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乞丐唱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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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乞丐唱洪湖‍‍朱健国‍‍ 各位听友好！我是原新华社香港分社《中国市场》杂志记者朱健国。今天我在改革之窗深圳，向大家讲一个千里之外的洪湖传奇——故事来自我的新著：电影文学剧本——《四千乞丐唱洪湖》。 先请听　导演的话——本片是一部纪实电影。根据朱健国160万字《李金玉年谱长编》和40万字的《李金玉百年纪念画传》改编。主要参考史书有：六三年版《洪湖县志》、九二年版《洪湖县志》、九二年版《中国共产党洪湖市组织史料》、《荆州地区志》、赵富林回忆录《洪湖情谊深》、杨道远等《武汉地区文革纪实》、《中国共产党湖北省组织史》、《中国共产党山东省组织史》和《王任重文集》、《张体学传》、《陈鹏程回忆录》等。 本剧意在重塑现实。故事结构：人与铜像：六十年前的一个人与六十年后他的铜像——二者命运一脉相承。六十年前（1960年）全国皆饥饿，这个人先收留了外地逃荒来的四千七百个乞丐，然后抵制“高征购”共产风，以确保“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救了洪湖四十万农民，洪湖县成为荆州地区13县市中唯一没有饿死人的县。结果他却在四清文革被撤职劳改，由洪湖县委书记沦为在洪湖农村强迫劳改的“五类分子”。蒙冤十五年后半平反，降级闲职离休。八十病故。六十年后（2021年）洪湖百姓为他立了一座铜像表达百年纪念，但新县官却认定这座铜像不应该有，有了只能呆在一个农家院，不许进入公共园地。虽然人大代表呼吁三年也依然。虽然全国各界人士争相呼吁也依然。 这个人就是1955年12月至1965年2月主政洪湖的洪湖县委书记李金玉。 本剧的触发点：发现一种新人物，发现一种新生存状态——文学上从未曾描述过和关注过的人物——李金玉是与焦裕禄完全不同的一种县委书记。焦裕禄的爱民没有政治风险，李金玉的救民让他掉乌纱帽。也与历史上海瑞、郑板桥等所有县官不同。中国历史上有谁救过四千乞丐？《史记》中没有记载，《资治通鉴》中没有记载，二十五史中也没有记载，有之，只有朱健国2022年《李金玉年谱长编》和2024年的电影剧本《四千乞丐唱洪湖》。我们需要从人的角度理解让我们不平静的事件——暂且先在电影院里讨论一个人和他的铜像。如果道德的层面做不到，法律的层面做不到，让我们先从艺术的角度做到，为民族带来明天的善。　接下来请听一段录音—— 一位九旬老人叹息一座铜像 ‍ （陈鹏程录音） 大家好！我叫陈鹏程，九十四岁，七十年党龄，一生爱说真话，虽历六朝，至今仍是一个七十年不变的科级陈大爹！1960年我风华正茂，但“三年困难”的凄风冷雨，让我在洪湖县人民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岗位上阅尽人间冷暖。我这一生最难忘的奇事，就是李金玉铜像的曲曲折折。洪湖市新堤镇有个南河村，南河村有个梦歌农家院。2021年6月29日，一直平淡无奇的梦歌农家院，突然屹立了一座高两米五的李金玉铜像：一块三吨重的整体印度红花岗岩基座上，有一尊半身青铜雕像——李金玉目光如炬，微笑中透出刚毅坚卓。基座正面有三排金光闪闪的雕刻字：第一行是三个遒劲大字“李金玉”（1922-2002），是原人民日报副总编周瑞金题写。第二行写着：洪湖人永远难忘李金玉的名言：“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第三行是原清华大学教授、著名史学家秦晖的题词：“愿天下人勿忘洪湖李金玉！”基座的背面，是李金玉生平和26个立碑人的姓名——早叫庐等十八名洪湖百姓和首任洪湖市委书记张守传等八位老干部。 为何要立李金玉铜像？2023年12月7日，洪湖市文旅局导游杨玄，拍摄了一个旅游视频《洪湖有个李金玉》，视频一边展示原人民日报副总编周瑞金题名的李金玉墓碑，一边用地道的洪湖普通话解说道：“在洪湖乌林公墓，长眠着一位山东人，他就是洪湖任期最长、政绩最突出的县委书记李金玉。他曾在三年困难时期，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一个奇迹，1960年，农历庚子年，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们一定有一个磨灭不去的记忆：饥饿！据《荆州地区志》记载，1960年，死亡人数是往年平均人数的两倍。但奇怪的是，洪湖县的人口反而出现高增长。民间传说，这里没有饿死一个人。洪湖百姓认为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洪湖有个李金玉！1954年水灾，为保卫大武汉，洪湖全境被淹。1956年李金玉当选洪湖县委书记，带领全县人民恢复生产，鼓励农民搞副业，种瓜种菜，打鱼打野鸭，要老百姓把坛坛罐罐都装满，因此，洪湖的很多家庭才熬过那三年艰难的时刻。李金玉书记在特殊时期救民于水火，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值得洪湖人民永远铭记！“ 李金玉是我的老领导，共事十多年中我对他的高风亮节亲身感受。洪湖县于1951年6月4日建立，李金玉于1955年12月成为第四任洪湖县委书记。主政洪湖十年，李金玉对党和人民有十大杰出贡献，前三个独特贡献天下无双：一是在1959至1961年的“三年困难时期＂，以屈原海瑞般的大勇大智坚持党的实事求是作风，巧妙顶住“秦之余猛”，抵制浮夸风和高征购等极左五风，大胆提出“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的救命策，让洪湖县成为荆州行署13个县市中唯一没有饿死人的县，并收留了来自安徽、江西五省的近四千多个逃荒乞丐。二是大胆启用“成份高”的专家人才，探索＂河网化” 促进水量平衡的水利建设新路，既让洪湖这个千年＂水袋子”走向旱涝保收，又开拓了湖区高效防治血吸虫病的新路径。三是全面研究党史，大力发扬湘鄂西苏区反极左的革命传统，促成百年经典歌剧《洪湖赤卫队》诞生。李金玉1956年为157个蒙冤老红军平反立碑，并请贺龙元帅于1957年12月30日为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题词：“革命烈士们的业绩鼓舞我们永远前进！”同时争取到国务院关于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的碑文——其中首次赞扬了1930年代冤杀于极左肃反的多名洪湖英雄。贺龙题词和国务院碑文在1984年成为在洪湖建立湘鄂西苏区革命烈士纪念馆的主要依据，原文移刻于湘鄂西苏区革命烈士纪念碑上。因李金玉对湘鄂西苏区反极左革命传统的全力宣传，湖北省实验歌剧团来洪湖创作演出了歌剧《洪湖赤卫队》，1959年首演后周总理三次观看。贺龙元帅接见《洪湖赤卫队》演员时说：三十年了！当年的极左肃反冤杀了一万多红军干部，将洪湖水都染红了！1960年，周扬在观看该剧演出的第二天就让北影厂将该剧搬上银幕。最终由谢添执导，电影《洪湖赤卫队》于1961年风靡海内外。 下面进入电影正片——　画面出现许多乞丐孩子含泪唱童谣，他们借用《洪湖赤卫队》“洪湖水哟长又长”乐曲填上自己改编的词—— 洪湖水哟绿又绿，人心念记李金玉。李金玉呀好书记，卫护农民饱肚皮。 坛坛罐罐都装满，勇救乞丐四千七。李金玉呀有人性，铮铮铁骨顶天立。‍‍‍ ‍歌声中，一组照片飞舞着—— 照片一：李金玉（三排左五）1961年12月10日与洪湖县男女篮球队乒乓球队员合影…… 照片二：李金玉在病逝前25天的2002年9月13日向新华社香港分社《中国市场》记者朱健国透露：1960年千古粮仓荆州饿死10万人！ 2003年2月《山西文学》首次发表李金玉这一对极左人祸的临终控诉…… 照片三：洪湖县委人委大院1958年全景…… 照片四：“洪湖反党集团” 2001年6月2日荆州重逢回顾“洪湖冤”——李金玉（前排左六）、韩耀辉（前排左七）、徐伟（前排左五）、辜呈清（前排左八）、马香魁（前排左四）、孙克惕（前排右三）、常忆文（前排右一）和洪湖大院发小辜志鹏、辜志勇、辜志群、辜志雄、马辉、马勇、马齐鸣、王琦、朱建斌等。 照片五：一条微信截图——2019年5月16日，洪湖县最后一任县委书记、首任洪湖市委书记张守传（1992年后任湖北省农垦局长）在“洪湖情”微信群中建议：“李金玉同志实事求是及为民造福的精神和业绩，决不在焦裕禄之下，应建议洪湖市政府为李金玉同志立碑。” 【1988年5月8日张守传向全国政协主席李先念汇报洪湖改革。】 照片六：人民日报副总编、著名改革家周瑞金2019年7月11日在上海题字：《李金玉年谱长编》…… 照片七：著名史学家、原清华大学教授秦晖2019年8月3日在北京题辞：“愿天下人勿忘洪湖李金玉！”…… 照片八：2021年6月29日，李金玉铜像落地洪湖梦歌农家院…… 照片九：2021年8月16日，原荆州地委书记、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书记赵富林题词：李金玉百年纪念！ 照片十：2022年5月31日上午，来自北京、广东、武汉、荆州、洪湖的各界代表150余人在洪湖市老干部会议厅举行李金玉百年纪念暨《李金玉画传》首发式及向李金玉铜像献花仪式。会后张守传、张业玉、何少剑等许多老干部来到李金玉铜像前，共祝落地梦歌农家院三年的李金玉铜像，早日按十位洪湖人大代表提案进入公共园地！…… 十张照片叠印成片头——《四千乞丐唱洪湖》 画外音：1960年以歌剧《洪湖赤卫队》闻名天下的洪湖，2021年6月以来又因民立李金玉铜像被几个新官禁入公共园地而引发四海关注。人们奇怪，1959至1961年的“三年灾害”造成湖北荆州饿死十万人，但中共洪湖县委书记李金玉巧妙抵制极左，以“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的土政策保护洪湖四十万农民无一饿死，并收留了四千多外省乞丐。可叹他却在“四清”和文革中遭“饿死人者”诬陷而蒙冤，洪湖百姓多年为其鸣冤，直到“三中全会”李金玉平反。2022年5月31日，来自北京、广东、武汉、荆州、洪湖的各界代表150余人在洪湖市老干部会议厅举行李金玉百年纪念暨《李金玉画传》首发式，隆重纪念已病逝20年的“天下第一县委书记”，一边宣读赵富林、周瑞金、秦晖等政要学者“愿天下人勿忘洪湖李金玉”的“李金玉百年纪念”，一面天问：救民英雄李金玉因何生前蒙冤十五年，身后铜像又只能在农家院遥望公共园地？也许电影《四千乞丐唱洪湖》有助于揭示这一难题的背景——让我们随着镜头穿越，到达1955年12月的洪湖，那是洪湖一九六0的序曲…… 渔鼓苍凉中响起大合唱（京剧曲牌“大字牌子”音乐）： 风萧萧兮洪湖寒，金玉一去不复还！　　　　　　　　…… ‍ 1、外景——江景，早晨的洪湖港口，高空俯视：浑浊的长江来到荆江段洪湖湾，一块宽千米长五千米的沙洲（南门洲）闪烁神秘……镜头突然聚焦两头尖中间大的沙洲中部南面一个油漆斑驳的铁驳趸船，趸船甲板上有十来个等待客人的县城干部……趸船的一排木跳板连着的沙洲边沿上，有一个牛皮似旧油布搭成的一百来平方的临时候船室，入口前有几个乞丐在打竹板卖唱，几十个候船乘客一边围观，一边发出男女老幼的混合嘻笑……沙洲北面隔江一条江堤后面可见洪湖县城新隄镇，一些黑瓦白墙的房屋偎着江堤盯着从沙滩乘渡船过江来的行人…… （字幕：1955年12月2日上午九时许，洪湖县城新隄镇的南门洲船码头）。 【1956年11月15日的洪湖县文艺界代表。】 2、外景——江峡号轮船甲板，长镜头： 一艘从宜昌驶向武汉的“四层楼”江峡号大客轮，向洪湖码头鸣笛，准备停靠新隄南门洲船码头。江峡号船尾的三层楼甲板上，一个穿上穿旧军衣下着旧蓝裤的三十来岁男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眺望前方沙洲上的船码头，他们身后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小脚女人在低头沉默。四个人的特写镜头依次移动：男人在沉思，男孩在好奇，女孩在欢笑，女人在苦恼…… 画外音：1955年，重庆至武汉的客轮，有两种，一种俗称“跃进号”的“两层楼”小客轮，可乘客一二百人，只有坐椅和统仓，沿途站站停靠，相当于火车中的慢车；二是名为“江字号”的“四层楼”大客轮，有四等舱、三等舱、二等舱，有的还有一等舱，只停靠县城以上船码头，如同火车中的直快或特快。 【1953的蒋式琴（中）、李树英（左）、李树棠。】 特写：穿旧军衣的三十来岁男人（李金玉）靠着船尾的三层楼甲板上铁栏杆，两手拿着一个自家做的菜包子伸向栏杆外，引来几十只黄嘴白鹭，乞丐似的一直追踪着江峡号大客轮船尾飞舞，一只小小的黄嘴白鹭幼鸟，竟然不断俯冲，啄食男人手上的菜包子，一会儿竟然吃了大半……女孩（李树英，11岁，戴着红领巾）：哥，快来看，爸将娘做菜包子喂给小鸟吃了！我要吃他都不给！哼，爸真有点傻瓜了，不疼女儿亲乞丐鸟！人家给他买了二等舱，他非要换成四等舱！二等舱的饭有肉有鱼呢！ 男孩（李树棠，15岁，穿一套青年列宁装）：英妹，别吵爸！爸16岁在山东老家当村长时，就爱给乞丐和小动物喂食。爸礼遇洪湖的黄嘴白鹭乞丐鸟，更会好好照顾洪湖人。你知道吗，黄嘴白鹭已被国际鸟类保护委员会列入世界濒危鸟类红皮书中，黄嘴白鹭为中国一级重点保护动物。 李树英：哥，刚才我找娘要吃她做的菜包子，娘说要留给爸吃。娘有点偏心，心中只有爸！可爸心中只有洪湖的乞丐鸟儿。爸是不是要将洪湖县当成洪湖村，还是用村长的情意管理洪湖……哟，你瞧沙洲那边，这洪湖县城好像比监利县城小好多，坐船还要过沙洲。太麻烦了！爸在监利大县当书记好好儿的，才一年呢，怎么同意调到这个小洪湖县当书记？爸是不是有点傻瓜？ 李树棠：英妹，你瞎说儿什么呀！新隄镇是湖北四大名镇，号称“小汉口”。夏天水大洪湖坐船就不用走这沙洲了。知不知道“把一切献给党”？服从组织安排是共产党员的天职。爸是1944年入党的老党员！洪湖虽然比监利小，却是贺龙闹革命的根据地，名气比监利大得多。爸爸，您说是吧？ 男人（李金玉，33岁）听见两个孩子的对话，回身笑了，一手抚摸儿子的手，一手抚摸女儿的脸，说：你们两人都能想问题，又都有漏洞。树英想的不全面，树棠说的也不一定对。我叫你们课外有空多翻一翻古书，翻了没有？ 李树棠：我在学校里读过司马迁的《史记》。 李树英：我在书店里看过《唐诗三百首》。娘舍不得买。 李金玉：你们知道县这一级政府是怎么来的？ “封建之天下，分其统于国；郡县之天下，分其统于州；州牧刺史统其州者也，州牧刺史统一州而一州乱，故分其统于郡；郡守统一郡而一郡乱，故分其统于县。上统之则乱，分统之则治，……唯县令之卑也而近于民，可以达民之甘苦而悉其情伪。” 李树英：听不懂。我们老师没教过这些。 李树棠：好像《史记》中没有这些话。 李金玉：州相当于今天的省，郡类于今天的荆州地委、行署。四百年前的明朝有个大学问家王夫之，他在《读通鉴论·卷十六》说了上面一番话，意思说，一个大官要事事统管很大很多人的州、郡，那是容易出乱子的。所以要在州、郡中分设许多县，让直接与百姓联系的县官根据民意来治理，这就可以减少乱子。设立县和县官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大官脱离实际和民情的瞎指挥。所以一个称职的县官，常常要敢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按照本地百姓的意见办事，而不是盲目执行上级的一切命令。 李树英：爸，您是说县官也要如村长一样听村民的意见？李树棠：爸，《史记》中的“九服”区划法好像有这个意思；京城的政策主要管五百里以内，远的地方可依次打折扣。“九服”的划分是：王畿以外五百里为侯服，侯服以外五百里为甸服，甸服五百里以外为男服，男服以外五百里为采服，采服以外五百里为卫服，卫服以外五百里为蛮服，蛮服以外五百里为夷服，夷服以外五百里为镇服，镇服五百里以外为藩服。蛮服、夷服、藩服基本上就是自治了。今天我们对西藏、新疆实行自治区，就是继承了“九服”区划法。 李金玉：好，孺子可教，树棠今后考大学，当教授，没问题。树英要向你哥学习，用心读古书，不要老惦记我当过村长。你大舅古书读得多啊，我的一点儿童子功都是他教的。 ‍小脚女人（蒋式琴，40岁）长叹一声，拉过树英、树棠，哽噎道：伢们哪，别烦你爹了！他有什么记性？他读的古书有什么用？他离开监利就因对省委王书记加快合作化的命令故意拖延，所以贬到洪湖这个小县来了！还在自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还会吃大亏的！……这也是我害了你爹。人家县委、地委、省委干部都加入“换妻潮”，抢着和老家的小脚婆妈离婚了，换了有文化的洋小姐，你爹却仍然狠不了心，还带着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还大他七岁的小脚婆婆，人家就轻视他呀…… 李金玉：孩他妈！别给孩子们唠叨这些！ 蒋式琴（固执地继续）：我要是个大脚洋小姐，就能与大官夫人打麻将帮你爹拉关系了！昨晚在船上我想明白了，长痛不如短痛，今天我就不下船了，坐到汉口，再坐火车回山东老家算了。今后你们好好自己住校读书，让你爹找个洋后妈，让他也像省里的主席、地委的书记一样，换个文化妻……不然，走到哪里也还像个村长！ 李金玉：孩他妈，又瞎猜乱说？我有这么聪明的儿子，这么灵巧的女儿，我还找谁去？李家传宗接代的有了，什么福气都有了。结婚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别想七想八，一起到洪湖，永不分离！当村长有什么不好？能当好洪湖村长是一种福气！…… 3、外景——沙洲南面的铁驳趸船： 趸船甲板上十几个准备接客的洪湖干部皆引颈眺望远方鸣笛的江峡轮——县长邯耀辉、副县长冯庆元领着县委大院干部来接新县委书记李金玉。 ‍面部特写依次扫过十八张脸：邯耀辉、冯庆元、许伟、辜呈清、常忆文（女）、周还清（女）、马香魁、陈鹏程、田性初、孙克惕、陈汉梅、孙光炎、朱华义、韩振华、余深鹏、罗毅之、朱孟旸、华志松…… 许伟（一身工人服）：整整晚点两小时！江峡大客轮也会晚点？ 邯耀辉（身穿一套旧军衣）：许伟，老左他们怎么还在沙滩上不下来？ 许伟（嘴凑到邯耀辉耳朵边）：看他样子，不一定想下来。赵志诚书记2月调走时，传说是老左接班。前几天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谢坦来也没有否认老左接班，可是现在突然半路杀出来了个李金玉，左文引想不通啊。 邯耀辉：李金玉没办法呀，望永禄那监利地头蛇，告了李金玉的阴状，说李金玉不支持监利农民大办合作化，又说监利在去年洪水大灾中耕牛损失太多，李金玉救灾不力。谢坦是望永禄老上级，帮助转信给了张省长、王书记。李金玉冤啊。所以我说今天要多来几个人，让李金玉心里暖和暖和！老左却不表态，他还把几个副书记都派到乡下搞调查。明天就要开全县三级干部会议，还搞什么调查！ 穿一件将军呢的冯庆元与一身中山服的辜呈清一言不发。 ‍ 常忆文（一身列宁女装）与周还清悄悄说：还清啊，听说李金玉的爱人是个小脚婆婆，待会过沙洲怎么走得动？李书记好心宽啊！ 周还清：真的？ 常忆文：老辜说的，我又问了邯耀辉。 周还清：待会我们扶着她走。李书记的结发妻子是个小脚婆婆，这可让我们妇联有了对付机关“换妻潮”的新武器！ 常忆文：对，李同仁的妻子有救了！闵毅志也可以狠住朱华义了！ 4、内景——与铁驳趸船不远的沙洲上一个帐篷茶馆，县委副书记左文引与县监察委员会副书记程福寿对坐在一个方桌边喝茶。 左文引（一身新军装，年近四十）：老程，你与李金玉都是四0年参加革命的抗日干部，你是新五师，正规军，李金玉只是地方上的土八路。现在你的待遇有些不公平！中原突围时你是立功排长——在战场上发现连长想逃跑，敢于果断地将其击毙，虽然因此腿负重伤，落下终身残疾，但你的彻底革命精神我非常敬佩。尽管后来有人说那连长只是想退后到水塘里喝水，那是胡猜，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原来我想，我要接班了，首先让你当第一副书记。