票厅的通道内，我和他间隔不到一米的距离，但他和售票员交流的内容我一句也没有听见，看着他焦急的神态，我猜想了种种理由，但在他们漫长的沟通后，他还是很喜悦地拿到了票。去市里的车票比起六年前翻了一倍，但售票员还是那么态度和蔼，只是记不起来她是否还是那个笑意盈盈的她。

站台的入口处，工作人员长着一副敬业人的脸庞，一身铁路人特有的工作服，尤其是带有红色镶边的大檐帽，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他一一仔细地查看每一位乘客的身份证，头也不抬，表情严肃又认真。

高高的站台上，秋风比刚才略显冰凉，每个人缩了缩脖子，把头几乎埋进拉起的衣领里。久违的电铃声响起，清脆响亮，紧接着一列火车悄无声息地徐徐驶了过来，橘色鲜亮的车头，拖带着复古的绿色车皮，一起闯入我的视野。两位工作人员招呼着大家站在禁区外等候，乘客们一一退后，整齐地排队在相应的车厢旁。

火车镂空的铁质台阶悬在半空中，透过菱形的空隙，低于站台的铁轨路基深陷在离我很远的地面上，我牢牢抓住车门旁的抓手，颤颤巍巍爬上车厢。乘客还是那么稀少，每个人似乎都没有按照座位号就坐，我们也一如既往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车厢和座位，靠窗而坐。胖乎乎的工作人员向我们走过来，要求拿出车票，并且询问车厢和座位号，我没有作答，他也例行公事般的扫视一下车票，也没有做声的默默离开。

火车缓缓启动，似悬浮在铁轨之上，没有一点咣当咣当的声响，轻轻地、温柔地行进在秋天的田野里。

大云寺的佛塔掠过车窗，显得更加雄伟高大，想再仔细观赏，它已逐渐模糊在我身后很远的地方。远处的山谈不上有多么巍峨，但看起来非常美丽，平滑优美的山体上，星星点点的各种颜色点缀在其中，由于距离有点遥远，绚丽的色彩没有那么斑斓，似光晕般闪现在车窗外最远处。山顶的白色云雾，从上至下地缭绕至半山腰，飘飘渺渺。

近处的田野被秋色分割成大小不等的一块块，暗黄色的干枯的玉米秸在风里胡乱的招摇，翠绿色的麦苗刚刚露出头来，嫩嫩的、绿绿的，柔弱的身躯在瑟瑟的秋风里颤抖着、飘摇着，火红的苹果有的挂于枝头，有的在树影的遮挡下成堆摆放，被遗弃的小西瓜密密麻麻散落一地，白菜好大个地占据了周围所有空隙，看起来绿色一片……车子缓缓行驶，迷离的秋色在我视野能及的窗外缓缓呈现。

不经意间的抬头，密布的云层慢慢扩散开来，似妙曼的轻纱，悠悠地向后方移动，倏忽间，天空微微露出一点点蓝，在云层的缝隙里向外使劲的挣扎。太阳也钻出了云层，照耀的一切都亮堂了起来，尤其是青翠欲滴的麦田里，晶莹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

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有的笔直地通向远处，有的弯弯拐拐盘在田间地头，把方方正正的田地修饰的如同牙的豁豁。北大路出现在我左侧的车窗外，宽阔、笔直又干净，路面上一滩滩的积水，如同平面镜一样折射着亮晶晶的光，路两旁的洋槐树高高耸立，繁茂的有点干枯的树叶飒飒地奏着乐。

一群鸟儿扑棱棱扇动着翅膀，飞翔在这广阔的田野里，一会儿触碰飘浮的云朵，一会落于地面啄食遗落的颗粒。一只鸟儿貌似体力不支，扑棱在队伍的最后面，其他鸟儿齐刷刷放慢速度，直到它追赶上来。

途径一个小站，火车慢慢停于站台，清冷的时光里，一男一女孤零零的站在火车停下的位置，一位旅客头裹粉色围巾，手提满满当当的塑料袋，一位工作人员穿搭随意、两手插入裤兜，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女人上了火车，男人等待车子开始启动，才如释重负地离开站台。

邻座的小女孩用稚嫩的童音唱起了《苹果香》，一句“巴扬琴声吗”一直循环飘荡在四号车厢内。后座的年轻人打着呼噜，响亮但不够文雅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车厢内也一起飘荡。

回程的车窗外，暮色逐渐苍茫，发电厂的烟囱冒着很浓的烟，落日的余晖映衬的烟雾发出唯美的光芒，白日里的一切都似乎缩了起来，看不到一点让我欣喜的秋光剑影。

下车时，等候在车门旁的工作人员搀扶着我，让我很安心的没有看脚下又深又黑黢黢的路基。乘客陆陆续续全部下了车，火车又缓缓启动，去迎接下一批旅客继续下一趟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