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遵从父母生前嘱托,我们将父母的骨灰合葬在双峰老家已有二十八年了。每年清明, 我们兄妹都会相约一起回老家看望他们。尽管,现在的我们都已年过古稀,尽管,去老家的路途也并不轻松。但“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这些古训对我们这代人,都是铭刻在心,融入骨髄的。</p><p class="ql-block"> 今年清明,又是烟雨濛濛。我们赶到父母墓前,已临近中午时分。人常说:清明时节万里同悲,故乡的天气此时也是淫雨霏霏,冷风嗦嗦,站在墓前,阴风裹挟着雨丝不停地在身边撕扯。仿佛拖拽着我们在此停留。环顾四周,一些早已插上坟头的“挂青”,正在冷风中不甘寂寞地拼命摇曳。“不望节,不望年,只望清明一吊钱”。清明前后 ,农村人祭祖的风俗总是比城里人来得更早,更普遍。</p><p class="ql-block"> 随着兄长点燃的鞭炮响起,我们兄妹虔诚地在坟前燃起香烛,恭敬地将“挂青”插上坟头。“爸爸,妈妈 ,我们回来看你们啦!” 随着一声声的呼唤,我们兄妹一起跪倒在父母面前。青烟袅袅,张张纸钱化作纸灰,在眼前无声地飞舞;滴滴眼泪,也随之悄无声息地滴落。抬头凝视, 墓碑上的父亲、母亲仍然是满面笑容,正慈祥地望着我们 。泪眼,再一次摸糊,思绪像打开的闸门喷涌而出,往事如过电影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是一位典型的家庭妇女。没有读过书,也没参加过工作。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养育了六个子女。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她就像母鸡护小鸡一般保护着我们,当我们逐渐长大,她又像老黄牛一样,忍辱负重,呕心沥血地培育我们。她十二岁做童养媳,从未进过学堂门,仅有的识字水平也是解放后参加扫盲文化班学的。但在我的心目中她却是世上最优秀的妈妈一一聪慧,勤劳,善良。她从不会说大道理,也不识字。甚至我们的课本她拿在手中也分不出正反,但她却用她独有的爱默默地抚育着我们。这种教育现在回想起来,就犹如那山中泉水涓涓滴滴静静地流淌,却时时刻刻滋润着我们。</p><p class="ql-block"> 她没读过书,却出口成章。我至今记得她教我的山歌:“单身好,好单身。撑脚好似龙上树,缩脚恰似月团圆”。也记得她教育我们时张口就来的生活谚语:“一个鸡蛋吃不饱,一个名声背到老”。“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心隔肚皮,树心隔木皮”。“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她爱我们,看不得我们有半点难受。记得上小学二年级,寒假作业是写毛笔字,可贪玩的我只到报到前才想起,当时就急得哇哇大哭,可母亲并没有责骂我,而是一把搂住我,安慰道:“妹仔,莫哭,莫哭,妈妈帮你。”说着竞拿起毛笔,帮我写了半天的横和竖。记忆中,有点吃的,她总是想着我们:一个包子,必定掰成几块,一人一口;几粒糖果,同样咬成碎块,分给我们。父亲为此嗔怪她:“细伢子好吃在后,你还怕他们将来没吃的。”可妈妈每次都会笑着用她那带着乡音的俚语说道:“大家吃了喷喷香,一个人吃了打彪枪”(拉肚子)。</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初期,我们兄妹全部上学。两个大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两个小学。父亲不堪重负,对我们个个都想读书略有微辞,可母亲却从无要我们辍学的念头,大概是饱尝没有文化的苦头,她一个人承担了全部家务,对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发奋读书。为减轻家庭负担,她开始出门打零工,没文化,就去大食堂洗碗,去建筑队挖土方,甚至去拖板车。以致五十七岁就中风瘫痪。六十几岁就早早地离开了我们。“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悲痛让我每次想起,每次都感觉痛不欲生。</p><p class="ql-block"> 她大慈大悲的菩萨心有时我都怀疑是不是与生俱来,因为只要能帮助别人,她就从不吝啬自己的体力。左邻右舍无论谁家有困难,她都会竭尽全力的帮助。她爱干净,家里一尘不染,楼道共用的厕所,公共卫生区的卫生也自觉地全部包下,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邻居家双职工临时有事急需她看小孩,收衣服,烧开水……她总是笑着全部应酬,还完成得妥妥当当。记得七十年代初,对门住着一对双职工,有一年,阿姨婆婆中风了,直到婆婆去世,阿姨上白班时 ,婆婆的一切全都拜托给了妈妈,包括穿衣,吃饭,大小便……而我那勤劳善良的妈妈从始至终毫无怨言,而且人前人后绝不声张。</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的母亲是那么勤劳善良,而我那忠厚的父亲,即使是解放后当了国家干部,单位一把手。