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马，牧童遥指杏花村

徐xzxiang0032

太原马，牧童遥指杏花村 一、龙哥的疑问 “你说实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想跑马拉松的？” 连马事件后不久，有一天，我和张老师在下班的电梯里，正好遇到老大龙哥。三个人的氛围比较轻松，龙哥一抬下巴，问我。 “三年前体检，我有痛风症状，尿酸指标485，医生说，要再不吃药干预，你就要废了。我问还有其它办法吗？医生说，有啊，多运动，像南方人一样出汗，越多越好。所以，我跑步是为了治病啊，领导。”我想让他知道，跑步不好玩，我是被逼的，其实‘宝宝心里苦’，呵呵。 “那，有效果吗？”他问。 “当然有啊，去年体检，指标已经是354了。” 听我这么说，他“哦”了一声，然后扭头向张老师，笑问“你也是？” “我是有高血压。跑了两年，把血压降下来了，真的比药物有效。领导，在您手下工作，得要有一个好的身体不是，要不跟不上您的节奏嘛。”张老师的话风，都基于事实入题，听起来舒服。 “那也不一定要跑马拉松吧？”龙哥再说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我俩“嘿嘿”一笑，乘机赶紧溜，怎么好回答他呢？再往下说就要露馅儿了。 二、老六 汾酒成为京城饭局的标配，大约是15年前开始的。青花瓷瓶、价格合适，给人有文化感、排面也够。 汾酒产地杏花村，离太原不近，离汾河不远，可人家就有这个本事，把杜牧在安徽池州写的诗，硬说成是在太原写的。-----而且大家都信了。 发哥也有这个特点。他是山西忻州人。 大学的时候，我们寝室一共六个人，发哥排最后，所以也喊他老六。还记得有一天晚自习回来，大家睡前聊鹳雀楼，都认为在黄河边。冷不丁他突然来了一句，“汾河边也有一个，离俺老家不远。我们那儿把鹳雀叫黑尻。” 忻州那里产小米，适合血糖高的人；还有老陈醋，对降血压有好处。这几样山西特产，老六就很固执地认为，是可以替代药物治病的。 2018年秋，我在太原出差。那天结束公务活动后，老六要请我在漪汾街上的“康老五面馆”吃晚饭。那儿离他工作的地方不远。 我比他先到，选了个临街的座位。刚刚坐下，就看到他从街对面横跨马路而来。 他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没有扎在裤腰带里，胳膊和腰身都显得很粗壮。因为个头不高，肚子又挺，步子一快，双手看上去像是不停地在向两边划拉。 几年不见，我们都有很多话要说。“你瘦了。跟上次相比，脸色有点憔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他问我。 除了头发有点花白，他大体上还是老样子，厚嘴唇、大腮帮。可能是刚刚走路急了，呼吸还有点急促，面部潮红。 我告诉他，我最近跑量比较大，每月都在250km以上，是把自己跑瘦了。然后，我再告诉他，跑步可以减血糖，还可以降尿酸，我都体会到这些好处了。 他说，“跑步要悠着点，身体太瘦了也不好吧？我上个月刚刚体检，别的指标都好，就血压高。开了一些药吃，感觉效果还不错。” 他给我点的小吃，是一种现做的面食“拨鱼儿”，也叫“剔尖”，外加莜面栲栳栳。大众点评上，这是太原好吃榜前二，果然名不虚传，都无比美味。尤其那栲栳栳，完全跟全国各地的西贝莜面不一个味儿。 聊到最后，我说，要治疗高血压毛病，去跑步吧，我身边的朋友，好几个都是跑步跑好的。 老六说，你要是血糖高，就少吃大米，多吃小米。我们老家就很少人有糖尿病。 回北京后，我寄给他一双耐克飞马跑鞋，这是我的一双旧鞋，跑了不到100公里，鞋码小了，但对他合适；他给我寄了几大袋忻州小米。 三、备赛 2019年5月底，当年的太原马拉松开启了报名。这是下半年全国的第一场A类赛事，跑圈关注度很高。 一个周六的早晨，北京玉渊潭公园，在跑完十公里后，我跟张老师一起作拉伸。5月底的北京，气温已高，正是开始拉配速的好时期。 明亮的晨光里，身边不断有人经过，或跑或走，跑步者居多。我们面向小树林，把背心脱下来，将汗水拧了一地。这时他扭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呃，教授，夏天结束后，我们去跑太原马吧。” “好啊。只怕是中签有点难，据说这次报名很火爆。”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近两年，国内马拉松突然成了一股潮流，今年上半年，参赛人数已呈井喷趋势。 我们算是这一拨“潮流选手”，得意和兴奋，还有炫耀心，根本藏不住，恨不得每个月都跑一场才好。 “呃，这就看我的了。我有一个同学，是那里的领导，这事儿能搞定。”他微笑着说。 说到太原，我突然想起了老六。去年见过后不久，他说尝试着跑了几次，膝盖不舒服，就放弃了。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他的高血压病，也不知道好些没有？ “下次你让我见下他，我保证会让他跑起来，呵呵。”见我在那里嘀咕，张老师很自信地说。 “跑步降血压的效果，任何药物都根本没法比。