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秋色

王晓冬

《草原秋色》

王晓冬

对于呼伦贝尔大草原，很多人想到的都是蓝天白云，绿草如茵，好像只有一望无际，接天映日的绿才是最美的草原。而于我，最美的呼伦贝尔是它的金黄，是一眼万顷身披白袍，头顶皇冠的桦树林的金黄；是漫山遍野星罗棋布，整齐捆扎的草垛子的金黄；是蓝天下，或横刀立马于公路，或悠哉悠哉于山坡，云朵般行走的牛马羊群脚下的金黄。于是，这个金秋，我来到了额尔古纳河右岸，呼伦贝尔大草原。

阿尔山的金黄是五彩的，由于位置偏南，入秋的时间偏短，所以阿尔山基本是以金黄为底色，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有人戏称它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晴好的天气，湛蓝的天空把这五彩斑斓映衬得更加夺目，黄的更亮，红的更艳，绿的更翠。在这广袤的斑斓里，阿尔山天池和驼峰岭天池就像是滴落在漫山金黄里的两滴眼泪，幽静深邃，又像是镶嵌在调色盘里的两颗蓝宝石，晶莹剔透。阳光洒落在湖面上，微风吹皱了的湖水便布灵布灵的闪亮，就像梵高的星空一样璀璨。

　　哈拉哈河是一条纵贯阿尔山的中蒙两国的界河，属于额尔古纳水系，境内流长136公里，其中上游十公里为暗河，在石塘林地下流淌，只听流水潺潺，不见河水踪影。该河由东向西奔流，注入蒙古国的贝尔湖后，折返入境流入达赉诺尔的呼伦湖，因此人称这条河为“爱国河”。傍晚入住在哈拉哈河最神秘一段的不冻河畔，丰富的地热资源让这一段河水常年不冻，数九寒天，河中水草依旧丰美，河面竟还冒着热气腾腾。落日的余晖洒在对面的山坡上，把白桦林的金黄染得更加浓郁，朝阳的红霞映照在河面上，把河中心的小岛倒映在水中央，四周一片静寂，唯有哈拉哈河在静静地流淌。

　　离开阿尔山，途经满洲里，彩带河，我们驱车直抵额尔古纳湿地景区。这里是此行的重点，不仅因为它是亚洲高纬度，低海拔木本第一湿地，更是因为它是我国保持原状态最完好，面积最大的湿地。它位于额尔古纳市的西北角，距市区不过几公里。登上山坡上的景区平台，回望东南方向便是一眼望到头的额尔古纳小城。平台的西北方向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皆是湿地景貌，森林，灌丛，草地，河滩，根河像一条蓝色的绸带蜿蜒穿行于森林，草原，曲流行进中多弯且急，想必与老舍笔下九曲十八弯的莫日格勒河并无二致。

额尔古纳湿地的金黄是浓郁的，这里距离中国的冷极根河市百余公里，所以它的秋天来得更早，草原林地也更接近深秋的色彩。深褐与金黄在午后暖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沧桑而深邃，这似乎更能映衬额尔古纳河的古老与绵长。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写道：如果把我们生活着的额尔古纳河右岸比喻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的话，那么那些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是巨人身上纵横交织的血管，而它的骨骼，就是由众多的山峦构成的，那些山属于大兴安岭山脉。我想，既如此，那河流密布，山峦环绕的额尔古纳湿地就该是巨人的血肉吧！

　　此次草原之行天公一直作美，唯一的一次雨天是在撒欢牧场。尽管下雨，撒欢牧场岂能不撒欢？于是穿上雨衣，钻进拖拉机，一队人马便向牧区挺进。穿过一小片白桦林，就是几个连绵的山头。望山跑死马，若想登上山头回望身后金黄的白桦林并不是容易的事，正在犹豫之时，抬眼望去，便有小伙伴已经走出好远，于是想都不想，拔腿追将出去。

　　离开牧场时雨停了，草原上乌云依旧低垂，渐渐地，白云堆在了乌云之上为它镶上银边，空隙间已有了如洗的湛蓝。一路上的天空，时而一大片乌云将草原笼罩黑暗，时而阳光透过云层为草原洒下一束白光，那底下的草原立刻幻化成一个舞台，聚光灯下，几颗相望而立的白桦树如同几个亭亭玉立的演员，在天地间上演只属于它们自己的乐章。

雨后的草原是清新而明媚的，蓝的更蓝，绿的更绿，黄的更黄，偶然间出现了一汪秋水，这湛蓝碧绿橙黄便一股脑的倒在里面，组成一个又一个草原的调色盘，而那画布就在这天地间吧！

　　蒙兀室韦是此行最近距离触摸边境，眺望邻国俄罗斯风情的城市。额尔古纳河作为两国的界河，从中央分河而治，坐船行驶在中国河面上，我们能清晰看到对面的哨卡，国旗，士兵，山坡上零星分布的俄罗斯村庄。那一刻，我不由想起《额尔古纳河右岸》里的伊万，以及他逃跑到左岸去的俄罗斯妻子娜杰什卡，一条河可以把同一个地域分隔而治，也可以将一个家庭天地永隔。想到这儿，当我再望向这条河流，内心平添了几分沧桑，尽管额尔古纳河河水纯净又开阔，行船所到之处，涟漪微微荡漾，如同绸缎般丝滑柔美，却依然难掩我心中的凄凉。

　　白桦树是鄂温克人的神树，更是迟子建笔下“森林中穿着最为亮堂的树”，而白桦林自然就是草原上最亮堂的金黄了，于是此行的最后一站白桦林便成为了最华丽的终章。白桦树个个身披丝绒一样的白袍子，上面点缀着一朵一朵黑色的斑点花纹，有人说那像眼睛的斑点是森林之眼，于是我就一颗颗去找。然而极像的并不多见，倒是被剥掉一段树皮，有的像光着身子，有的像穿上深色裤子的白桦树随处可见，看来桦树皮还是很受欢迎的。微风吹来，金黄的桦树叶在林间飞舞，抬头仰望，蓝天下，飞舞的树叶像一个个金黄的小精灵在空中飘荡，那金黄灵动又闪亮，为这个草原的秋色勾勒出最亮堂的一笔。

　　此行中，听到最多的一句形容美景的话是：无论怎么拍，都不及我眼之所见！而我想说的是，美景是不能被记录的，因为它的自然，因为它的灵动，是穷极我所能也记录不完的，唯有亲自去体验才能真正感受其中的真味。而额尔古纳河右岸，呼伦贝尔大草原便是一个值得去体味草原秋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