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坡放羊拾柴的日子

清风明月

（二）后坡 放羊拾柴的日子 （续）

上篇因篇幅只写了在后坡寻猪草相关趣事，这篇还是写“后坡”，有关放羊、拾柴和土地承包到户干农活的事。

放羊、拾柴基本在我的少年时期，往往那时放羊和拾柴是捆在一起的，但早先（童年）也有专门提笼拾柴的时候，那多是在南秦河链和柿子沟、沙链。

后坡沙梁的庄稼地到半山腰，上面和西边紧埃的中梁、凡梁一样，全是沙石山，满山郁郁葱葱，绿树成荫，多是槐树，松树，灌木丛相间，爬顶子庄稼地到北部半山腰，上面和南面多柏树，顶上平坦，早先被开垦也钟地，后土地承包到户由于太高就荒芜了。后坡只有小小坡是低矮的土山坡，全是庄稼地，地畔、硷边多柿子、核桃树，没有其他树木。

在后坡放羊、拾柴就主要是在沙梁、中梁和凡梁的山坡树林里，放羊必须远离庄稼地。而寻猪草和后来的干农活也就主要在小小坡、沙梁和爬顶子，有庄稼地的土坡。

七岁时我开始上学，那年中途得病，父亲经常带我翻南秦垭子（高车岭），去县城看病，说是体质差，头发很稀少，头上有巴掌大一块地方没长出头发。看病时我被父亲有时拉着走，有时背着走，面黄饥瘦没啥力气，常被带到广场下面的县医院（现在县医院家属院）看病，记得在医院家属区还见过一位高位截肢、柱拐杖的人，父亲给我说“那条腿是抗战时日本飞机在新华书店附近仍炸弹给炸没的”，父亲后来还特意带我到十字口南指认当年仍炸弹的地方和新华书店那两层楼房……也去过新盖的商洛医院，周围还是庄稼地。那年小学一年级后半年就休学了，每天中午饭后三点多都要打B12针，我常常不吃饭也要想办法躲打针，多是被二哥寻找、押着去打针，好多年右屁股上有个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不在左边打呢？

由于七八岁时我营养不良，体质差，爷爷就给我买了一头奶羊，那头奶羊是爷爷带我去西门口集市上、由我挑选的黑白相间的花丽丽羊。那时队里就有几家槛羊户，不是老人有病、就是孩子体质不好。

四五户放羊娃自然常常结伴同行，年龄相差也在三四岁内，我是最迟加入，也是年龄最小的羊倌。

不必说八九岁同爷爷拉羊在沙渠和柿子沟小打小闹的放羊，那都在附近，跟玩耍似的，就是看着羊吃草罢了，柴笼都是很少提的，我这里单说印象最深的十二、三岁，大约是小学五年级到初一阶段到后山放羊、拾柴的事，那时已感到沉甸甸的生活压力……

爷爷已经去世，二哥考上中专上卫校去了，大哥或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或跟父亲在外奔波。放羊、拾柴的事我自然得顶上去。

我那时身体已强壮很多，一定是喝了几年羊奶的缘故，比同龄孩子力气大一些，就跟着比我大的孩子，到沙梁、中梁顶，甚至凡梁顶和更远的沙梁后面的赵场去放羊、拾柴。那时拾柴已是背背笼了，下面是胳膊粗细的槐树股，硬柴，上面是带槐叶的小槐树枝，给羊准备的草料。

从家里经柿子沟到沙梁山下，也是化工厂库房跟前，有一里多路，上沙梁山坡也得分三段，这靠东的上山路得经过一段如美仁大草原那隆起的一个一个沙石堆，大如碾盘大小，小如碌碡大小，沟壑纵横，犬牙参差，上山路盘旋其中约有百米左右，那时我们常想象这是打仗伏击的好地方。靠东沿庄稼地畔向上约四五十米，才会跨过沙梁的庄稼地，到荒坡和槐树、松树区，直至山顶，在山顶和中梁、凡梁山顶连接一体，成为东西向山脊，凡梁顶又与爬顶子相连，成南北向山脊，以凡梁顶最高，成为“人”字型山脊。

“月亮光光，把牛吆梁上，梁上没草，把牛吆沟脑，沟脑响雷，把牛吆回……”不知道可曾有人听过这哄孩子睡觉的童谣？反正我小时是经常听爷爷这样哄我瞌睡的。小时听不明白，长大了自然知道那是放牛（羊）娃的生活状态……

