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古诗去远行，穿越千年，神游万里--刘嘉德《望仙村人诗钞》

家乘

余戎东下士也，生于菰蒲之乡中，经发捻之乱仓皇奔走，九死一生，何暇言诗哉。妖气既靖，故业重研，砚田舌耕，偏逢恶岁，一囊书剑，饥驱出门，行抵津沽，适吴清卿先生奉命督学陕甘，友人戴君孝侯，荐余任襄校之役，丹黄点勘，漏夜辛勤，又何暇言诗哉。惟是岁科试竣，吴公荐余入左文襄幕，文襄一见，推许令余为司厘务，迨西征军事肃清，贱名谬登荐剡，未几，新疆改建行省，天山南北设立府厅州县，先后三十年间，而县、而州、而厅、而府，余凡七绾铜符焉。 回忆此三十年，瀚海往来，玉关出入，古迹异迹，则有不能已于言者，发为诗歌，抒其感慨，岁月积久，篇什逐多，弃之难忘，敝帚存之，实滋笑柄，明知鄙悝之吟，不古不今，何足登诗人之席，而顾缮写成帙藏之巾司，欲儿辈读之，想见若翁半生辛苦云而。宣统纪元岁在已酉七月既望霍邱刘嘉德瑞斋识于望仙村之青照堂 “行历秦、晋、赵、魏、齐、燕六国之地，西逾长城，渡瀚海，入月氏、鲜卑、车师、蒲类诸国，以达新疆都，行一万一千余里” 陶保廉《辛卯侍行记》 “以我为主，以日为经，以地为纬，就目所睹，耳所食者，泚笔录之，附以诗篇”，“攀岩壑，踏积雪、蹑云雾。” 裴景福《河海昆仑录》 首夏闲吟绦了蚕桑又麦黄，阴阴夏木欲生凉。云山作主心偏旷，鸡黍留宾话最长。万里关河萦旧梦，一庭花鸟有余香。人生岁月如奔电，莫羡萧曹到老忙。 答文登明经曲渤南先生见赠十三元原韵君将忘世欲焚辕，我已辞官拟灌园。万井何劳规白郑，二州宁复爱黄袁。此心顿易翻忘老，有檄相催喜见援。愧对高人前后异，哪堪重慰旧黎元。 呈通州张筱傅官盐九日城上邀饮观察桐城相国裔也人生鸿爪印留泥，异地登临旧国移。树老乾坤正萧瑟，菊开风日转清奇。世臣乔木称几甸，过客飞蓬照酒邑。糕字敢题君莫笑，沙场万里又西驰。 和朱凤楼自励原韵太玄何必草扬雄，毕竟江河仍转东。守我昭昭辉白昼，看君落落逼长空。卅年笔辍千垂露，三尺函开万丈虹。西望玉关何处是，蓬莱近在五云中。时在通州劝其留京 晚清师畿南道中又出春明赋载驰，燕南回首祗增悲。田庐淹没疮痍偏，沟洫填平车马迟。金贡慈闱争献寿，钱空太府为防夷。救时贤相应陈难，谏草或焚人未知。 过邯郸有感绝域方归兴未阑，束装今又赴长安。空思咫尺瞻天象，依旧关河历马鞍。万里秋风来朔漠，一鞭斜阳过邯郸。人生大梦谁能觉，欲借黄梁指破难。 铜雀台在古鄴下，今彰德府属临漳县界，拘磁州东二十里烟树苍茫土一邱，当年曾此翊风流。会逢乱世窥炎鼎，不负芳情筑妓楼。衰草斜阳漳水畔，英雄儿女建安秋。妆头遗今无他语，未死原来早易刘。 武帝疑冢相传冢有七十二，在漳河两岸，距彰德六十里铜台自有管弦终，零落山邱势不同。深怨莫忘应负我，多藏可欲亦仇公。要将劫数人为挽，毕竟奸雄计已穷。况此累累望何处，西陵相对总成空。 过汤阴谒岳忠武庙燕赵驱车过鄴下，岳公故里且徘徊。马前献策悲朝政，河上班师泣将才。半壁江山空自误，两宫沙漠有谁哀。汤阴小住询遗老，风雨时闻出背嵬。 过淇水县即古殷都策马殷墟淇水滨，茫茫衰草旧城湮。玉杯象箸今何在，遗俗流风古未泯。列圣忧勤贻七族，累朝培植见三仁。当年不是周才盛，未必群候会孟津。 谒比干墓一抔荒土峙烟岑，莽莽殷墟自古今。本欲回天光紫极，宁期观窍表丹心。灵旗蛇绕征人幕，伟碣龙蟠圣祖钦。