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北楼》，一、回家路上

雨过天晴

一、回家路上



北京出差后，总算能抽空回了趟老家，记得是70年代末。

坐在汽车上，邻窗相望，那路，那人，那屋，那树，那片从土地里混杂着牲口粪味儿扑面而来的泥土芳香，都让我感到亲切，这是家乡的气息！

下了这从定县来的长途汽车，就看到了几个头上戴毛巾的老乡，猛一下子就感到回到老家了。

经常性的，以至于我只要看见头上包着白毛巾的人，觉得都是我们村里的人，就倍感亲切。

二十几年没回来，看见人们的装束还是有点变化，头上包着白毛巾的人已经不多了，戴帽子的多了，按老家的人说，这是新潮。

陕西人也用毛巾包头，绑的节是在前面，形象就是一个放羊倌，咱河北人绑的节是在后面，形象就是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李向阳，地道战，地雷战里面的游击队员，除了戴的有变化，穿中式开衫外衣的也少了，那双牛角老布鞋也更是看不着了。

人变了，但是县城没有多大变化，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回乡的路，因为我出生在这里，我曾住在这里，我走过这里的路。

四月份的河北，清晨还微微有点凉意，微风袭在脸上，凉丝丝的，还真有点舒服。我出生在一个叫北楼村的村庄，这个村坐落在冀中平原上闻名全国，当今人誉为药都的安国市。

据说，相传秦时此地有一片楼阁，通称大楼，东晋时毁于洪水。村民在楼南、北各建村庄，称为南楼村，北楼村。

北楼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简化成北娄村的，现在村里人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改的，村子的百岁老人也奇怪怎么把楼给改成娄了，近百年来，村里人所留下的藉贯都是北楼村，我也不例外，近六十年前的第一份简历也是北楼村。

这个村子没连在一起，一分为二，俗称南北楼和北北楼，我家在南北楼这头。

浏览安国市各村的分布，始发现把楼改成娄的不在少数，比如：西娄底，相传南北朝时，皇帝派大臣于此修建行宫， 开工不久，大臣携资逃跑，仅存阁楼基底。后于此建村，取名楼底，为与县内同名村区别，改名并简称西娄底。

还有俩跟楼有关的，南娄底，据说是明代此地有楼阁一座，后有人迁居于楼旁，起名楼底。分村时因方位称南楼底、北楼底，后简化之。

我说这简化的有点莫名其妙，失去了历史渊源的痕迹。

安国县村名有娄的还有几个，子娄，娄营，这俩跟姓氏有关，都是山西移民，也跟原始村民的职业有关。

先不理这楼怎么成娄了，赶紧着往家走吧。

从县城东的马路出口，经过安国医院北门，拐个弯还是顺着大路直接往东去，走15里地就能到家啦。

70年代初的今天，这路还是那条沙土路，路面还是那么宽，宽敞的可以并排走两辆汽车。路两边排水沟旁的大杨树，大槐树嫩芽菇嘟也开始反绿，巨大树冠相连在一块儿，比那些年更加枝高叶茂。

田间冬小麦也已反绿，冀中大地一派生机。

路两旁村庄林立，可不像内蒙古草原，走100里路都看不见一间房子。

八公里就到家的道路两旁就有六个大村子，依次是曲堤、大文、北七公，门东和北楼，个个村子都有几百上千人居住。

而北楼村又与南楼村、闫村村、中阳村、齐村村、大文村、淤村村、北各卜村、河西村、门东村、东各卜村、八五社区、西各卜村、北河村、杜庄社区相邻。

门东是公社所在地，北楼归门东管，可见安国人口多稠密，人说三步一个村，五步一个乡，着实儿的不夸张。

这条大路直通一个叫博野的另一个县，直到几十年后找到了大油田，这条路才改变了模样，路面拓宽，铺上一层柏油沥青，博野也由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县城，成了华北油田所在地。

