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舅舅家

印象派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家住沧口,去舅舅家,花5分钱坐公交车到造纸厂,再一毛钱坐5路电车到青岛火车站。那会的火车站钟表楼还显得挺高大,报时那悠扬悦耳钟声老远就能听的到,建筑风格跟周围的建筑和谐同统一。钟表楼北侧是一字排开三个出站口,由绿色木栅栏搭建,平常只开两个供下车的旅客出门检票,门的上方和两侧爬满藤蔓蔷薇总是绿油油的,在阳光照射下碧绿晶莹,到了春夏季节,黄的、玫瑰色的花竞相开放,淡淡的清香引来蜂蝶飞舞。 整个广场是用小方块没打磨的花岗岩铺成,因时光岁月泛着轻轻的油光,赤脚踩上去有些硌脚。5路公交车站在火车站的南边费县路上,穿过费县路是站前广场的一个中心花园 ,有几颗大法桐树,树下总有附近居民在此聊天、打牌下棋,吆五喝六的。中心花园偏西北方向,过一条不宽的马路有座欧式建筑的平房,是个不用的商店,高大的门脸上方有欧式浮雕图案,门一左一右装有隐形立柱,半圆形的橱窗有缠枝莲浮雕做装饰,门脸橱窗一应俱全,但总是大门紧闭不卖啥东西。顺着这个建筑北走是一座欧建筑的二层楼,楼前有欧式花墙装饰的院子,住着几十户人家,各色人物进进出出。拐个半月形的弯几十米就是泰安路,到了泰安路就都是二层的里院了建筑了,几家面向马路的住户,在以前这几家可能都是小门市,小商店之类,因为几家仍保留着窗户上上窗板的习惯,经文化大革命的洗礼都改成了住家了,门前随意放着扫帚、拖把、洗衣盆,小板凳还有正在盛开的草花,到了饭点有的人家把小饭桌搬出来,小板凳围一圈大人孩子的吃饭。再几十步是里院里几户人家开在马路上的窗户,窗子不大开的都很高,像是里院里二楼人家的窗户。再几十步是一个半圆的大门洞,门洞平时大门紧闭,大门上留有小门供人进出,旁边有某某食品的大牌子,是个生产糖果的厂子,每次走到这里,不自觉的就慢下脚步,阵阵袅袅的香气都会往鼻孔里钻,有时浓烈,有时清淡,有时夹杂有淡淡的奶香味,有时五味杂陈使我欲罢不能,忍不住趴在门缝间隙上看一会,想象着一堆堆一颗颗各式各样的糖果,颗颗鲜亮糖纸拧着漂亮的花,就恨不能自己变成一只蜜蜂从缝隙飞过去吃几颗。再继续走个几十步还是个半圆形过道,进去是个方正的里院,楼上楼下住着几十户人家,这个里院的二楼上,有一户人家的小子叫马小明,是舅家表弟的同学好朋友,我经常跟着表弟去他家玩,或写作业。马小明是个小胖子圆鼓鼓的脸,总是泛着红晕,因为发育的晚比同龄的孩子矮一节,讲话急了有点结巴,姐姐是文艺宣传队拉二胡的,兼做舞蹈演员,经常穿一身黄军装昂头挺胸,戴黄军帽,帽下两条大辫子又粗又长气宇轩昂,演出空了就在家练习拉二胡,曲目是样板戏和革命歌曲,也拉靡靡之音啥的。他家房子也是一个大卧室一个小卧室走廊兼厨房,松木地板地,因为有回音还是咋滴,每当她在家练把式仿佛屋顶房梁都在发音,锅碗瓢盆都在跳动,就感觉不是拉的琴弦,是拉的大锯一般。我有时跟着表弟喊姐姐,她也是爱搭不理的懒得看你,有一次我问小明,哪是你亲姐吗?,小明有点急,一急就结巴,就脸红,光张嘴说不出话,还是表弟告诉我,那是小明的二姐还有个大姐当兵去了。再继续走个几十米就是舅家大院的小门洞了,上四五级台阶是两扇绿色斑驳的门,白天总是温顺的靠在两边,到了晚上有专人锁上,留有小门供人出入,记得这个四五级台阶是这条百十米长的街上街上唯一有台阶的门洞,每次看到台阶就到舅家了。