可天有不测风云啊。 程福寿（一身旧军衣，年约三十五六）：我和体学省长一样，没文化。我们新五师的多半没文化。唉，说起来工农干部是阶级路线，实际上还是墨水喝得多的快上。像你这样又是工农出身，又有文化的少呀。可是你从（一九）五四年十月任副书记，现在还是原地踏步。 左文引：不一定。谢坦前几天给我说了，地委领导可能近年会加强，他可能来荆州接班。那时，洪湖的班子可能还会变。 6、闪回：内景，晚上——湖北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谢坦办公室，身材高高的谢坦坐在办公桌前，望永禄、左文引弯腰站在对面。 谢坦（身穿笔挺的毛呢中山服）：省委主要领导现在认为荆州地委对待农业合作化是“小脚婆婆”走路，打算在适当时机加强荆州地委的领导力量。体学同志要“大战荆州”，征求过我的意见。你们要多留心。 望永禄（身穿旧军服）嘻嘻一笑：老首长，您来荆州接替最好。1947年您就领导沔阳、监利一带的解放斗争。对荆州比孟筱澎熟多了。更重要，您能大刀阔斧贯彻省委意图。那李金玉也许受他的小脚妻子影响，对待农业合作化就是“小脚婆婆”走路。 谢坦：永禄呀，这样背后“幽默”同志不好。李金玉确有冷淡上级的短处，省委已同意让他到洪湖去，你可要拿出干劲来，别到时还不如李金玉，那我就压脚（为难）了。 望永禄：放心吧，老首长！监利七十万人民特别看得起我。洪湖四十万百姓能否信任李金玉，我真为他担心！ 谢坦：永禄呀，你不要有领导甲级大县的优越感。洪湖虽然是乙级小县，若是干出你没有的成绩了，你更不好交待！对了，文引同志，你不要有情绪，李金玉到洪湖后，要多支持他的工作。当然，发现他有不妥之处，要及时跟我通气。你不要着急，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左文引（身穿新军服）：谢谢薛部长！您放心，我会经常向您汇报洪湖的情况。 ‍ 7、镜头返回帐篷茶馆。内景—— 左文引：你看，我们洪湖县1951年6月成立，开始是王云书记，一年后换了段景祥，又一年，换了赵志诚，不到两年，今年2月，赵志诚又走了，到地委组织部当副部长，我牵头三个月，省委又派来张明新、张正一、夏世厚和我组成洪湖县委新班子，实际工作都是我在干。明天全县三级干部会议作工作报告，不知李金玉怎么想……洪湖的一把手啊，干不了两年就得走，已成规律。据说，上面对李金玉并不感冒。他是山东人，但王树成为首的山东派在省委三派中是下风，任重同志的河北派，体学同志的新五师派，是主旋律。老程，咱们新五师派有的是希望！…… 程福寿：我文化低，重担要靠你挑。 左文引：文化低不是问题，只要多了解情况，善于抓住要害问题，善于团结共同志趣的同志。要多和朱敏豪、段超弟等同志联系。继续发扬你那“排长敢于击毙逃跑连长”的革命精神。峰口区那些申冤的红军家属通知了没有？ 程福寿：都来了，在沙滩上等着呢。 左文引：好，一会有戏看！看李金玉怎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吧。这烫手山芋终于有人接了！ ‍ 8、外景——江峡号轮船甲板，长镜头：李金玉带着两个孩子眺望前方的船码头，身后的小脚女人仍然在自言自语。 蒋式琴：你李家三代单传，现在你又只有一个儿子，我又不能再生了，你还是再找个洋小姐。我哥说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今皇爷爷也换了明星妻。男人什么话都可信，就是说喜欢糟糠之妻的话不能信。今天我就不下船了，我一个人回山东去！ 李金玉拉过蒋式琴低声说：前几年你们没来，我动摇过，犹豫过。现在，我对你死心塌地了！你虽不识字，也来自书香门第。我娘我爹都是你养老送终，你哥是我的老师，你的恩我报不完！你就不要再试探再猜疑了！咱是孔孟乡党，言必行，行必果。待会见到洪湖干部，千万少说话！ 女孩、男孩一起扑到妈怀里，大声叫：娘，你不能走呀！……我们不能没娘呀！…… 蒋式琴抬起一只小脚，掉泪：那就要委屈你爹一生了！……当初他爹娘真不应该给我家“递红定儿”…… 李树英：娘，什么叫“递红定儿”？ 蒋式琴放下小脚破涕为笑：英儿你还小，这是我们山东掖县的规矩，女人收了男方的“递红定儿”——两幅红带子，几尺红布，就要嫁给他。 ‍李金玉拉过儿子：树棠，看过京剧《满江红》没有？会不会唱“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爸今年三十三了！从掖县到洪湖，十多年来，弯弯曲曲也走了八千里啊！ 李金玉哼唱京剧：“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男孩、女孩一起跟着父亲放声高唱京剧：“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画外音：李金玉唱着岳飞《满江红》名句到洪湖，是否预感他在洪湖也将蒙冤呢？ 9、外景，上午——江峡号轮船靠紧铁驳趸船，李金玉提着一个沉重的旧皮箱从木跳板走到趸船，蒋式琴背着一个装满衣服的大包袱，慢慢移动小脚，招呼两个孩子背好书包，提好杂物袋子，鱼贯下船。 邯耀辉上前握住李金玉右手：金玉同志，辛苦了！ 辜呈清上前接住李金玉沉重的旧皮箱，微笑示敬。 ‍李金玉：耀辉、呈清呀，让你们久候了！耀辉，咱们又到一起了！五三年在地委，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呈清同志那次随赵志诚同志到地委开会时，早认识了！ 常忆文、周还清上前扶住蒋式琴。周还清背上蒋式琴的大包袱，常忆文牵住两个孩子，同声连说：蒋大嫂，欢迎您！ 邯耀辉：陈汉梅，来（陈汉梅快步跑过来），你年轻，把辜呈清手上的李书记皮箱提着（陈汉梅即接过皮箱）。 李金玉与陈汉梅握手。 ‍‍ ‍ 邯耀辉对李金玉说：明天就要开全县三级干部会了，我把几个可供你咨询的干部都叫来了。陈汉梅是县委办公室的秘书，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是民国政法大学毕业，你要写什么和找什么人就找他。他从现在起就紧跟着你。 金玉同志，我来介绍一下—— 这个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冯庆元，主管政法、监察（冯庆元与李金玉握手）； 这个是县监察委员会书记兼县委城工部长、县委委员许伟（许伟与李金玉握手）； 辜呈清现在是县供销社主任、县委委员，全县的粮油棉产出他一本全知（辜呈清与李金玉握手）； 这个是县公安局副局长马香魁，全县的治安他管得紧； 这个是县委农工部副部长田性初，合作社管理中的问题，全县农民心里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这个是县统计科科长孙光炎，全县的所有数据，他张口就来； 这个是县委财贸政治部副主任孙克惕，石码头区界牌人，洪湖土著，善于把洪湖民情与政治结合，为人幽默风趣； 这个是县水利科第一副科长朱华义，也是洪湖土著，洪湖水利情况滚瓜烂熟； 这个是县武装部统计科科长韩振华，忠厚老成，当年是解放新隄的先锋排排长； 这个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余深鹏，在省、地宣传体系中小有名气； 这个是县财政局党支部副书记陈鹏程，办事得体，八面来风； 这个是县文教局党支部副书记华志松，当过校长，全县文教规划的策划人； 这个是县农业科科长罗毅之，松滋人，能针对洪湖特点运用农业科技； 这个是县人办秘书朱孟旸，汉阳人，李先念的学生，革大才子，对洪湖革命史多有研究。 （众人依次与李金玉握手。） ‍邯耀辉最后又指着常忆文、周还清说：这是我们县妇联的两名女将：周还清，常忆文。周还清童养媳出身，吃苦耐劳，对党感情很深。常忆文是襄南公学的女秀才，懂诗文，敢“放炮”，现在“俘虏”了辜呈清，是辜家的“元首”。 李金玉笑道：常忆文，你不简单啊，能领导我们的县委委员辜呈清！ 常忆文：既然韩县长认可我这个“常大炮”，那我现在就给您开一炮：您怎么要带这么重的皮箱？里面是金银？ ‍李金玉哈哈大笑：“常大炮”，真是名不虚传！既然你发现了我的金银，我就见者有份，与大家平分。陈汉梅，打开箱子！陈汉梅一楞。李金玉笑着亲自打开皮箱——里面是二十多本工作笔记。 众人惊奇！ 常忆文：李书记，您怎么有这么多工作笔记？ 李金玉：1953年3月，我就调任洪湖县委副书记。但只在洪湖报了到，板凳还没坐热，两个月后，就到中南党校学习半年。当时留下妻儿，我的五妹李淑玉也在洪中读书。党校结业时，一纸调令让我立即到荆州地委办公室当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当时没有主任。在中南党校学习半年，我以为一定会回到洪湖，就按照校长邓子恢重视研究历史资料的要求，拼命搜集有关洪湖的各种资料，结果写了许多笔记本。在荆州地委办公室，我每周要与洪湖县负责人通一次话，又常常陪同省、地领导到洪湖调研，这样又写了不少有关洪湖的工作札记。这次二调洪湖，我当然要将这些有关洪湖的笔记本带来，免得犯“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的毛病。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爱随时详细记录工作中的各项数据。我16岁在老家当了村长后，又在抗日县政府民政科当了两年会计，喜欢数字管理。怎么样，大家一人分两本我的洪湖笔记？ 众人叹服：我们不敢窃取您对洪湖的研究心得。向您学习，今后多研究洪湖！（陈汉梅收好箱子） 邯耀辉（对李金玉悄悄说）：左文引同志在沙洲的帐篷中等你。我们上去吧。 李金玉一行从趸船的木跳板走上沙洲，约百来米，到了帐篷茶馆。 10、外景，上午——沙洲、帐篷、乞丐、小贩、艺人、告状者 左文引、程福寿走出帐篷茶馆，两人一人一只手与李金玉握手。 左文引：金玉同志终于到了！和去年在地委开会时一个样，一点儿都没变！我本来要到趸船上迎接你，福寿同志要和我谈点工作。副书记姚茂林、县委办主任沈碧英、组织部长路玉欣、宣传部长杨先德，都在家里准备明天的三级干部会。我将明天的三级干部会的工作报告带来了，你是新任县委书记，你先熟悉一下，这工作报告理当由你来讲。 李金玉：老左呀，你可是越来越年轻！来这多人接我，太兴师动众了！耀辉同志把明天的会议议程简单介绍了，我看你就不用客气了，今年的工作是你们做的，这报告还得你当事人来讲，才有说服力。我下车伊始，不能就哇啦哇啦。 左文引：那不好吧？会不会给下面带来误会？ 李金玉：不会，你来洪湖一年多，德高望重，你要当仁不让。 十几个破衣滥衫的婆婆、爷爷突然来到帐篷茶馆，一起跪在李金玉面前哭叫：李书记呀，青天大老爷呀，你可要为我们的儿子申冤呀……他们是红军，却被红军冤杀啊！…… 左文引嘴角闪过一丝阴笑，佯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哪里来的要饭的？马香魁，你的警察在哪里？快把他们弄走！ 马香魁纹丝不动，观察李金玉脸色。 李金玉弯腰扶起面前的一个申冤婆婆：大娘，您站起来好说。大家都站起来，把事情说清楚。 一个申冤老大爷哭道：我的儿子彭国材冤枉啊，他当了红军的保卫局长，却被一些红军诬告为反革命杀掉了！用铁锈刀子砍死了！现在我不但不是烈属，还成了反属！…… 蒋式琴拐着小脚，从儿子树棠手中拿过一袋菜包子，分发给几个痛哭流涕的申冤老人，陪着掉泪……女儿树英眼睛勾勾地盯着那菜包子直流口水。 辜呈清赶到李金玉身边低声说：我在峰口区干过几年，西四区（峰口、汊河、曹市、沙口）有不少红军干部在1930年代夏曦肃反时被冤杀的冤案。但这涉及红军肃反问题，一直不好处理。朱孟旸同志对这一历史有研究。 李金玉招手让朱孟旸过来：孟旸同志，这事有什么背景？ 朱孟旸：据贺龙元帅和杨光华同志回忆，1931年至1932年，洪湖肃反运动共错杀了一万多红军干部和地方干部，贺龙说“洪湖水都染红了！” 画外音：事情起于1930年1月11日，执行王明路线的中共中央通过了《接受国际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指示的决议》，指出“反改组派是我党的中心任务之一”， “尤其重要的是肃清自己队伍里暗藏的陈独秀派托洛斯基派”。1930年4月中旬，鄂西五县苏维埃联县政府成立，组建了政治保卫局，负责肃清苏区内的反革命组织。夏曦1931年主持湘鄂西中央分局工作后，进一步升级极左肃反恐怖主义， 1932年4月16日，夏曦主持湘鄂西中央分局会议，通过了《关于党在湘鄂西苏区同反革命团体斗争的决议》，5月15日，湘鄂西省委发出紧急通知，要求通过“五卅”赤色清乡，“消灭苏区内部一切暗藏的反革命活动（特别是改组派和AB团等）”，“号召误入者自首，自首者概免杀罪”。至此，湘鄂西苏区全面“肃反”拉开了序幕。这个事件的麻烦在于，除张文秋1951年率团来洪湖苏区慰问时同情了这些告状者，但中央并无明确处理的指示。几届县委对此都是绕道走。 李金玉沉思一刻，对左文引、邯耀辉说：毛泽东同志一再教导我们，有反必肃，有错必纠。一切以实事求是为准。我看此事不能回避，立即组织有关同志先对这些人进行笔录情况，然后再研究。人家这么大年纪老远过来拦轿呜冤不容易，我看现在就让韩振华、朱孟旸等人先与这些申冤者进行笔录调查。晚上拿出初步意见，明天在三级干部会上征求大家意见。 左文引：这事会不会抹黑党？我看要慎重。 邯耀辉：先倾听调查总没错。我同意李书记的意见。韩振华同志，你是武装部的统计科长，这属于你们的工作，你和孟旸同志，现在开始组织调查吧。晚上形成一个简单提纲交给李书记。 韩振华、朱孟旸应声而去。 ‍ 11、外景，上午——沙洲京戏 李金玉和告状的老人逐一握手道别，慢慢离开帐篷茶馆。突然听见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干部大叫：大家都来看啊，这书法写得真好！…… 不远处插着一面黄旗帜，上书“劳工京剧团”五个颜体大楷。旗下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须发如仙，一边在一张小桌上的红纸上挥舞毛笔，一边高声唱京戏“空城计”诸葛亮的唱词，那声音苍凉铿锵——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请上城楼听我抚琴。 李金玉趋步观看，华志松紧跟过去。 华志松拉住戴眼镜的青年干部：朱同福，你不在文化馆上班，到这里叫什么？ 朱同福扶扶眼镜：哦，华书记好。这个常德来的“劳工京剧团”今晚就走，我舍不得他们。这个剧团藏龙卧虎，京戏唱得好，书法也了不得。您看，这老头叫任伯琴，虽然只是剧团里跑龙套的，却老生、丑角都演得绝。您看他这这几个字：“中午十二点演出《空城计》”，融王羲之草书、颜真卿大楷，欧阳询寸楷、柳公权行书于一体，流畅、纤秀、朴拙、端悫、苍劲！…… 华志松将朱同福领到李金玉面前说：这是县文化馆副馆长朱同福。他有一个发现想报告给李书记。 李金玉微笑着伸手与朱同福握手：同福同志，你有什么新发现？ 朱同福：李书记您来得太及时了！我求您快挽留这个京剧团！这个京剧团号称“青年京剧团”和“劳工京剧团”，常年在我们荆州地区和岳阳地区流浪演出，相当于一个乞丐京剧团，但是他们的京戏唱得太好了！比汉口“荣庆部”的京戏也不差！而且，这个任伯琴先生，他的书法太绝了！我敢说，荆州地区无人能超过他！我们洪湖一直只有传播民俗的地方戏花鼓戏，缺少能够传播中国大历史文化的京剧团！ 李金玉点头沉思。一会儿走近任伯琴：任伯琴先生，您的书法好呀！您的“我正在城楼观山景”也唱得有腔有味！ 朱同福：任伯琴先生，我们新来的县委第一书记李金玉同志来看望您了。 任伯琴放下毛笔，对李金玉冷冷一笑：书记大人光临，有何指教？我们可没闲功夫听政治报告。 李金玉与华志松低语几句，就对任伯琴微笑道：我想留客，请你们在洪湖再待几天——明天我们有全县三级干部会，大家想看看你们的戏！顺便想请教一下，你们可否长期留在洪湖？我们县文教局想组建一个“洪湖京剧团”？ 任伯琴又冷冷一笑：这样的好事可能轮不到我们。早有几个县想要我们，可是一查我们的成份，都是地主资本家和旧军官出身，就没有下文了。我们卖艺人，自古四方流浪，没有定居的福气哟。也不敢给书记大人添麻烦。人家县委书记不敢收留我们这些“阶级异己”，您就敢？不可能吧！天下县官一个样！ 李金玉与赶到的邯耀辉低语一阵，大笑道：借您刚才的唱词，我也学唱两句吧——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 任伯琴惊呆一刻，双手抱拳连连道歉：您原来是方家！伯琴有眼不识泰山！ 李金玉摆手笑：能当个票友就高攀了，岂敢称方家！我和县长邯耀辉同志商量了，洪湖县政府诚心诚意挽留你们落户洪湖！到时给你们办正规编制。党有政策：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为人民唱京剧，就是为人民服务，就是干社会主义！不用担心！ 此时“劳工京剧团”的名角都围过来了：黑头毛海泉,老生骆胜然，老旦彭鸿玲,武生赵鸿声、赵鹏熙，刀马旦朱艳霞等都争相与李金玉握手：谢谢李书记救苦救难！ 邯耀辉叫来陈鹏程、华志松、朱同福：你们三人负责现在就带“劳工京剧团”回新隄，帮助找地方安置。费用由县财政出。 李金玉又对前来汇报“告状申冤”情况的朱孟旸说：孟旸同志，过几天，你让任伯琴先生重新写一块“洪湖县人民委员会” 招牌。 早已凑过来的左文引说：任伯琴曾在军阀吴佩孚属下孙传芳的炮兵团任书记官，年轻时还抽鸦片、逛妓院、酗酒赌博，这样的人，不宜书写政府招牌吧？ 程福寿窥视李金玉脸色。 李金玉对左文引淡然一笑：依你这逻辑，我们的汉文化主要是历代封建帝王发明创造的，那我们今天就不该用汉字了？《资治通鉴》，是宋代封建宰相司马光组织主编的，现在毛主席每天阅读，读了一遍又一遍。省委也在枉任重同志的带头下，以“龚同文”为笔名写读《资治通鉴》的心得，刊发在省委的内刊《学习生活》上，你应当读过。他们有错？不能因人废言废书嘛。文教局的同志们认为任伯琴现在堪称荆州第一书法家，他也没有现行反革命行为，怎么就不能给政府写招牌？我们新中国要人尽其才！ 邯耀辉、许伟同声说：李书记说得有道理。 左文引：那我保留意见。今后上面问下来，我不负责任。 李金玉微笑：老左，你过虑了。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孟旸同志，你抓紧与任伯琴先生商量。 朱孟旸当即将任伯琴请到一边低语。 12、内景，次日下午——洪湖县三级干部会议会场。 字幕：1955年12月3日，洪湖县三级干部会议会场——洪湖一中大礼堂。 洪湖一中大礼堂布置得简洁庄重。主席台上一条隶书横幅红底白字：洪湖县三级干部会议。横幅下悬挂着毛泽东主席半身像（1954年版）。 主席台前沿正中是一个放有麦克风的讲台，后面左右各有一排条桌，分别坐着县委领导人：左边是县委书记李金玉、副书记左文引、姚茂林、邯耀辉（兼县长）、县委办主任沈碧英、组织部长路玉欣、宣传部长杨先德、监察委书记许伟、副书记程福寿，右边是副县长冯庆元、罗国钧、李同仁、人委办主任聂光炎、县供销社主任辜呈清、县公安局副局长马香魁、县法院院长李志、县检察院院长张英杰。 台下坐着三百多个代表。 ‍左文引：现在请新任县委书记李金玉同志作报告。 李金玉大步走到主席台中央的讲台，用有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平静地说—— 同志们，我没有报告作，但非常高兴这次一来洪湖就有这么个机会与全县三级干部见面。上午我们听了左文引同志代表县委作的长篇报告：《进一步学习毛主席的指示，努力把全县工作中心全面转移到农业合作化运动方面上来》，这个报告有助于我们统一思想，加速贯彻中央10月份召开的七届六中全会扩大会议《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决议》。 两年前我来洪湖当了八个月的县委副书记，但只是挂名，主要在省委党校学习，没来得及认识同志们。所以现在，我就不作什么报告了，只想与大家来一个现场问答交流，让大家了解我，也让我熟悉大家。大家说如何？ 台下齐声欢呼：好——！ 李金玉：大家举手提问，由我来解答。顺便说句笑话，我与洪湖有“金玉之缘”——我的老家山东掖县，黄金矿藏居全国之首，号称“藏金埋玉”之地，而洪湖地区在宋朝元朝属于玉沙县，至今在小沙口还有个玉沙庵奎星阁。掖县号称“山东粮仓”，洪湖所属的荆州地区，也是“湖北米仓”。掖县有渤海，玉沙有洪湖。