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吾性自足，道不远人

本是世间一尘埃

壹离经叛道自在少年 王阳明的“离经叛道”，在其少年时代就初见端倪。无论是其传奇的出生异象，还是其成长过程中五岁不能言，六岁却能脱口而成经典哲理诗的奇闻，都可以看出，王阳明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少年。王阳明好友湛甘泉曾写道，王阳明在青少年时期有“五溺”，即“初溺于任侠之习；再溺于骑射之习；三溺于辞章之习；四溺于神仙之习；五溺于佛氏之习。”溺是沉迷的意思。也就是说王阳明一是沉迷于游侠；二是沉迷于骑马射箭；三是沉迷于辞章之学；四是沉迷于道家神仙学说；五是沉迷于佛学。以骑射之习为例，1486年，王阳明15岁，经过前期对弓马之术、兵书兵法的研读演习。王阳明第一次游历居庸关，“慨然有经略四方之志”。在听说京畿之地有石英、王勇、石和尚、刘通等起义，就屡次试图上书皇帝，献策平定起义。王阳明的父亲闻之大惊，“斥之为狂”，献策之事才作罢。1492年，21岁的王阳明在浙江参加乡试，或许是因为前期的“五溺”之举，他落榜了，仅排名乡试第六。不过，王阳明非但不在意，反而安慰那些郁郁寡欢的落榜者，慰之曰：“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这种“离经叛道”的豪言壮语，似乎注定了王阳明一生的传奇行迹。 贰得君行道道阻且长在王阳明看来，参加科考不过是个手段，目的在于获得机遇成为为君王治理天下的“行道”者。28岁那年，王阳明第三次参加会试，终于进士及第。7年后，正德皇帝即位。在新君改元之际，作为兵部主事的王阳明想要劝说皇帝“正心”。他上书一封，题为《乞侑言官去权奸以彰圣德疏》。其中的“权奸”，直指的是正德皇帝宠信的太监刘瑾。王阳明因上书触怒刘瑾，之后不断遭受迫害。王阳明先是被杖责四十下狱，刑满后又被流放贵州龙场当驿丞。在前往龙场途中，刘瑾再次派人行刺，王阳明佯装沉江，骗过刺客，九死一生，到达龙场。今日龙场，山明水秀，物产富饶，因阳明心学在此地诞生而大放异彩。但在五百多年前，这里是少数民族土司控制的西南绝域，还是未开化的地区，这对王阳明的生存发展带来了极大挑战。王阳明经此遭逢，对传统儒者的入仕观念有了新的思考。人生路向来不易，古今成大事者，一帆风顺者凤毛麟角，且让普通人遥不可及，反是久经磨难者发人深省、更能给人带去强大的精神力量。 叁吾性自足道不远人王阳明与仆从抵达贵州龙场后，个人30余年所学与周遭在脑海心田如剧幕般回放。历史证明，他没有被龙场艰难的环境打倒，而是通过“圣人处此，当有何道”的自问，通过反求诸己的不断求索，在贵州淳朴民风和静谧山水的涵养中，最终了悟了“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的大道。至此，王阳明对现实世界的态度迎来了新的转变，他不再以得君行道、求理于君为目的，而是专注当下，从身边的人和事出发，春种秋收、赋诗撰文，与邻翁对饮、与亲友通信，渐渐在远离官场的环境里找到“江湖之远”的“乐趣”——开启了他在贵州的讲学之旅。在龙场，王阳明登坛讲学，收了一众弟子，常与诸生于黔山贵水间临溪问道，自况有间于君王及身体因素而渐生“求去”之意。学生就“有间”一词请教于王阳明，王阳明答：“君子之仕也以行道，不以道而仕者，窃也。今吾不得为行道矣。”正人君子入仕为官，以维护人间正道为己任，如若所捍卫的正道不能畅通，他们会远离朝堂，生出“去”意，以身证道。此外，王阳明还认为，一个人，无论他从事何种职业，在社会的身份是高是低，只要诚意向学，成圣成贤之路都会向他开启。他曾在《传习录》中说：“个个人心有仲尼”，“人胸中各有个圣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了。”在古代，职业以等级来划分，“士农工商”，商贩为四民之末，但王阳明却认为：“四民异业而同道”，“果能……调停得心体无累，虽终日做买卖，不害其为圣为贤。”道不远人，真正的大道，从来就不会因为人在俗世中的身份地位而有差别地选择由谁来修习传承，只要以内心的良知为尺度，做一个正直善良、顶天立地的人，便可从中窥见彻悟人生的意义，让生命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