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九月初二是个喜庆的日子，参加华丽女儿出阁喜宴的午后，我与颖冰相约在状元桥附近的驿站亭内喝茶，她熟练地铺好茶垫，即将摆好茶具的时候，轻声唤我去摘枝野花装饰一下茶台。我向河堤上望过去，满眼的枯草，这个季节已很难寻到缤纷的花朵，于是继续前行，四处张望，忽然发现台阶边的灌木丛里，阳光下一抹浅紫正在风中闪闪烁烁，啊，牵牛花！这朵孤独的牵牛花如同一 个小喇叭，似乎在倾诉着秋日的思语。激动之余我小心地将它采下，欢喜地将之插到茶台上的小花瓶中。颖冰开心地问：“这个季节还能有牵牛花？”我说：“是的呢，只寻到这一朵。”颖冰又说：“它是为咱俩而开！”我们相视一笑，缓缓向小巧的花瓶中倒入清水，我们喜之，敬之。于是将它置于茶台的上方。</p> <p class="ql-block"> 看着风中摇曳的牵牛花，颖冰便讲起日本茶圣千利休与牵牛花的故事：千利休在自家茶庭种了很多牵牛花，春天开满庭院，很是壮观，看过的人争相传颂。丰臣秀吉听说了，也想前去观赏。千利休于是决定为此特地举办一场茶事。</p><p class="ql-block"> 当天早上，秀吉满怀期待来到千利休家，但是庭院里满眼的绿色藤叶，却看不到任何花朵，因为花朵被千利休全部剪掉了。秀吉心中大怒：千利休胆大包天，明知我专门来看花，却把花全毁了。这时，千利休出来恭迎，一脸的平静坦然。秀吉半怒半疑，姑且跟着利休进了茶室。</p><p class="ql-block"> 不成想，进门的瞬间，秀吉惊呆了：在幽净的茶室中，一朵——惟一的一朵牵牛花装点在那里，映入秀吉的眼帘。一瞬间，秀吉品味到了从满园盛开的花丛中无法感受的另一种美感与意境，品味到了枯寂之美与心的震撼。庭院里的花的确都不见了，但茶室里的花瓶正插着一朵雪白的牵牛花，那花孤寂的立在那里，竟美得撼人心魄，几至让人不敢直视。“只有美的事物，才能让我低头”这句话便成了名言。</p> <p class="ql-block"> 茶席间，我说到《红楼梦》诗词鉴赏，颖冰欣然起身去车上取来她父亲留给她的1954年版的《红楼梦》，她说，索性我们也来读一读《红楼梦》吧，于是她特意挑选《红楼梦》中与喝茶有关的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读与我听。</p><p class="ql-block"> 贾母带刘姥姥到栊翠庵妙玉那里去品茶，从妙玉招待他们可以看出，妙玉的茶道之深。妙玉亲自捧了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奉给贾母。贾母询问是什么水，妙玉回答说是旧年蠲的雨水。贾母只吃了半盏，剩余的赏给了刘姥姥，刘姥姥不懂品茶，一饮而尽。妙玉请黛玉、宝钗与宝玉喝的是体己茶，并从“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这句话中体现了她品茶的讲究。此外，妙玉还提到她收藏的梅花上的雪水，强调了她的茶道之深和对茶的讲究。</p> <p class="ql-block"> 待她读完，我忽然想起在郁达夫的笔下，喝茶与赏牵牛花成为了一种生活的享受。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描绘了北平的秋天，提到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一间破屋，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坐在院子里，可以看到很高很高的碧绿天色，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朝颜）的蓝朵，自然而然地感受到十分的秋意。他认为，蓝色或白色的牵牛花为佳，紫黑色的次之，淡红色的最下。最好是在牵牛花底下，有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作为陪衬。</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折牵牛花的同时也折了两枝即将干枯的狗尾草，还有带绿叶的树枝，颖冰说，把它们放在一起有点复杂，简单点就好。这就是她的特质——极简雅致，令人仰慕。</p><p class="ql-block"> 牵牛花在文学作品中常被赋予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和顽强拼搏的精神。在宋代词人秦观的笔下，牵牛花被描绘成一位仙女，芬芳美丽；宋代诗人杨万里则将其比作一位村姑，远眺竹篱，哭泣声暗哑。这些文学作品不仅描绘了牵牛花的美丽，更传达了它们在逆境中顽强生长的精神。</p><p class="ql-block"> 牵牛花与喝茶在文学作品中常常被联系在一起，成为了一种生活的美学和精神的象征。它们共同描绘了一幅宁静、美好、富有生命力的生活画面。</p><p class="ql-block"> 不觉已喝完两泡茶水，阳光从树叶间斜射在茶台上，开放在茶席间的牵牛花似乎懂了我们，愈发精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