如此前世良缘，门当户对，大家还拘束什么，任何问题都可以问。 会场顿时响起开心大笑。笑过之后，大家又面面相觑，低声自言自语：洪湖从来没有这样考问领导的会。怎么问呢？ 突然，坐在后排的常忆文大胆举手，获准后站起来大声说：既然无人敢为天下先，大家不敢问，我就权且开炮引玉吧。反正“常大炮”大家能原谅。 李书记，昨天我和周还清在沙洲上陪蒋大嫂一路走来，到五条路菜场时，好多居民和女干部围住了蒋大嫂，有的说：“这小脚婆婆真是县委李书记的堂客？怎么像是李书记的长辈啊？”有的说：“李书记为何不加入干部离婚潮，换一个年轻有文化的美人？”您能有什么话让我转告大家？　 会场响起一阵掌声：“常大炮”这个问题好！ 13、闪回——外景：昨天上午的五条路菜场。 周还清背着蒋式琴的大包袱，常忆文牵着小脚蒋式琴慢慢走。 一个熟人问周还清：“常大炮”牵的是谁家的小脚婆婆？ 周还清笑答：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李金玉的妻子。 熟人甲：斗散放（开玩笑）吧？真的？新县委书记李金玉的爱人是个小脚婆？大家快来看呀，新县委书记李金玉的堂客是个小脚婆！啧啧……搞“换妻潮”的干部遇到克星啦！…… 几十个买菜的人和路过的人一下子包围上来，争相品头论足，发表时评。蒋式琴顿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常忆文用新隄话大吼：什么板眼？什么板眼！你郎们讲不讲点礼性？考不考虑被围人的感受？有什么想法，明天到县妇联办公室去说，也可以写信来…… 13、内景；镜头回到会场。 李金玉微微一笑：谢谢“常大炮”提这么个辣得呛人的问题。直说吧，食色性也，哪个男人不爱年轻美貌的女人？前几年，我也动过离婚念头。后来看一些再婚干部家庭，很多陷入重重矛盾。而且，我在中南党校学习时，校长邓子恢有一个重要教导，就是共产党员要言而有信，从对老婆忠诚开始，对人民忠心，对党忠诚。这就让我想到，我与妻子蒋式琴拜堂时，曾许诺“执子之手，白头到老”。现在若抛弃她另觅新欢，那不就是“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对结发之妻尚且毁约的人，能够对党忠诚？对人民忠心？这样一想后，我就多想蒋式琴的优点，她为我生了一儿一女，给我的双亲养老送终，对我李家恩重如山！她虽然年龄大我七岁，一字不识，但出身书香人家，她大哥是我的私塾老师，二哥是我的革命领路人。而且她饺子包得无人比，家务做得好舒服，让我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若找个美人，我可能就要天天伺候她了，我就不可能全力以赴干工作了。所以，我决心：共产党员要做遵守契约的带头人。永不巧立名目离婚！在此，我奉劝本县的“迷娘娘”（美女）们，千万别打我李金玉的主意！ 暴风雨般的掌声响彻会场，经久不息！会场中一位美貌女干部——县委办公室的打字员小胡暗自叹气。‍‍ ‍‍ 14、外景，洪湖县三级干部会议会场大门口，许多围观者。 围观者甲（男）：这就是新来的县委拐子（老大）？这李书记好撩浆（能干）！好溜刷（做事快）！这回的书记不是个洋盘（缺乏经验的人）！ 围观者乙（女）：有了这样坚决不抛弃“小脚婆婆”的县委拐子，那些想当陈世美的人好梦做不成了！…… 15、内景，洪湖县三级干部会议会场。 主席台上。邯耀辉对李同仁一笑：同仁啊，机会难得，你要不要借机去向李书记表个态？ 五短身材的李同仁红脸，沉默一会，起身走到台前，对着李金玉一个军礼：李书记，你现在也是县人武部的第一政委，我这个南下老兵向你敬个军礼！昨天你的“小脚婆婆”来后，我们家那口子突然兴高采烈，威风八面，对我说：如果李金玉书记批准你离婚，我就给你签字办手续。你去啊……现在听了你的“对结发之妻尚且毁约的人，能够对党忠诚？”，我很惭愧！我现在对你和大家表个态：这辈子不离婚！同时，我这个分管水利的副县长，也对我部下水利科长朱华义劝告一声：赶快结束你与上海女技术员的婚外恋！与闵毅志同志好好做夫妻！ 坐在台下前排的朱华义满脸燥红，站起身说：李书记，自从昨天看到您带着“小脚婆婆”上沙洲，我晚上就与闵毅志保证了：自即日起与科里的上海美女一刀两断！从今以后，白头偕老！ 全场响起一阵欢笑——有人高叫：欢迎李同仁、朱华义“觉今是而昨非”！ 主席台上，邯耀辉离桌到前台，大声说：现场还有没有加入了县委机关“离婚潮”的人？宣传部的刘汉勋，你不要装，站起来说一说！ 坐在后排的刘汉勋瘦高高的，怏怏不乐地站起来：邯县长，照您这样逼干部，那婚姻法中应该加一条：干部不得离婚？离婚权受宪法保障啊…… 主席台上的宣传部长杨先德急了，站起来，指着刘汉勋喊道：刘汉勋，你严肃点！你今年才22岁，刚结婚两年，对象虽然在农村，但长得不错，身体也好，你有什么理由离婚？ 刘汉勋轻声说：她小学都没读完，是我父母原来给我发的八字，属于包办婚姻。 杨先德：不对！结婚时你请我们喝喜酒，你很高兴呀！有人揭发，你是后来碰到了镇上一个小学老师，你就见异思迁，想当陈世美了！是不是？ 刘汉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李金玉笑道：刘汉勋，这个不勉强你，只要你有正当的离婚理由，我可以批准你离婚。不过，如果真是“喜新厌旧”，我就支持杨部长处分你这个宣传干事！ 刘汉勋歪头坐下，直翻白眼。 台上左文引对刘汉勋深深看了一眼，眼角一丝欢喜。 李金玉：现在我们回到正题，谁继续对我提问？ 坐在二排的孙克惕举手获准，站起来用洪湖话昆板昆腔：有文化的人恭维我是个幽默人，乡下人说我是个唏嗑佬（玩笑者），但今天我还是要在李书记面前当个醒便（傻子）出挺（出丑）。昨天我看李书记太累太忙，一句话未说。现在我斗胆问一个问题：李书记，你郎既然来洪湖当一把手了，免不了经常下指示，你郎希望我们这些下属，是当“奉旨派”还是当“借旨派”？ 全场紧张。各种神采的眼睛都盯着李金玉的脸。左文引嘴角闪过几丝阴笑。 李金玉走下主席台，来到孙克惕座位前，坦然一笑：克惕同志呀，你的幽默真是名符其实。你这问题“笑里藏刀”，比“常大炮”尖锐十倍！我明白你说的“奉旨”和“借旨”的深刻含意。 16、闪回：外景，字幕：1938年山东掖县五佛蒋家村，村民在村小学操场开会。 16岁的李金玉在对村民讲话：大家既然选我当了村长，我会全力维护全体村民的利益。无论上面有什么新通知来，我都不会“听说听道”，依样画葫芦，而是会根据本村实际情况变通执行。…… 17、内景，李金玉在孙克惕座位前，继续说： “奉旨”，用我掖县家乡话说，就是“听说听道”，也就是对上级的意见等因奉此，照本宣科。这样的话，用你们洪湖方言说，“高头”（上级、上面）一般是会很高兴的，至少不会有大风险。但是，我十六岁在老家当村长，十八岁做掖县抗日民主政府民政科的会计，一直到五二年，我也只是个区委书记，多年在基层，习惯成自然，我更欢喜下级当“借旨派”—— “借旨”也就是创造性地、实事求是地变通执行上级意图。我的大舅倌告诉我，齐白石先生有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所谓“学”，即学其精气神，学其方法，也就是“借旨”；而所谓“似”，就是死搬硬套，教条主义，形似而神非，也就是“奉旨”。 孙克惕：你郎（您）这是否说“奉旨”百害，“借旨”百利？ 李金玉：也不是。“借旨”既然是“创造性地、实事求是地”，就不可能是依样画葫芦地贯彻上意。这就会存在一定的风险，碰到心胸狭窄、境界不高的领导，可能误会你在阳奉阴违而给你小鞋穿。但是老百姓绝对会得到“借旨派”带来的好处，会感谢“借旨派”的创造性和实事求是。这就启示我们，要尽力选择有利时机进行“借旨”，当条件不成熟时，也要做出“奉旨”的姿态。 孙克惕：也就是说要有些中庸之道？ 李金玉：可以这样理解。凡事不可一刀切。有些事情，要审时度势，不必去争当先进，要看它几天。举一反三，今后我们洪湖县委如何对待上级指示？我的初步设想是，为了避免“全军覆没”的危险，县委中可分两派，既有人当“奉旨派”，也有人当“借旨派”，这就可既保证上级不会对洪湖有很大意见，又可保证洪湖百姓享受“借旨派”的创造性和实事求是，而减少“高头”政策脱离实际带来的大灾。 孙克惕：您能否明示，县委中哪些人可当“借旨派”？ 主席台上左文引、姚茂林、程福寿等睁大眼睛盯住李金玉…… 李金玉：具体来说，我的性格适宜当“借旨派”，可以设法对上面的政策搞些借题发挥，而为了保护左文引等同志，他们可以当彻底的“奉旨派”。比如今天上午左文引同志代表县委作的工作报告，就是一个“奉旨派”的报告。明年我们全力升级合作化运动时，区乡领导干部，要多当“借旨派”。出了问题，我和县委承担责任。 在前排就坐的陈鹏程站起来插话：李书记当“借旨派”，这既是牺牲自己，掩护同志，也是“打赤膊穿长裤，顾下不顾上”，牺牲自己，保护群众！ 李金玉走到陈鹏程座位前：陈鹏程同志，你言重了。“奉旨”和“借旨”，符合对立统一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建国前，毛泽东同志就是一个高明的“借旨派”。当时共产国际要求中共照搬苏联以工人运动为主在城市夺取政权的经验，毛泽东同志却不“奉旨”，而是组织秋收暴动上井冈山打游击，提出“农村包围城市”的中国革命新战略。虽然毛泽东同志的“借旨”创造性一度受到中央批判，被撤销政治局候补委员和“党代表”，险遭开除党籍，但实践最终证明毛泽东同志是正确的，最终在遵义会议后成为党中央的领导核心。我们要好好准确地学习毛泽东思想。 坐在前排的孙光炎站起来插话：我赞成李金玉同志的“借旨”思维。因为我们洪湖县的成立，就是老省委书记李先念的“借旨”成果！ 台下一片迟疑眼光。 孙光炎：1951年，中央下达的中心工作是土改、抗美援朝、镇反“三套锣鼓”一起打，当时湖北省委书记、省人民政府主席李先念同志就“借旨”，解决一些县太大了不利于开展工作的实际问题，“先斩后奏”地开展了分县试验，对特级县沔阳等县进行了一分为二，全省增划新洲、洪湖、兵堡三县。湖北省人民政府1951年6月4日以鄂民政特字第173号文件决定成立新洲、洪湖县，其主要理由是：原有黄冈、沔阳两县（特等）共有人口204万人（沔阳98万人），相当于本省十个丙等县与四个丁等县的总和。而两个特等县的编制，仅较两个丁等县多三分之一的干部。 主席台上冯庆元插话：孙光炎同志所说的173号文件我见过，当时设立洪湖县的理由的确是因为沔阳县太大不好管理，现在外面一些关于“建立洪湖县是为了纪念湘鄂西苏区”的说法完全是误会。 孙光炎继续说：然而，1951年8月30日，中南军政委员会以（51）会办民字第3850号文件要求湖北省“暂缓划分增设”新洲、洪湖县。半月后，1951年9月15日，湖北省人民政府拒绝奉旨，回复中南军政委员会，只同意“暂缓划分兵堡县。对已经成立之新洲、洪湖两县机构不加充实，暂维现状。”并于12月27日再次申述成立新洲、洪湖两县的主要理由。1952年1月上旬，中南军政委员会终于同意湖北省人民政府成立新洲、洪湖、兵堡三县的报告，1952年8月11日，中央政务院以政齐字第99号文件批复：“同意湖北对所属行政区划的调整。” 可是，早在1951年6月10日，洪湖县就组成了以王云为县委书记，刘干为县长的洪湖县政府。这也就是说，洪湖县拒绝“奉旨”达14月，洪湖县其实是李先念勇敢“借旨”的产物。 李金玉：好，孙光炎说的这个事例，是对“借旨”的极好说明。顺便说一点题外话。孙光炎同志刚才的讲话，出现了许多数字，有事件准确的年月日，有准确的文件号，这样就便于查证。我喜欢这样有数字证据的工作方法。昨天晚上，有人问我：一县之兴，首在用人。你喜欢的人才是什么标准？我答：两个标准，一要有对民意人性的深入研究，一切从实际情况出发，而不是照搬教条；第二，要有一点数字思维，数字管理能力，讲话写报告，不要一堆空洞形容词和大话官话套话，要有实实在在的数据为证。 全场热烈鼓掌。有人悄悄说：提倡研究人性和用数字说话，太有新意！ 主席台上左文引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李金玉的话，一边用眼神与程福寿使眼色。 李金玉：昨天上午，我和耀辉同志安排韩振华同志、朱孟旸同志调查一些关于湘鄂西苏区全面“肃反”冤案的申冤者，他们连夜工作，今天上午在与会代表的帮助下，拿出了一组数据——李金玉说着举起手上一张打印的A4白纸—— 字幕：初步统计，全县至少有1565人在1930年代的湘鄂西苏区“肃反”运动中蒙冤。全县需要建立湘鄂西苏区革命烈士纪念碑、瞿家湾革命烈士纪念碑等33个烈士纪念碑和150多座革命烈士墓。现有姓名的全县革命烈士大约有3500多人。 李金玉：他们建议，立即向省政府打报告申请立碑、抚恤和宣传资金40多万元。在湘鄂西苏区“肃反”运动中蒙冤的代表者有两人，一个是湘鄂西苏区政治保卫局局长彭国材（沙口区彭家湾人），因当面反对夏曦极左“肃反”而被夏曦秘密处死，1932年6月牺牲时年仅28岁；一个是红三军第九师参谋长张应南，汊河区赛伍墩人，因赞同段德昌反对夏曦极左“肃反”，1932年10月被以“改组派”罪名秘密杀害于洪湖。 我个人认为这个建议不错，我们有责任大力宣传这些勇反极左的蒙冤烈士的英雄事迹。我希望全县干部今后都能以这样的数字思维提高工作效率。 台上台下一起热烈鼓掌。邯耀辉、沈碧英、路玉欣、杨先德、许伟、冯庆元、辜呈清等一起说：我们赞成这个建议！ 坐在中间的田性初和罗毅之两人站起来对李金玉说：李书记，我们还想听听你郎关于“借旨”的具体建议。 李金玉：好，我可以说一点我这个“借旨派”的具体建议—— 近两三年，我们洪湖县委在投入上面部署的中心工作时，还要有“洪湖一盘棋”的思想，即因地制宜的中长期洪湖规划，否则就会陷入年年忙碌上头的中心工作，却无本地发展规划——我想，洪湖近几年要抓住两个字：水与红，即“水文化”与“红文化”。通过“水文化”与“红文化”，最后达到“饱文化”——让百姓吃饱吃好。 峰口区委书记袁作义问：什么是“水文化”与“红文化”？ 李金玉：“水文化”包括加速发展水利建设和渔业水产发展。“红文化”主要指总结宣传洪湖革命历史中的经验与教训。 孙克惕：“水文化”好！“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洪湖县是由沔阳、监利、嘉鱼、汉阳四县之地析成，地处荆州四湖下游，是千年的“水袋子”、 “水窝子”，若不根本改变洪湖水利建设，洪湖人很难旱涝保收。 李金玉：昨天在沙洲，朱华义同志给了我一份“洪湖县河网化规划建议”，他说，这是他写了几年，却一直不敢交给县委的一个提案，昨天看到我在沙洲大胆接受一些蒙冤红军家属的告状，让他有了公开这份河网化建议的胆量。晚上我细看了朱华义的河网化规划，觉得很好，准备印发到每个村每个合作社，让全县来一个大讨论，然后付诸实施，争取三年实现洪湖“水文化”大升级，确保洪湖在大灾时也旱涝保收不饿死人。 朱华义：省里的一些水利专家很支持我们的河网化规划。 ‍ 李金玉：这就很可喜。朱华义的河网化规划还提出了让长江与洪湖水共生的设想，通过在新隄和新滩口等地建立15座大型排灌水闸，让长江冬季灌入洪湖，夏天则将洪湖水排入长江，这就可以让百里洪湖每年因调蓄长江水而补充许多鱼类；同时全县疏挖18条河道，1222条沟渠后，这些河渠的养鱼能力也可翻番。因此，洪湖的水产养殖将有增产几倍的可能，真正成为鱼米之乡。 主席台上的辜呈清站起身说：水产养殖的增收款，还让我们可以在三年内，不靠国家拨款，新建县委、县人委大院和各区乡政府办公场所，解决全县干部的办公与住宿条件。并且，县电影院、剧院和各区文化场所，以及各区公路，都有希望建成。 会场外传来一阵欢呼：新县委如此雷厉风行，洪湖人民有福了！ 李金玉：同志们不要过早称赞，事成之后再说。所谓“红文化”，就是昨天的一群蒙冤红军家属告状给我的启发，洪湖的“红色革命史文化”大有可为。全县那么多蒙冤红军家属说明什么？说明在洪湖的红色革命史中，有着丰富的反王明极左路线、极左肃反的教训和经验。我们要通过文艺创作等方式，深入总结极左路线对党和群众利益的巨大危险，由此资治通鉴，以史为镜，避免重蹈历史覆辙。当然，我们可以先从正面宣传贺龙领导洪湖人民闹革命的故事，引而不发，跃如也。人们会由此及彼，想到王明在洪湖的代理人夏曦1931年主持湘鄂西中央分局工作后，实行残酷极左肃反的惨烈教训。 坐在前排的余深鹏站起来说：李书记，昨晚我向杨先德部长汇报您的意见后，商量了一个行动方案：立即组织县文化馆廖才昭、傅俊生、黄树则、何功务、夏志芳等笔杆子，向湖北日报、长江日报、和省群艺馆的《布谷鸟》杂志以及省电台撰写洪湖革命斗争故事，特别是洪湖人民反王明极左路线、极左肃反的教训和经验。同时确定朱同福同志加强与省实验歌剧团联系，与团长梅少山多沟通，争取他们来人创作一部以洪湖赤卫队为主题的歌剧。 许伟：县总工会接到省总工会通知，如果有优秀节目，省里将推荐参加三个月后的全国总工会文艺汇演。我准备组织力量，排演表现“洪湖赤卫队”革命斗争的“洪湖渔鼓”，争取进京汇报演出。 李金玉：好啊，只要大家都闻鸡起舞，“借旨”出海，一定能迅速出色地提升洪湖“水文化”与“红文化”！ 掌声与笑脸如雷鸣电闪，会场沸腾！ 这时一群洪中老师在校长周子良、副校长邵永年的带领下，涌进会场。 周子良：李书记，我们刚才在门口旁听了您的问答，非常兴奋，情不自禁地进来当个不速之客。我们洪中老师们想对您提一个问题：我们洪湖一中现在只有初中没有高中，但我们的师资力量足以办好高中。能不能批准我们在下学期试办高中班？ 邯耀辉：周子良校长的意见有道理。 李金玉：既然邯县长也支持，我看县委能够通过。我全力支持！ 周子良：我还有一个建议，其他县的文教机构都称局，只有我们洪湖县文教机构称文教科，这就让士气低人一等。我建议，洪湖县各机构都参照邻县称局，这有利于建设“水文化”和“红文化”。 李金玉：上面正有整顿机构的通知，我们可以“借旨”，县委讨论后，马上向地委打报告，争取全县各科皆称局。 在后排就座的李发清突然挤到李金玉面前：李书记，我是汊河区水晶乡甘寺初级合作社的党支书兼社长李发清，也是乡总支委员。我想问你郎（您），有什么话让我带回去说给村里的农民们听？ 李金玉：李发清啊，你就告诉乡亲们，新来的县委书记叫李金玉，是个当过村长的农民，他的宗旨是：当官首先要让老百姓吃饱饭！如果让群众吃不饱，当个什么县委书记？对于即将开展的合作社升级运动，农民们可以因地制宜，不必“大呼隆”赶浪潮强行小社变大社。 李发清高兴得大叫：这次可来了个菩萨书记！有你郎这话，我们洪湖农民的好日子来了！ 邯耀辉、冯庆元、许伟、辜呈清、马香魁、李同仁、孙光炎、罗毅之等与代表们一起鼓掌：我们要当“借旨派”！ 全场掌声与笑声比翼双飞！ 只有左文引、程福寿等几个人表情古怪。 ‍ 突然，一只小黄狗仓皇跑进会场，一个十二三岁的农民小哥和一个乞丐老头一起跟着狗追，口中高叫：阿黄，站住！这里有人会保护你！小黄狗竟然闻声站住，让农民小哥抱在怀里，不停地舔那抚摸它的乞丐老头的枯手。农民小哥抱着小黄狗来到李金玉面前：李书记，救救我们的阿黄！救救洪湖的全体流浪狗！……乞丐老头说不出话，只是泪流满面地跪在李金玉面前……此时从会场门口冲进一个穿警服的中年大汉，跑到李金玉面前低声说：李书记，您处分我吧，我失职，让这农民小哥和乞丐老头带狗闯进会场。（又对着农民小哥喊）陈际才，快跟我到派出所去！老乞丐，快滚！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主席台上的马香魁铁青着脸跑下来，对着穿警服的中年大汉喊：熊北瓜，你怎么搞的？你派出所长当腻了？！ 李金玉先扶起下跪的老乞丐，再抚摸农民小哥抱着的小黄狗，对警服中年说：熊北瓜，你堂堂新隄镇派出所长，怎么追小孩追乞丐追小狗？ 熊北瓜：是这样的，李书记，马局长，前几天有只疯狗咬死了一个人，我们派出所就组织了几只打狗队，想把全镇的流浪狗都消灭掉。这个陈际才是镇郊洪林村的一个农民小哥，他哥是村党支部书记。他听信了老乞丐的胡言，坚决要收养这只流浪狗，不让我们打。 陈际才：李书记，老乞丐说得有道理，不能因为有一只疯狗咬死了一个人，就把所有的流浪狗都打死！就像不能因为有一个流浪人犯罪了，就把所有的流浪人都关起来一样！您昨天在沙洲上救一群流浪京剧艺人的故事，已传到我们洪林村，乡亲们都称赞您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好书记！您救救我的阿黄吧！它才几个月，它是一只聪明活泼的健康狗！老乞丐不敢言语，只是望着李金玉流泪……阿黄两只大眼直勾勾地乞望着李金玉：仿佛在说，李书记，救救我们流浪狗吧！ 李金玉走近阿黄，亲切地摸了摸阿黄的耳朵，又握住老乞丐青筋爆出的枯手问：老人家，您讨饭几年了？怎么不去县里的福利院？