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大庙的那些年那些事儿(276)——“讨药”

大庙西街顾二哥

北队几个来讨药的人因为来得有点儿晚，只好在离山洞口很远的边上跪下来，求神仙赐药。 张家的新媳妇儿并没有和同来的几个邻居在一起，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人跪在地上，举碗讨药。 她的态度非常虔诚，先是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然后，连续在地上磕头，并且是咚咚有声的响头。 我觉得一定有蹊跷，便偷偷地蹑手蹑脚地跪在了她的身后，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 过了一小会儿，真的听到她在念叨： “求大神仙保佑，赐给我仙药，结婚七天了，我不敢喝水，不敢睡觉，怕是睡着了一不小心再把炕给尿了。” “求求大神仙救救我吧，我求了好多大夫，吃了好多药都没管用，我只好求大神仙了。” 声音悲悲切切，甚至带着一丝哽咽，让人听了好不心酸，我赶紧慢慢地向后边挪蹭，真怕新媳妇看见我。 　　人人都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心理，但在得知他人隐私之后的心理感受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欣喜，有的人庆幸，有的人甚至会想着拿别人的隐私作点儿文章，来达到某种目的。 我在得知了张家新媳妇儿的隐私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替她感到惋惜。 挺好的一个女人，却有着尿炕的毛病，而且不能为外人道，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病痛的折磨，尤其是被逼到偷偷来讨药的份上，我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在为张家新媳妇儿心生怜悯之后，我突然想起来小伙伴犁杖小时候也有尿炕的毛病，在大庙地区医院求医未果，还曾到赤峰县医院看过大夫，但一直未有好转。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一个民间偏方，吃过之后却见到了奇效，一下子治好了困扰多年的尿炕的毛病，使得偏方治大病的说法进一步得到了验证。 不仅让小小的犁杖高兴得手舞足蹈，其母亲也喜极而泣，终于不再为每天都要清洗和晾晒被褥而发愁了。 我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找犁杖要偏方，不让张家新媳妇儿再遭罪了。 　　中午时分，我倚在山旮旯一处避风的大石头边眯了一觉，暖融融的阳光笼照在身上，舒服极了，讨药人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忽忽悠悠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可能是有所思便有所梦吧，睡梦中恍惚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神仙从遥远的天际脚踏五彩祥云飘飘而来。 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托着药盒，满面慈祥，微笑着说道:“无量天尊，普渡众生，你们都来取药吧。” 说完，便见万道霞光从天空乍现，一颗颗金色的药丸从天而降。 我激动万分，也随着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向前奔去，却干着急迈不动步，蓦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醒来细细一想梦中所见，倒与在某个电影中的镜头神似，只不过电影中演的老神仙是从身上搓的汗泥成丸，逗弄别人罢了。 　　想至此，便也在自己身上揉搓起来，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手指间便多了一个如绿豆粒大小的黑色泥丸。 望着手里的泥丸，我竟突发奇想，如果把这个泥丸偷偷放进跪求仙药人的碗里，岂不是就成了老神仙赐的神药？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哑然失笑了。 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去人多的地方转了转，听听人们对于讨药的闲聊也挺有意思。 有的人是为自己讨药，有的人是为亲属讨药，所谓病急乱投医，对于是否真能讨来仙药，很多人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的。 但也有深信不疑的人，讨药不仅仅是想治病，而是想讨得仙药长生不老。 捱到了下午，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一起来的他们还没有讨来药。 在饥肠辘辘的抗议下，他们起身往回走，同样饥肠辘辘的我们也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直到晚上八九点钟了，才脚酸腿软地回了家。 　　