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散记

丛律师

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自从看完纪录片《河西走廊》，就一直想去河西走廊走一走。想去看一看隋炀帝主持“万国博览会”的焉支山，想去看一看霍去病成立的山丹军马场，想近距离的触摸一下解忧公主乌孙和亲走过的悬泉置，想沿着张骞出使西域的足迹探寻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的历史…

我和搭子8月15日下午自驾出发，晚上住河南信阳，16日就到达了天水。北岛说：一个人的行走范围就是他的世界。虽然每次回故乡也要穿过很多隧道，但都抵不过穿越秦岭隧道带给我的震撼。秦岭隧道群如巍峨起伏的秦岭一样绵延不绝，一个接着一个，直到穿过了白鹿原隧道，西安外环的路面才宽阔起来…两天的时间，我们从长江三角洲到华北平原，再穿越秦岭到黄土高原，一路向西…感受着地貌的变迁，气候的差异，植被的多样，感受着祖国的壮美山川，内心由衷地感到幸福和满足！

在天水吃了麻辣烫，参观了麦积山石窟，在兰州看了母亲河，走了中山桥，我们就来到了河西走廊的起点乌鞘岭。乌鞘岭主峰海拔3562米，不但是我国重要的地理分界线，是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黄土高原的交汇处，还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关隘，连接着河西走廊和长安。这里的山川河流、古道驿站、残垣断壁，每一寸土地都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和变迁。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史记》中记载的这句霍去病的铿锵誓言响彻今古。正是年轻的霍去病历经三次河西之战，才全线打通了河西走廊，使得汉武帝在河西走廊设置了河西四郡：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在河西走廊，汉帝国还设置了两个著名的军事要塞玉门关和阳关，以此扼守西大门。1877年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其所著的《中国》一书中第一次将这条横贯亚欧大陆的古代通道命名为丝绸之路。

从武威沿着G30连霍高速行驶，会发现明长城的遗迹随处可见。G30和明长城并行几十公里，直至到达长城驿，G30才把明长城从中斩断，穿梭而过，古今在此交汇。绵延6000公里的明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最终在嘉峪关画上了句号。在张掖去往嘉峪关的路上，连霍高速也和远处的祁连山并行，祁连山顶的冰雪清晰可见，正是祁连山覆盖的冰雪和史前冰川融化，才形成了我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世世代代养育着张掖人民。

从酒泉至敦煌四五百公里的路上，轿车稀少，货车却一辆接着一辆，有序且繁忙。偶见车厢五颜六色沿兰新铁路前进的货运专列，时而和连霍高速并行，时而和连霍高速交叉穿行，山舞银蛇般行驶在高原戈壁之上，远方若隐若现的祁连山则成为了其最颀长的衬景。在甘肃，高速公路要么绕山而过，要么劈山而过，少有隧道。行车之余，有感于西部运输网的纵横发达和祖国的繁荣强大，才使得后来人能沿着公路一睹西部风采。戈壁滩上，高压电塔则一幢幢，密集连接，整齐划一的分布在公路两侧，一直向戈壁腹地延伸而去。

河西走廊早已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地理概念，它是历史，是文化，是使命。它见证着佛教的历史变迁，石窟文化的孕育和诞生。天梯山石窟是我国历史上开凿最早的石窟，其坐落于石羊河水库边上的巨大山体中。要到达那里，开车需沿着公路从山上盘旋而下，当你疲乏的眼睛习惯性地扫视着大西北的苍凉时，眼前会突然一亮，一块绿洲尽收眼底，让人啧啧称奇。这是黄羊河水库灌溉出来的一块绿色盆地，四周山脉呈现泛白的土黄色，寸草不生，唯独这块世外桃源，绿意盈盈，生机盎然。天梯山石窟大佛是比我国四大石窟历史还要悠久的第一佛，由北凉王沮渠蒙逊召集凉州高僧昙曜和能工巧匠开凿，距今已有1600多年的历史。

马蹄寺石窟群则是河西走廊上儒家与佛家两大文明交汇的见证地，是郭瑀和郭荷师徒向弟子们传道授业解惑，弘扬儒家思想，静心学习的修身之所。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片原本只为安身而建的石窟，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将成为中国重要的佛教造像圣地。敦煌的莫高窟，瓜州的榆林窟则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宏大，保存最完整的佛教艺术宝库，举世闻名，在此不再赘述。因为这些石窟的存在，河西走廊也被人们称为石窟走廊。

值得一提的是西域高僧鸠摩罗什，他是我国佛经翻译史上公认的第一大家。由他翻译的大量佛经，对后世佛教发展有着重要意义。我们熟知的许多汉语词汇也是由鸠摩罗什创造而来，如心田，爱河，苦海，烦恼…这些词汇现今已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丰富着我们的精神世界。凉州人民为纪念鸠摩罗什，修建了罗什塔，并尊其遗愿将鸠摩罗什的舌舍利埋葬于塔下，这就是今天的鸠摩罗什寺。

去玉门关和阳关的路上，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茫茫戈壁，一望无垠的沙漠和遥不可及的天空相连，不是水天一色，却是颜色分明。如乌云压境般，泛灰的蓝白天空和黄色的大地连为一体。驾车前行，明显可见远方地平线处一条大地和天空的分界线横亘在天边，泾渭分明。近了，刚才的地平线变得明亮，新的地平线依旧如故…任凭你如何开车追赶，它却岿然不动，就在那里…接近玉门关时，才看见一簇簇的骆驼刺，成群结队，顽强地生长在道路的两侧，贫瘠却傲然。

阳关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我国第三大沙漠库姆塔格沙漠的东缘，疏勒河就静静的流躺在这里。去阳关，经过“沙漠第一村”二墩村，出于好奇，我想去看看这个沙漠腹地的村庄什么样，便把车停路边，徒步走了进去。一进入村口，一块巨石上就醒目的刻着“沙漠第一村”五个大字，紧接着就看到一座座荫房，一棵棵的白杨树，惊喜之情还未落定，一片片的葡萄架就映入了我的眼帘，淡黄淡绿的葡萄一颗颗，一串串，毫无遮拦地挂在枝头，饱满充盈，丰硕累累，仿佛在用全身招展的绿意狠狠拍打我这个来访者的脸，宣示着大漠一样可以出绿洲。

河西走廊，因为丰饶，所以美丽；因为历史悠久，所以沉厚包容。离开阳关后，我决定走青甘大环线回江苏，于是我们驾车穿越了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州，穿越了阿尔金山和祁连山的交汇处——海拔3600米的当金山。穿越了青山垭口，嗷崂山垭口…到了鱼卡，大柴旦，德令哈，青海湖…

搭子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格柳高速，因为它是没有护栏的高速，是可以掉头的高速，是进入不需要打卡的高速。

我答：不走出来你怎么会知道高速可以掉头，怎么会看到野骆驼。当我们行走于阿尔金山，祁连山，马鬃山，六盘山，乌鞘岭之上，让地图上这些生硬的地名、山脉、河流变成灵动的真实景象呈现于眼底，这就是行走的意义啊，否则我们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