也同样是那么朴实、善良,令人敬重。</p><p class="ql-block"> 记得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担任广铁长沙电务段的段长兼党委书记,直到一九七六年退休。在当时的铁路分局大院,也算一个“七品芝麻官”了。但在我的记忆里,父亲除了过于严肃,不苟言笑,就只是一个朴实,善良的普通人。</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从工人走上领导岗位的,哪怕是长期担任单位“一把手”,身上仍保留着工人那特有的朴实。记得小时侯,家里经常有父亲管辖的沿线职工来家吃饭,每次母亲都倾其所有热情招待。父亲退休后,家里也总是有工人来家里和父亲谈家事,每次父亲都是笑着欢迎,热情相送。工人们有事相求,只要能帮上忙,他总是竭尽全力地施手援助。每当在家里看到他和工人促膝交谈的画面,我总觉父亲不像领导,更像一位老大哥。</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朴实不仅表现在他对人不分贵贱的满腔热诚。更表现在他对党的无限忠诚。“知恩图报,善莫大焉”,父亲是党一手培养起来的,因此对党,他始终怀着一颗报恩的赤子之心。只要是党的要求,就一定毫不犹豫执行。六八年,党号召“知识青年下农村。”,他立刻将长郡读高中的二姐和铁中读初三的二哥送到农村插队落户。几年后,又亲自将小弟也送到农村。似乎从没考虑过用自己的人脉将他们哪怕一个留在身边或者找份工作。党要求干部要以身作则,他更是将其做到了极致。电务段是铁路部门工种相对较好的单位,不少干部子弟想尽办法都要挤进来。可小弟下农村几年后,才按政策招回电务段。当时小弟是我们六兄妹中唯一一个留在铁路,留在父亲身边的小儿子。天时地利人和,原以为父亲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可父亲竞将小弟分配到信号工区,做了一名最苦最累的信号工。面对我们兄妹的置疑,父亲的回答很简单:“我是党的干部,不能带头谋私”。我曾私下戏称:父亲是一位优秀的“布尔什维克”,现在回想确实毫不夸张。</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党是忠诚的,对曾出手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感恩在心的。记得电务段曾有一名老会计,小时候,我们都亲切地叫她“肖姑姑”。记得大概是六二年吧,大哥,大姐已读大学。因家中拮据,那年我们六兄妹的学费实在凑不齐,父亲急得整天不说一句话。肖姑姑当时经济情况较好,知道此事后,立即拿钱给我们补足了学费,解决了当时的燃眉之急。事后,父亲竞郑重其事地把我们六兄妹叫在一起,叮嘱我们:“虽说钱是要还的,但别人的恩情不能忘!不论你们将来怎样出息,都要记住别人曾帮助过我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父亲用自己的言行诠释了这句话。也用自己的言行教会了我们应该怎样做人。</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五年,父亲进八十了。按照“男做进 ,女做满”的风俗,我们兄妹早早张罗给父亲做一个隆重的八十寿宴,可父亲坚持要在他单位食堂请职工一起吃饭。记得父亲生日那天,整个大食堂坐得满满的,来的全是电务段的老职工!父亲退休离职已有二十年,竞还有这么多职工自发地给父亲祝寿。这让我们子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父亲平时在我们面前,历来都是严父形象。从不在我们面前谈他的工作,更不会说的他的为人处事。可人心是杆秤。这满满当当,座无虚席的生日宴,让我们看到了父亲在他工人心中的份量,也让我们真实感受到父亲特有的人格魅力。确切说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心中油然升起一种对父亲的理解和敬重:做人能做到像父亲这样,值!</p><p class="ql-block"> 一沓又 一沓的纸钱,在我们兄妹手中渐渐都化成了灰烬。我立起身子,站直了身板,追怀的思绪也跟着缓缓地回到现实。深深地吸了一口浸满故乡泥土气息的空气,我顿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置身故乡,毫无疑问,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父亲母亲曾经生长的地方,也是他们一生都恋恋不忘 ,死后也要彻底融入到这里的地方。虽说父亲母亲的一生普普通通,犹如这农村的土地,无声无息,朴实无华。但他们所具有的勤劳,善良,知恩图报的品德却是人性中最美好,最高贵的。要知道:无论社会怎么变化,人类崇尚的永远是人性中最美好的事物。它就像这厚重的农村大地:青山永在,碧水长流。</p><p class="ql-block"> “积善之家,家有余庆”,在这物欲横流,诚信缺失,金钱至上的当今社会,我仍希望我的子孙能像我的父亲母亲一样,永远保存一颗善良之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