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车开起来，秋风明显见凉。兴漳摇上车窗，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包袱。路面坑坑洼洼，货车颠来晃去像个摇篮，婴儿居然很快乖乖地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好的女娃，怎舍得扔哩！”兴漳看着车外，说话间看到右侧出现了一条银色的亮线，那线很宽，在星光的照耀下，像一群调皮的孩子眨着诡异地眼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就是漳河吧？”兴漳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准确点儿说，再往南走几公里才是漳河，这里是漳河的下游，和另一条河汇合以后改了个名，叫卫河。” 爱国一副老江湖的语气回答兴漳的问题。是啊，这一带他太熟悉了，常来常往，上周去青岛拉货还从这里经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两个都是铁路工程局的职工，苏爱国是一处材料厂的大车司机，单兴漳是后勤科的科员。进入八十年代，搞活经济以来，职工生活虽说改善了很多，但生活后勤还是要单位自己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这个工程局是从东北迁过来的，职工一多半是东北人。他们的生活基地虽然在晋东南，但在当地却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东北村，完全沿袭着东北人的生活习惯。山西人喜欢吃面，东北人喜欢吃米。山西人吃饭就是端着一碗面，走到街上，随便碰到谁就蹲在一起，一边吃一边拉话；东北人要炖个大锅菜，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山西人常常指指点点，说东北人小气，吃个饭也关起门，怕人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按东北人的饮食方式，菜的消耗量肯定比山西人多，因此，这些东北移民储秋菜的习惯也一定要保留。每年这个时候，后勤都要想办法给职工家属搞秋菜，白菜、土豆、萝卜、大葱必不可少，而这些菜在山西买难以满足职工需要，于是，后勤就选择向东到平原地区去买，河北的曲周、永年一带是首选，今年因为这里干旱，菜相不好，他们就多跑一百多公里，到山东聊城、冠县一带购买。而说是购买，其实又类似原始的以货易货。工程局这边从山西拉上一车煤，到山东交换大概等价的一车菜，各取所需，两厢情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苏爱国本是材料厂跑铁路工程材料，每到这时都会被抓劳工去拉菜，单兴漳跟车，也就有机会出个长途，只是谁也没想到，这车煤不但换了车菜，还搭了个娃。他们原本出来两台车，这台车路上出了毛病，维修耽搁了时间，落在了后面， 现在估计前车已经到了邯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娃好怪哩，莫不是咱山西娃顺着漳河漂来的吧。”兴漳抱着婴儿，没话找话般地说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准儿，和你有缘啊，算是把你沾上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别沾我，这可是你拣的宝贝哩。”兴漳打开车顶灯抬腕看了下表， “11点多了，要不咱住在馆陶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能报销咱就住。”爱国目视前方，不动声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兴漳没答腔，抽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看着臂弯里睡熟的宝贝又放了回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又跑三四个小时，次日凌晨大解放终于到了邯郸，这里有他们工程局的招待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