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桂花茶的幸福

天马行空

桂花的香味就像一柱燃烧正旺的清香，徐徐蔓延在老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在后屋的院落里拾了一堆灰尘满面的旧花瓶，放在清水里淘洗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在千万朵的桂花树上，像选贵妃一样选了满意的桂花插在花瓶里，米粒大的小黄花坠在花枝上，个个心花怒放开在我的老屋里。

最早得到桂花开花的讯息，是一场秋风把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桂花吹的香气缭绕。多像小时候谁家在铁锅里红烧肉的那种火辣辣的的爆香味。一种阔别已久的香味，令人又惊喜，又悲叹，惊喜桂花不知不觉开了，惊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今日站在桂花树下，像歌里唱的那样，八月桂花遍地开。一场奢侈的花宴即将拉开帷幕，太阳借着花香，使劲地晒。秋风借着花香，使劲地吹。我嗅着这场露天的花香，使劲地激动，恨不得立即拿上父亲编织的箩筐，去采摘，去炒桂花茶，去做桂花糕，凡是与桂花有关的事，都想一一从头开始做。

每年桂花开了，用手撸上一把揣兜里，生怕这香味被太阳烤干了，生怕一场秋风把它吹进泥土里。就像一季庄稼成熟了，急等着要去收割。城市的桂花精贵的要命，只能一树又一树红了眼睛去观望，更不能大摇大摆地去采摘。桂花半开半闭时是采摘最佳时期，想到这里，我在城里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回老家采摘桂花。我像是被医生打了一针兴奋剂，急呼呼地回了老家。

走进乡野里，桂花树就像满大街的流行衣服，走到哪都能撞见它。有人把它栽在院子里，红铁门怎么也锁不住它的香味。有人把它种植在田野里，像养庄稼一样把它养的肥胖。有人把它栽在马路边，一道绿色的风景线延伸到马路尽头。我的邻居告诉我，并指点我来到了一片田地里，一片绿色的小树林矗立在眼前。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参差不齐长在原野里，像一片云彩拦腰隔断田野。我是快乐地扑进它们的怀抱里里，我亲眼目睹了花期开花的三种颜色，月桂开花是乳白色，金桂开花像黄金一样黄，红桂开的有点火了，像火一样红。此刻，我像是掉到了花海里不能自拔。

面临一树又一树的花朵，我挎着竹篮，竟然无从选择从哪一棵树下手，花朵让人爱不释手，真不忍心用手撸它们。有些农人见我很是好奇，桂花在他们眼中再普通不过了，这样的香味年年闻，早已司空见惯。此刻我多像一个猎人，东看看西瞅瞅，终于锁定一棵树，一棵硕花累累的黄金桂，无论我怎么小心翼翼，花朵碎碎落在我的衣袖里，扑打在我的发丝上，杵在这场盛开的香宴里，我的味觉早已填满了花香。

早年常听父亲说过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有些桂花树长得瘦骨嶙峋，花朵开的稀稀拉拉，长成一蓬伞擎天立柱的桂花树，叶片葱绿，花朵肥硕。有了对比，再看那些长的瘦弱的桂花树就像被人遗弃的孩子，让我想起了它们的身世。早些年，城市建小区，建公园，搞绿化大量需求桂花树。听说谁家一棵桂花树竟然卖了一万元。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十里八乡。收购桂花树的人当着乡人的面拍胸膛宣布他每年都来村里采购。再说桂花树生长期快，有些农人把田地里都栽上了桂花树，盼望着这五亩地的桂花树摇身一变，满树开满黄金。

后来，收购桂花树的人一去不复返了，人们也很快明白城市不需要桂花树了，眼瞅着那些长成半大孩的桂花树，不知道怎么处置它们。田地里留下没有砍去的桂花树，多半是田主出门打工，任由它们肆意生长，那些被剪枝修理过的桂花树长的意气风发。我想当桂花树能变成金钱时它们生长的样子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生存的价值没有了，被人遗弃被人遗忘。此刻，我无比同情那些长的瘦弱的桂花树。或许，明年再来这里，这里将是一大片黄橙橙的稻田了，这样的假想给我增添了莫名的希望。

不知不觉，我能伸手触及的桂花被我像撸树叶那样撸到竹篮里。我用手掂量了桂花的分量，并不由笑起来，在这荒野里，只有我是第一个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它们存在的价值，此刻我又像一只大鸟藏在它们的臂弯里和她们促膝长谈。在这片郁郁葱葱的桂花林里，我变得无比贪婪，金黄色的桂花多像闪亮的黄金，闪耀着天地。大地仿佛被喷了一层浓郁的香水，秋风枕着花枝，醉了旅行。我不止一次掂量了篮子里的花朵，仍然不知足，仍然不舍离开这里。

傍晚时分，我喝上了第一杯桂花茶。桂花在水杯里像个美人，缓缓起舞。一股弥人心脾的悠香，荡漾在心尖。慢慢咀嚼，如歌如泣，如酒如蜜。

至于桂花的好处，把它们烘干好放在密封好的罐子里，连我自己也数不清它们的好处到底是多少。每天能喝上一杯桂花茶，我已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