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份情书（一）

一苇以航

我在初中，高中，大学，分别向三位女孩写过情书，从懵懂到暗恋，从暗恋到追女孩，每一次情书都写得格外认真用心，但又不止一封，故此称之为三份情书。

我的初中是在镇上读的，那时候我们镇还不叫红水镇，叫四个山（听爷爷辈的人说，当初那里是四个小山包被铲平才有了镇，故名四个山），中学名字就叫四个山中学。初一的我，尽管身材矮小，但绝对是少年们“清秀”的代表，生得浓眉大眼，彼时少年懵懂，我对我的长相还是颇为自信的。班上有个姑娘名唤金川，一头短发乌黑亮丽，柳叶眉，大眼睛，黑眼珠颇为有神，关键这姑娘发育比别人早，才豆蔻年华，却已是娉娉婷婷，颇为扎眼。起初我们没有任何交集，别看姑娘长得美，成绩却差得很，经常被老师训的趴在课桌上抽泣。有一次我当值日生，打扫至金川姑娘桌前，她把头深埋在两个胳膊里，肩膀有节奏的耸动，我就知道这是又挨老师训了，得亏她不是男孩子，不然就得像我一样，隔三差五挨顿揍！第一次距离“喜欢”的姑娘这么近，姑娘竟然在哭泣，我瞬间就慌了神，我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一会，我有了主意，我将我的手绢放在她的桌角，敲了两下桌子，在姑娘还未抬头的瞬间转身就跑。那时候纸巾对我们来说还是个奢侈品，大多数人都是兜里揣着手绢的，多是用来感冒擦鼻涕的，别看我身材矮小，但身体素质杠杠滴，我几乎没用过手绢。冬天的时候，我们学校一年一度的“一二九”接力赛就要开始，那是为了纪念“一二九”学生运动，一个班级出30人参赛，在我们学校那个沙土满天飞的操场进行比赛。那时候一个班最少也得50人，得通过班级预选淘汰掉一些人，代表班级参赛的人可是很光荣的。咱腿短，不善奔跑，预选赛中我与另一位男同学成绩相当，班主任一扶眼镜有了主意，竟然让我跟另一位候补同学再赛一次，彼时我刚跑完，大腿肌肉的酸爽正值高峰，我哪还有力气再跑个400米呢？这时，金川姑娘突然对班主任说她要代替我跑，也不知道班主任当时怎么想的，他竟然同意了。就这样，金川姑娘拉开架势做前弓步，后弓步开始了热身，金川姑娘发育的真是标志，她就热身的功夫，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学，待金川姑娘站在起跑线上，我一直盯着她出神，我还没想明白她为什么替我赛跑？突然，姑娘一个猛抬头，与我来了个对视，我尴尬的赶紧低头躲避，在一阵呐喊声中，金川姑娘似一只撒欢的小鹿，昂着头就冲了出去，我的眼睛随着金川姑娘一路狂奔，直到她冲过了终点对着我眨眼睛笑了一下，那一刻，我好像灵魂出窍了......

就这样，在金川姑娘的帮助下，我成功的晋级了接力赛。接力赛正式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下午的课外活动就成了各个班级的赛前拉练，有些班级是绕着公路跑的，有些就绕着操场跑，我们班始终在操场拉练。我有些头大，咱实在是腿短，根本跑不过那些大长腿们，金川姑娘喜欢穿深色衣服，尤其那件红毛衣，穿在她身上别提有多好看了。自从姑娘替我赛跑以后，同学们就开始起哄，说我两一定关系不一般，每次操场拉练，金川姑娘只要站在起跑线上准备开跑，观看的人群中总有人突然大喊我的名字，然后就变成了女生喊我名字，男生喊着加油，这样的呼喊每次都让金川姑娘脸红的忘记了第一时间冲进赛道。我就更尴尬了，站在人群中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能偷瞄金川姑娘，好在姑娘并未受多大影响，开跑指令一出，她总是像一只小鹿瞬间蹿出去，许多男孩子都被她甩在了身后，那身红毛衣在寒风中格外抢眼，以至于每次她朝着终点奔来，我都会被看热闹的同学突然推一把，这让我简直羞愧难当，因为姑娘身材标致，个头比我高出大半个头来，这猛地一推，我差点就撞到姑娘的“红线”，真是气煞我也，但总也找不到那个背后“偷袭”的人，只能是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姑娘与我各自红着脸迅速躲开。终于到了“一二九”接力赛的那天，我的运气差极了，上午刚挨了老师一顿揍，我的脸还是肿着的，心情差到极点。参赛同学都在热身，我盯着远处愣神，突然耳旁传来一声轻唤，我一回头，金川姑娘正冲我笑，我尴尬的回了一个微笑，我想我的笑容绝对是难看的，因为那天心情太差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金川姑娘竟然对我说：“别难过了，一会儿我还替你跑！”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转身跑开了。我也不知道金川姑娘是如何对老师们说的，我站在远处，看到老师们向我这边看了一下，也没人招呼我过去参赛了，就这样金川姑娘跑了两个400米，替我接力了一圈，我们班竟然夺得了年级接力赛第一，同学们把金川姑娘围在中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想上前跟金川姑娘说声谢谢，但始终不敢，只好偷着溜回教室了。