（转身对主席台问）民政科长来了没有？瘦弱的青年干部早已红脸站在一旁，哑声说：李书记，我是县民政科副科长刘复远……县里穷，福利院很小，收容不了所有的乞丐……李金玉对从主席台走下来的邯耀辉说：耀辉同志，你是县长，你说怎么办？我们革命南下干部中不少人是乞丐出身，我们不能忘了本。县里再困难，也要想法救助乞丐。人民政府的辖区内，不应该还有人讨饭！李金玉抬头又对全场代表说：我在中南学校学习时，看到一份史料，表明洪湖地区一直有救济老弱的优良传统。清同治二年，1863年，新堤绅商组织“慈善会”创办了【敬节堂】，收养不愿再嫁的寡妇32人，年支光银200元。一直延续到民国二十六年。清同治九年，1870年，教会创办了【育婴堂】，收养孤儿、弃婴。孤儿由“敬节堂”的寡妇抚养。直到民国时期，育婴堂收养孤儿仍在30-50人之间，收容弃婴也在10-20人之间。清道光十一年，1831年，汉阳营水师把总李胜在新堤创办了【乐善堂】，置义地，备棺材，建立了埋葬穷人的乞丐墓园，延续到民国二十年。民国十三年，1924年，新堤“乐善堂”创办【孤老院】，收养孤老约30人，每人每月给米3斗，岁终给铜钱300文。民国十六年“补善堂”接办后，最多时收养孤老56人。1949年6月，新堤人民政府接管，收养孤残老人增加到67人。现在我们能不能将这一优良传统发扬光大？邯耀辉：因为前年全县被洪水淹了，福利院还没完全恢复。我马上召开财政和民政和公安三部门的现场会，保证全县现有的一百多乞丐老人一个月内全部进入福利院。李金玉：那太慢了！我想，今天下午这个老乞丐就到县委食堂去吃住。从明天起，县直机关和各区直机关，每个食堂都接纳几个老弱乞丐，年轻乞丐就给他们安排劳动岗位，一周内，让洪湖县成为无乞丐县！邯耀辉：我赞成！暴风雨般的掌声在全场经久不息……老乞丐再次下跪，但被李金玉再次扶起。李金玉高声对全场代表说：我在老家时收养过一只流浪小狗，我给它取名飞龙。我南下那天，飞龙追着我送了几十里路，不依不舍……我们武工队的战士都掉泪了！……狗真是人类的忠诚伙伴啊！ 马香魁：熊北瓜，听懂了李书记的意思没有？马上解散打狗队，建立流浪狗收养点，号召人们收养。并与卫生防疫站联系，免费给狗狗们打狂犬病疫苗。 熊北瓜红着脸连连点头。 陈际才：我代表全县的流浪狗万分感谢李书记！阿黄，快给李书记敬一个军礼！ 阿黄真的举起右爪，毛茸茸的两眼闪烁泪花…… 李金玉笑了！全场再次响起雷鸣电闪的掌声、笑声……早已围在会场大门的十几个老弱乞丐都望着李金玉抹眼泪…… 18、外景，一组蒙太奇镜头—— 一组纪念碑镜头：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瞿家湾革命烈士纪念碑、戴家场秋收暴动纪念碑、汊河革命烈士纪念碑、彭国材烈士纪念碑、刘绍南烈士纪念碑、中国陆军一二八师烈士陵园、洪湖乞丐墓群…… 字幕：1958年1月4日，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在新隄公园落成，正面是任伯琴书写的九个端庄隶体字：“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背面是贺龙元帅亲笔题词：“革命烈士们的业绩永远鼓舞着我们前进！贺龙　一九五七年十二月”。左面是国务院“为纪念湘鄂西人民的伟大功绩和悼念英勇牺牲的烈士”撰写的碑文，其中特别提到了段德昌、柳直荀、彭国材等被极左肃反冤杀的烈士。 画外音：1959年5月30日，省委书记枉任重在省委副秘书长梅白陪同下，来到红墙绿树掩映的洪湖县委县人委大院门前，对着大门右侧的“洪湖县人民委员会”行书招牌，久久欣赏。 19、外景，闪回——洪湖县委县人委大门。特写：“湖北省洪湖县人民委员会”行书招牌。 枉任重问身边陪同的李金玉：这招牌是谁写的？ 梅白上前去摸了摸那白底上用黑砂粒凸现的字，叹道：颇有魏晋风骨、盛唐韵味！ 李金玉微笑：这是本县京剧团演员任伯琴先生书写。昨晚您在新落成的洪湖人民剧院看京戏《十五贯》，那个丑角娄阿鼠就是任伯琴扮演的。 枉任重：奇才！听说他曾是一个流浪艺人？此人可到省里参加书法大赛！ 20、闪回，内景——新落成的洪湖大礼堂（电影院）： 悠扬的《洪湖赤卫队》音乐……李金玉与邯耀辉、许伟、辜呈清等陪同杨光华坐在中间第六排，观看歌剧《洪湖赤卫队》…… 字幕：1959年8月4日晚上，湖北省实验歌剧团六场歌剧《洪湖赤卫队》在新落成的洪湖大礼堂（电影院）首演。高空俯视：洪湖大礼堂灯火辉煌，左右两侧的八个窗口上有许多小孩爬上去观看…… 县委书记李金玉、县长邯耀辉、县委副书记许伟、副县长辜呈清、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马香魁等陪同省政协常委杨光华走进剧场……韩英、刘闯在悠扬的音乐中亮相……演出结束，李金玉、邯耀辉、许伟、辜呈清、马香魁等陪同杨光华走上舞台与演员王玉珍、夏奎斌等一一握手，祝贺演出成功。许伟面对观众席大声介绍说：剧中韩英所要找的县委书记，就是眼前的省政协常委杨光华同志。1930年代，杨光华同志是湘鄂西省委书记兼监沔中心县委书记。…… 闪回：原洪湖县文工团副团长魏启华回忆：1959年夏天，湖北省实验歌剧团到新隄首场演出歌剧《洪湖赤卫队》后，县委书记李金玉立即指示县委宣传部，要求成立不到一年的洪湖文工团，借此难得机会，抓紧学习排演《洪湖赤卫队》，让洪湖人自己演《洪湖赤卫队》，要让洪湖的反极左精神财富，保留在孕育它的土地上。……洪湖人演的《洪湖赤卫队》，走遍了全县公社所在地，也曾到长江对岸蒲圻山沟沟里去慰问洪湖煤矿的工人和当地干群。…… 原洪湖县文工团女演员苗德文回忆：在党的领导下和同志们的帮助鼓舞下，我大胆扮演“韩英”这个角色。当时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同时也非常害怕。……在排演过程中，我几次灰心，向领导请求换别人扮演。正在我思想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县委李书记数次向团领导说，要我把“韩英”这个英雄刻划好。…… 21、外景，洪湖县新滩口排水闸—— 特写：一张李金玉在洪湖县新滩口排水闸检查工作的老照片……画外音：1959年9月15日，一年前动工新建的新滩口排水闸竣工，这标志着洪湖县河网化工程配套完成。河网化不仅让洪湖初步实现旱涝保收，而且为湖区防治血吸虫病开拓了新路。 22、外景，洪湖县峰口公社沱湖垸河网化现场会。 特写：主席台上红底白字的横幅——荆州地区水利建设现场会。字幕：1959年12月12日至18日，荆州地区水利建设现场会在洪湖县峰口公社沱湖垸河网化现场隆重召开。湖北省水利厅厅长陶述曾、中共荆州地委第一书记谢坦，书记处书记孟筱澎、蔡云生、陈明等出席会议。荆州地区13个县市领导和公社、管理区三级党委书记等200余人，参观了洪湖县峰口公社沱湖垸、汊河公社五合垸等地的河网化工程。 现场会主席台上，陶述曾大声赞扬洪湖县河网化工程： 应该特别指出，洪湖县委是创造性地贯彻了中央“以蓄水为主，以小型为主，以群众自办为主 ”的水利方针的精神的。他们紧密结合了江汉平原湖区的具体情况，把中央的水利方针具体化为“内排外引、排灌兼顾，全面利用、综合开发，低处排水、高处灌田，分级蓄水、计划排渍，小型为基础、中型为骨干、大型为纲 ”，“依靠群众、勤俭治水”。河网化后一年所收得的巨大效益，有力地证明他们正确地贯彻了中央的水利方针，同时也有力地证明了中央水利方针的正确性。…… 特写：会场中的听众人手一册新书。新书封面：《要使湖区永丰收——洪湖县河网化第一年》，李金玉著，湖北人民出版社（1959年10月第1版）…… ‍ 会场一角，谢坦与望永禄在低声交谈。 谢坦：永禄啊，你不要有情绪，我来洪湖开这个现场会，并不是抬洪湖压监利，这是省委定下的会议，我不能不开。你呀，真让我的担心成现实，你监利的工作怎么搞不过李金玉？洪湖的“红文化”扬名京城，贺龙要《洪湖赤卫队》到中南海怀仁堂演出！洪湖的“水文化”河网化工程也惊动中央，过几个月，中共中央血吸虫病防治领导小组要在洪湖举行南方7省2市河网化灭螺现场会。你要争气啊。这样下去，有人就会说我将李金玉从监利大县贬到小县洪湖是压制人才…… 望永禄：李金玉他这人小聪明，不老实，歪点子多！总是想方设法对上面指示打折扣。我要像他那样，监利照样红火。可我是讲党性的，我要坚决执行上级决策。您不知道吧，我们县与洪湖螺山接界的一些干部告诉我，李金玉通知下面，不要执行地委提出的明春“大上早稻，一早百好”增产方针，说什么“种田要多听农民的，不能任凭上面的书生瞎指挥！”又说洪湖现在不具备“大上早稻，一早百好”的条件！有人还告诉我，今年春天您一接班，李金玉就对您要求洪湖上三万人去长阳大炼钢铁的指示阳奉阴违，只去了六七千人应付。李金玉甚至对《洪湖报》的主编说：“洪湖出水不出铁，哪能将主力用于大炼钢铁？但《洪湖报》上可以多登些大炼钢铁的消息，应付一下上面。《洪湖报》主要考虑如何应付上面。” 谢坦：这些左文引等早已报告我了。我现在是顾全大局。放心，玩火必自焚，有机会教育他的！你做好你的工作，别让我压脚。 望永禄：听说左文引要调离洪湖？ 谢坦：他身体不行了，在洪湖也整人太多，反右、反右倾都是他领导。让他到沙市卫校当校长。不过，程福寿接上来了，进入书记处，继续盯住李金玉。　 23、内景，晚上，中南海怀仁堂演出歌剧《洪湖赤卫队》—— 字幕：1960年元月5日，《洪湖赤卫队》剧组被请到中南海怀仁堂演出，贺龙与中央统战部张执一副部长、杨光华等兴致勃勃地观看…… 演出结束，贺龙、张执一、杨光华等上台与演员热情握手。贺龙无限感慨地说：“你们演得太好了，完全把洪湖人民当时的斗争情景演出来了。特别是让我想起在左倾肃反中被冤杀的好同志！唉，30多年，活着的30年，死了的30年，我一想起他们心里就难过……我感谢你们，感谢洪湖人民！……” 接着，贺老总提议：来，我们在一块合个影吧！说着他左手拉韩英的扮演者王玉珍，右手拉着刘闯扮演者夏奎斌…… 24、内景，夜晚11时，洪湖县委大院北面的四座书记办公室，从西往东的第二座——李金玉家——仍然亮着灯。 黑色旧电话机突然铃响，坐在办公桌前《史记》的李金玉，拿起话筒，话筒中传出杨光华的声音—— 金玉同志，我刚回到北京饭店。刚才陪同贺老总在中南海怀仁堂看了歌剧《洪湖赤卫队》。贺龙同志很高兴，也很伤感，与我回忆了夏曦极左肃反的往事，他让我写一个详细的回忆录，并希望洪湖革命史早日问世！我看，《洪湖县志》的编纂工作应该提上议事日程。贺龙同志并且透露，周扬已通知八一电影制片厂筹备拍摄电影《洪湖赤卫队》，由原班人马演出！另外，周恩来总理、陈毅元帅因有国事未能出席观看，但专门嘱咐，过几天在北京天桥剧场演出时，他俩要和李先念一起去看。总理从来是说到做到的。 李金玉陷入沉思…… 25、外景，上午，晴天。洪湖县委大院大门口—— 字幕：1960年4月10日。 李金玉骑一辆旧苏式倒刹自行车，身上背一个黄挎包。刚出洪湖县委大院，陈汉梅骑一辆旧永久自行车追上来。 陈汉梅：李书记，您到哪里去？ 李金玉：我顺着新峰公路，到洪湖公社大口、小港、汊河公社转一转，看看农民家里粮食情况到底怎么样，后天就回。 陈汉梅：我与您同去？还是让通讯员龚贻厚或者陈昌奇同去？ 李金玉：不用。早给你们说过，我下乡不需要任何人陪着！你现在是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在家把上下各方面信息接收好，有紧急情况及时告知我。 李金玉骑着自行车，穿过新建大街，过桥到了里河东岸，离开新隄镇，沿着砂石铺成的新峰公路（新隄镇至峰口镇）中速行驶。 刚过小港进入汊河公社双河大队，路边一块地有几个薅棉花草的中年妇女，突然冲上公路把李金玉从自行车上拉下来。 一个高个中年妇女拉住李金玉，仔细盯了许久：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当官的！说，青黄不接时节，你还骑“溜机遁” (自行车)满处跑？是哪个公社哪个大队的闲人？老老实实给我们干一会活！好好薅草！ 李金玉一楞，接着灵机一动，笑道：我是小港农场的农技员。我们那边粮食紧张，想到你们汊河公社沿湖大队找亲友借一点。你们队里吃得么样？ 一个瘦弱的青年妇女跑来吼李金玉：我们这边比你那边还要命！已经出现一些“浮肿病人”！有的婆娘甚至要绝经了，政府再不管，就要饿死人了！你们这些农技员再别吹什么“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共产主义天堂”了！听听我们的真话吧：“人民公社是纸桥，掉到河里喂鱼虾”！ 李金玉笑道：这么牢骚满腹，不如建议县政府怎么改进。说点具体意见我去转达。 一矮个中年妇女狠狠拍了李金玉背上一掌：政府只要放松政策，让我们多种点自留地，自由买卖，停止公共食堂，准许开荒种植“碗边地”（垸田边角）我们就可多活几天了！ 李金玉没有计较妇女们的怒气，陪笑与中年妇女们聊了约一个钟后辞谢，立即飞快骑车，在附近几个村进农家察看，只见一些老人都浮肿地倒在堂屋里呻吟…… 特写：车轮飞转，月光昏暗……李金玉沿公路快速返回县城。 26、外景，当天晚上，洪湖县城新隄镇的解放街、新建街（赤卫路）—— 一辆吉普车在解放街与新建街的交叉口停下，荆州地委第一书记谢坦走下车，身后是监利县委第一书记望永禄。秘书和司机被示意留在车上。 望永禄：还不通知李金玉？要微服私访？ 谢坦不做声，径直踏着古老的石板向解放街深处走去，望永禄紧跟。行不到百米，街右边就是新建成不久的洪湖人民剧院。高台阶上的剧院大门灯火辉煌，一块广告牌上是任伯琴魏晋风韵的书法：“今晚上演京剧玉堂春”，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上海徐玉蘅、朱鸿斌主演”。 望永禄：听说李金玉让人委办主任陈鹏程专程到上海，以高薪聘请上海名花旦徐玉蘅和丈夫朱鸿斌，每人月薪300元呀！还让他们长期住在县招待所，李金玉尊重戏子胜过老革命，您一个月也没有300元呀！ 谢坦摇头：你监利容城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剧院，这样的名角？ 望永禄低头不语。 二人又前行百米，来到锅碗瓢盆交响曲迷人的洪湖餐馆。只见灯火通明，热气腾腾，食客满堂。门前一个大火炉上是一个大扁铁锅，上面一圈烤得油亮的锅贴饺，香气四溢。一个小师傅用一个锅铲在扁铁锅上有节奏地边敲边吆喝：鲜肉锅贴！鲜肉锅贴！——香蓬蓬，香蓬蓬，百里外的狗都要跑来！…… 望永禄忍不住口水流出，上前买了八个锅贴饺，分成两碟，一碟给谢坦。 望永禄三下五去二吃完，谢坦只尝了一个，将剩余的三个给望永禄。望永禄又狼吞而下。 谢坦盯着望永禄苦笑：看来你监利确实断粮七十一天了！连你望永禄都饿成这样，难怪下面饿死上千人！把李金玉的新建街和解放街一看，就知道洪湖还有粮！把你望永禄的吃相一看，就知道监利真饿死人了！ 望永禄垂头丧气：是啊，现在监利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连我都饿成这样，监利百姓当然在生死挣扎！今天一定要找李金玉逼出粮食。除了给地委，也要给我监利一点！ 谢坦盯着望永禄久久苦笑：永禄啊，你的监利一直是全省粮食第一大县啊，如今怎么要向小小的洪湖县借粮？知不知道监利的来历？望永禄一脸茫然。 谢坦：古监利县志怎么说的？公元222年，孙权从华容县内划出水茂粮丰之地另建一县，设官“监收鱼稻之利”，监利之名始于此。 望永禄：雪书记您是民国的名牌师范毕业，我哪有您博学多才！ 谢坦：你说，水茂粮丰“监收鱼稻之利”的监利怎么弄到饿死上千人的地步？ 望永禄支吾：这怎么能怪我？荆州13个县市，除了洪湖县，哪个县没饿死人哪？全地区不是饿死了十万人？比起荆（门）钟（祥）京（山），我监利饿死人还算少的吧，钟祥还出现人吃人呢！ 谢坦长叹：什么原因呢？我谢坦来荆州大战一年，竟然如此！天不帮人啊！ 望永禄低声：要是您不强行要求“大上早稻，一早百早”就好了！ 谢坦愤怒：那是我的指示吗？任重同志三天两头电话呀！当然，这也不是任重同志的意思，他也是被北京逼得没法呀！ 望永禄无语。 谢坦恼怒：可是我冤啊，忠心耿耿，却要当替罪羊！这回一把手是当不成了的。 望永禄小声：只要枉书记不倒，体学省长在位，您还会东山再起！我坚信。狗日的李金玉，他阳奉阴违还搞对了？！我本来想学他，可是总想着忠于您，忠于党，没有李金玉那样的逆胆。要命的是，洪湖没饿死人，反证我们的天灾之说难以成立，更显得我们有过！李金玉让我们相形见绌，害死我们了！ 谢坦恨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先让他借粮！走！ 望永禄揣摸谢坦脸色：对。您也不必多担心，荆州只饿死十万人，听说河南信阳饿死一百多万人！四川、山东、安徽也饿死不少，相比之下，湖北算好的。这事，省委会大事化小的。谢坦直叹气。 ‍27、内景，晚上，洪湖县委会议室县委扩大会议—— 在与会者头像特写移动中推出字幕—— 1960年4月10日晚上。 字幕：参加县委扩大会议的有：县委第一书记李金玉，书记处书记邯耀辉（协助统领全局）、许伟（兼县委宣传部长）、程福寿（兼监委书记、县委组织部长）、辜呈清（兼县长）、马香魁（兼县公安局长）； 县委常委：冯庆元（常务副县长）、邯明学（县人武部部长）； 县委委员：李同仁（副县长）、毛家庭（副县长）、孙光炎（副县长）、李华西（县工业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勒福才（县委财贸政治部长）、向仁喜（县委城工部长）、许锡尧（县委文教部长）、许生吉、徐兴国（监委副书记）、朱敏豪（县委农工副部长）、李明堂（县法院院长）； 候补委员：袁作义（峰口区委书记）、王传祥（沙口区委书记）、康龙学（县委组织副部长）、胡庆海（监委副书记）、李光宇（县委办公室主任）； 列席会议者：陈汉梅（县委办公室副主任）、陈鹏程（县人委办主任）、田性初（县委农工部长）、罗毅之（副县长）、徐植焕（副县长）、孙克惕（石码头区委书记）、朱华义（县水利局代局长）、冯方荣（洪湖区委书记）、邯振华（县人事局局长）、余深鹏（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刘德羽（汊河区委书记）、鲁选章（机关总支委员会书记）、黎柱廷（县粮食局长）、李循一（县文教局局长）、朱孟旸（县民政局副局长）、张时勋（《洪湖报》副主编）……‍‍ ‍李金玉：同志们，今天是我们1月20日选出的新县委的第一次县委扩大会议，这个紧急会议，主要讨论防止洪湖饿死人的问题。 首先通报一下，经上级批准，邯耀辉同志协助我统领全局，不再担任县长，辜呈清同志接任县长。 全场鼓掌。 28、外景，晚上，洪湖县城新隄镇新建街（赤卫路）—— 吉普车在新建街26号洪湖县委县人委大院大门前停下。 大门口有几个县委机关的小学生在玩“官兵捉强盗”游戏——两个女“官兵”在墙角守住一个俘虏的男“强盗”， “强盗”则一手扶墙，一手伸直，等待外面跑动的几个“强盗”放电营救，若是外面跑动的“强盗”冲破“官兵”防线，将手掌摸到了被俘虏“强盗”的手，就算放电营救成功……突然，一个瘦弱男孩“强盗”在营救被捉拿的“强盗”时，被后面追赶的女“官兵”李北征猛力一推，撞到墙角，瘦弱男孩眼角顿时鲜血直流……正在门前收发室加班的女干部王树哲闻声出来，急忙用手帕捂住瘦男孩脸，一边叫守门的刘大爹：刘大爹，赶快通知朱孟旸，他的“二号”被李同仁的女儿李北征推伤了…… 谢坦和望永禄及秘书下车，远远地静观这一幕。望永禄：用手帕捂住孩子脸的是邯耀辉的妻子王树哲。谢坦：听说王树哲很低调？望永禄：邯耀辉霸气，王树哲很贤惠。谢坦：霸道的邯耀辉怎么很顺从李金玉？望永禄：李金玉有鬼板眼呀！再一个，他俩都是孟筱澎提拔的。谢坦沉默。秘书被谢坦叫到身边耳语一阵，一个人走进大院去。 谢坦继续看着孩子们玩“官兵捉强盗”游戏，对望永禄感叹：洪湖县城生机勃勃，监利县城如死水古井！ 望永禄苦笑。 谢坦忽然发现大门两边有一幅对联，显然是今年春节的—— 上联：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　下联：请人才高高兴兴齐出山 横联：洪湖春早 谢坦：这对联字写得刚劲豪迈，但意思值得商榷。 望永禄：哪有县委大门写这样的对联？完全不讲政治。这上联是反对多卖公粮，下联是不讲阶级路线！ 谢坦：你这么看？给他记下来！ 李金玉随谢坦的秘书匆匆走出大门，与谢坦、望永禄握手。 李金玉：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电话通知一声？吃饭没有？ 