向夕白云天际袅，松头飞舞鹤归林。 过孟津谒汉光武帝陵不道山邱百代经，葱葱犹见万松青。缭原附寝仍刘土，古庙垂裳俨汉庭。河朔风云今拥护，昆阳雷雨旧声灵。不才谱谍曾堪述，瞻仰移时敢荐馨。 过河南府即古洛阳南有龙门山，距府三十里，伊水经其下，两崖造像难以万亿计，高者近水十丈，庚寅东归，游此购魏碑数十种。龙门昔日访伊波，今别京师渡大河。来去何关天下事，东西依旧洛阳过。宦情不悟邙山境，客路还惊涧水坡。金马门前荆棘偏，几时斩尽出铜驼。 函谷关六国兵争首祸胎，秦人恃险屈群才。崤陵作障千峰峙，函谷盘空一线开。势扼黄河偏北下，运衰紫气不东来。武关忽见师先人，徒仗丸泥亦可哀。 潼关绝壁猿攀木色苍，忽惊铁马一夫当。云开太华孤城峙，日照黄河倒影凉。晋国山川盘左臂，中原天地走东洋。不知月是秦时否，四扇犹留万古光。 又风陵渡口晚波晴，太华峰头夕照明。地夹河山看鸟度，界分秦晋听鸡鸣。登陴鼓角边声动，览镜成丝客泪倾。关吏相逢应笑我，华巅欲作弃儒生。 华岳太华休言莫与京，要知山更有峥嵘。我曾葱岭看来偏，人但莲峰望若惊。白帝何时灵异见，黄河终古浊流萦。盛衰倚仗由人事，莫怪前朝封禅轻。 过新丰镇忆范增新丰即楚汉会鸿门处厨力何如亚智优，居巢枉事强图刘。纵成舞剑席间计，终类闻歌垓下忧。大难要平须赤帝，真王不死莜留候。焚宫东去应谁惋，竖子休唉不足谋。 温泉驻马骊山说旧因，当年赐浴总情亲。似难出水胜罗绮，恍见凌波展笑颦。薰沐贵妃曾此地，澄清天下更何人。渔阳鼙鼓惊旋至，枉怨华清始进身。 秦中咏古莫言秦被商鞅误，要识因时乃制宜。封建罢原维国势，井田废转便民私。当年二世偏遗恨，异代百王仍取资。法变祗须防道变，后儒复古异笑嗤。 咸阳晓望半止宿即事咸阳晓望立西坡，秦地山川近若何。渭北霜华浮白鹭，终南日色耀青螺。汉唐陵寝秋风少，瓦砾斑驳古意多。历代兴亡休慨论，且看红叶点晴波。 邠州大佛寺唐贞观九年建，原名庆寿寺，三佛中座，高八丈五尺，左右两座略次之。唐宋磨亚最多，土人以泥熳之后遂无续咏者。凿山造像谁为唱，气象巍然逼上苍。浑欲昂头天外看，那堪开眼世间忙。金身三座莲花拥，石室千寻芝草香。独怪磨崖竟污去，我来削壁识初唐。 瑶池在泾州山下有王母降瑶池碑石城金穴少人知，青鸟前来未可疑。望断海中蓬莱岛，惊临天上佩环仪。欲求富贵长生术，要与神仙不死期。为问蟠桃方会罢，人间犹恋几多时。 过六盘山半止宿即事刺面风随度陇行，夕阳半岭罢宵征。斜临桂魄添霜色，倒涌松涛作雨声。四壁荆榛山店冷，五更车马梦魂惊。呼童膏秣登盘顶，目极西陲意未平。 戈壁浩浩无垠万里沙，垂鞭四望少人家。天留混沌开盘古，石结氤氲炼女娲。石碛上浮氤氲之气，带紫油色小草云连排远树，隼雕风起绝飞鸦。渐余两度空由此，紫塞黄榆照鬓华。 登哈密泉上高阁有感人生天地等浮沤，杰士襟期未可侔。身以半椽聊自寄，心将万物与同游。藐躬亦备三才列，短发空怀百岁忧。沙碛重来缘底事，伊吾泉上一登楼。 　　节选自刘嘉德《望仙村人诗钞》，是诗者二度出仕新疆，捧檄万里西上，沿途所见所感。 本次远行，行经的路线为：霍邱、威海卫、刘公岛、通州、邯郸、铜雀台、岳王庙、朝歌、比干庙、汉光武帝陵、龙门石窟、函谷关、潼关、风陵渡、华山、鸿门宴台、华清宫、大佛寺、王母宫、六盘山、酒泉、哈密等。光绪十九年八月出发，次年九月抵达和阗，历时十三个月，跨越一万五千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