这以后，关于金川姑娘跟我的绯闻就传开了，以至于学校有个“校霸”堵着我问，是不是喜欢金川姑娘，并警告我说金川姑娘是他看上的姑娘，让我离得远一些。好在那时候我们村大多数孩子都在镇上上学，我赶紧把受威胁的事告诉我哥，哥哥立马带着七八个关系好的同学，加上同村的几个学生，一起去找“校霸”算账，人多了自然有相互认识的，一来二去的都是熟人，“校霸”表示只是跟我开个玩笑，这事就此作罢！这该死的情愫啊，也不知何时在我少年的心里疯狂生长，我竟然想给金川姑娘写情书了。为了给金川姑娘写情书，我开始变得“鬼祟”起来，早上我是第一个到教室的，晚自习下又是最后一个走的，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写了好几天，总算是写好了一封情书。那时候《还珠格格》风靡一时，我在情书里引用紫薇说的那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想象着我与金川姑娘也像福尔康与紫薇一样，多么美好！情书写好了，如何交到金川姑娘手中呢，我肯定是不敢当面交她手上的，情书揣在身上好几天，终于在我值日的一天逮到了机会，我迅速把情书放进金川姑娘桌箱里，用书本盖好，我又怕她看不到或者被别的同学发现怎么办？于是我想了一个好办法，课间操后，我趁着金川姑娘同桌在的时候，手心里捧了些水故意撒在金川姑娘的凳子上，然后就假装没事人一样回到我的座位上。果然，不一会儿金川姑娘就来找我“兴师问罪”了，这姑娘性格豪爽，笑起来超甜，我竟然很慌乱，不敢抬头看她，我感觉到她在笑，于是我压低声音告诉她，叫她仔细在桌箱里翻找。金川姑娘回到座位后果然一通翻找，我偷看她，看见情书那一刻，她脸红了，我迅速转过头假装看书，心里却忐忑得紧。那几天，金川姑娘再见我竟不似以前打招呼了，我也不敢对视，关系瞬间就变得微妙起来，偶尔在楼道里碰见，她也躲着我走，这让我很是不爽。或许，我们的行为都有些反常，与我关系要好的一位男同学问我，是不是与金川姑娘有不愉快的事？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与金川姑娘宿舍的另一位姑娘互通情书，金川姑娘竟然对那位姑娘说起我给她写的情书，这让我很是气愤，写给她的情书她竟然与别的女同学分享，难怪那位女同学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哼！于是我托那位男同学打探金川姑娘的意思，很快消息反馈回来，金川姑娘表示，从未想过平时看起来很乖的我竟然也会写情书。并托那位男同学将我的手绢带给我了，带消息回来的男同学还拿我开涮，说人家姑娘没想好，要不你再写一封情书我给带过去？我有些慌，也有些怕，我很担心这件事流传出去，那样的话，我将很被动，说不定，班主任还要叫家长。于是我果断跟男同学说：“帮我带个话，她要也有意，明天见面笑一笑，要没意，就见面摇摇头好了！”第二天，再见到金川姑娘我还是很忐忑紧张的，但为了寻到答案，我鼓起勇气盯着她看，可她既没对我笑也没有摇头，这是合意？这让我很抓狂，连着两个礼拜，金川姑娘没有一句话给我，甚至于我主动打招呼她都充耳不闻，真是让我煎熬。于是，我又写了一封信，信中我表示并非有意冒犯她，写那封情书有些唐突冒昧云云......我原本想刺激金川姑娘给我个答案的，不想这封信很快有了回复，竟然是金川姑娘写了个小纸条偷着夹在我书里，大意是说，我们还小，当以学习为重，不想为这些事分心......很快我就发现金川姑娘与别的男生打闹嬉笑去了，这让我极为不爽，于是心一横，也当做陌生人对待了。

初中毕业，金川姑娘名落孙山，后来听说她要去读湖南的一个中专，临近开学又没去了。我曾托同学打听她家电话，始终未能如愿。我在市里上高中后也想寒暑假去找她，但终究没有正当理由，只好放弃！再听到金川姑娘的消息，已经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在拉萨偶遇老乡，期间聊起来才知道竟然是金川姑娘的妹妹，听闻她婚姻不幸，经常被家暴，想离婚也未能如愿，我心里仍然隐隐作痛，只能长叹一声，假装云淡风轻，我告诉她妹妹，多开导她姐姐，但不要告诉她我打问过她的事。妹妹一脸疑惑的反问我：“你跟我姐以前认识？”我答：“初中同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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