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

笨老头

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

建军九十七周年

千里拉练

一一忆军营生活（之二）

肖汉英

1964年12月中旬，正是数九寒冬季节。根据一一六师师部命令，我所在的通信营除少数留守人员外，全员配合347团实施徒步千里拉练。旨在严寒条件下，锻炼部队山地徒步机动能力。当时步兵团装备很差，只有团首长配备一辆苏联嘎斯吉普车，部队机动全靠两条腿走路，延续了战争年代小米加步枪依靠人的意志打胜仗的传统。因此，拉得动是检验部队战斗力的一个重要标志。

　　347团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英雄部队，历次战役中，该团均首当其冲打头阵，立下赫赫战功！当时团长申明和，1946年参军，是参加过辽沈、平津及抗美援朝等多次战役的年轻指挥官。他身材魁武，相貌端正，军容严谨，带兵打仗的弦崩得特紧。此次拉练由他亲自组织指挥。

通信一连除连长张玉恒和几位战士留守外，其余全部由指导员李顺峰带队参加拉练。我所在的摩托班参加拉练4人，其中副班长程殿文、战士邹积勤各驾驶一辆三轮摩托车，随347团保障车队行进，我和曹国金战友随连队大部队走。参加拉练人员要求全副武装，包括背包、棉大衣、米袋（三天给养）、水壶，枪支等，足40余斤。在严寒条件下，身负重荷行军爬山，对每一个战士都是一次严峻考验。我刚入党不久，在党小组会上向组织保证，行军途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将想办法克服，坚决完成拉练任务，凯旋而归。各班排也都向连党支部递交了保证书，挑战书，然后整装待发。

　　千里拉练分正常行军、夜行军、长途奔袭和连续行军几个阶段。正常行军是在无敌情的情况下白天行军，每小时五公里左右速度，每天行程50至80华里。夜间行驶是有敌情，要求灯火管制，保持行军肃静，行军速度同正常行军。长途奔袭，也叫急行军，是在有敌情情况下轻装快速前进，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连续行军，也叫昼夜兼程，主要锻炼战士毅力，提高部队战斗力。以上几种行军形式，千里拉练中先后均得到实施。

1964年12月31日，拉链按计划实施连续行军，全程160华里，途中搞一次野炊训练，然后翻越辽南制高点一一帽盔山，海拔1200米。这是千里拉链最关键阶段。早晨五点天未亮，部队起床打好被包，和往常一样，战士们挑水扫院子，做到缸满地光。这是人民军队走一路，做一路群众工作的光荣传统。5点30分部队吃早饭，6点准时从营城子宿营地出发，顺乡村公路前进。行军速度比较快，到中午12时，已行程60华里，部队原地休息一小时，以班为单位野炊。要求不准进民宅，一切就地取材，并要做好防空隐蔽。战士们按照分工，有的上山捡柴，有的四处找石头垒锅灶，有的淘米洗菜，个个忙个不停。50分钟之后，有的班野炊完毕，吃上了香喷喷的饭菜。有的班饭还没做好集合号响了，战士们只好盛一碗夹生饭边走边吃。不管怎样，这是一次尝试，到宿营地后，各班还要认真总结野炊经验教训。

吃过午饭，继续走了一段乡村路后进入山间小路。雪后，路上还无人走过，看不出哪是路，哪是坑，深一脚前浅一脚，走起来很艰难，行军速度也慢了下来。又翻越两个山头，天渐渐黑了下来，队伍前边传来口令，要求迅速将床单披在身上，一是伪装行军，二是夜间行军作标记。晚七点多钟，部队到达临时宿营地，休息两小时，就地吃晚饭，然后夜行军。白天已行军12小时，行程120华里。战士们虽然很疲劳，但没有掉队的。为了增加战士们的体力，指导员特意让炊事班把晚饭搞得好一点，往常晚歺是一饭一菜，这天是一饭两菜，而且菜很"硬"，一个是红烧猪肉，一个是土豆烧牛肉，主食大米饭，吃完饭，部队朝帽盔山方向开进。

夜空格外晴朗，洁白洁白的月光洒在雪地上银装素裹，好一派北国风光。望着这美丽的月色，战士们豪情满怀，更是夜里行军情更迫。

一个多小时后，部队来到帽盔山下，原地休息十分钟，排除大小便，然后从南坡往上爬。南坡山势陡峭，山上没有路，战士们攀荆藤爬峭壁，不大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指导员从前边传来口令，"坚持就是胜利"！一句话给了大家莫大鼓舞。再往上爬，听到了半山腰传来竹板的声音，那是团文艺宣传队在路边做宣传鼓动工作。他们提前到达那里，将事先了解到的各连好人好事编成快板书，当部队通过时就说唱起来，他们看到我连到了，打起竹板儿唱道：