谢坦：我昨天到了紧挨着洪湖的监利白螺，今天临时动议，吃了晚饭沿着江堤就过来了。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看看。 李金玉：我们正在开县委扩大会议，讨论当前的形势。您正好给我们讲讲？ 谢坦：这次就不讲了，想与你商量一个事。望永禄想向你借点粮给监利，监利断粮七十一天了！已经开始饿死人了！ 闪回—— 监利白螺农村。村庄里面的树都是无皮的光杆树——许多饿得有所无力的村民在家煮树皮，村边的田梗上倒着无人收拾的几具饿尸…… 镜头返回现场—— 李金玉一楞，沉思一会说：永禄同志啊，这么点小事还用你和谢坦同志亲自跑来？刚才江陵县委副书记赵富林同志给我打电话，说江陵是荆州的首善之区，中外客人常来参观荆州古城。但现在已开始饿死人了！不能让荆州古城前有饿殍啊！请我紧急借援三百万斤粮食，以保证地委干部们的正常工作。 谢坦：他说的不假。地委曾向省委求救，但任重同志说，前几天就让体学同志向先念同志求救，先念同志却说：其他省比湖北饿死人多得多——毛主席都不吃肉了，中央的一点战备粮食要先保北京、上海直辖市和四川、陕西、河南、山东、安徽等大灾区！我李先念是湖北人，我这个国家财粮总管怎么能先给湖北家乡粮食？习仲勋可以亲自调粮救延安，是因为延安人民哺育过党中央呀。望永禄：听说春节过后，武汉全市粮食库存只有1000多万公斤，仅够10天的供应量。3月底，库存粮食不足3天。4月2日，全市大米库存123万公斤。而当时需要供应的非农业人口256万多人，人均粮食库存只有0。5公斤。武汉市要断粮了！粮食调不进来，4月的调粮任务只完成了计划的74%，缺口加剧。与此同时，武汉周边的农民因灾流入市内的有10万多人，他们进城抢购主食和副食品，加剧了武汉市场的供需矛盾，脱销或半脱销的商品日益增多，市场价格混乱，导致乱涨价之风盛行一时。我的秘书亲眼目睹武汉街头出现许多乞讨者，他手中的馒头也被人“抢劫”，“抢劫”者还在抢夺的食物上吐上他的口水，以此防止被抢者的追索。不只乞丐抢劫，政府也开始“抢劫”——听说从长江上游驶来了一条大船，船上装载有500万公斤供出口的大米，由重庆开往上海。市长刘惠农想把这条船上的大米借用一下。经请示省里两位主要领导人同意后，当即扣船借用了200万公斤粮食，缓解了武汉的燃眉之急。谢坦：但国家出口的粮食在武汉被“截船”，非同小可，惊动了中央。这船出口大米是与外商签订了合同，按规定的时间，数量和质量运到上海转出口，违约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中央将武汉市挪用出口粮食视为十分重要的事件。周总理说：“要严厉查处这件事！”邓小平说：“要撤王任重的职！”最后是先念同志被体学省长的哭声打动，保了他和任重同志。 李金玉：这事我也风闻。全国都紧张。刚才我已和县委们商量，决定将洪湖最后的200万斤粮食支援给江陵。你们要是早一小时来，或者早点打电话，我就从中拿出50万斤给监利。现在是一斤余粮都没有了。要给，只能夏收以后。 望永禄急红眼：我现在就在饿死人，能等到夏收？李金玉，你也是监利过来的干部，监利人民求你了！我知道，你李金玉一定还有私房粮！前年“大办钢铁”，你说“洪湖出水不出铁”，将主要劳力都放在“河网化”水利工程建设上，农业生产没受到什么损失；今年你又拒绝扩大早稻，没有大面积烂秧苗。这就让洪湖还有大把的粮食！你大门上的对联都写着：“让洪湖农民的坛坛罐罐都装满”。 李金玉：宣传与实际的距离你不知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下面区乡也开始天天增加“浮肿病人”了！洪湖人也快饿死了。这样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让与监利接界的螺山公社，在边界上开通集市贸易，让监利人与洪湖人自由交流农贸产品，互通有无。同时，我准备将新隄镇老闸背上的“三层楼”集市放开，你监利人过来自由贸易。歉收之年有富余之家，这样民间可能有些粮食流动到监利。 谢坦：永禄，洪湖最后的200万斤粮食支援给江陵了，要再放血，可能确实有困难。李金玉这个让民间通过开通集市贸易互助的主意可以试试。这样吧，我让司机送你现在就返回监利，监利的灾情等着你。我在洪湖还待一天。 望永禄无可奈何，只好告别，立即上车返回。 李金玉（对谢坦）：我已让人安排好了，您就在县委客舍休息。 谢坦：晚上有什么活动？ 李金玉：您想打麻将？我一直学不会。一会我让许伟和陈鹏程陪您打麻将。您熟悉的张护士，也让她参加打。夜宵按您的老习惯，已备了才鱼汤和红烧脚鱼。 谢坦点头，与秘书随李金玉走进县委大院。 29、内景，晚上，洪湖县委会议室县委扩大会议，墙上挂着中央政治局七常委标准像：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 李金玉：谢坦同志已住下了。明天中午县委常委与他见面。现在继续开会。左文引、姚茂林已调离洪湖，杨先德也将调到地委。田性初同志和刘德羽同志在去年的“反右倾”中，被左文引为首的“反右倾”领导小组进行了错误处分，现经地委同意，予以平反，田性初仍然负责县委农工部工作，刘德羽仍然担任汊河区委书记。去年“反右倾”中被错误批判的264名干部和反右运动中的315名“右派”，大部分可以摘帽！去年九月我外出学习一月，左文引借“反右倾”大整同志，我们要深刻反思左倾扩大化教训！1957年，邯耀辉同志大胆反对给右派戴高帽批斗，陈鹏程同志坚决抵制左文引要在财政局增加右派指标的错误批示，这种敢于实事求是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和发扬。 ‍ 30、闪回：内景，晚上，洪湖县人委办公室反右批判大会—— 字幕：1958年春的一个晚上。 县人委会议室灯火通明。白墙上一条白底黑字横幅：文教局女右派于静之批斗大会。批斗会中央，三十来岁的女教师于静之脸色惨白，望着主持人左文引铁青的脸，瑟瑟发抖。会场响起口号：打倒鼓吹民国语文课本比新中国好的大右派于静之！ 于静之被勒令穿上农村人送葬穿的纸做的一套孝衣，并且戴上写有“女右派”的高帽子，随着一阵阵口号震耳欲聋，女右派于静之被人架了飞机…… 这时，李金玉与邯耀辉从窗外走过，发现了于静之被勒令穿上了纸做的孝衣和右派高帽子，邯耀辉与李金玉交换一个眼色，立即进入会场制止。 邯耀辉：同志们，对于批判右派，我们也要依法办事。大多数右派，都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右派也有人格尊严，我们还是依法尊重。不能过激！ 左文引看看窗外的李金玉，低头不做声 几个批斗者听到县长发话了，李金玉在外现出支持的眼光，会议主持者当即去掉了于静之的纸孝衣、高帽子，向她道歉后让她坐在椅子上，继续开会…… 一组褪色旧奖状特写—— 画外音：在李金玉支持下，邯耀辉还巧妙地安慰“右派”家属。2017年8月23日，有人提供了两张有县长邯耀辉签名的老奖状，颁发日期分别为1957年12月20日和1960年元月20日，获奖者皆是洪湖县人民银行信贷股负责人孙光霁。知情者说，孙光霁的妻子张瑞华，时年35岁，她本是洪湖县文教卫办公室的干部，当时文教卫办公室分了一个划右派指标，在讨论划谁为“右派”时，正好她出差在外，大家就内定张瑞华当“右派”。 1958年1月张瑞华回来获知这一“内定右派”消息，悲愤万分，当晚就在在洪湖县人民委员会机关食堂前的一口古井旁边徘徊几个小时，最终在子夜投井自杀。为了安慰“右派”家属，县长邯耀辉连续三年给“右派”家属孙光霁发奖状。 闪回：农业局副局长李传清与李金玉在县委大院篮球场相遇。 李传清：李书记，他们不同意我结婚…… 李金玉：怎么回事？ 李传清：我因生得老相，一直找不到对象。现在有人给我介绍了沔阳小学的右派教师，我们双方都满意。但县委领导程福寿说：哪有副局长找右派当妻子的？更不能让李传清与右派妻子在县委大院安家。…… 李金玉：我去与程福寿解释。右派也有结婚权嘛！谁规定干部不能找右派结婚？没有这样的文件。你去找辜呈清同志，让他解决你的机关住房。 几天后，李传清与右派妻子在县人委办公室举行了热闹的婚礼。县长辜呈清亲自主持婚礼…… 31、内景，晚上，镜头回到洪湖县委办公室县委扩大会—— 田性初站起身鞠躬：感谢组织上和同志们重新信任我这个老右倾！ 刘德羽起身随着田性初鞠躬：我此时体会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金玉：书归正传，现在说正题。今天上午我到小港、汊河等公社转了一圈，发现，下面报告的情况不实，我们洪湖并非形势大好，而是离邻县饿死人的局面只有五十步了！汊河的几个妇女告诉我，汊河等公社已出现了不少“浮肿病人”！大家说说，怎么办？ 邯耀辉：相比之下，我们洪湖的形势比起地区其他县，要算好的。目前，荆州13个县市，只有我们洪湖还没有饿死人，虽然已有了“浮肿病人”！据赵志诚部长传来的可靠消息，荆州其他县已饿死十万人了！监利、沔阳都饿死人上千人了！“大跃进”三年我们坚持“洪湖出水不出铁”，把主要劳动力放在河网化建设上，对上面的“大办钢铁”只是应付，这一条为我们现在抗灾奠定了坚实基础！ 辜呈清：我们好在去年底果断停止逼农民超卖余粮，对于已超额完成公粮任务的社队的“瞒产私分”，睁一眼闭一眼。 去年底我们按全县农村人口43万人计算，每人全年平均留粮420斤，这比邻县多了一百斤，共需口粮18000万斤。结果我县实际统购6129万斤（超额了189万斤），任务是5940万斤，这样算账少购1743万斤。目前我们还有余粮9840万斤。虽然刚才借给江陵200万斤，我们还有下发救灾粮的能力。我建议立即向各区公社下发救灾粮3200万斤，40万农民人平可得80斤救济粮。这样我们还有6000多万斤机动粮应急，可以确保不饿死一人。今年我们的夏收形势不错，能够接上来。 李金玉：我同意这个建议。大家有什么意见？ 会场全体举手。 李金玉：其实农民每人全年平均留粮420斤稻谷，仍然是个半饥状态，因为一斤稻谷只能出六两米，农民每人全年只有252斤米，平均每月只有21斤米，怎么够吃？一个劳力一个月至少要吃45斤米！缺口大啊！ 辜呈清：有的歉收社队，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李金玉：1957年，我们全县粮食种植面积是六十八点五万亩，粮食总产十二万二千五百四十五吨；1959年，我们全县粮食种植面积是七十九点一万亩，粮食总产十一万二千二百六十吨；为何种植面积增加了十万亩，粮食总产反而减少了一万多吨？这个说明我们的农业体制出了问题。现在中央有了“反共产风”的精神，我们要“借旨”好好调整农业体制，通过调整农业体制，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吃不饱的问题。 现在大家每人在纸上写一百字左右的建议，然后念一念，说说确保洪湖不饿死人的建议。 与会者皆在笔记本上写起来…… 王传祥（沙口区委书记）第一个站起来说：今年1月，金玉同志在支持我们沙口区狮子河公社乔岭大队农民乔敦告开荒种粮时，提出了“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的口号，农民们非常兴奋，深受鼓舞。我建议县委下达一个正式通知，全面落实“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救灾策！ 李金玉：好，现在就此建议表决！ 全场举手同意。 袁作义（峰口区委书记）：要鼓励全县农民大胆开荒，我建议制定“开荒归己，五年不变”的奖励策，将全县各垸田的“碗边地”都开发出来！ 程福寿：这是不是划公为私？ 李金玉：大家意见怎样？ 全场七成人举手同意。 李金玉：好，少数服从多数，这一条也通过。 孙光炎（副县长）：即使到共产主义，人性也是首先从自己出发的。我发现，小的生产队总比大的生产队田种得好。这说明“小共同体”比“大共同体”效率高。因此建议，可适当缩小生产队规模，有的地方甚至可以搞家庭承包的“包产到户”。这可以最大化调动农民生产积极性。 程福寿鼓眼摇头。 李金玉：大家举手表决。 全场八成人举手同意。 李金玉：好。罗毅之、田性初，你们两人负责组织“包产到户”试点。 孙克惕（石码头区委书记）：我的建议是立即扩大农民自留地。现在我县农民自留地是按照1955年的合作社标准，以耕地的5%为自留地，我建议扩大为8%－10%。农民的自留地都比集体的地种得好，扩大农民自留地可以保证农民的救急之需。 邯耀辉：我赞成这一建议。非常之时须有非常之策。 李金玉：大家举手表决。 全场九成人举手同意。程福寿摇头。 朱华义：我出身富农，不知能不能提这个建议——我建议立即暂停公共食堂！从我老家的情况来看，公共食堂一是浪费大，二是禁止家庭开伙。据说一些饿死人的县，都是公共食堂办得太严厉了。发现社员在家煮点东西吃，就捆绑吊打！ 李金玉：毛主席也出身富农。你不必担心成份问题。虽然它目前让你只能当代局长，但最终会有解决的一天。你的建议很大胆，也抓住了“七寸”。大家表决。 程福寿站起来：我反对。公共食堂是毛主席亲自倡导的，中央没来通知，绝对不能停办。 全场七成人举手同意。程福寿无可奈何。 李金玉：刚刚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许多文章与初期发表时不一样，毛主席自己都在不断修改自己的文章。实事求是是毛主席为中央党校定下的教育方针，所以公共食堂也是可以在实践检验中不断修正的。从洪湖的实际来看，目前暂停公共食堂有利于救灾救人！耀辉同志，你亲自到一个现场征求农民意见，凡是多数人愿意暂停公共食堂的，就立即停办。 邯耀辉：我明天就到石码头区与孙克惕一起试点。然后通知全县暂停公共食堂。 冯庆元（常务副县长）：现在法律上有个“投机倒把”罪名，让一些农民不敢与其他人互通有无，交流农副产品。我建议，在全县迅速恢复农贸自由市场，鼓励农民外出交流农产品。 ‍ 李金玉：好！新隄镇老闸背上的“三层楼” 农贸自由市场，各区乡的传统农贸自由市场，都可以迅速恢复。在与监利交界的螺山，要专门办一个帮助监利灾民的农贸自由市场。大家意见怎样？ 台下有人嘀咕：监利人老在出现涝害时放水淹我们螺山的田，在旱灾时又卡住水不给我们，还经常与我们发生械斗。我们有必要这么帮助监利？ 李金玉：只要我们多帮助监利人，最终会感化他们的。人心都是肉做的。 全场九成人举手同意。 胡庆海（监委副书记）：最近中央下达了通知，为保证县委、县人委领导身体健康地指挥救灾，各县要设立县委、县人委领导人吃的小灶，县委小灶可以十六人左右，县人委小灶可以八人左右。我建议，县委、县人委和区乡的机关干部也要有个保障措施，将干部的粮食指标由每月24斤提高到27斤左右。粮食从县里的机动粮食中解决。 李金玉：这个建议有道理，在提高农民的吃粮水平后，机关干部和教师们以及专家们的生活也得考虑。不过，要斟酌操作方法。陈鹏程，你有什么办法？ 陈鹏程：我看可以采取下乡补助的办法——干部下乡一天补助粮食半斤，一个月下乡七八天，就可补助三四斤了。另外，也可鼓励机关干部在机关周围的空地上开荒种红薯，星期天下湖采蒿巴和莲藕。 许伟：这个意见好。 全场举手同意。 李金玉让许伟和陈鹏程到身边，低声说：你们现在去县委客舍陪同谢坦同志，带一副麻将去。通知张护士来。 许伟和陈鹏程点头而去。 刘德羽（汊河区委书记）：我建议，对上级一些新口号新政策保持一点距离，我们不必当先锋先进，这可以避免上级的某些失误决策之害。比如去年，李金玉书记对“亩产万斤试验田”的拖延，就救了洪湖一险。 32、闪回：外景，新洲县北湖村亩产万斤卫星高产田—— 字幕：1958年秋。 画外音： “大跃进”时刘德羽是洪湖县第一个人民公社社长。2017年12月10日，刘德羽回忆： （一九）五八年，枉任重在麻城、新洲搞浮夸，大放“亩产万斤”卫星。但洪湖一直没得（响应）行动。有一天，李（金玉）书记和邯（耀辉）县长把我找到，让我带三十多人到新洲参观，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说这事只我们三人知道，不要外传。 老照片特写：《人民日报》1958年8月13日头版头条报道…… 字幕： “湖北省麻城县的早稻生产又放异彩。根据湖北省、黄冈专区和麻城县三级早稻高产验收团联合查验证实，这个县的麻溪河乡建国第一农业社，在一点零一六亩播种‘江西早’种子的早稻田里，创造了平均亩产稻谷三万六千九百五十六斤的惊人纪录，截至目前，这是我国早稻大丰收中放射出的大批高产‘卫星'中的‘冠军'，它比安徽省枞阳县石马乡高丰农业社及本县平靖乡第二农业社先后创造的早稻高产纪录高出一倍以上。” 刘德羽画外音：但是，在山东老家当过村长的李金玉，根本不相信枉任重在麻城、新洲可以真放出“亩产万斤”的卫星，更不相信世上真能早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五十六斤”。 即使人民日报说得“水点燃灯”：“这个人们所不敢想的早稻高产纪录，是充分发挥共产主义风格大胆革新的成果。据了解，这块田整地共达十次，深耕达一尺以上。共施底肥、追肥五次，先后施用的肥料计有草籽三千斤、塘泥一千担、陈砖土四百担、硫酸铵一百零五斤、过磷酸钙八十斤、水粪肥六十担、豆饼一百八十斤。……” 李金玉仍然不相信。于是派我去现场访查枉任重“早稻高产”真相。 外景—— 刘德羽带着三十几个洪湖乡村干部到了新洲县的北湖村。三十多人围着那“亩产万斤”卫星高产田，在田梗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不出毛病。那高产稻子确确实实长得好，一根挤一根，密不透风。就是捡一块泥巴丢上去，也在稻谷上搁着，掉不下去。旁边一块招牌子上写着：“湖北省委第一书记枉任重亲自视察验收”。 刘德羽画外音：我想到李书记和邯县长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弄明白，这一万多斤是哪么来的。我不相信地里真能长出来。 外景—— 参观的人都走远了，刘德羽还在那“亩产万斤”卫星的田梗子发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时，刘德羽发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老农在盯着他。 刘德羽就走近新洲县老农，给他一支香烟，与他聊天。 刘德羽：老人家，我是专程来学你们的先进经验的，他们都往前跑了，不知学没学到。我是没有学到的。这回去怎么交待，交不了差呀。 老农看到刘德羽给了一支名牌好香烟，瞅着周围没有人，就开口想说。刘德羽这时就干脆将那一整包香烟都给他了。老人很高兴，就将全部秘密经验都告诉刘德羽了—— 新洲县老农神秘一笑：“亩产万斤”操作方法是：首先要将一块田整平，要将田整成既稀又硬，先是稀泥，然后将水滤去，标准是一个鸡蛋丢在上面，不会完全陷下去，可以看到蛋顶。这是第一步。第二步，要等到半夜无人时，将其它田里面的好稻谷移栽过来。移栽时要用小木板，铺在田面上，逐步移动移栽。注意，要选择那些已成熟弯了稻穗的来移栽。 刘德羽对老农连连致谢。 刘德羽画外音：这样，我就全学到了。回来我向李书记和邯县长汇报。李书记大笑，称赞我任务完成出色。指示我过几天等到全县晚稻基本成熟时，弄好一块新洲式样的亩产万斤试验田，以便召开全县现场会。我明白，全县晚稻基本成熟时，各区虽然来看了我的亩产万斤试验田，却已无时间回去照着做了，等会议开完，全县稻谷都已收割了，哪有移栽的条件呢？记得开现场会时，李书记说：同志们，省委这个好经验，我们只能明年全县推广，今年就来不了及了！大家皆心有灵犀地大笑。 33、内景，晚上，镜头回到洪湖县委办公室县委扩大会—— 陈汉梅：李书记，刚才接到省委宣传部电话：上个月，国家副主席董必武在汉观看了歌剧《洪湖赤卫队》，即赋诗：“仿佛当年作斗争，韩英刘闯造型真。一篇史诗流传出，音乐悠扬更动人。”又说，1月中旬周恩来总理在北京天桥剧场观看了歌剧《洪湖赤卫队》。几天后又在陈毅、李先念陪同下再次观看。周恩来总理深情地说：“我活了65岁，才找到了这么一首革命抒情歌曲。”还通知，北京、武汉电影制片厂《洪湖赤卫队》联合摄制组，将在著名导演谢添的带领下，到洪湖拍摄外景。 李金玉：好。李循一同志，由你组织文教局有关同志，成立《洪湖赤卫队》摄制组的接待班子，要尽力满足谢添导演的要求。 李循一：这可能需要组成一支近百人的拍摄后勤队，还需要木船50多只，劳力400多人，以及大量枪支、马匹等，以及生活招待费。这些问题恐怕文教局难以协调？ 李金玉：有困难找陈鹏程。再不行，直接找我。 李循一：我一定完成任务！ 