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年：我与电影的故事

清乾

我与电影的那些趣事

冯清乾

每每刷抖音，时不时看到上世纪七十年代露天电影的放映场景，如栽杆子、挂布幕、换片子、端凳子、占位子，不亦乐乎。当年那些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老电影，唤起了我对流金岁月的美好记忆，让我充满激情。于是，便有了扒一扒令人啼笑皆非的“我与老电影那些趣事”的冲动。

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那个年代，农场娱乐节目匮乏，看电影几乎成了人们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当时的露天电影大都是黑白影像，大部分影片都是战争题材，印象最深刻的是《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等。这些电影表述的是革命战争和英雄主义的题材，场面轰轰烈烈，故事情节平铺直述，人物形象脸谱化，好人坏人一目了然。

露天电影除了在农场场部看，有时候也到相邻的连队看，上小学时的我时常约上小伙伴们互相吆喝着行走在乡间的道路上，看完电影又披着月光、顶着星星，哼起不着调的电影插曲，再一小溜跑回家。

到连队看电影，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一次去五队（当时农场是的兵团编制，生产队按编号命名）看朝鲜黑白电影《火车司机的儿子》。虽然在场部已经放映过，但我们还是乐此不彼地走了四里路去看第二遍，仅是图个热闹而已。当晚，不巧五队没电，只能靠一种备用的脚蹬式人力发电机供电。只见一位年轻人正骑在脚踏车上一边双脚吃力踩踏一边看电影，旁边还坐着几位壮硕的年轻人等待着轮番上阵。当这位大哥踩累了从单车上下来准备换人时，在一旁看热闹的我不由分说飞快地跨上发电车，为的是体验一把脚踏发电的感受，但弱不禁风的我，尽管竭尽全力踩蹬，仍然显得力不能及，致使电力不稳定，只见银幕上的画面忽明忽暗，音量也随之起此彼伏，音箱里发出失真的音效犹如鬼哭狼嚎一般。旁边的一位大哥急切而温和地把我抱了下来，那诙谐有趣的场景立刻引发全场观众的哄然大笑。

‍ 终于，电影结束了，我却在困顿中似睡非睡里度过了一个多个小时。那晚，疲惫的我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家，什么时候上的床，电影里的故事情节依然停留在我上一回观看的记忆中。

第二天上学，我向班里的同学吹嘘；“昨晚用脚发电的电影是彩色的”。同学们信以为真，一传十十传百，此流言成为全校多年的笑谈。

每次的露天电影，不仅仅只是愉悦了一个晚上，此后的连续数天，人们依然沉浸在电影的喜悦中。第二天上学时，同学们都复盘着电影中的故事和情节，极力摹仿电影中那些常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简单的台词，如“高，实在是高”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见鬼子不挂弦”等一些朗朗上口的口头禅，而我却时不时脱口而出几句精辟而完整那些反派人物的台词。如“即解决了西平之围，又端了土八路的老窝，高，实在是高” “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不是国军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 “只有抓住他们，拿回那张图，才能解除我的心头之患”等生动有趣的经典台词。当同学们的眼神里流露出对我深深的钦佩时，我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其实并非我的记忆力有多好，而是当年父亲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上海出品的“春雷”牌收音机，晚上九点准时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的电影录音实况或录音剪辑节目，就连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等样板戏中的选场或选段也没放过，不仅对电影中的台词耳熟能详，就连京剧里的唱段也能哼出几段甚至全曲，让同学们刮目相看，我也因此而得名——“电影狂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初中毕业，那一届的毕业生大多分配到边远的割胶生产单位，只有我和一位高中毕业名叫李梅的漂亮姑娘一同安排在距离场部只有一河之隔的养猪场，彼时，我兴奋得欢欣雀跃，因为连队与场部近在咫尺，于我而言，最大的优势不仅能紧跟场部电影动态的最新影讯，并且看电影触手可及，大有“春江水暖鸭先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况味。

有一天，得知场部晚上有一场同时放映两部电影的消息，分别是《侦察兵》和《海霞》。两部片子，两种特质，如此佳片，难得的奇妙融合，是一次美丽邂逅的惊喜，心中不禁涌动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期待，虽然是重映但值得二刷。没成想，下午刚收工，队里的高音喇叭骤然响起连队指导员下达通知：“今晚开会，全体职工不得擅自去场部看电影”。其实，同时放映两部电影，队领导是担心影响明天的出工。但对于队领导“刻板”的指令，我权当轻佛过耳畔的微风，自然不屑一顾。我约一向胆小怕事的李梅可否同行？遭到她的断然拒绝。我只好怏怏来到河边准备“偷渡”，却发现木船已被上锁，但我“贼心不死”，徒手折断拴船的两根铁线。此时，队长带人赶来了，还有人连声喊道：“来人呀鬼子‘偷雷’了”。坏了，李梅把我出卖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摸仿着电影《渡江侦察记》里刘队长“撑扞跳船”的动作，迅速把木船推离河岸，两手平握船桨，杆篙插入水里往前一跳，人似猴子般平稳地落在船头上（此动作也因而让我在连队里又多了个‘孙悟空’的绰号），当木船驰向河中央时，我回头瞥了一眼追来的那帮人，猛然发现“叛徒“李梅也在其中，我狡黠地朝他们挤出一个充满戏谑意味的鬼脸，轻笑地挑衅道：“来呀，过来追我呀”。让他们即无奈又无语，不禁摇头苦笑。

