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

童话镇长老

1在大庸机场下飞机的时候，远远地能隐约看到那个曾经被飞机穿越过的天门洞。天气出奇的好，空气中飘荡着轻薄消散的淡雾。我和四位哥哥走出机场，发现刚才还跟在身后一堆吵吵嚷嚷的游客，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大概都被旅行社或朋友接走了，等走出机场大门，孤零零地只剩下了我们五个。门口一辆旅行车似乎在等待下机的客人，我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来接我们的吧，话音刚落，车门开了，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妙龄少女，袅袅婷婷向我们走来，一见如故地开口问道：是来旅游的吧。我说是。我侧目看了看车，发现旅行车的一侧写着中国旅行社几个粗重的大字。有没有预定旅行社啊？少女又问。没有，我们几个向来天马行空。那就到我们旅行社看看怎样？少女试探着问。行啊，二哥先答应了，我们人多，一般的骗子我们不惧，何况人家又是中国旅行社。看好就游，看不好就当我们把你们免费接到市里，少女怕我们不放心，又说。走吧，走吧，二哥等不及了，也许少女已经让他怦然心动了，说着，一只脚已经迈上车子。大家鱼贯上了车，很快，旅行车来到民航宾馆的门前，走进大厅，在少女引领下来到一个办公区域，从陈设上看，这儿应该是旅行社的一个办事处。我们坐定，少女从饮水机里给我们每人接了一杯纯净水，未及端杯，里屋走出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来。是来旅游的？经理很热情，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是啊是啊，大伙应道。就在我们这儿游吧，经理到底是经理，张口就拉业务。就在你们这儿游了，大哥一锤定音。怎么个游法？经理问。一辆旅行车，加一个导游，两日游吧，大哥先定了框子。每人五百，除餐饮外全包，经理开出价码。就五百，大哥家有万贯，一向爽快。车要好的，导游要女的，长得漂亮的，二哥一旁喊。 2我和旅行社业务人员签完合同，车和导游也正好到齐了，导游果然是个女的，不算漂亮，倒也顺眼，南方人都这样，个头不大，但透着干练和热忱。经理一边殷勤地请我们上车，一边解释说为争取时间，午饭只能在路上吃了。上车的时候，四哥一屁股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四哥是机关里的人，给领导当了多年秘书，养成了习惯，司机旁边的座位自然非他莫属了，大哥当仁不让坐了第一排，导游很乖巧，去了最后一排，我和三哥落到第二排，二哥尿急最后一个上车，上车后扫视了一遍车内的状况，心甘情愿又有些意味深长地走到最后，同导游坐到了一起。车子开动之后，导游自我介绍姓杨，同所有的导游一样，在介绍景点以前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半途在一家路边店品尝了颇具当地特色的风味菜，鸡鸭鱼、豆腐、蔬菜，味道基本一样，全是麻辣型的，再上车，导游问大家上山是步行还是坐缆车，按我的意思，一定要沿石阶步行登上去，可五人中我最小，体力最好，没有发言权，最后大家以四比一的比例决定坐缆车上山。我笑着问身旁的三哥，你不是晕缆车吗，怎么你也同意坐缆车了？三哥指了指脚上的皮鞋，我这才明白三哥主要是不舍得他那双花了两千多银子新买的皮鞋。只好坐缆车。加导游六个人正好一车，缆车一动，苦了严重恐高的三哥，凭着座位不坐，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一屁股坐到我们几个中间的缆车地板上，紧抱着怀中用美元买的尼康，任我们几个怎么对窗外的美景大呼小叫，三哥低眉垂首，就是不敢向窗外看一眼。