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吕端岂糊涂

大树临风

吕端塑像

宋相吕端岂糊涂

近日，吾赴廊坊参加全省第八届旅发大会，现场观摩广阳区龙河景区。龙河碧波荡漾，画舫游弋，河岸南畔伫立着一座铜像，伟岸俊朗，栩栩如生。广阳区委陶书记是邯郸人，前几年荣调廊坊任职。他现场介绍，这座人物雕像就是廊坊历史名人、毛泽东主席多次盛赞的宋朝名相吕端。

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多次赞誉叶剑英元帅：“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1964年底，陈毅元帅在中央工作会议上，亲笔将这两句话写在叶帅的笔记本上，且题“剑英道兄正之”。1977年5月，徐向前元帅在叶帅八十寿辰之际，题诗“吕端当愧公一筹，导师评论早已定”。正因毛主席和老一辈革命家多次提及，这两句话一时流传甚广，影响颇大。吕端作为一代名相更被世人熟识，广为传颂。

事有凑巧，近日闲读卢志丹先生的新书《毛泽东点评历史人物》，其中第八章“毛泽东品济世能臣”就有“评北宋名相吕端”，毛主席点评“这个人大事不糊涂。”言外可能还有一层意思，有时候小事可能糊涂。

不过，历史上对吕端为人糊涂与否，确有争议。即使在宋太宗准备提拔他任宰相时，朝中就有大臣公开反对，奏其“为人糊涂”。太宗当廷反驳：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明朝著名诗人李贽题联：“诸葛一生惟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做为座右铭自勉之。宋朝开国宰相赵普对他也给予高度评价：“吾观吕公奏事，得佳赏，未尝喜，遇抑挫，未尝惧，真台辅之器也！”就是说吕端得到褒奖不过喜，遇到挫折不惧怕，颇具宰相气度。

吕端（935年－1000年），字易直，幽州安次（今河北廊坊）人。他出身官宦之家，自幼好学上进。后晋年间，其父吕琦任兵部侍郎。凭借父荫，补千牛备身（禁卫官），后任国子主薄、太仆寺丞。后周时期，担任著作佐郎、直史馆。北宋初年，曾任太常丞、俊仪知县、定州同判、成都知府、开封判官、蔡州知州、开封知县、户部郎中、大理少卿、右谏议大夫等职。开宝九年（976年），宋太祖驾崩，宋太宗继位，改年号太平兴国。当年，吕端正式拜相，出任兵部尚书。至道三年（997年），宋太宗崩逝，他力挫奸佞阴谋，扶立宋真宗即位，担任右仆射（宰相），执掌朝纲。咸平三年（1000年）去世，享年66岁，谥号“正惠”。

史料记载，吕端仪表俊秀，刚毅沉稳，心胸豁达，乐善好施。宋太祖时期，他奉命出使高丽，海上突遭狂风暴雨，巨浪滔天，飓风吹断桅杆，众人惊慌失措，唯其处变不惊，仍然平静读书。

雍熙元年（984年），吕端在魏王赵廷美手下为官。魏王一位府亲想利用吕端关系贩卖竹木，他碍于魏王情面，开了一次绿灯。按当时清律，私贩竹木乃属严重犯罪。此事不久东窗事发，吕端受到牵连，被贬商州任司马参军。继又移至汝州，复为太常丞、叛寺事，不久出任蔡州知府。

吕端胸怀大志，为人坦荡，虽然被贬蔡州，却能痛定思痛，处处严于律己，勤政不辍。到任不长，屡有善政。刚刚赴任之际，由于蔡州饱受战乱，连年灾荒，以致田园荒芜，人烟稀少，百业凋敝。他当即奏请皇上，批准从山西晋、云、朔（今山西临汾、大同、朔县）招募农耕，移民蔡州。短短两年，便使当地恢复生机，百姓安居乐业，蔡州渐成远近闻名的粮仓。

在蔡州任上，吕端一年四季粗布衣裳，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无论官绅豪吏、贩夫走卒，一律同等相待，常常“解民忧于乡里，劝农桑于田圃”，甚至常与农夫在田间地头酌酒共饮，相谈甚欢。直至当今，蔡州一代还流传一段佳话：“状元红”的前身“福源酒”，就是当年吕端将一间小作坊扩大为大酒坊所酿造而成。以致后来有人说“吕端做事糊涂”，跟他蔡州任上常饮“状元红”有很大关系。他因不胜酒力，常常伏案酣睡，鼾声如雷。不过吕端为政清廉，官声鹊起，离任时蔡州百姓泣泪相送，依依难舍。

太宗初年，吕端官拜宰相。同朝丞相寇准性毅刚烈，威望素著。吕端担忧寇相心里不平衡，怕起冲突，影响朝政。故建议太宗让担任参政知事（副宰相）的寇准和他轮流掌印，领班奏事。寇准深念其行，和睦共事。再后太宗明昭：朝中大事，皆由吕端先处，然后奏报朝廷。但吕端遇事，皆与寇准商量，从不专断。事过不久，吕端又把相位让给寇准，退任参政知事。吕端主动让贤，在世人眼中自然是“糊涂”之举，不可思议。

