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下午茶

沈克宁

　　今年九月，我去安徽乡间赶集，遇上一对农民夫妇，守着一车新藕在叫卖，三块五一斤。买藕的人全挑那些短圆鲜嫩的部分，一大堆老藕被削下堆在一旁。我说，这些老藕还能卖掉吗？男的看看我说，卖给工地食堂，给干活的工人吃。你想要，就一块钱一斤。

    我买下了四十多斤老藕，卖藕人喜滋滋地帮我装上袋，扛上车，还送了我几节嫩藕。旁边有个卖山芋的农民悄悄告诉我，卖给工地食堂比这还要便宜。但我很知足，在城里一块一斤买不到这样的鲜藕。再说我买藕不是当菜吃的，要用它做藕粉，这可是上好的原料。

　　当知青时，我曾在队里的粉坊干过二个冬天，跟生产队农民学会了“拐粉”，用的石磨就是锡剧《双推磨》中的那种，一人下料，一人用木拐扯磨，苏北一带管这活叫拐磨。拐出的粉不含任何添加成分，属于天然低碳食品。粉渣和浆水可以喂牛，淀粉留到过年时做成粉丝分给社员吃，不产生一点废料。老农还告诉我，绿豆、豌豆、山芋、土豆都能拐粉。但没说过藕粉怎么做，我们那里没有藕塘，农民也买不起藕。

“拐磨”的场景（网搜照片）

　　我花了一上午时间，按传统的工艺流程，用“藕擦子”代替石磨，将洗干净的老藕擦成碎渣，然后兑水搅拌、搓揉、吊浆，经过两次过滤，洁白的藕粉毫无悬念地沉淀在盆底！

　   那几天阳光火爆，35度气温下，不消半日湿粉便晒干。晒干后的藕粉呈微红色，与超市买的不同，没那么白。午睡过后，气定神闲，用开水冲了两碗，加上桂花白糖。吃完，口中桂花余香久久不散。

　　桂花是我头年秋天在一个叫做“知青农庄”休闲山庄采的，那次正赶上桂花初开，整个山庄被香气弥漫着，让我动了做桂花糖的念头。采来的桂花经过清洗晾干，一层白糖一层桂花腌在瓶中，几日后就成了桂花糖。我制作藕粉的想法起因于这些桂花糖，这两样东西的搭配，被老南京人认为是绝配。小时曾在玄武湖公园品尝过一次，那是用湖里的鲜藕和公园中的桂花制成，好几毛钱一碗，挺奢侈的。尝过一次，回味半生。所以，一直想着自己动手实践一下。

　　“用纯天然食材和纯手工工艺制作而成的桂花糖藕粉，与舌尖的味蕾发生碰撞，让人对秋日的下午充满了诗情般的幻想”。

      我用美食频道的口吻，为我的劳动成果想好了解说词。

      这个秋天，午后的阳光总是那么灿烂，闲在家中，学着夫子庙“莲湖”甜食店的做法，还享受了几次“全自助”制作桂花赤豆藕粉小元宵的乐趣。赤豆是前两年自己种的，元宵粉是自己用糯米“拐”的。

      我管这叫“秋日下午茶”。

　  年轻时，从未想过去干这些无助于解决温饱且费时费力的事，因为身处的环境不允许。

      退休前，没体验过“下午茶”的滋味，因为有生活的负担。

      而现在，我费心费力去劳动着且自乐着，或许是因为来到了人生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