大规模的人员聚集，如此招摇过市般地大搞迷信活动，被一个山洞旁边营子的老党员反映到了县里。 公社书记因此受了批评，派出所被责成限期取缔迷信活动。 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充分准备之后，公社采取了措施，在广播喇叭里发布了通告，禁止人们再去山洞讨药。 同时，派出所的警察和武装基干民兵封锁了上山的道路。 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后来听小道消息说，确实有人讨到了药，但仙药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得而知。 至于每天晚上山洞口的糕点被神仙所吃的说法也得到了证实，都被旁边营子里的几户人家趁着夜色偷偷地拿回了家享用了。 估计这几户人家在捧着香甜的糕点大快朵颐的时候，不知作何感想，是感激送药的老神仙呢，还是感激那些远道奔波而来的讨药人呢？ 讨药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便找犁杖要到了偏方，但如何把偏方送给张家新媳妇儿成了难题，总不能当面直接去说有法子治你尿炕的事儿吧？ 冥想苦想之后，实在没有啥好办法，只好借串门之机偷偷地把偏方塞进了新媳妇儿的衣兜里，至于她信不信，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了。 也不知道张家新媳妇儿吃没吃偏方，但过了一段时间，张家新媳妇儿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一是脸上有了以前从没见过的笑容，终日的愁眉苦脸不见了。 二是脸色红润了不少，以前的苍白不见了。 　　送走了一九八三年的寒冬，一九八四年的春天姗姗而来了。 人间最美四月天，四月朱樱乍熟，甘露一般清味。 走进四月，寒意渐渐退去，一切美好都以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姿态缓缓而来。 撷一缕春风，你便会看到花儿为你绽放着旖旎。 携一场细雨，你亦会感到叶儿为你静守着相惜。 花开花谢皆是诗，风起雨落皆是画。 清明过后，春的脚步越发轻快，尤其是河边的春色，来得更早更快，更加迫不及待。 放牛的时候，微风吹拂着，阳光拥抱着，在牛背上一颤一颤的颠簸中，尽情享受着 “天街小雨润如酥， 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的优美意境。 行走在春日里，面对一树一树的花开，我们的心也变得芬芳起来。 与花儿澄澈相望，感知每一丝婉丽温柔的气息，记取每一寸不期而遇的美好。 “谷雨如丝复似尘， 煮瓶浮蜡正尝新。 牡丹破萼樱桃熟， 未许飞花减却春。” 　　夏日，炎热的风带来阵阵浓郁的野花的芬芳，牛在河边尽情地吃着茂盛的水草，不时地抬起头瞅瞅这、瞅瞅那，让你一瞬间恍惚: “人啊，有时候都比不上飞禽走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飞，在地上走。” 漫步在河水里，温热的似乎有点烫的河水淹过脚面，舒服极了。 小鱼儿和小蝌蚪成群地在清澈的河水里游来游去，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美好与悠然。 水草在水里静静的，像一个文静秀气的姑娘，没有风来，摇都不摇一下，偶尔被蜻蜓、蝴蝶打扰，才矜持地动动。 漂亮的红蜻蜓在河面上轻盈地飞来飞去，点水只是轻轻的，恰到好处便飞走了。 一群群不知名的鸟儿，不时地从河面上掠过，发出阵阵悦耳的鸣叫声。 间或有几只野鸡也来凑凑热闹，公野鸡抖搂着漂亮的羽毛和雉鸡翎，领着母野鸡急慌慌地从面前飞过。 已经离我们很远了，才瞪大惊恐的眼睛，四下撒摸着，歇息一会儿。 “一雨河塘水面中， 淡磨明镜照檐楹。 东风忽起垂杨舞， 更作荷心万点声。” 　　让牛群自由自在地在河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嫩嫩的小草芽，我们从河水里蹦跳出来，躺在河边松软的沙土上看白云变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看天上的白云和白云后面湛蓝的天空。 如果连续几天阴雨绵绵，或者阴天不晴，情绪就会无端地变坏，感觉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一样，气都喘不上来。 那云里藏着我们童年的故事，我们童年的憧憬，我们童年的梦想。 直到上班以后，坐飞机出差旅游，从窗口欣赏飘动在飞机下方的白云，才深刻地体会到小时候的梦想有多么幼稚，有多么可笑。 身处白云之中，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云的一切，真的仿佛实现了儿时的梦想，驾祥云，飘飘而来，潇洒而去。 如今，放牛早已成为历史和回忆，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时不时地想起，那头曾经朝夕相处过将近两年多的大黄牛。 经历了岁月磨砺的我，终于在多年后理解了它的老实、本分、温和、善良，为了主人，尽心尽力，逆来顺受。 (待续)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谢谢朋友们动手关注、点赞、评论、收藏、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