李金玉：现在讨论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洪湖县志》的编纂班子。张文秋同志早就建议编纂《洪湖县志》；前几天杨光华同志说贺龙很关心洪湖革命史的编写，杨光华建议我们立即组织编纂班子，争取1963年能出版。为此，我建议，由县长辜呈清挂帅，县委办公室主任李光宇具体负责，民政局副局长兼人委办秘书朱孟旸统稿，各有关部门抽调一个五十人左右的编纂班子，争取三年内，也就是1963年完成首部《洪湖县志》的编纂。大家有什么意见？ 朱孟旸：省委宣传部“湖北省鄂西地区党史编写小组”刚刚编写的《鄂西地区革命史料》（油印本）中，没有提到夏曦1930年代的极左肃反问题，我们编撰《洪湖县志》时，是否要专章记述夏曦极左肃反？ 李金玉：只要史实准确，当然应当写，而且要写充分。国务院1957年为“洪湖革命烈士纪念碑”撰写的碑文已明确提到了夏曦极左肃反冤杀的段德昌、柳直荀、彭国材，这就表明中央同意公开夏曦极左肃反冤杀案。 辜呈清：以史为镜，可知极左，可防极左！ 李光宇：过几天，我们可请杨光华同志来指导一下，他是夏曦极左肃反的亲历者。 朱孟旸：那我就准备动手写《洪湖县志》第六编《洪湖革命史》，其中设立“夏曦的错误肃反路线”专章。主要根据贺龙、杨光华等亲历者的回忆。 ‍ 李金玉将张时勋叫到身边低声嘱咐：时勋同志，今天的会议，你只可报道成立《洪湖县志》编纂委员会的事，其它事情不要报道。你要牢记：《洪湖报》主要是办给上面看的，今天的讨论的事情，目前只能做，不宜说。你要用湖北日报的口径来编《洪湖报》，要让《洪湖报》成为“奉旨报”，多报一些我装模作样的看齐上面的事。但我们实际做的工作不可多报。我们指导工作不靠《洪湖报》，而靠有线广播和干部会议。 张时勋点头：我明白。 李金玉又将陈汉梅叫到身边说：立即起草一个广播新闻稿，将今天讨论的救灾防灾要点通俗列出，让农民一听就懂。让县广播站连夜广播，安定人心！ 陈汉梅：我已经草拟一个纲要，您看看可否？ 李金玉接过陈汉递上的稿纸，在上面改动了几个字：好，就这样播发。兵贵神速！ 陈汉梅点头而去。 这时黎柱廷（县粮食局长）焦急走近李金玉：李书记，刚才接到电话，县搬运站的工人们听说那200万斤粮食是支援江陵县的，都拒绝搬运。说什么“洪湖也快饿死人了，怎么能将粮食外调！”您看怎么办？是否调县中队去？ 李金玉与邯耀辉、辜呈清商量几句后，大声宣布：同志们，现在散会！全体同志到老闸长江货运码头去帮助背粮食包上船，这批救济江陵人的救灾粮，天亮前一定要启运！现在县搬运站的工人一时想不通，我们用实际行动做工作。 鲁选章（机关总支委员会书记）：李书记，我去通知在机关居住的干部都去？每麻袋粮食有180斤重，200万斤粮食有一万一千多袋，一千吨货，人少了不行。　 李金玉：好。但身体弱的同志就不必去了。对了耀辉同志，通知新隄镇委书记吴飞鹏，让他赶到码头，给县搬运站的工人做工作，把传送粮食的传动带开通！ 邯耀辉：对，我这就去找吴飞鹏！ ‍34、外景，晚上，月光照耀新隄镇老闸长江货运码头—— 七个码头泊位皆停靠着机动货运驳船。七套传送粮食的传动带已从岸边连接到机动货运驳船。一万一千多袋粮食已在江滩堆成小山。 李金玉领着百名县委机关干部正在将一袋袋装着粮食的麻袋背到滚动的传送带上……180斤重的麻袋将李金玉压得满头大汗，他艰难地一步一步向传送带走近…… 吴飞鹏（新隄镇委书记）：李书记，您当心腰啊！您已背了十袋了，可以休息一下了！县搬运站的工人们已来了，他们看到您亲自背180斤重的麻袋，都感动了！他们同意给江陵灾民搬运救灾粮了！ 李金玉将一袋180斤重的麻袋卸在传送带上，汗如雨下。 李金玉：飞鹏同志，千万不要责怪县搬运站的工人们，他们的想法也可理解。现在改正了，就更好了。今晚我们就和工人们一块干吧，人多力量大。 这时陈汉梅急急跑到，身后跟着廖昭喜和叶世权两个人。 陈汉梅：李书记，这两个人有紧急情况报告。 廖昭喜（14岁）：李书记，我是石码头廖家墩的社员，今天到螺山公社探亲，只见螺山与监利交界的江堤上，挤满了监利来洪湖讨饭的人，螺山公社书记黎洪泉认识我，他说电话线被大风吹断了，打不通电话，让我带信给您，请示如何对待监利来洪湖讨饭的人？这是黎洪泉写给您的信…… 李金玉接过信看后，让陈汉梅去找辜呈清来。 李金玉：呈清同志，你随这个小廖连夜赶到螺山，与黎洪泉他们一起应对监利来洪湖讨饭的大批灾民。我的意见，就在江堤上搭棚施粥，就地安置，绝不能让他们到新隄镇来！绝不能动武，激化矛盾！ 汗流满面的辜呈清点头而去。 叶世权（18岁）：李书记，我说的情况更严重！我是石码头叶家洲人，在沔阳师范读书。近日回家处理点事。这两天，有五百多个外省乞丐从我们叶家洲码头上岸，在江堤边躺下乞讨。严重危急当地的治安。陈汉梅同志在我们叶家洲驻过队，所以大队支部让我来向他报告。 李金玉：有五百多个外省乞丐到叶家洲？他们是哪里人？ 叶世权：好像是安徽人多。自称会捕鱼。说老家已饿死几百万人。 闪回—— 安徽凤阳农村。一间农舍的土墙上用白石灰写着大标语：“人民公社是金桥，共产主义是天堂”。标语下长长的泥土路上连绵不绝地躺着数不清的饿尸，男女老少皆有，有人路过只当没看见…… 镜头回到现场—— 李金玉沉思一会，问来到身边的马香魁：香魁同志，你说怎么办？ 马香魁：局里机要秘书姚厚鸿说，上面最近多次电报通知，要加强对流窜犯的收容遣送和打击。我马上通知县中队去处理。 李金玉：外省乞丐，也是外省灾民，是阶级兄弟！动武不妥。这样，你叫上几个人，我们和叶世权同学一起去看看。最好和平解决。不要伤了灾民的心。 35、外景，晚上，月光照耀石码头叶家洲五百多个外省乞丐—— 月光下的江堤。江堤外的堤坡上躺坐着五百多个外省乞丐，男女老幼挤在一起。的妇女在给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喂奶，但吸不出奶水的孩子哇哇大哭，……喂奶的妇女抱着孩子一齐大哭…… 江堤内是叶家洲生产大队，二百多户农舍闪烁零星灯光。家家户户的有线广播传出让人喜悦的声音，这声音飘浮在江堤内外，五百多个外省乞丐和二百多户叶家洲农民一起在认真倾听—— 县广播站站长周跛子在播音室里用他那武汉普通话庄重播音： 洪湖人民广播站，洪湖人民广播站！现在播送中共洪湖县委救灾紧急决议。今天晚上八点至十点，也就是1960年4月10日20时至22时，中共洪湖县委扩大会议在县委会议室召开。中共洪湖县委第一书记李金玉主持会议，县委书记处书记邯耀辉、许伟、辜呈清、程福寿、马香魁和县委常委、县委委员、县委候补委员及有关部门列席代表共五十余人出席会议。会议在新任县委书记处书记、县长辜呈清的建议下，通过了九条紧急救灾新办法—— （1）、县委立即向全县40万农民下发救灾粮3200万斤，人平可得80斤救济粮。各区社干部要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内发到户，确保责任区不饿死一人。 （2）、县委要求全县各级干部千方百计切实贯彻“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的救灾新政策。 （3）、各区社可适当缩小生产队规模，有条件的可以搞 “包产到户”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4）、立即扩大农民自留地。我县农民自留地是按照1955年的标准，以耕地的5%为自留地，县委建议各地酌情扩大为8%－10%。同时鼓励全县农民大力开荒利用“碗边地”，凡新开荒之地，五年内一切收获归己。 （5）、县委建议各地可根据社员意见酌情暂停公共食堂或关闭公共食堂！ （6）、县委建议各级法庭暂时停用“投机倒把”罪名，以此鼓励农民大胆到外地与灾民互通有无，交流农副产品。由此，全县迅速恢复各类农贸自由市场，新隄镇老闸背上的“三层楼” 农贸自由市场自即日起开通，欢迎各地农民前来交流农副产品。 （7）、县委倡导全县各级干部多下乡调查研究，实行干部下乡每天补贴粮食指标半斤。同时鼓励机关干部在机关周围的空地上开荒种红薯。 （8）、北京、武汉电影制片厂《洪湖赤卫队》联合摄制组，将在著名导演谢添的带领下，到洪湖拍摄外景。县委号召全县人民热情支持电影《洪湖赤卫队》的拍摄，用先烈大胆反极左的“洪湖精神”，做好救灾工作。 （9）、县委要求全县人民善待各类灾民乞丐，对近期来洪湖乞讨的四千多外地灾民，给予力所能及的人道关怀。 …… ‍ 一组蒙太奇镜头——九条紧急救灾新办法的播音在洪湖县各地农村回荡，家家户户的农民们面露喜悦……汊河区黄家口公社一个农民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高兴地的大叫：何少剑啊何少剑，你小子可以活下去了！……叶家洲江堤外的五百多个外省乞丐听到广播，也一个个露出希望的眼光…… 36、内景，子夜，县委客舍—— “吃”、“碰”、“杠”、“听”、“胡”的叫声不绝…… 一桌“武汉麻将”正热闹。谢坦与李护士对家，两人现出会心的欢笑。 许伟与陈鹏程对家，两人且羞且乐，互相笑指对方胸前挂着谢坦用一张拟稿纸画的乌龟。 谢坦看着自己画给败北者的乌龟，诗兴大发： 今日画龟局，排排对子招。三元（中发白）兼四喜（东南西北），满贯遇全幺。花自杠头发，月从海底捞。洪湖麻将醉，通宵到明朝。 四人大笑，重新洗牌，洗均匀之后，每人码36张牌，两张牌上下摞在一起为一墩，各自为18墩，并码成牌墙摆在自己门前，四人牌墙左右相接成正方形。 谢坦以上局的胜者再当庄家：掷骰，看清两颗骰子的总和所得的点数为14，谢坦便从右向左依次数到第14墩，抓下两墩牌；下家许伟、张护士、陈鹏程依次按顺时针方向顺序抓牌，直到每个人抓3次共12张牌，谢坦再以庄家优势跳牌（隔一墩）抓上层两牌，其他人依次各抓一张。至此，庄家谢坦共有14张牌，其他人各有13张牌——谢坦又羸在起点。 谢坦：今夜星光灿烂。我们且战斗到太阳晒屁股，一定要让许伟挂九张乌龟满载而归。 许伟与陈鹏程交换一个苦笑。 许伟：雪书记是不是有透视法？怎么对我们的牌一清二楚？ 陈鹏程：雪书记胸中有雄兵百万。 张护士：我觉得你们好像雪书记的知音，雪书记需要什么牌，你们就出什么牌。谢坦：小张呀，你不懂。这麻将最考验智慧。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多年，如果连麻将都掌握不了，怎么能够调动几千个干部？ 陈鹏程：雪书记，夜宵已好了，是不是吃了才鱼汤和红烧脚鱼再来？ 谢坦：好，好！……这洪湖的才鱼和脚鱼，和其它地方的就是不一样，真鲜真香！ 张护士起身去洗手间，陈鹏程悄悄对谢坦说：按老规矩，已备好十斤才鱼和十斤脚鱼，还有十斤红莲，明天让司机给您带回去。 谢坦笑道：每次叫你们不要客气，你总记不住！……可惜呀，李金玉总不愿意学麻将！列宁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省委的龚同文写作组近日在《学习生活》杂志有篇杂文，题目就叫《要善于领导休息》，李金玉以为麻将只是娱乐，其实麻将是东方文化呀，不懂麻将，怎么知道善待上家（上级）？怎么明白何时可以“吃”、“碰”、“杠”、“听”、“胡”？不知者以为我谢坦下乡也要打麻将，其实我是贯彻省委“要善于领导休息”的新精神。李金玉不懂麻将，所以不能领会上家的意思。他太偏执古怪，他工作之余有什么娱乐？ 许伟：他有时打一下篮球，也有时打打山东拳术“水浒门”。 陈鹏程：李书记常常哼几句京戏。 谢坦叹道：篮球、京戏、“水浒门”哪能与麻将相比！他不知道，何以解忧，唯有麻将！ 通讯员龚贻厚送来热气腾腾的才鱼汤和红烧脚鱼…… 37、外景，子夜，月光照耀石码头叶家洲江堤内外—— 五百多个外省乞丐，破衣烂衫的男女老少挤在江堤外滩的防浪林里，一个个愁眉苦脸；几个打“条瓜”（裸体）的小伢在哭泣。 突然从江堤内坡上冲出四五十个肩杠冲担（两头有铁尖的扁担）的洪湖农民——叶家洲大队的基干民兵连来了。他们直逼防浪林里的外省乞丐。 民兵连长叶大虎：喂，各位，昨天已经通知你们，只能在叶家洲停一天，怎么今天还赖在这里？我们昨天也接济过你们了，我们现在自己也吃不饱，不可能再给你们吃了！ 外省乞丐中站起来一个大汉：我叫陈邦华，安徽凤阳人。我代表我们五百多个外省灾民，再请求你们宽限一天。 民兵连长叶大虎：不行，公安局有通知，你们属于流窜犯，要遣送你们回原籍。我们可怜你们，请你们到别处去，不要老在我们叶家洲。 陈邦华：刚才县委在广播中不是要求“全县人民善待各类灾民乞丐”，求你们再宽限一天！ 几个叶家洲民兵大吼：把官话当真？别跟他们啰嗦！不走我们就要打了！ 陈邦华：求你们了！别打，真打，你们不一定打得羸。 几个叶家洲民兵怒吼：邪乎了！打！ 陈邦华面对几个冲上来的叶家洲民兵，内静外猛，虚实兼用，视、听、抓、拉、推、举、踢，起、落、进、退、反、侧、收、纵，几下子就将几个民兵的冲担夺到手。 叶大虎大怒：全体上，拿下他！ 四五十个民兵蜂拥而上，直扑陈邦华。眼看一场恶战暴发。这时江堤上传来一声山东腔：住手！ 江堤上，八个人推着自行车下来，领头大喊的正是县委书记李金玉！邯耀辉、马香魁、程福寿、孙克惕、陈汉梅、冯方荣、姚厚鸿、叶世权跟在李金玉身后。 叶世权：叶连长，别乱来，县委李书记来了！ 孙克惕：叶大虎，住手！你们支书叶世龙呢？ 叶大虎：哦，是孙书记呀！我去叫叶世龙吧。 孙克惕：你把你的人马全部带回去，叫叶世龙来！就说县委李书记、邯书记等都来了！ 李金玉走近乞丐陈邦华：你的功夫好啊！这些灾民都是你带来的？你们从哪里来的？ 陈邦华：李书记好！我们从安徽凤阳来，我们村里人都饿死一半了！只好逃出来！中途又有一些江西、河南人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李金玉：你武功不凡。曲防时含有攻意，直攻时含有守意。这样吧，我在山东武工队时也学过几招“水浒门”，你是什么拳脚？ 陈邦华：我是南少林拳。 李金玉：好呀。诸艺宗于棍，棍宗于少林。拳禅合一，强体明心。我许久没碰到对手了，请教一下。你胜了，你们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若是败北了，那就听我安排。行不？ 陈邦华：好呀。不过，伤着您了，怎么办？ 李金玉笑道：放心，不要你负责！（唱京戏《空城计》）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来，来，来！……” 陈汉梅：李书记，可别让他胡来！ 马香魁：李书记，县中队已来了。 李金玉：让他们撤回！ 李金玉气沉丹田，站如铁钉，跳似鹰飞，头端面正，开胸直腰。一忽儿下沉马步，一个“林冲探路”：左手握拳平伸向陈邦华：来呀，你若拨开我这拳头，你便胜利了。 陈邦华上前先来一个“仙人摘茄桃”，再来一个“迎门铁扇子”，最后“丹凤朝阳”，左度右试，李金玉那拳头纹丝不动。 李金玉笑：可知武林规矩？先来文赛，比主意和心意：扳手六合。可知你刚才要和叶家洲民兵打斗，是“跛子的屁股”？ 陈邦华：什么意思？ 叶世权笑：“跛子的屁股——邪完打！” 李金玉笑：入乡问俗，你们连洪湖方言都不懂，怎能与洪湖人打架？ 陈邦华红脸。 李金玉笑问陈邦华：可知“蚂蚁爬筲箕”？ 陈邦华呆想…… 姚厚鸿笑：“蚂蚁爬筲箕——千条路！” 陈邦华又红脸。 李金玉：你们从安徽凤阳出来，有千条路，为何要到洪湖？到洪湖就不走了？ 陈邦华：因为我们在报纸上看到歌剧《洪湖赤卫队》的报道，知道“洪湖水，浪打浪”，洪湖好比天堂美，还有韩英刘闯那样帮助穷人的好人——我们本是安徽的渔民，有祖传打渔的绝技，洪湖若收留我们，我们可以帮助洪湖人养鱼打渔。 李金玉：“长根的要肥，长口的要吃”，“麻罩无底，下湖就是米”。看来你们是“鸭棚老板睡早床”！ 陈邦华一脸茫然。 ‍ 孙克惕：“鸭棚老板睡早床——不简单（捡蛋）”！ 陈邦华欣喜。 李金玉：看来你的文比可基本过关。请问，你们这些人中，文化最高的是谁？武功最高的是谁？ 陈邦华：我是安徽大学本科毕业生。只因去年被定为“右倾”，被赶回乡下务农。我小时就是少林寺的徒弟，所以也是群中的武功师傅。 李金玉：这就是说，你可以带领和掌控这五百人？ 陈邦华：大伙推举我为头。 李金玉：那好，我们就收留你们，让你们在洪湖县洪湖区组建一个新渔业大队，名字可叫“五一大队”——这意味你们来自五湖四海，一心要在洪湖传播捕鱼新技。现在就随洪湖区区委书记冯方荣同志到新隄镇里河（内荆河）码头坐船去。具体情况冯方荣同志会告诉你们。冯方荣与陈邦华紧紧握手。陈邦华惊喜得瞪大眼睛，一下子跪下来：感谢李书记！感谢洪湖县委！ 五百多个外省乞丐全都随着陈邦华跪下高喊：感谢李书记！感谢洪湖县委！ 李金玉扶起陈邦华：大家都起来。虽然你们是灾民，但人格与我们是平等的。都是中国公民，受宪法保护。中国人理当可以在神州任何地方生存。不过，我提醒一下，有一条，你们安徽的“迷魂阵”，会将鱼苗也打绝，千万不要在洪湖传播这一“绝技”！ 陈邦华：明白！ 李金玉：冯方荣、陈汉梅，先把自行车上的馒头发给他们吃，每人两个，小孩一个。那几个“条瓜”孩子，赶快找几件衣服他们，别冻病了。那个喂奶的妇女，给她一点稀饭米汤。 一旁的程福寿摇头，对马香魁说：今天地区公安处又来了电报，要求将逃难乞讨的难民一律作为“流窜犯”先抓再遣送，怎么李金玉同志还要收留？这可是违纪呀！ 李金玉听见，走近程福寿说：此事我已和邯耀辉、马香魁等同志商议了，何况昨晚的县委扩大会已定下一个救助难民的原则——“善待各类灾民乞丐，对近期来洪湖乞讨的四千多外地灾民，一律给予力所能及的人道关怀”。我们已作好接纳四千多灾民乞丐到洪湖当渔民的准备——据可靠信息，近几天还会有几千灾民会来。这些灾民乞丐都是中国人，都是我们的同胞，是阶级兄弟，洪湖人有责任挽救他们的生命。 程福寿沉默。 画面出现许多乞丐孩子含泪唱童谣（套用《洪湖赤卫队》“洪湖水哟长又长”乐曲）—— 洪湖水哟绿又绿，人心念记李金玉。李金玉呀好书记，卫护灾民饱肚皮。 坛坛罐罐都装满，智救乞丐四千七。李金玉呀有人性，反左反假顶天立。…… 38、外景，凌晨，界牌公社江堤—— 在洪湖县和监利县分界的螺山江堤上，一个大施粥棚，屋顶有“洪湖救灾粥棚”六个大字——热气腾腾的大粥锅，一碗一碗的米粥，被送到一个又一个灾民手中——上千名监利灾民在江堤上排成长蛇阵，不少人饿得坐在地上……远处白螺农村的禾场上摆满了饿死的男女老少尸体…… 辜呈清手拿一个扩音器，大声说：亲爱的监利灾民们，我代表中共洪湖县委书记李金玉向你们致以亲切地慰问！我们洪湖县委为大家准备了充足的救灾粥，人人皆可领到，请不要慌，不要急，大家排队领取……洪湖人民与监利人民一衣带水，手足情深，我们将尽力帮助你们！ 一个个监利灾民睁大着感激的眼睛，眼泪一颗颗地流出…… 许多监利灾民大声说：“家旁邻居好，犹如捡个宝”，监利人有洪湖人这样的好邻居，三生有幸！…… 39、外景，次日下午——洪湖县委县人委大门前。 谢坦与程福寿坐在吉普车后座上小声说话。 谢坦：福寿同志，你汇报的问题很重要。李金玉的“救灾九条”，都是违反政策的！特别是收留四千多安徽、河南、山东、江西等地的乞丐到洪湖当渔民，这简直是破坏户籍政策。我会让地委商量一个处理意见的。你先回去，有新情况及时报告我。注意保密。 程福寿走下车。许伟、陈鹏程匆匆赶到。 许伟对车中谢坦说：李金玉同志刚才来电话，说他还在洪湖区处理救灾险情，他抱歉不能回来送您了。说下次一定好好陪您。 谢坦冷笑：不用他回来了。你替我谢谢他！好吧，再见。 吉普车载着谢坦绝尘而去…… 40、内景，五天后的晚上——洪湖县委大院书记宿舍。 一个20来岁的山东姑娘胆怯地敲李金玉的家门。蒋式琴开门，只见一个饿得黄皮寡瘦的姑娘瘫倒在门前，吓一跳：你是谁？ 山东姑娘：姨妈，我是卢永珍呀…… 说着便倒在地上。 蒋式琴“啊”的一声大叫，李金玉和女儿李树英闻声过来，帮助把卢永珍抱到床上…… 画外音：蒋式琴想不到老家三姐的长女，竟然饿得快死。生于1936年的卢永珍，本来在，山东老家村里任妇女队长，麻利能干胜过小伙子，怎么成这样了？ 蒋式琴立即给姨侄女喂粥…… 清醒过来的卢永珍喘着气说：掖县村里饿死好多人了！山东好多地方都饿死人了！我没有办法，才化装逃了出来，政府设立了许多关卡，不让人们外出乞讨。 闪回—— 卢永珍在山东掖县的公路上惊慌四顾，前后都是饿死者的尸体……前方有几个民兵持枪在盘查几个饿得走不动的乞丐…… 镜头返回现场—— 蒋式琴望着李金玉流泪。 李金玉叹息道：掖县是山东粮仓呀！怎么也折腾成这样子？留下来吧！先养好身子，再想办法做点事。 卢永珍：谢谢姨父姨妈救命！…… ‍ 41、外景，早上，新隄镇老闸背上的“三层楼”集市 朝阳下，李金玉一个人沿着将新隄镇分为东西两岸的里河（内荆河）东岸，快步走上“三层楼”—— “三层楼”自由市场建立在内荆河穿越长江大堤的新隄排水闸上——　一层是堤坡，主要经营木材等生产资料；二层是堤腰，主要经营粮、油、棉；三层是闸顶（八米宽堤面），主要经营鸡鱼肉鸭和蔬菜、副食品。