放羊、拾柴多是暑假和周末。一般都是早上八九点左右吃了早饭就早早出门了，呼朋引伴的吆喝一起赶着羊、背着背笼出发，赶在太阳升高热晒前就进入沙梁槐树林了。

对于槐树我们秦岭腹地的山区人感情颇深，它和柳树、杨树一起成为最常见、好成活、植树造林的主要树种，它又区别于二者，不仅河堤、沟链的低凹、平地多见，山坡、高山缺水、耐旱处亦多见他的身影，他甚至可与松柏并肩屹立于高山之颠，这在婀娜多姿的柳树、高傲挺拔的白杨都是经受不起严寒和山风肆虐的……每到五月春暖花开季，只要到后坡，远远的、槐花的幽香就会沁人心脾，不由得我们会深呼吸，一下、又一下，仿佛狠不得把这满山弥漫的浓郁清香都吸进肺腹……闭上眼，都能回味到那醉人的清香、甜丝丝的味道！就不用说那一树一树的繁花似锦、一簇簇乳白的槐花、花蕾，是怎样的招蜂引蝶，甚至人们争相采摘食用，直到今天，生活富足的城乡居民亦然把槐花焖饭当做美味佳肴捧上餐桌……

槐花过后，新长出的槐叶是鹅黄翠绿的 ，慢慢长大成了椭圆型深绿色，若是在雨后，你一定能看到碧绿碧绿的叶子上滚动着珍珠似的、闪亮亮的雨珠，使人不由得想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

羊是温驯合群的，我们的羊常常七八只到十几只一起活动，不离群，远看像几朵绵花散落在山间，也像漂在天边的几朵白云……近看是那一只只奶羊在悠闲的吃草，它们不会挤在一块，又不会间隔太远，只有几只俏皮的小羊羔会时不时顶闹嬉戏，梢走远点，就能听到羊妈妈“咩——咩——”的呼叫声……羊群最爱吃槐树灌木丛的槐叶，枝叶嫩，高低自如。我们放羊人割草拾柴不会去破坏那些小槐树苗，只会护它长大，我们会到大树林去，砍去低矮的大槐树枝股，一般胳膊粗到镰把粗细，截成一尺长短，做为柴火，和其他枯死树枝一起装入背笼，上面捆上槐树带树叶的枝梢，做在家时羊的备料。这些拾柴的过程不要多少时间，要让羊吃草时间熬够，一般放羊拾柴都是一大晌，若早上七八点上山，就在十二点前后回家，若是下午二点饭后上山放羊，就在黄昏时分，背着背笼、踏着夕阳、赶着羊群下山，在天黑前后回家。

放羊拾柴的日子有苦有乐，总归是苦中作乐吧。专注一个事，时间会过得很快。那时贪玩爱耍是少不了的，若是到山上把羊赶到指定位置后，就只顾玩耍，往往不经意到该回家时，才猛然发现背笼还是空的，即使急匆匆多少弄点柴草应付一下，回家也是惶恐不安的，怕挨家长的斥责……后来就都养成习惯，到山上先快速的把柴草弄好，滕出时间玩耍。掏鸟蛋、用弹弓打野鸡、撵野兔、捉松鼠之类乐此不疲，采麦熟、摘羊奶奶、八月炸（野香蕉），摘山桃、野杏、红礼帽（野草莓）、拾地软、采蘑菇也是常有的事……记得刚看过热播电影《少林寺》后，我们曾一度放羊时找平坦的草坡地，练鲤鱼打挺、鹞子翻身，比划着正踢腿、侧踢腿、后旋踢、扫堂腿……现在想起来挺好笑，那时候却那么执着、认真……有时也会有不期而遇的雨天，我们躲在山洞里，伙伴们玩顶士、摆方、打升级之类，我则喜欢看《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之类的故事书……

记忆中不能忘却的也有每次背着沉甸甸的背笼回家的征程，四五里路，山坡路和平路差不多各半，背笼负重从四五拾斤到六七十斤不等，每次负重把柴草背回家都要歇好几次，从开始的五六次，到后来的两三次，且比以前背的更重一些……那是对意志的磨练，那是一次次战胜自我的过程，是对体力的考验，是坚持、是忍耐、是超越自我的承受力……有肩膀勒出血印的时候，有鞋扎刺的时候，也有脚磨出血泡溃烂的时候……那时没有袜子，都是光脚板穿着烂黄胶鞋……那记忆多么深刻，怎会忘记？

"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现在那后山已无人问津，原来种庄稼的坡地也无人耕种而荒芜，杂草与荆棘丛生。怎么也想不到我们那批人竟然成了最后的牧羊人！我再到山上，当初的放羊山路现在草深齐腰，山峦没变，熟悉的槐树林、松树林也在，却不见了当初的伙伴和乐趣……只能仰躺在草坪上，望着蓝天上朵朵白云，任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思绪随着拂过脸颊的微风一遍遍回想那些一起放羊拾柴的事和人……

已经过去几十年，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但后山依然耸立在村后，四座山峰环抱着小小坡，似乎又什么都没改变。

2024.10.11 （待续）

卫平w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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