舅家住的这个院子是个标准的里院,分前院和后院,两个院子由走廊连接,进一个走廊就是个由二层楼四四方方围成的院子,楼的四个角上有木质楼梯上下楼,一般的一门一窗是一家,进门是一个走廊兼厨房,穿过走廊正对着的是一个大房间,走廊左边有的人家是右边是一个小间,总共有个20平米的左右,几个房间都是松木板地,因为地板地都是送梁子的,走在上面彭彭响。二楼是敞开式的木制回廊,有木制栏杆便于凭栏观日月人间烟火啥的,各角的立柱连接及屋檐下的连接都是镂空梅兰竹菊雕花装饰。由于家家挨着近,敞着门,各家做个啥饭都一目了然,包个饺子都要四邻六舍送一碗,生活水平基本都一样,亲如一家,舅家紧挨着左边的邻居家的男主人是电厂篮球队的,长得人高马大威武雄壮,家里最小的男孩顽皮好动跟我一般大,圆圆的脸总是剃光头,头上横七竖八几条疤痕,也时常把别的孩子打破头,经常有不知是那条街上的家长领着孩子找家门告状。右边邻居姊妹四个,老大是男孩,下面三个女孩,都出落的如花似玉 ,尤其二姑娘小名叫丽,比我小几个月不怎么讲话,看人的眼神总是含羞带怯、梨花带雨,是学校文艺宣传队跳藏族舞的,有次去舅家,她们学校宣传队正好在院子里演出,哪次我看清楚了她,跳的最好看,印象深刻仿佛还在昨天。舅家的一门一窗是面朝北,在四方院的北边一排楼下东边的第二家,在院子中中有一盘石磨,经常看到有人用它磨粮食,正南冲着磨的一家楼下是一门两个窗户,而且两个窗户镶着的玻璃是五颜六色的小方块玻璃,住着一家三口,夫妻俩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太愿意跟邻居交往,尤其男主人脸白白的,下巴上总也刮不净的胡子茬,戴付眼镜一脸高贵的,凡人不理的模样。他们有一个女儿,是个小学老师,家里经常飘出钢琴弹奏的乐曲,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钢琴发出的声音,那个琴声通过两层四合院及木质回廊的传播与共鸣,音律动人,余音绕梁,到达每个角落感心动耳,仿佛天籁之音。那时我想那个戴眼镜的人是个资本家吧,那架钢琴一定是剥削来的。再说说我舅,他是电厂的一名潜水技术员,最大的爱好是喝酒,嗜酒如命,每次喝酒前还要用个锥子状的小铅壶把酒汤热,再倒入小缸子里,喝一口都要“滋溜”一声那个惬意劲,仿佛那酒里有他的整个人生境界再无他求。其次是唱戏,几乎曲不离口,不唱时就在嗓子里哼哼京腔京调,尤其第一口酒下肚,一段接着一段,爱听不听他要尽兴,妈妈说,小时候为了看戏把家里的洗衣盆偷出去卖了换了一张梅兰芳的演出戏票。由于妈妈从小失去了父母,是舅舅,舅母把妈妈带大的,靠着微薄的收入让妈妈上了小学、中学。妈妈34年的,今年刚好90岁,可以坐着电梯上下楼,遛街和邻居们聊天。那一代人年轻时候不是现在的普及教育。也是这种关系我从小跟着妈妈去舅家,如同妈妈回娘家,邻居家小孩子们都熟悉,经常跟他们玩各种游戏,穿行大街小巷,也懵懵懂懂种下了一颗初爱的种子。最吸引我的是舅舅家过年做的米粉肉和大公鸡、海带头、大白菜在一起慢煮几小时,不放酱油白白的凉了吃,那个清口不油腻的味道,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走出大院门马路对面就是进出青岛站的铁路,再往北走个几十米不远处,是一座横跨铁路的木制天桥,木桥的那头就是云南路,木桥为了防腐通体涂成黑色,加上每天来回蒸汽机车的烟熏与蒸汽更加黑重,这也是我去舅家经常去玩的地方,趴在漆黑的栏杆上看南来北往的火车,与大包小包匆匆上下火车的旅客。每当有火车驶过,巨大的轰鸣与震动在脚下呼啸而过,整个桥都在晃动,蒸汽与黑烟弥漫在桥上久久不能散去,现在想想感觉像美国西部片里的场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