虽然只是早上八点，已有成千上万的人挤在这里交易，热闹非凡。 交易者的口音五花八门，除了洪湖人，还有湖南、江西、安徽、广东、山东人，宛如一个盛大的交响乐团在演奏。 李金玉忽然发现，“二楼”有几个卖干红苕丝的洪湖农民，被一个人赶得四处逃…… 李金玉上前拦住那人：丰泰华，怎么回事？ 丰泰华：呀，是李书记！您好早呀！是这样，那几个来自沙口区府场的农民没有营业执照，就在这儿乱摆摊。 李金玉：你是新隄镇委副书记，怎么管起工商所的事了？ 丰泰华：镇委分工我管工商所和市场。我发现工商所的人有点偷懒，今天特意来察看。这里无证经营的太多了！ 李金玉：丰泰华呀，你的责任心可贵。不过，要想明白，你对谁负责？ 丰泰华：我对党对组织负责呀。 李金玉：那么党要对谁负责？ 丰泰华：党要对人民负责。 李金玉：这就对了么！既然党要对人民负责，你能不能直接对人民负责？省去那个中间环节，不是能更快更好地对人民负责？ 丰泰华：您的意思是？ 李金玉：我的意思是，市场管理可直接对人民负责——这些来交易经营的农民，就是人民一员，你直接让他们满意，就是对人民负责了，因此也是对党对组织负责了。 丰泰华：这些农民他们没有经营执照，我无法让他们满意呀！ 李金玉：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到工商所办了执照，你才可以让他们满意？我看你可省去中间环节，就在这里给他们发执照！谁没有执照，你发他一个，不就成了！何必要麻烦人民呢？ 丰泰华（恍然大悟）：哦……李书记，我明白了！今后我们工商人员就在市场里给经营者现场发执照！这可省去好多矛盾！ 现场围观者一起涌上来与李金玉握手：李书记，您真是说到我们农民的心坎上了！像这样办自由市场，“三层楼”可以多救济好多灾民！ 丰泰华连连向刚才被吓跑的府场农民道歉：对不起，你们先经营，明天我带执照给你们！今后就在“三层楼”现场发执照！从此洪湖不存在无证经营问题了！ 42、外景，洪湖汊河五合垸，电影《洪湖赤卫队》拍摄现场—— 字幕：1960年8月，洪湖汊河五合垸，电影《洪湖赤卫队》拍摄现场。 画外音：1960年4月，电影《洪湖赤卫队》导演之一陈方千等人先期到洪湖选外景。四个月后，8月22日至9月24日，以谢添为首的北京电影制片厂的摄制人员和省实验歌剧团的主要演员全部来到洪湖，摄影机首架汊河区五合垸，要拍摄“洪湖水，浪打浪”。在拍摄外景的一个多月里，洪湖县委动用木船50多只，劳力400多人，以及大量枪支、马匹等，还义务承担了生活招待费。 长镜头：五合垸的垸堤上，李金玉和辜呈清、李循一陪同导演谢添、陈方千和摄影师陈国梁等选定拍摄外景地。 李金玉：谢导，您不要客气，摄制组有什么困难只管直说。 谢添：李书记啊，给你们添了这多麻烦，真不好意思了。现在的问题，是全国普遍的问题。实话说吧，我们在北京都吃不饱。现在我想能不能保证两个主要演员吃好？ 谢添说着，将不远处韩英的扮演者王玉珍和刘闯的扮演者夏奎斌叫来。 谢添：李书记啊，你看看，王玉珍现在饿得黄皮寡瘦，怎么表现韩英的英武？刘闯有鱼钗捣鱼的镜头，可刘闯的扮演者夏奎斌现在饿得根本拿不动鱼钗，他的体重从159斤下降到了118斤，怎么表现一个赤卫队长的强悍？韩英的扮演者王玉珍还要学骑马，可你看她，饿得根本爬不上马背…… 李金玉与辜呈清低语一阵，对谢添说：我和县长辜呈清商量了，周总理、贺老总这样重视将《洪湖赤卫队》搬上银幕，我们洪湖人民一定全力保证摄制组的一切后勤工作。我们决定，将县里的战备粮、油、肉，拿出一点来补助摄制组全体成员，男同志每天补助一斤米或面，半斤肉、一两油，女同志每天补助半斤米或面，三两肉、一两油，导演、主角、摄影师，想吃什么就供应什么，具体操作由县文教局长李循一负责办理，他在这里全陪。我的新通讯员陈昌奇，也留在这里，以保证您与我紧密联系。今天就连夜调给摄制组2000斤大米和500斤黄豆和50斤猪肉。 谢添紧紧握住李金玉的手：李书记，辜县长，太感谢你们了！我们一定拍摄出让洪湖人民满意的《洪湖赤卫队》！ 　　悠扬的《洪湖赤卫队》音乐中，一组蒙太奇镜头—— 天不亮，众演员起床化妆，木船将发电机组运至五合垸边，当朝霞刚露，五合垸响起了“洪湖水，浪打浪”的优美歌声…… 歌声中，摄影师陈国梁站在水中，摇动摄影机，韩英和秋菊一边采莲摘菱，一边驾船唱歌，……刘闯劲舞鱼钗捣鱼，春生、克虎水里采藕；万绿丛中芙蕖衬映蓝天白云，红荷艳开，一只野雀独立荷面上，韩英笑唱“晚上回来鱼满舱”…… 汊河街头古老的木桥，在满天红霞之中，赤卫队员扛红缨、持大刀，雄纠纠地列队行进走过木桥…… 十里渡口，白极会匪徒抬船下河，强行泅渡过河；保安团匪头持枪抢鸡抢物，放火烧屋烧船；……彭霸天和冯团长骑坐在马上，现出得意的奸笑……一个匪兵被冯团长一脚踢入湖中，湖面上出现了翻船、水上搏斗的场面 彭霸天已逼近彭家墩，赤卫队和乡亲们焦急地等待韩英开会回来。刘闯按耐不住，举刀号召：“不怕死的跟我来！”正在众人应声齐拥要与敌人硬拼之时，韩英骑马奔驰赶回彭家墩…… 字幕：1962年8月1日，电影《洪湖赤卫队》在洪湖县委大礼堂举行首映式，场场爆满，盛况空前。一些没票的小孩子或在检票口抱着大人的脚混进去，或在大礼堂两侧翻窗户偷进去……8月1日至15日，共放映800余场次，观众达24万余人次。一年后，首次公开揭秘1930年代红军极左肃反的《洪湖县志》问世，由洪湖县书店发行二千册。电影《洪湖赤卫队》和六三年版《洪湖县志》，成为李金玉总结洪湖革命史的丰硕成果。 镜头特写——六三年版《洪湖县志》封面由清晰而模糊，模糊而清晰…… 43、内景，武昌东湖客舍梅岭一号—— 字幕：毛泽东主席在1962年3月10日至3月22日住在武昌东湖客舍梅岭一号。 画外音：湖北省委书记枉任重在1962年3月10日的日记中说：“主席一天多没睡觉了，很疲乏的样子，说不谈什么，休息两天再谈。但坐下来就谈起来了，还是谈了半个多小时。”为了让毛主席放松，也为了让毛主席看看歌剧《洪湖赤卫队》，枉任重精心组织了一场舞会。画外音：据刘闯（夏奎斌）回忆：1962年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们突然接到剧团领导的通知：今晚有任务，身着整齐，在家等候，注意保密。……晚上七时，一辆小车开来，……汽车开到东湖客舍时，我们心里已有几分明白。 长镜头：歌剧《洪湖赤卫队》的男女演员们一进武昌东湖客舍梅岭一号，一位保卫处长马上召集全体演员说：今天请你们来是参加舞会，因毛主席工作很辛苦，……我们安排这个舞会，主要是让主席休息一下。大家要特别注意跳舞的礼节。…… 当毛主席出现在庭院，男女演员们随着音乐唱起了《浏阳河》…… 一曲终了，几个青年姑娘们满怀崇敬地与毛主席交谈起来。毛主席对她们也像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一会，王玉珍请毛主席下了舞池，两人缓缓起舞。王玉珍轻声问：主席看了《洪湖赤卫队》没有？ 毛主席用湖南话说：冇得时间看啰。 王玉珍开玩笑说：主席有偏心，您只喜欢湖南花鼓戏，不喜欢歌剧。 毛主席笑眯眯地说：不是的，我都喜欢看啰。“洪湖水，浪打浪”很好听，以后我一定争取时间看。 ‍44、内景，深夜。洪湖县委大院书记处宿舍—— 电话铃响，李金玉起床接电话。 话筒中传来杨光华的声音：金玉同志，这几天，枉任重为了让主席看看歌剧《洪湖赤卫队》，想了很多办法。昨晚让王玉珍陪主席跳舞，邀请毛主席看看《洪湖赤卫队》，却被婉拒了。毛主席不看《洪湖赤卫队》——《洪湖赤卫队》进京在怀仁堂演出，他不看；来武汉半月又拒绝看，这是一个政治新动向，显示毛、贺关系微妙，形势复杂啊。你要多留心！要警惕历史悲剧重演，在大风大浪到来前抓紧把《洪湖县志》编印出来，警世警人！ 李金玉陷入沉思…… 李金玉头像从清晰渐渐模糊，从模糊渐渐清晰…… 45、内景，晚上。洪湖县委小会议室—— 字幕：1963年9月7日，晚上，洪湖县委小会议室黄灯闪烁。 画外音：1963年洪湖县工农业产值比1962年上升了40.01%。与1962年比，粮食增长24.20%，棉花增长325.49%，油料增长82.47%；财政收入达784万元，比1962年增长10.58%。洪湖县经济恢复速度在荆州地区第一，名列全省前茅。但是，谢坦因对饿死荆州地区十万人有直接责任，在1960年9月降为荆州地委二把手，由省委常委王玉珍兼任荆州地委第一书记。谢坦利用分管监利与洪湖两县的新分工，处心积虑要报复李金玉，暗中指使程福寿向省监委举报洪湖县委鼓励农民“瞒产私分”。于是由省粮食厅副厅长韩瑞义带队的“省地检查组”，借“新五反”（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反对分散主义、反对官僚主义））和“小四清” （即清账目、清仓库、清财务、清工分，后改为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的“大四清”）之名，于1963年7月开赴洪湖整肃洪湖县委。李金玉、邯耀辉、许伟、辜呈清、马香魁、冯庆元、李同仁、孙光炎等皆被迫自我上纲上线从严检讨。 长镜头：昏黄的灯光下，省粮食厅副厅长韩瑞义、荆州地委城工部长吕光择皆铁青着脸，轮番训斥辜呈清。 韩瑞义：我的辜呈清同志，你的第二次检讨书，仍然极不深刻！虽然你承认：“我们在粮食问题上是有严重的分散主义和本位主义的，是与党不一心一德的。从我自己来检查，在接受任务时老是争争吵吵，在专署开会讨论粮食任务，老是三番五次接受不了，在思想上总是觉得，这几年（粮食）购过了头，伤了群众的口粮，群众生产、生活上有困难。自己认为在农村恢复时期，让生产队和群众底子应该厚一点，这样恢复生活、发展生产就快些。”但你没有说明这些错误是在李金玉的主导下出现的，你始终对李金玉的问题避而不谈。这与省委主要领导的期望有很大差距！ 吕光择：好个辜呈清，你给我端正态度！你表面上好像很老实忠厚，其实态度极不老实！许伟、马香魁、李同仁、陈鹏程等人都多少揭发了一些李金玉问题，只有你和邯耀辉，将一切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拉！我问你，谢坦同志1960年9月任荆州地委二把手后，到洪湖来征求李金玉的意见，李金玉竟然狂妄地对谢坦同志说：“你机关工作有经验，但搞农村工作，要多听农民的意见！”你知不知道？据说当时你就在旁边。 辜呈清：我当时是在旁边，但不记得李金玉说过这句话。 吕光择：你不记得？李金玉还对谢坦同志说：“听上级的话，只能四六开，四分听上级的，六分听农民的。”这话你可记得？ 辜呈清：我没听到！…… ‍ 吕光择：你又不记得？！李金玉还对谢坦同志说：“在中国，农民是人民的主体，党既然提出人民利益至上，为人民服务，那么，我们的基层干部就可直接将农民的意见作为最高指示，指导工作，修正上级的某些误判。”李金玉这种公然反党的言论，你听说了没有？ 辜呈清：我确实不记得！……我不能编造我没有听说的话。我要对党对同志负责！ 吕光择：你大胆！你狂妄！你死不悔改？有人说陈鹏程是打开李金玉问题的钥匙，我看你才是打开李金玉秘密的钥匙！ 韩瑞义：好吧，辜呈清同志，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找我们。我们有的是耐心！ 吕光择：辜呈清，我警告你，荆州是体学省长分管的联系点，体学同志是先念同志的老部下，谢坦同志是体学省长的老部下！任重同志是非常尊重体学同志意见的。所以你不要幻想李金玉不会怎么样！更不能跟着一些人在心里骂“狗日的谢坦”！ 辜呈清喃喃自语：我不会骂人！我不能编造我没有听说的话……低头含泪走出会议室…… 46、闪回，内景，晚上，北京人民大会堂“七千人大会”—— 字幕：1962年1月11日晚上，“七千人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开幕。 特写：李金玉与辜呈清坐在人民大会堂二楼16排7号、8号。辜呈清手拿一张“出席证”，上面盖有“中共中央办公厅”钢印，“出席证”上的“16”与“7”，为钢笔书写的蓝色数字。 人民大会堂主席台上坐着七常委：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林彪、邓小平。 李金玉身旁是新任荆州地委第一书记王玉珍和专员单一介。谢坦、望永禄坐在后排斜角，不时窥探李金玉与王玉珍的交谈。 王玉珍：金玉同志，这次中央扩大的工作会议（“七千人大会”），主要是实事求是地检讨我们农村工作的问题。看来，你在洪湖实行的那个“坛坛罐罐招”（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有先见之明。你的“搞农村工作，要多听农民的意见”，切中时弊！呈清同志与你配合默契，是一对好搭档啊！李金玉、辜呈清对王玉珍露出感激的谦笑。 单一介对王玉珍低声说：望永禄同志有想法。认为由于洪湖没饿死人，所以少奇同志不能原谅荆州饿死十万人！李金玉其实是害苦了荆州，也害了省委。据说邓子恢同志就当面问任重同志：听说荆州的洪湖县一个人也没饿死，洪湖实行的那个“坛坛罐罐招”要好好总结推广。 王玉珍叹息：邓老是个实事求是的典范。可惜有消息说主席要撤掉中央农村工作部，邓老的话不灵了！…… 47、内景，深夜，洪湖县人委大院县长办公室—— 办公桌上，一瓶“敌敌畏”农药，一张“洪湖县人民委员会（拟稿纸）”，辜呈清盯着“敌敌畏”许久，在“拟稿纸”上缓缓写了“忆文”两个字……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掉在纸上……镜头推出“遗嘱”特写—— 伴随辜呈清画外音，“遗嘱”一行行增加： 忆文：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可能按他们的意见诬告李金玉同志，也再无气力与他们周旋。我不能做卖友求荣的小人！我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你总是引用雪莱的诗句：“既然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这个冬天太严寒了，我过不去了！……你一定要将三个儿子和女儿带大！志鹏聪明，将来让他参军去……孩子们的衣服都破了，我笔记本中还夹有二十元钱和八尺布票，是打算过年给他们扯点布，一人做件新衣服……天门岳口的母亲也拜托你了！来生，我们再到一起！再在你的诗朗诵中坠入初恋、结婚…… 辜呈清泪如雨下，拿起“敌敌畏”农药瓶…… ‍ 48、内景，深夜，洪湖县委组织部办公室—— 谢坦与李金玉两人对坐在沙发上。 谢坦：李金玉同志，我把吕光择、程福寿支走，就是想和你单独谈谈心。 李金玉：我的检讨已经交了，我要说的都写在上面了。 谢坦：我是真心想挽救你，不希望你在邪路上越滑越远。你山东我河北，都是北方直率汉子。我本用不着和你细说，让吕光择写你的材料就行了。可是你的检讨极不深刻。你是四0年参加革命的，我是三八年参加革命的，你只比我晚两年，为什么你总和我，和地委、省委想不到一块去？ 李金玉：我们青年时期成长环境不一样。说实话，我入党时，没有读过《共产党宣言》，只知道当时宣传抗日最响亮的是共产党，而我发誓要赶走日本人，所以我参加共产党了。当时我是一个村长，入党这么多年，我始终是以一个村长的眼光看待上级。你知道吧，我当了一年村长，村长是村民选举的，就得以村民意见为主，设法减少政府指示脱离实际的部分，让乡亲们少点麻烦。那年上半年是应对国民党的县政府，下半年是应对共产党的抗日政府。我参加共产党一是要打日本，二是要为乡亲们顶住脱离实际的官僚主义。这么多年来，不论我当区委书记、当县委书记，我始终是以一个民选村长的眼光看问题。 谢坦：照你这个逻辑，我参加革命时是个师范的学生，所以也一直是以学生的眼光在看待上级？一个革命者一生都超越不了他参加革命前的身份？老不进步？不过，你这话也算真话，你的确没有当党和上级的学生的姿态，老是想修正上级的指示。你这是什么行为？你把农民的意见农民的利益凌驾于党之上！毛主席说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党的利益高于一切！共产党员要把一切都献给党！你居然入党二十年，始终停留在农民的立场上！真是咄咄怪事！ 李金玉：可你一切照搬上级指示，不顾客观条件提倡早稻种植越早越好，越多越好，结果是早稻秧苗都冻烂了！正是这种教条方式让荆州饿死了十万人！…… 谢坦（恼羞成怒）：我一人能饿死了荆州十万人？主要是体制的力量呀！当然，我是有错。人非圣贤！我已向省委写了检讨，但任重同志和体学同志依然信任我，地委仍然让我分管监利与洪湖两个县，所以你还得听我的！你呀，表面上是救了洪湖四十万农民，实际是你让洪湖四十万农民从此怀疑党了！怀疑党的政策英明，就是反革命！所以我的错误，至多是个好心办错事，是前进中遇到了新问题。而你，则可能是立场问题，成为反党集团！李金玉，我告诉你，别看你救了几十万人，救了外地四千乞丐，但你对革命事业的伤害，远远超过我！与伟大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共产主义理想相比，死十来万人算什么！毛主席在苏联说过，为了在全世界唱响英特纳雄耐尔，打败美帝，中国死几亿人也不在乎！ 李金玉：我没你那么多学问，不懂深奥的主义，只记得共产党来自老百姓，党的干部首先要让老百姓吃饱饭！只有秦始皇才不管群众的死活！时间才是裁判。我们谁对谁错，历史会作出公正判决。 谢坦（暴怒）：李金玉！你老实点！……你别以为王玉珍同志在“七千人大会”小组讨论时表扬了你。王玉珍同志是荆州一把手，但我也是二把手，也是你的领导！别目中无人！告诉你，河南信阳地区饿死了一百多万人！与外省比，我们湖北，我们荆州，算是好的啦！毛主席对任重同志很信任，每年都到武汉东湖客舍住几十天，除了中南海，武汉是主席住得最多的地方！省委已经通过了我的检讨，我会再进步的！…… 49、内景，子夜，洪湖县人委县长办公室—— 辜呈清刚刚拧开“敌敌畏”药瓶盖子，常忆文一脚踢开门冲进来，一把抢过“敌敌畏”药瓶摔到地板上，抓起“遗嘱”撕得粉碎……常忆文身后七岁的长子辜志鹏也跑上来抱住爸爸的手，大哭……，辜呈清长叹不止，三人抱头痛哭…… ‍ 50、内景，荆州展览馆会议大厅—— 特写：中共荆州地委“四清”万人集训会议——荆州展览馆会议大厅主席台上挂着一条红底白字横幅。主席台上坐着荆州地委书记谢坦、副书记单一介、陈明、李平、胡恒山，以及地委委员望永禄、程金声、吕光择等。台下坐着来自各县的12000多名“四清”工作队员。 字幕中响起画外音：1964年10月21日－11月25日，中共荆州地委在荆州展览馆大厅举办了“四清”万人集训会议。会上，刚刚复职几天的荆州地委第一书记谢坦宣布洪湖县为“烂掉了”的县，县委书记李金玉当场受到突然袭击式点名批判并停职检查。 程金声主持会议：同志们，中共荆州地委“四清”万人集训会议现在开幕！首先请荆州地委第一书记谢坦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谢坦（喜气洋洋）：同志们，王玉珍同志刚刚调任武汉市委书记了，省委又将荆州的重担交给了我，相信同志们会如四年前一样地支持我的工作。地委决定，这次中共荆州“四清”万人集训会议，首先解决洪湖县委的“四不清”问题。然后到江陵试点系统四清运动。 程金声：地委认为，洪湖县委已经烂掉了！ 望永禄：李金玉带坏一代人风，将洪湖县区社队四级干部全部带成了反党集团，全县干部只听农民的话，不听党的话！把地委、省委的指示当作耳边风。洪湖县委如同对付日本人的“维持会”一样对党阳奉阴违！ 谢坦（高叫）：李金玉到了没有？ 李金玉在台下的后排站起来：我在。 谢坦：我几年前就对永禄同志说过，我们一定有机会教育李金玉的。现在这个时机到了。毛主席党中央要求全党深入开展社会主义教育。李金玉，你要准备接受教育！李金玉，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严重问题？你与邯耀辉、许伟、辜呈清等人实际上结成了“反党集团”！地委决定，从现在起，李金玉停职反省参加江陵四清工作组，辜呈清调地区五金公司，邯耀辉、许伟暂时原地检讨，由地委委员、地委工交部长程金声同志代理洪湖县委书记。 会场一阵骚动。众人注目李金玉。 李金玉倔强地坐下。 谢坦：在李金玉反党集团统治洪湖的时期里，洪湖境内资本主义几乎复辟，农村基层组织和干部大批烂掉，触目惊心。