坐缆车也有坐缆车的好处，除了代步，还可以同奇绝无比的景色进行亲密无间的接触，缆车开动不久，窗外的美景强烈地吸引住了我们，虽然此前我也走了不少地方，但张家界的奇绝之景还是令我叹为观止，缆走车移之间，变换不同的角度，数以千计的石峰连绵不绝，奇峰陡峭嵯峨林立，千姿百态之间，或孤峰独秀，或群峰相依，其造型，其神态，天地造化，鬼斧神工。一路没让相机闲着，缆车运行至山顶，从不晕高的我也有些两腿酸软，后背和额头有汗微微渗出，观察其他几人，症状基本相同。下了缆车，已是人声鼎沸，游客像雨后的春笋，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许多，在导游的带领下，先去看了贺龙公园，再到西海。途中，按照大哥吩咐，暗暗将一张百元钞票塞进导游手中，导游开始有些犹豫和推辞，看我执意要给，只好半推半就收下。游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快走几步，找了一个喝茶看戏的地方坐了下来，同两个湖南小妹说好价钱，这时几位哥哥都相继跟了上来，身着土家服装的小妹认真地表演了一段地方戏，形式同花鼓戏差不多，演技和嗓音虽一般，但风味浓郁，眉目传神，演唱时的神情回忆起来历历在目。沿山而行，一路上景致美不胜收，按照导游安排，晚上我们住进山顶一栋土家竹楼里。 3放下背包，洗漱完毕，一贯注重美食的二哥到厨房巡视了一番，发现厨房里食材极少，且难言新鲜，只有鸡蛋和几种叫不出名字的蔬菜可以食用。这哪儿行啊，哥几个基本上都是食肉动物，二哥一看就急了，当场决定携导游一起出去到农户家里搜寻食物，大哥则揣了一把手纸，出去找方便的地方。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方便，是大哥的一大奇特爱好，全国各地的名川大山，每到一处，概莫能外。对着大哥的背影，我照例故作关心大声叮嘱，别到狼虫虎豹出没的地方，注意保护好自己屁股之类的嘱托。趁这当儿，我和三哥四哥找来扑克，打了会儿手把一，我的手气不错。一会儿，大哥方便成功归来，手里多了一根棍子，可能是驱赶蛇虫走兽用的，二哥和导游也把晚上的食物操办回来了，是一只跑山鸡。就一只？大哥问。就一只，还是花了一百多央求老乡买来的，二哥乐此不疲攥着好容易得来的鸡和导游一同去了厨房，大哥洗了把手，也加入到牌局中。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导游过来喊我们吃饭，我走到餐厅一看，二哥已经把满满一大盆香喷喷的鸡肉炖蘑菇摆在了餐厅的饭桌上。同鸡肉一同摆在饭桌上的，自然少不了酒，是湖南当地农家用粮食酿造的米酒，略微有些浑浊，闻来透着淡淡的米香。就在大家挽起袖子准备大快朵颐开怀畅饮的时候，餐厅里呼啦啦涌进来一帮游客，吆三喝四的，生怕别人忽视了他们的存在，听口音是东北那一疙瘩的，看到我们桌上的鸡肉，喜出望外地凑过来先过了阵鼻子瘾，然后问店家还有没有了，看样子也饿得够呛。得到的答复自然是没有，几个人失望地围在我们桌旁赖着不走。要不，匀给我们点儿？东北人闻着香味儿还有些不死心。去去去，我们还不够呢，二哥好容易弄来的，哪里肯让别人分享？回绝了极不情愿的东北人，大家才得以开怀畅饮，平日里再平常不过的鸡肉在这里竟然成了无与伦比的美味佳肴。按照规定，导游是不能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的，为留住导游，二哥费了不少口舌。杯盏交错之间，二哥没忘了借引领采购和烹制晚餐有劳导游为理由，代表我们几个敬了女导游几杯，把个女导游喝得满脸通红，叫哥哥的声音也比原来甜蜜了不少。 4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侧耳细听，是二哥在清唱山东吕剧《李二嫂改嫁》，其中还伴随着导游银铃般的笑声。