电影结束已过凌晨，在返回连队时为了抄近路，我独自一人借着稀薄的月光经过一处布满坟墓的阴森小路，墓地特有的杂树乱草更添加了我的恐惧。忽然，路旁“嗖”的一声响吓得我全身发毛，紧接着“啪”的一声，感觉我的脸上凉飕飕地又挨了一巴掌，让我浑身发软差点跪地。当回过神来定眼一看，才依稀可见绑在树上的一头水牛，听到动静从稀泥地里倏地站起来并甩起沾满牛粪尿交织的尾巴歪打正着重重地拍在我的脸上，这惊心动魄的一刻让我魂飞魄散。摆脱恐惧的方法唯有借着黯淡的月光迎着前方隐约可辨的小道一路狂奔。当我气喘吁吁到了河边又愕然发现船只已没了踪影。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衣服一臂托衣一臂划水举步维艰地游过对岸。

第二天，余悸未消、思绪难平的我只好装病请假。当然，昨晚我的违抗行为难免也遭到队长的一顿“严励”呵斥。但为了这两部值得N刷的好电影所带来的快感而负出的代价。足矣！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引领一代时尚的《大众电影》杂志复刊。该杂志在众多的报刊中占据了重要位置，其影响力而令人嘱目，是一本集知识性、新闻性、娱乐性于一体的综合性电影刊物，颇受读者的喜爱，那时份额有限，当地邮电局只分配得6个份额，但局里一位冯氏大哥或许是欣赏我的嗜好，或是同姓，或是同乡，每年他都主动为我争取一个份额，让我乐不可支，又让人羡慕不已。

‍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84年，一位新来的青年邮递员在为我续订《大众电影》杂志时，把“电影”误写成“摄影”，一字之别致使我阴差阳错、糊里糊涂地阅读了一年的《大众摄影》杂志，让我“移情别恋”渐渐地也爱上了摄影。于是，我开始尝试着用相机去捕捉那些曾经只存在于电影中的画面，逐渐学会了运用光线、色彩和构图来抒发情感、表达情绪、讲述故事。可谓电影，成为了我摄影之旅的启蒙者、缔造者，不仅赋予了我发现美的眼睛，更激发了我创造美的热情，以至于这份爱好让我延续迄今，终生受益。回想起来，我很感激当年那位大哥的粗心让我鬼使神差地恋上了摄影，更庆幸因为电影与摄影的绮丽邂逅，那份情感与转变仿佛是就一场视觉与心灵双重碰撞的美妙。

岁月荏苒，时过境迁，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露天电影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数字电影和豪华影厅已成为主流，为观影者提供了更高的画质和更好的视听体验。我经常走进影院，欣赏经典的优秀电影作品，尤其是那些适合60后的情怀与情感融合的电影，如冯小刚的《芳华》、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归来》《一秒钟》等等。这几部各自不同的故事、背景和主题，皆是反映上世纪七年代生活的怀旧情结电影，它让我感受到穿越回那个纯真而又充满变革时代的情感氛围。尤其是《一秒钟》，是一部讲述七十代关于电影故事的电影，故事情节和电影画面让我如同置身于那个年代，是一部记忆与情感碰撞、怀念和感动交融的好电影，让我深感震撼与触动，便加感受到电影的魅力与力量。

退休后，我在小城生活，影城就在我家门口，看电影更加方便更加频繁了。每次走进影院，发现观影者都清一色的靓妹帅哥，像我这般年龄段的老人几乎为零，看电影似乎已成了年轻人的专利。有一次刚走进入影候厅，遇上一位相识的男生向我投来好奇的眼神：“伯爹（琼海话，后辈对长辈的尊称），您来做啥？”让我无地自容。但当我拿出手机利索地在自动售票机扫码取票时，又一陌生的女生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伯爹，您好时尚”，又让我欣慰无比。

如今，每每坐在豪华的电影厅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曾经让我牵肠挂肚露天电影的日子，重温那一段段温馨而浪漫、有趣而凝重的电影往事，仿佛让我又一次触摸到时光倒流的美好，一种久违的味道和儿时的记忆。

‍ 情深深，意沉沉，电影贯穿了我的一生，亮照着我永葆激情的漫漫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