洪湖县资本主义复辟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从上到下各级组织对上级采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计划、有组织地层层瞒产私分，搞小家当，搞国家的鬼，挖社会主义墙脚。 2、极力否认阶级斗争，大树资本主义黑旗，主张生产队的规模越小越好，积极推行“三自一包”，有的区委甚至喊出了“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并不是太坏的东西”的口号。 3、弃农经商贩买贩卖；有的以集体生产为名，骗取国家物资转手贩卖；有的远出上海、武汉、广州等大城市，与投机倒把分子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有的还在大城市私设办事机构，制造假证明，公开进行投机倒把活动。造成洪湖农民的心理状态是：“足立自留地，胸怀老母猪，眼望自由市场，心想自己暴富。”…… 望永禄：邯耀辉、许伟、辜呈清、马香魁、冯庆元、李同仁、孙光炎、罗毅之，你们听好了，只有深入揭发批判李金玉，你们才有出路。 台下后角的邯耀辉木然，辜呈清闭目养神。坐在前排的江陵县委书记赵富林忐忑不安。 程金声：下面请洪湖县委副书记兼监委书记、县委组织部长程福寿发言，揭发批判李金玉反党集团。程福寿是新五师的老英雄，中原突围时他是排长，在战场上发现连长想逃跑，果断地击毙了连长！现在，程福寿同志又发扬了“排长击毙不听上级指挥的连长”的革命精神，大胆向省监委揭批对上阳奉阴违的县委书记李金玉，再立新功。大家欢迎！ 正当程福寿走到讲台时，十几个江陵农民突然冲进了会场，领头的一个汉子高叫：李金玉，我们江陵农民感恩你！没有你在六0年支援我们二百万斤救命粮，我们早饿死了！是哪些忘恩负义的人在整李金玉？饿死人的昏官来整救百姓命的清官，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会场大乱……谢坦气得大拍桌子：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赵富林，快查查是江陵哪个队的……李金玉不动声色…… 51、闪回：一组蒙太奇镜头—— 字幕：1965年2月，洪湖县委小礼堂，百名县委科局长开会。 程金声在主席台上宣布：经省委研究并报中组部备案，免去李金玉洪湖县委书记及党内外一切职务！李金玉自即日起，到全县各地接受广大干群的大批判！…… 字幕：1966年11月6日，洪湖县委大礼堂，全县千人干部大会。 刚刚晋升为荆州地委副书记的望永禄，在主席台上厉声宣布：受谢坦同志委托，我代表荆州社会主义教育洪湖工作总团（四清工作团）和中共荆州地委宣布，李金玉自即日起下放新隄镇撮箕湖农场劳动改造，每月发生活费24元。 在台下坐着的李金玉突然站起来，昂然高声：你们整我的材料歪曲事实，指鹿为马！我过去不服，现在不服，将来不服，永远不服！ 望永禄：李金玉，你不服也得服！现在宣布中共洪湖县委“洪发66033”号文件：《关于印发“以李金玉为首的反党集团的材料”的通知》—— 镜头推出“洪发66033”号文件特写—— ‍“各区委：现将‘以李金玉为首的反党集团的材料’印发给大队党支部。此件属于党内绝密文件，由大队党支部书记妥善保存，不得丢失！并由大队党支部书记亲自召开贫下中农代表大会进行宣读，宣读后组织大家讨论，并将讨论情况集中起来，待县开四级干部会时带来。此件亦同带来交县。中国共产党洪湖县委员会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六日。” 闪回——洪湖汊河区一个村办小学的操场上，正在举行“李金玉巡回批斗大会”，李金玉站在学校操场篮球架下，几个县四清工作组队员在鼓动农民揭发……但农民们却都含泪给李金玉送鸡蛋……晚上，村办小学教室宿舍里。二十来岁的民办教师王光泰一边给李金玉端水洗脚，一边回忆：六0年我在县委大礼堂听您作报告，当时我是洪一中学生代表，我是班上的团支书，听到您讲让农民坛坛罐罐都装满，听得清醒白醒，您还说今后谁也不能瘦下去，全场掌声如雷……李金玉哈哈大笑…… 52、外景——撮箕湖农场一条田梗路上 李金玉打着赤脚，牵着一条老牛，慢慢向田里走去…… 突然一条十多岁的老黄狗（阿黄）跑到李金玉脚下，嘴上叼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面一个塑料袋装着两个肉包子…… 李金玉停下一望，只见穿着四个口袋军装的陈际才在后面。 陈际才：李书记，我前几年参军到了东北，昨天刚回来探亲。我妈流泪讲了您的冤情，特意让我和阿黄来看您！它给您带来了肉包子！ 年迈的老狗阿黄两眼湿润地盯着李金玉，将装有肉包子的竹篮放在李金玉脚上……一边亲热地欢叫…… 李金玉抱起阿黄抚摸它的耳朵：你还记得我？！ 阿黄眼里沁出两颗泪花………… 这时远处田梗子上突然有人大叫：谁家的孩子倒在田里了？ 李金玉赶紧跑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脸色苍白，倒在刚割了稻谷的田里，口吐清水……李金玉摸摸孩子额头，立即向自己住的牛棚大叫：蒋式琴，快把稀饭端来，这孩子饿昏了！……喝了稀饭的男孩，脸色慢慢红润，望着抱住自己的李金玉喃喃说：我叫肖新华，学校放假了，我来检点田间稻谷，家里又没吃的了…… 53、内景——撮箕湖农场一间破仓库 字幕：1966年12月31日。 李金玉躺在地上一个稻草铺上看报……蒋式琴在一个几块砖头搭的土灶上烧饭……副县长王开南提着两斤猪肉走进破牛棚。 李金玉爬起来：老王，你怎么来了？王开南：明天是元旦了，我给你弄了两斤肉。两人久久凝视。 李金玉：你这样会引火烧身的。你刚刚从沔阳调来，何必得罪他们。王开南：他们奈何不了我。我也是个老挨整的人了。不怕了！老李，你多保重！冤案总有平反的一天！ 画外音：从1967年1月开始，洪湖人民开始了为李金玉鸣冤的三年斗争——通过成立各种造反兵团，采取进京上访、省城上访和揪斗谢坦等四清工作团人员方式，让谢坦、望永禄、吕光择三人公开承认洪湖四清运动大方向完全错了，将李金玉等打成反党集团是冤案。但“九大”召开后，李金玉又被下放五七干校接受批判，1970年又被下放到曹市区马口公社葵花大队五小队劳动改造，后来又转到谢仁大队，直到1978年才半平反，由县委组织部任命为曹市区粮管所副主任。1980年12月，因洪湖县全体人民代表们一致要求选举李金玉为县长，此时位居省委副书记的谢坦赶紧将李金玉调任荆州地区长江修防处任第九副处长…… 54、内景——荆州长江修防段宿舍。 字幕：1985年2月10日，荆州长江修防段宿舍院201房。 李金玉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高兴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洪湖县水利局干部廖作金，李金玉的老通讯员龚贻厚、孙克松，洪湖渔业大队的陈邦华，在陈鹏程、张辉光带领下一起走进201房。陈邦华放下肩上沉重的麻袋。 陈鹏程、张辉光：李书记，他们不知道路，我们就带他们来了。 李金玉把六人一一端详：你们也不年轻了！ 廖作金：李书记，陈邦华非要约我们一起来看望您。他给您带来了腌好的鲤鱼和活乌龟、野生脚鱼。春节要到了，给您拜早年！怕来迟了，您又到襄阳儿子那过年去了。 陈邦华：我们四千多老乞丐天天惦念您！ 李金玉：我虽然没有彻底平反，也很好了。谢谢你们！…… 房门又响起敲门声，李金玉打开门一看，楞住了：望永禄站在门口。 见来了特殊客人，陈鹏程、张辉光、廖作金、龚贻厚、孙克松、陈邦华赶紧告辞。 ‍ 望永禄走进房：你客人真多！真是“德不孤，必有邻”啊！ 李金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不在省里好好当你的省机械设备成套局党组书记，到我这反党集团头子家里来？ 望永禄：金玉同志，别讽刺了。我今天来，是完成谢坦同志一个遗愿：向你道歉！ 李金玉：向我道歉？谁？ 望永禄：我向你道歉！也代表谢坦同志向你道歉！ 李金玉：我不是在梦中吧？ 望永禄：谢坦同志去年11月4日在武昌病逝。临终前对我说：他这一生最大的后悔是，对李金玉的处理过分了。他说：李金玉倔，我也倔！他不该在1980年12月通过王汉彰副省长指令邹其宋强迫你离开洪湖县到荆州长江修防处报到，因为他当时听说洪湖县的全体人民代表们一致要求选举李金玉为县长了，而这种民选县长，在新中国没有先例，他只得采取了非常措施。 闪回—— 字幕：1981年1月8日，洪湖县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隆重召开。 洪湖县大礼堂。320名人大代表一起举手高呼：我们一致选举李金玉为县长！ 主席台上的大会主席团邹其宋等15名执行主席惊惶失措。 邹其宋：同志们，昨天省委副书记兼省委组织部长谢坦同志委托副省长王汉彰同志来县，传达了省委决定：李金玉调任荆州长江修防处副处长，不参加洪湖县的选举…… 字幕：1981年1月9日，洪湖县委大门口，来自洪湖各地的上万名群众向李金玉挥手，高呼：李书记，您别走！李书记，您别走！……陈邦华与几百个当年外省乞丐在人群中挥泪嘶喊：李书记！李书记……！ 黑头毛海泉,老生骆胜然，老旦彭鸿玲,武生赵鸿声、赵鹏熙，刀马旦朱艳霞等一起狂唱《满江红》：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任伯琴捧着徐玉衡的遗像，对李金玉哭道：徐玉衡1966年8月被迫害跳河自杀，死不瞑目！她死前几天对我说，感谢您让她在洪湖度过了一生最辉煌的艺术岁月，死而无憾！…… 李金玉含泪不停地挥手，登上一辆吉普车，车子缓缓穿过告别人群…… 陈际才的母亲抱着年老体弱的阿黄前来送别…… 十五岁的老狗阿黄突然挣脱，拼命地追着吉普车，对着李金玉尖声嘶叫……一直跑上江堤…… 李金玉泪水满脸：阿黄，别追了！别追了！…… 阿黄倒在江堤铁牛旁边，口吐白沫，眼望着远去的吉普车…… 55、内景——镜头回到荆州长江修防段201宿舍。 望永禄：金玉同志，谢坦同志只活了68岁！你知道他得的什么病？抑郁症！ 李金玉：什么意思？ 望永禄：谢坦同志他想不通！他兢兢业业为党工作，官居副省级，可是在洪湖，在荆州，他的名誉竟然不如你这个“反党集团头子”李金玉！人们都说，改革开放实行的农业生产责任制，就是李金玉在四十年前的“坛坛罐罐招”。这让谢坦实在想不通！他说，一个人最高的成功是成为一个传奇。看起来我们将李金玉罢官批倒了，实际上我们却帮助李金玉成为了洪湖新传奇！让李金玉成为了改革的先知先驱！我们死去，只会在报纸上热闹一天，李金玉若死去，洪湖百姓会永远歌唱“李金玉呀好书记，卫护农民饱肚皮”。中国人啊，最崇敬失败的英雄！ 李金玉：蝉不懂禅妄称知了，猴未封侯却能悟空。永禄同志，你和谢坦同志想多了。其实我们是各有千秋。人生本来就是两种选择，或选择眼前实利，或选择青史留名。你们“佐天子，执大政”，得到了自己居高官儿女共富贵的实利，说不上亏本。我呢，没想到极左株连远胜秦政，近超“老大哥”，我蒙冤后，儿子多年找不到对象，只能在老家与近亲结婚！女儿无奈，改名之后三十岁才成家。我妹妹被迫与部队的军官恋人分手！所有亲戚皆遭牵连！我在民间留下一点虚名却牺牲了自己的半生和整个家庭啊！这一悲剧并非来自你们，而是一种旧制度在大革命后的必然复辟传统。现在可能有几个洪湖乞丐念记我，那算什么传奇？不过是民间的“风雅颂”吧！人生就是不断走向否定，从生走向死，从单纯走向复杂，我由一个党员成为了反党集团，你们也由一个有理想的人变成了只顾眼前的人。如此而已，我们都在不断否定自己中结束一生。 望永禄：你成哲学家了！你不接受我们的道歉？ 李金玉：你们无须道歉。党本来就既需要“奉旨派”，也需要“借旨派”。你们的问题不在于当了“奉旨派”，而是没有想到“相反相成”的历史规律，不明白只有与“借旨派”共生，宽容“借旨派”，你的“奉旨派”才可以相映成趣。今后只要不忘“民为贵，君为轻”，本之以德，立之以诚，皎皎炎炎，天日在心，明白大共同体不如小共同体，小共同体不如共生体，也就不会再有抑郁症了。…… 望永禄脸红…… 悲凉怆然的二胡独奏曲《洪湖随想曲》如洪湖浪涌动，画面出现许多乞丐孩子含泪唱童谣—— 洪湖水哟绿又绿，人心念记李金玉。李金玉呀好书记，卫护农民饱肚皮。 坛坛罐罐都装满，勇救乞丐四千七。李金玉呀有人性，反左反假顶天立。 字幕：2002年10月8日，李金玉病逝于荆州，享年八十岁。有关部门在悼词中虽然高度评价，但对李金玉在洪湖的功与冤却一字不提。洪湖百姓因此认为李金玉始终未能获得彻底平反，一直通过各种方式继续为李金玉鸣冤。 ‍ 最后请大家再看一组蒙太奇镜头—— 2019年5月16日，洪湖县最后一任县委书记和首任洪湖市委书记张守传（1993年后任湖北省农垦事业管理局局长），在“洪湖情”微信群中建议：“李金玉同志实事求是及为民造福的精神和业绩，决不在焦裕禄之下，建议洪湖市政府为李金玉同志立碑。” 2021年5月6日，张守传、王光泰、高泽雄与早叫庐等洪湖人聚会深圳一酒店，一致通过张守传的提议：建立李金玉铜像和李金玉百年纪念，王光泰当场在宣纸上提笔献诗《吊李金玉老书记》—— 凄风苦雨袭湖滩饿殍遍野家国寒鸡头菱荷作吾粮坛坛罐罐都装满为官执意苍生保去职笑谈疾叟残崎岖虽有不平路大道终将耀人寰 大家好，我是原新华社香港分社《中国市场》杂志总编辑汪在满。听了九旬老人陈鹏程回忆李金玉三大独特贡献后，许多人非常感动，我也感慨万千。想起了李金玉在新世纪引发的巨大反响：2003年凤凰电视台播出了专题片《洪湖有个李金玉》，引发全球关注。2021年以来，李金玉铜像引发全国各地民众纷纷赞叹。 人们没有料到，极左思潮也会复辟还乡。在四清运动和文革中，李金玉惨遭极左派报复，蒙冤十五年，直到1980年才平反复出。2002年病逝后，《山西文学》于2003年2期发表知名作家朱健国采写的万言纪实：《世间已无李金玉》。香港凤凰电视台根据朱健国的这篇纪实，制作播出了专题片《洪湖有个李金玉》：李金玉反左救民的传奇故事从此传播海内外，人们相信李金玉精神将会彪炳千秋。2021年8月16日，原荆州地委书记、湖北省委副书记、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书记赵富林，以九十高龄为《李金玉画卷》题词“李金玉百年纪念”。2021年9月21日，张仁武、周维、陈杰等洪湖市十名人大代表给市委书记魏朝东和市人大主任刘同民，寄出了《关于李金玉同志铜像安放地的提案》，提议让六十年前的救民英雄、原洪湖县委书记李金玉铜像由农家院迁入洪湖江滩公园，以便广大干部群众学习李金玉以民为贵的精神。2022年5月31日，“李金玉百年纪念暨《李金玉百年纪念画传》首发式”在洪湖市老干部局会议厅隆重举行。张守传、张业玉、何少剑、戴刚年、吴渊学等来自北京、广东、武汉、荆州、洪湖的150多位代表参加了会议。首任洪湖市委书记张守传发表《永远的李金玉》的主题讲话，洪湖市首任市长张业玉讲话强调：李金玉是我从政的导师和偶像；原驻济南部队某师政委何少剑在讲话中，表达了一个军人对李金玉精神的无限崇敬。2021年6月李金玉铜像屹立在洪湖梦歌农家院后，引发全国各地众多赞叹——2021年5月6日，原湖北省新闻广播出版局副局长王光泰书写七律《吊李金玉老书记》，并于2022年5月9日携妻到洪湖向李金玉铜像献花。2021年8月至2022年1月，原山西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平遥县委书记李辅先后四次写诗颂扬李金玉，赞扬“李金玉是县委书记的真正榜样！”。2021年9月6日，原洪湖市政协副主席吴渊学和陈汉梅、廖作金、孙克松、龚贻厚、廖昭喜等老干部和罗冰浩、陈际才主持的洪湖百姓合唱团，一百多人在李金玉铜像前献花献歌。2021年9月8日，广西商务厅副巡视员赵涛为《李金玉百年纪念》画册撰写了特稿《李金玉在谢仁》，记述了李金玉在文革蒙冤时期下放洪湖谢仁大队依然心系百姓的动人故事。又在微信中说：“今年（2021）九月六日，洪湖的老百姓举行了李金玉百年纪念筹备仪式，我也从南宁遥望洪湖，怀着崇高的敬意和思念之情，深切缅怀高风亮节的老前辈李金玉！李金玉永远活在我们心中！”2021年10月7日，中央音乐学院博士、知名音乐家景蔚岗教授作词作曲的第一首李金玉之歌《一曲渔歌天下唱》，在腾讯、快手、抖音、优酷、西瓜、噼里啪啦等多家社交平台播出点击量近30万。2021年10月10日，第二首李金玉之歌《倔强的洪湖荷花》由早叫庐、陈际才作词，吉林省音乐家夏龙亚谱曲，深圳女歌手欧阳娜演唱，腾讯、快手、抖音、优酷、西瓜、噼里啪啦等多家社交平台转播，一个月点击量达20万。2021年10月25日，原湖北省农业厅副厅长高泽雄撰写新韵七律《为官当效李金玉一一遥望洪湖李金玉铜像》——先后共有五十多位老干部抒写了五十多首纪念李金玉诗词。2021年11月14日至12月19日，原湖北省第九届人大代表杨大可与原武汉市青山区法院退休法官赵安平、红二代谢保安及李乾、王智仁等十几个武汉市民和咸宁市民先后三次专程从武汉到洪湖瞻仰李金玉铜像纪念碑，其敬献的花篮上写着：“向以人为本逆流勇进爱民护民造福于百姓的李金玉老前辈致敬！”2022年1月1日，成都市民花农录制了《李金玉赋》，赋中写到：“潮落见石，时穷见节，忽有李金玉者，应难而来……”2022年3月29日，原湖北省作协副主席李建纲，看到3月28日洪湖百名百姓在“李金玉铜像”前献花献歌的动人场面后，题诗颂扬李金玉：“独有李金玉，宁掉乌纱帽。救民于水火，肝胆千古照。真为人民者，人民忘不掉！”同日，原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蒋元明点赞“李金玉铜像”：“什么也挡不住李金玉！”2022年4月6日，原湖北省作协副主席兼党组副书记刘富道称道《李金玉百年纪念画传》是：“伟大工程，伟大人物，千秋不朽，永世流芳！”2022年5月3日，王开南、周还清、阳书鼎、吴渊学、陈汉梅、费克宽、廖作金、廖昭喜等九名洪湖离退休老干部致信洪湖市委书记魏朝东：2022年5月31日是李金玉同志百年诞辰。洪湖部分群众倡议该日在洪湖举办“李金玉百年纪念会暨《李金玉百年纪念画传》首发式”，请大力支持。2022年5月26日，第三首李金玉之歌《忘不了李金玉》，由洪湖八十六岁的老教师熊万杰写词谱曲，洪湖老干部歌唱团团长易永启指挥演唱。2022年5月30日，原洪湖县委副书记周还清，向李金玉女儿李树英缅怀了李金玉的坚强不屈的精神。2022年5月31日，东北知名杂文家刘兴雨，再次赞颂李金玉在极左横行时勇于“正其是非，补其缺失”。他认为，天下事成于独而散于同！具有永久性价值的拼搏，往往是由独异的角度出发的2023年11月5日，洪湖青年企业家柳景伟与李金玉时期的六名洪湖县委通讯员：廖昭喜、陈向东、尹英才等及原荆州地委副书记谢作达的侄子山河游，来到李金玉铜像前倾诉无尽的怀念，并于12月25日发布视频《永远的李金玉》。2024年3月2日，洪湖市图书馆隆重举行知名摄影家、湖北省旅游摄影协会洪湖中心主任王欣捐赠《李金玉画传》仪式。2024年7月11日，由早叫庐作词、和声谱曲的第四首李金玉之歌《洪湖夜色美》，在美篇、今日头条热传。2024年9月5日，中央音乐学院博士、知名音乐家景蔚岗教授向早叫庐提议：应该录制更多的《李金玉铜像故事》，让“人民在你心里，你一身正气”的金玉精神炼年锻月，渐采渐广。希冀李金玉铜像能够屹立于洪湖江滩公园等公共园地，是九十万洪湖百姓的殷切期待，虽然三年未能如愿，但李金玉铜像引领的人类心灵的基本文法规则已深入民心，永远供百族之养给。李金玉铜像给人们深刻启迪：在任何时空中，凡出现相同的因，就会有相同的果——许多人在四清、文革中蒙冤，显示1930年代的极左逻辑在1960年代依然余绪延续；李金玉铜像三年仍不能按照百姓意愿进入公共园地，让人忧虑，直到2024年，神州的历史时序和历史结构仍然与1960年代有共时性，被讥讽为有“万能的幻觉”极左逻辑思维，仍然超稳定于历史的深层结构之中，试图阻挡改革……听啊，洪湖上空春雷阵阵，那是炽热的李金玉铜像在呐喊：改革仍在路上，同志仍须努力！ ‍ 三首“李金玉之歌”悠然而起——《一曲渔歌天下唱》……《忘不了李金玉》……《倔强的洪湖荷花》…… 一曲洪湖水渔歌天下唱奇人李金玉万民同颂扬难忘那年月灾难从天降你让我们坛坛罐罐装满粮挡住了三年浊浪挡住了饥饿如狼以民为贵救饥肠啊，李书记，金玉心一生正气留芬芳除民疾苦气軒昂百姓永远与你情意长…… 剧终 2022年7月12日初稿，2024年10月16日二稿于深圳早叫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