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的样子

枫林晓月

　　爱流泪已成为自己的标志之一。伤心了会流泪，委屈了会流泪，高兴了会流泪，感动了也会流泪。看煽情的影视剧会流泪，读到动容的文字会流泪，遇见受伤的小动物会流泪，甚至看到别人流泪，不问缘由，眼眶一紧，鼻子一酸眼泪又会自动地流下来。

　　读《红楼梦》时，书中的其他内容均要别人共享时才能记起一二，唯有林黛玉的眼泪记忆深刻。“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至今想起眼眶仍会酸涩。

　　《泰坦尼克号》上映时，在兄长家中看碟片，餐巾纸赚足了眼泪。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泪流满面的我，成了那次看《泰坦尼克号》的人记忆里最经典的场景。

　 眼泪的味道我是知道的，它一不小心流进了嘴里时，咸咸的味道如同海水。无论何种心情，只要眼泪一流，哪怕是几滴，心情便会舒展开阔许多。我想那小小的眼泪，就是一片辽阔的大海。大海是能包容一切的。

　　在中国的文字里其实有许多与眼泪有关的诗和词语，“梨花带雨”“泪如泉涌”“老泪纵横”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等等，数不胜数。只是眼泪倒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一个词，一句话，一首诗写出，在现实中的它被人们具象为与水一样的椭圆形，因为它叫泪水。

直到偶然间看到一位摄影师通过显微镜拍下了眼泪的照片，才知原来眼泪不仅仅是一滴水，它还会因人的不同情绪呈现出不同的姿态。而这些姿态犹如千娇百媚的舞者，举手投足间均让人充满了想象。

　　在被放大了2000倍的显微镜下，眼泪是被一层密密的，布满绒毛的灰色环紧紧地保护着。环里眼泪跟随着开心、感动，离别、失落、难过、绝望等情绪，在那没有缺口的环里，演绎着人生的悲与欢，喜与乐。只是这悲欢与喜乐都是有约束的，并不会因为对某种情绪的偏爱或者怜悯就超越了边界，就如孙悟空无论如何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般。原来眼泪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显微镜下，开心的眼泪是跳跃的。在灰色的环里，它们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晶体布满灰环，唯恐将开心的信息遗漏了半厘。那一横一竖的十字形，像一件件宽袖飘逸的对襟长衫，像一位芭蕾舞者愉悦地跳着天鹅舞，又像一位刚苏醒的少女，慵懒地舒展着腰身。颇有“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的欢愉。

　　难过与开心是背道而驰的，密密布满环体的晶体像一簇簇杂草，惶恐地生长着，仿佛所有的难过如凶猛的洪水即将决堤。原本修长的四肢也有了些扭曲，如被紧紧压在石头下腌制的大白菜，那密集空间所产生的压迫感，让它窒息到无法自由呼吸，无法突破那道枷锁。

　　感动的眼泪很柔软，将那直抒胸怀的一横一竖软化成了身披长衫的母亲，在长长的衣衫随风起舞间，高山低下了头，大海平静了心，峻岭、河谷、山林、溪流，统统都柔顺地躺进了它温暖的怀抱。

　　最让人心疼的是沮丧和绝望的眼泪，立足于环体中间的那一点凸起，就像一颗已破裂了的心。从这破裂之处延伸出去的一条条变了型的晶体线，犹如一只只受伤的翅膀，纵然羽毛根根分明，却失去了飞翔的力量。那似冰河破裂的纹路，又像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高山，阻断了它飞向远方的希望。

　 在吃辣椒流的眼泪里，原本恣意的晶体此刻却变成了一颗颗盐状的颗粒，零乱地散布于灰色的环里，如同一个受了委屈，蜷缩着身体的孩子。切洋葱流的眼泪让人不由想到一句歌词：“谁的眼泪在飞”，此时的它像一只只被关进鸟笼的小鸟，在惶恐中胡乱地飞着，想要找到一个重回自由天空的出口。只是那隐形的环体如何能给予它真正的自由。

　　打哈欠时的眼泪像一架架飞机穿过了云朵，因疼痛掉下的眼泪连那固禁着晶体的灰色环体也扭曲了形状，大风吹过的眼泪化成了一朵朵雪花，悲伤的泪似一把把利剑刺向每一个方向……

　　从来没有想过眼泪会有这么多的样子，看着它们的模样，仿佛也为自己爱流泪找到了借口。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想那眼泪就一定是心灵的语言，它用不同的形态诉说着我们内心最真实的情感，那滴滴的眼泪就是一个个不可复制的故事，让我们的心更丰沛，让我们的生命也更完整。

朋友说“眼泪可以洗眼洗心，挺好的。想哭就哭，哭过了就笑了。” 是呀，人生有太多太多的境遇，我们无法阻止泪流，只愿它流过之后，便是轻歌曼舞、温柔以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