我穿好衣服，走出屋外，看到闪亮的东方一轮红日正在喷薄而出，包围在丛山峻岭的晨雾，像细纱一样被太阳老人一层一层揭去，我伸着懒腰大口贪婪吸食着湿润、洁净的新鲜空气。看到导游正在跟二哥嬉闹着，过去问导游，今天去哪儿？哪儿也不去了，导游随口说道。嗯？我以为听错了。跟你的二哥回山东，导游又说。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我用真话吓唬她。有家室怎么了？我做小还不行吗？导游不以为然。二奶啊，我调侃道。二奶就二奶，只要二哥对我好！导游语气很坚定。这、这，我倒无话可说了，不知二哥用了什么迷魂药让女导游动心。今天到底去哪儿？我知道导游说的多半不是真心话。上午去黄石寨，十里画廊，下午到天门山，导游噘着小嘴，又朝着我说，一点也不温柔。唉，别说出门在外了，在家里我也没温柔过，我这人，好像从来就不会温柔，二哥哪儿好？脸比我黑，个儿比我矮，一口家乡话，可二哥就一点比我强，会逗女人开心。我经常对二哥说，写文章，你不行，泡女人，我不行，这不是谦虚。 导游说，武陵源风景区是著名书画名家吴冠中先生在写生过程中发现并推荐给世人的，所以吴老到张家界旅游享受终身免费的特殊待遇。游完黄石寨，到达十里画廊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十里画廊，名副其实的天然画廊，以岩称奇，以水显幽，石缝间的山泉，幽谷里的潜流，悬崖上的飞瀑，与红岩绿树相映竞辉，珠联溢彩，自然形成的各具神态的山石如老人采药，如姐妹相会，入神入化，栩栩如生，步移景换，放眼望去，展现在面前的都是一幅奇妙绝伦的风景画卷。惊叹之中不知不觉走至十里画廊尽头，有些累了，大家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歇息，我去买了些罐装饮料分给大家，没有注意买来的饮料有两种，分给二哥的是冰镇过的，分给导游的不是冰镇的。你咋不喝呢？二哥看着导游端着饮料不喝，关心而又奇怪地问。我想喝冰镇过的，导游对二哥说。这时二哥已经将自己的饮料打开喝了一口，二哥举着饮料对导游说，这个给你，你的给我。你已经喝了，导游说。我去给你再买一罐，二哥起身去买。我也想要，我对二哥说。去你的，起啥哄？二哥根本就不理我，典型的见色忘友，让我碰了一鼻子的灰。歇息了一会，回到车上，已经十二点多了，导游带我们来到景区大门口照了几张合影留作纪念，我忽然发现昨天来的时候并没有经过这个大门，问了导游，导游说是从另外一条路上的山。午饭的时候导游没和我们一起吃，可能怕别的导游看到，哥几个开怀畅饮，喝了不少的啤酒，喝完了才发现今天中午山下的温度同昨天晚上山上的温度如冰火两重天，热的不行。出了餐厅，酒劲一发作，感觉双脚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自拔。上车没过几分钟，副驾驶上的四哥已经昏睡过去，发出酣美的鼾声，看样子领导不在跟前，远离了鼓角铮鸣，四哥没有了任何压力，这会儿是彻底放松了。同坐一排的三哥也哈欠儿连天，信心动摇地问大哥，这下午的天门山还去吗？真也有些困了，大哥说。困就对了，平日里哥几个都是坐办公室的，坐麻将桌的，一上午下来，步行了足足三四十里地，再加上这酒一闹，不困也难啊。要不就不去了吧？大哥有些退却了。不去不行，导游一旁发话了，有合同在哪儿，不去就是违反合同了。我们不说谁知道啊，二哥看样子也不想去了。算了，不去了吧，大哥说，前面的四哥已经鼾声如雷了。非要我们去，到地方也不下车，大哥半开玩笑地说。导游拗我们不过，只好同意取消下午的游程。一路上睡眼朦胧昏昏沉沉回到民航宾馆，导游让服务台按优惠价格给我们开好房间，看着我们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便乐颠乐颠地到一楼办公室找经理汇报工作去了。 5休息停当，草草洗了把脸，大家来到大哥房间，商量明天何去何从。按照原来的设想，从张家界出来，打算坐火车到湖北宜昌，然后坐游船上行游览三峡。大家都踊跃发言，唯有二哥一人闷在哪儿不说话。