北楼村子不大，当年不到百户人，这在冀中平原是少见的，也是附近有名的穷村，穷就穷在土地不行，爷爷说：“不是人不行，是地嘎咕。

”爷爷说的“嘎咕”是不怎么样，不好的意思，村里主要是土地沙化的厉害，有点儿雨水就渗的没影了，红薯、花生、棉花倒是长的不赖，就是口粮紧张，麦子少，一年到头就靠红薯面，棒子面辅助对付着。

房子虽然大都是砖和土坯混合房，但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院墙，都有自家独立的小院子。

可院墙矮的谁也挡不住，都是干打垒土墙，历经雨水冲刷，土墙凹凸不平，到处有缺口，就像一排排驼峰一般，三岁孩子说进去也能钻进去，别说院墙不防人，就是屋门也不上锁，实在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进去能偷什么耶。

一切都是变化的，二十世纪后的院墙已经高不可攀，别说小孩爬，就是小偷也无可奈何。

从县城来北楼村的这条路，扩展了不止三倍，出门不到八里地就可以上高速了。

而我这次回来似乎村里变化不太大。不知道是北楼村的人不喜欢狗，还是治安好，不需要养狗，整个村子里好像就一家有养狗的，所以生人进村也听不到狗叫声，这是一个静怡的小村庄。

村子边上的大土坑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大，村里新盖了不少的土坯房子，打地基要抬高院子房子，砌泥砖需要泥，铺房顶也要泥，北楼地表又是沙土地，大平原一马平川，一眼望去，除了房屋和坟头是突出地面的，就没点突出来的土堆土坡，只能在村子边上集体的空地上往下挖，你挖我挖他也挖，慢慢的挖出一个大坑，然后再找地方挖，没多少年又有一个大坑。最大的坑在村子的东北面，因为是胶泥土质，雨季能存点儿水，里面长了好多小鲫瓜子。

步入村子，小路两旁堆满了玉米秸秆，应该又是一个好年成，放在五十年代找点柴火也不容易呢，只能靠搂树叶子才够一年的燃料，哪儿有柴火到处堆呢，现在家家户户不缺吃不缺穿不缺烧，见了面三姑说：“现在吃的穿的可真不孬，尽是好日子咧。”

这是一个充满乡亲味儿的小村子，满村的人没有互相不认识的，就没有没互相串过门的，外人进村，村西南头那条狗都懒得叫唤，只有不知谁家养的大鹅多管闲事“咯啊咯啊！”瞎嚷嚷几句。

这是个文明风气盛行的村子，村里人称呼都很客气，小辈见了大人都会大爹大娘的叫，平辈的会前面加上名，相互称哥哥，嫂子，进财哥哥、福才大爹、狗儿他嫂子这么的叫，光听着就蛮亲的。

“这是谁家的亲戚耶？”

村头有好奇的大娘大婶乡亲看见生人主动问，然后就帮着喊起来：“进财大爹，你家来且咧！”

离家还老远呢，回家的信息就一嗓子接一嗓子给传回去了。

岔路口一个院子大门口石墩子上，坐着个撩起衣裳正在奶孩子的大嫂，腾出一只手，主动往胡同北面指了指，'’顺着去就找着咧。"她热情的说。

这是极具人情味儿的北楼村，本村村民由三大姓族群组成，分别是张、郑、李，在历史的长河中，不同姓氏的乡亲们守望相助，都在共同努力建设自己的家乡。

回我家最好找，从东面路口往西，走到村子里一个拐弯路口，有棵大槐树，树下有个石碾子，这就是兆锁家门口那个大石碾子。

如今，它还静静的俯卧在原地，石滚子已遍布裂痕，犹如一个暮年老人，它近看世间花开花落，仰观天际风卷云舒，村庄的一切变化，在它心里，一切可能是最好的安排。

嗯，谢谢众乡亲，看到啦，胡同尽头是我家。

扑面而来的乡情乡韵，让我儿时的记忆大门，就此被打开了。

完稿于 2024年10月12号

下接：

二、爷爷奶奶我们一家子

北 楼 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