竹板一打响连天，

听我说说通信连。

通信一连不简单，

个个都是英雄汉。

有以身作则的徐班长 （宗琨），

有爱兵如子的指导员。

他们练三九战严寒，

踏冰河，攀雪岩，

越是艰险越向前。

今晚翻越帽盔山，

他们说是只等闲。

千里行军搞拉练，

一切都是为实战。

为实战 把兵练，

再苦再累心也甜，

心也甜！

宣传队的宣传鼓动，的确起到了积极的鼓动作用，个别战士想耍熊也不好意思了，咬着牙往上爬。接近顶峰时，又有一段峭壁，战士们下推上拉，慢慢爬上山顶。

当全连战士爬上山时，正是午夜12点，战友们在这里迎来了1965年的第一天。团长申明和，在山顶上已准备好了用雪烧开的水，一碗一碗递给战士们，并风趣地说：喝了这碗水，再走百里也不累！是啊，这小小的一碗水，凝聚着人民军队官兵团结的深情厚谊，这小小一碗水，激励着战友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满腔热情。

　　爬上了山顶，战士们就像打了一场胜仗，欢呼跳跃。沈阳军区通信兵学院下到我连锻炼的干部林玉华见景生情吟道："帽盔山顶着天，撕块云彩擦擦汗"！多么生动的比喻，多么豪迈的情怀啊！在山上短短的停留时间里，我四处眺望，发现帽盔山山顶真的像一顶帽子，扣在高高的山顶上，山顶是平的，这大概就是帽盔山得其名的缘故吧。

暂短的停留之后，部队从东北坡下山，为了避免下山摔跟头，有的战士找一根木棍做拐杖，有的干脆坐在雪地上顺坡往下滑。下山的速度很快，上山用了两个多小时，下山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山脚下。又走了一段路，看到几户人家急忙打听到宿营地的里程。那天宿营地是凤城县二道沟，老乡说到二道沟还有八里路，大家听说八里路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心里充满了希望。可是，走了一个多小时再打听，还是八里路，这时已是下半夜两点多钟。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战士们已经是精疲力尽了，疲劳和困倦一起袭来，有的战士掉队了，有的边走边打瞌睡，没有经过这种锻炼的人，认为边走边睡边做梦，不可思议，经历过的人确实有深刻的感受。走在背行军锅后边的战士边走边往锅上撞，到了驻地之后，才发现脑门都是黑的了。

到达宿营地已是下半夜三点多钟，手机三班长徐宗琨不等进屋就虚脱倒在地上。他太疲劳了，路上，他在身负重荷的情况下，邦助班里掉队的战士扛抢、背器材。指导员李顺峰，一路上给这个战士扛枪，给那个战士背被包。到了宿营地后，为了让战士们休息好，他一夜没有睡觉，替战士们站哨，给战士们烤衣服、烤鞋袜。多好的干部，多好的官兵关系啊！

　　千里拉练，增强了军民团结，传颂着许多动人的故事。连续行军这天晚上，老百姓一直等到下半夜部队到来，当他们听说部队要在这里宿营，早早的把房子倒出来打扫干净，把炕烧热，把洗脚水烧好。有的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铺炕上，有的把儿子准备结婚用的新被褥拿出来给战士用。手机一班新战士闫少华晚上睡觉被热炕烫出了大血泡，第二天起床后才发觉。这正是人民群众怕战士们冷，特意把炕烧的很热，也正是我们的战士行军太疲劳了，才留下这不同寻常的真情故事。

连队在二道沟休整了三天，对前段拉练进行了总结表彰。

休整结束，按预定方案，顺利完成千里拉练全程。时间跨入了新的一年，部队迎来新的征程，接受新的考验。

此次拉练，所走过的路线是：从海城钟家台编队出发，沿海岫公路至孤山镇下道，取乡村路入营口界，过黄土岭，直奔岫岩，绕岫岩城南东进，踏冰过哨子河，奔丹东凤城，夜翻帽盔山，下山宿营，就地休整三天。休整后，启程北进至青城子，爬摩天岭，回首西进至隆昌城，返营房。历时20天，横跨三市六县，翻越六座大山，行程2000余里，是部队抗美援朝回国后，行程最远，历时最长，收获最大的一次徒步拉练。

此次拉练的经历，永远刻在我的历史记忆里。

2024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