莫非心思在导游那里？二哥，人家不会跟你走的，我开玩笑说，笑的不行。二哥看了看我，绷着黑脸故意不说话，二哥有时候率性不羁，有时候含蓄不放，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到宜昌卧铺票现在肯定买不上了，咱还是找家旅行社跟团好些，四哥说。就找中旅吧，这不楼下现成吗，我一拍大腿。我昨天问他们经理了，他们没有到三峡的线路，大哥说道。对了，找那个导游，她肯定有办法，四哥不愧是机关里的人，思路就是宽广，一开口就说的蔫了半天的二哥两眼冒光。可我们怎么能找到她啊，大哥说道。我有她的手机号码啊，沉默了半天的二哥这才开了口。 果然不出所料，导游小杨把事情办得很利落，把我们的行程从张家界开始，一直到长江大三峡和小三峡，宜昌结束，一一交代给了一个宜昌的旅行社。我负责阅读详细条款，同旅行社签订完了合同并交付了大部分费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二哥说，咱们都不是没良心的人，怎么也得请杨导吃顿饭，表达一下对她的感激之情吧？当然，大哥欣然同意，我们也没得说。导游很痛快地接受了我们的邀请，接了电话还特意回家了一趟，再出现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婀娜多姿的土家少女，微香扑面，脸上还落了淡妆。你们想吃什么？导游柔声问道。这么跟你说吧，大哥对导游说，如果你是你们旅行社的总经理，今天晚上要宴请从远方来的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去哪儿？星级宾馆呗，这还用说？一旁四哥代替导游回答。不去星级宾馆，领我们去品尝一下你们当地的风味好不好？大哥问。那就去风味饭店吧，导游想了想，回答。好！大哥挥手定夺。一行六人分乘两辆出租车出了市区，穿过一段险峻的盘山公路，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了一家没有招牌的饭店门前。怎么没有招牌？别是黑店吧，我有些担心，其实大约就是黑店。这里有些东西是不让卖的，所以就不敢挂招牌了，导游说，从饭店里走出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导游很熟悉地和他打招呼。暮色沉沉，周围的山林被愈来愈浓的雾气隐藏起来，隐约之间，远处的山涧之中有星星般灯火亮起来，老板把我们带到一排铁笼子面前，里面的小动物如同受刑的犯人一样惊恐地望着我们。我这儿有果子狸、穿山甲、眼镜蛇……，老板看我们不像明察暗访的主儿，笃定是真正的食客，如数家珍地开始介绍起他经营的山珍野味来。这只鸟好漂亮啊！忽然导游一边喊道。哈哈哈，一旁的二哥笑弯了腰，这哪儿是鸟啊，连鸡都不认识啊。被导游称作鸟的，是一只雉鸡，身后拖着根长长雁翎状的尾巴。二哥浅薄了，其实雉鸡就是鸟类。就吃它吧，吃它不犯法，多少钱？大哥走过去。（此时雉鸡尚未列入国家保护动物）三百，老板对我们一点也不客气，挥刀就宰，话又说回来，不宰我们，宰谁去啊？服务员把我们领到一间刚装修完工、还散发着木香味道的房间里，后面二哥和导游又点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凑够了一桌。趁着酒菜还没上来，在我们有节奏的掌声中，导游给我们表演了一段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民族舞蹈。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二哥趁机多灌了导游几杯酒，酒足饭饱，我们几个搭车回了宾馆，为安全计，委派练过武功的二哥把导游送回了家。 6翌日清晨，大家简单吃过早餐，来到张家界火车站，登上了北去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