教授，我看到因为高血压苦恼的人，就特别想把我的经验告诉他。”他接着说。 “嘿，张老师！”我们正聊着，身边跑过一个中等个头，黝黑精瘦的中年男子，冲着我们打招呼。“嗨，志哥好！” 张老师对他挥了挥手，转头告诉我，“志哥，你认识吗？他在对面大楼里工作。在他面前，我不敢称老师，如果说我跑步是初中级别，人家起码是研究生级别的。” “啊，这么厉害。300大神吗？”我说。 “好像也不到。半程130的样子。他厉害的不是成绩，是影响力，是对跑步的认识。我们用腿跑步，他用脑子跑步。他对跑步的理解，超出常人。下次我们找个机会一起跑步，你可以和他聊聊。” 他是用脑子跑步的？这很让我好奇。即使跑过十几场全程马拉松，有一些内啡肽知识，可我觉得我还只是一个本能跑者。 分手之前，一个年轻人在我们身边呼呼跑过，他和张老师还打了声招呼。 四、老白干 2019年9月8日，太马开跑。赶巧，这居然是太原同期史上最热的一天。 早晨和张老师一起去集结区的时候，就感觉不妙，今天必定是场高温作战。7:00不到，晴空万里，挤挤挨挨的选手，一个个肩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人从中，意外迎面碰上了志哥。他戴了一个大墨镜，红色背心上有个铁马团标识。金戈铁马之意？反正感觉很牛的样子。 一起拍了手，再合影，相互叮嘱一下，然后就分头热身去了。 按照张老师的说法，志哥跑步没有啥身体理由，单纯一个热爱。可是这个理由很难服人，被问急了，志哥就说，“我有三高，不跑不行。” 这当然是骗鬼的。可观众喜欢听，如果身体没有毛病，还天天跑，又累又枯燥，谁信呢？ 由于不在一个集结区，我们很快就分散了。出发后，自顾自，跟着人流跑，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配速，520的样子。心里暗想，如果能够四小时内完赛，就不错了。 赛道沿着汾河两边展开，看起来很平坦，其实不然，两次过跨河大桥不说，凡是遇到交叉，滨河路都是下行穿越。熬到最后十公里，我看到桥洞就腿软了。好在，上坡的时候，似乎身边的人都在走，那咱也跟着走呗，呵呵。 接连走了三次，才完成了比赛。成绩是3:55:48，及格。 张老师途中摔了一跤，还好顺势一个前滚翻，只是膝盖破了一点皮；志哥前半程太猛，途中跑崩了，都没好意思报成绩（就这，还研究生？呵呵）。 当天下午，在回北京的高铁上，我们所在的车厢里，至少有一半人是刚刚跑过太马的选手。因为大家都背着醒目的参赛包，分辨度很高。 我们的后座是两位中年跑者，从他们的肤色就可以看出来，妥妥的“老司机”。上车后他俩就展开托板，就着咸花生、酱牛肉喝啤酒。还一边高谈阔论。 “我发现，马拉松和喝酒，有异曲同工之妙。酒喝着苦，喝下去了爽；跑步跑着累，跑完了爽。呵呵。” “我最讨厌别人问我，是不是跑步上瘾了？什么瘾不瘾，我都懒得跟他们解释，难道喝酒的人都有酒瘾吗？” “喝啤酒算是起步，10公里；汾酒相当于半马；喝衡水老白干，就到全马水平了。哈哈。” 五、老六，你还好吗？ 比赛途中，一个情景，让我想起了老六。 那是在35公里过后，经过漪汾桥路口，我在大口喘气，大脑一片空白，非常煎熬。这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个人横穿马路，是个中年男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外八字。我一惊，瞬时清醒了，那不是老六吗？ 还没等我跑到跟前，很快那人就被保安拉到了路边。近了，我发现他并不是老六。 其实也不可能是老六。因为赛前他告诉我住院了，“很遗憾这次不能看你比赛了。最近我身体有点状况，老眩晕，要在医院住一周，做个全面检查。祝安全完赛！” 这之前，我的微信运动里，差不多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两万步左右，排名很靠前。 我一边跑一边想，血压高有脑溢血风险，如果他坚持跑步，而不是走路，是不是也会像张老师那样，能把血压降下来呢？ 赛后，由于要赶着回去上班，犹豫了一下，就没去医院和他见上一面。没想到这个选择，至今还让我自责不已。 2020年，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在神州大地肆虐，在政府“减少人员聚集”、“非必要不出差”的政策要求下，大家都尽量网上办公，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如果那天我喊上张老师一起见到他，给他指导一下，或许他就可以跑起来。待他坚持三个月，习惯了跑步，他的血压不就降下来了吗？ 2021年春节期间，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微信运动里，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的步数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打电话一直显示关机，微信动态全无。老六，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