太平兴国年间，宋太宗将大臣李惟清由枢密使（掌管军事）平调为御史中丞（监察百官）。李惟清感觉权力变轻，怀疑吕端从中使坏。恰巧吕端生病在家休养，李惟清趁机诬告御状。吕端闻悉，不以为然，既未向皇上表白，也没找李惟清对质。只是淡淡一笑，说我一生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这种宽以待人的坦然心态，也不被世人理解，认作“窝囊糊涂”。

吕端刚任参政知事时 ，某日从文武百官面前经过，一位小官平日听多了吕端“糊涂”的传闻，对他很不服气，轻蔑地嚷到：“难道这种人也能当副宰相吗？”吕端随从很是气愤，想当面质问，被他制止。他说你去质问他，他就可能承认，我难免会终生记恨。固然，我不会着意报复，但他一旦有事落到我手里，就很难做到公正。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面对吕端这种“坦荡君子不念恶，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尚情操，世人自然难能理解，又被当成“糊涂”笑谈。

提到吕端糊涂事，还有人耻笑他“只顾自己讲公义，不给后人置家产”。他不仅为官清正廉洁，绝无贪赃枉法，而且所得俸禄，时常周济别人，家境十分拮据。吕端过世以后，两个儿子竟因生活困难，没钱结婚成家，只得抵押房产度日。宋真宗闻知真相，很受感动，特批五百万钱赎回房产，另拨金银丝绸，帮助吕府还清旧账。吕端以宰相之尊，后人如此清贫，在常人眼里又是何等“糊涂”。

吕端一生奉事北宋三代帝王，宦海四十年从容淡定，可谓世所罕见，功勋卓著。他之所以能名传千古，主要有两件事处理得非常好，可谓鉴往知来，远瞩高瞻。

一则妥善安置李继迁的母亲。宋朝太平兴国七年（982年），西夏留后李继捧归顺宋朝，率众朝贡，献其银、夏、绥、宽四州，太宗大喜，亲派使者迎进京城。但其族弟李继迁，反对献地归宋，起兵反叛。公元985年，李继迁袭据银州，向辽称臣，封夏国王。史载李继迁“勇猛强悍，有智慧”，屡犯西北边境。一次在与宋军交战中，李继迁母亲被宋军俘获。宋廷得报，太宗欲处死其母，遂与寇准商量。吕端闻悉，即予劝阻，且入宫面圣，陈述利害。太宗问“你看该怎么办？”吕端说“不如将他母亲安置赡养，以招降李继迁。即使李继迁不能降，其母生死在我们手中，终可系其心。”太宗听罢恍然大悟，遂采纳吕端建议，将李母安置在延州，派专人侍奉，直至病故。公元997年，宋真宗继位，李继迁遣使求和，宋授其夏州刺史等职。1004年，李继迁在攻打吐蕃时不幸中毒身亡，其子李德明念在宋朝善待祖母份上，归顺宋朝。这一结果，皆赖吕端之力。

还有一件更大的事，就是在拥立太子赵恒继位的问题上，吕端旗帜鲜明，处置果断。太宗晚年，因身体多病，就及早立三子赵恒为太子，且让吕端担任太子太傅，负责太子学习起居。太宗病重期间，朝中内侍大臣对由谁来继位产生分歧，继而演变成一场宫廷斗争。内侍王继恩一向嫉妒太子赵恒英明过人，怕他继位后对自己不利，便偷偷联络参政知事李昌龄、殿前指挥使李继勋等人，密谋立太宗长子楚王赵元佐为太子。至道三年（997年），宋太宗驾崩，李皇后命王继恩召吕端进宫议事。吕端预感大事不妙，当即命人将王继恩锁于阁内，派兵看守，然后火速进宫觐见皇后。李皇后对吕端说“皇上驾崩，应立嗣长子”。吕端知道皇后心思，但毫不迁就退却，坚持“先帝早立太子正是为防今日之变。先帝刚刚驾崩，岂可违命再论此事。如此国家大事，万不可再有异议！”皇后闻言，无话可说，只得奉太子赵恒即位。宋真宗赵恒即位后，皇后安排垂帘接见群臣。吕端率众前来朝拜，甚觉不妥，硬是站在殿前不拜。皇后责问吕端为何不跪，吕端说到“请卷起帘子，让太子端坐正位，我们看清楚后再拜不迟”。皇后无奈，只得照吕端所说，让真宗卷起帘子坐上正位。吕端看清皇位之上确系真宗赵恒无误后，方率群臣跪拜，三呼万岁。过后不久，宋真宗在吕端辅佐下，对几位奸佞弄臣，果断予以处置，流放发配边疆。由此，宋真宗皇权更加稳固，对吕端亦更为倚重。

吕端一生奉事三代帝王，宦海生涯四十余年，几乎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可谓世所罕有，难能可贵。这主要得益于其深明大义的为政之道和不拘小节的处事之风，即所谓“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吕端这种“糊涂”处事之风，很有现实意义，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借鉴，阐扬光大！

（霜茂 2024年10月3日于赴京高铁）

廊坊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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