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蘑菇和小鸟的房子

枫林晓月

　　前段时间，一位文友的一篇文章《我的第一套房》引起了大家的共鸣。那套“房”写的是母亲孕育我们的地方，感动的同时不由想起我的第一套房。

其实用“套”来描述那套房，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了。但它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独立拥有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用“套”方能显出它在我心中的位置。

　 那时单位住房紧张，只有工龄长或夫妻均在单位工作的职工才有资格分房。更何况刚进单位的我们又错过了住房改革，于是无房便成了婚后住在父母家里的理由。特别是在有了女儿后，父母对女儿的喜爱更成了住在父母家理所当然的借口。只是到了女儿该上幼儿园时，房子便成了问题。于是便向单位提出了住房申请。

因是军属，纵然单位房源紧张，领导还是调剂出了一套小小的房子。准确地说那套房应该用“间”来形容，因为它是用门房改造而来。就算如此，也引得众多同事羡慕不已。

为了让它能真正发挥“一套房”的功能，单位管后勤的同事便在房后的檐沟上用水泥瓦和砖加盖了小厨房和洗漱间。而卫生间则在旁边楼栋的楼梯间里，所幸卫生间虽小，却是一个可以上锁的独立卫生间。

　　厨房很小，只有两三平方米，地面是临时浇筑的水泥地，墙上有一个用砖砌的小窗口，供通风使用。没有灶台，自己便找了一些旧砖，在窗口前学着垒起几个了窄窄的砖垛，然后将一块预制板断成两半，一块当灶台，一块当操作台。

灶台很小，小得只能放一个单体灶。操作台也很小，小得只能放一个小小的电饭煲和两个盘子。而锅铲、水瓢、筷子篼、筲箕、蒸格等等厨房用具，便只能在被石灰刷白的墙上驻足了。

厨房虽小，却让自己终于有了可以独立解决一日三餐的地方，它甚至还能时不时地接待少许的客人，让人颇有成就感。女儿更在这里学会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道菜：西红柿炒鸡蛋。那时她只有五岁。

　　与厨房一墙之隔的是洗漱间，它小得只能容下一人。洗澡时连换洗衣物也只能放在门外的凳子上，而门则是母亲用一块旧床单裁剪缝制后，用粗铁丝穿上的门帘。

那时的厨房和洗漱间可以说简陋到了极致，但心里却是满足的，更何况它还会时常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挨着厨房灶台的地方有一扇通往后檐沟的木门，那是方便单位办公室人员抄水电气表数据的进出口。木门并非是想象中的高大门，它是一扇用别人家做家具余下的锯木板做成，只能弯着腰通过的小门。抄表的胖同事每次来，都要费点力气才能穿过，来了几次后，便委托楼上的瘦同事代抄。以他的身躯去钻那个门，确实有点有点委屈。

而我们的惊喜之一，便来自这扇门。

那时每到雨季来临，家里面的地板就像被水泼过一般，照片、衣服常会因此受潮发霉，甚是烦恼。

这时用锯木板做成的木门因长期被潮湿的地气浸润，便开始脱落出许多细细碎碎的木屑。这些木屑受到地气的影响，变得无比湿润与松散，是菌菇们喜欢的居所，于是一些不知来自何处的平菇菌种便在这里驻扎了下来。它们一点也不嫌弃地势的简陋，空间的狭小，逮到一个温度合适的机会，便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每到这个季节最高兴的是女儿，每天放学回家，便会蹲在门角看磨菇，看它们长大没有，能不能吃上由它做的汤。有时还刻意地用水去淋淋，期盼能多长点蘑菇出来。

　　而另一个惊喜则来自洗漱间。洗漱间虽小，同样有一个用砖砌成的小窗口，一只小鸟则时常会从这个窗口飞进飞出。小鸟初进时，应是误入。不知它是怎么从那个小小的窗口飞进来的，进来之后又找不到出口飞出，便在厨房、洗漱间及过道上乱飞。那时的它应是惊恐的，因为当它飞累了站在过道上晾衣服的铁丝上时，能清晰地看到它的羽毛在微微颤抖。

后找楼上的同事将其捉住，从小门将它放飞。可是没过几天它又飞了进来，只是这一次它像逛公园一样，在厨房、洗漱间、过道溜达了一圈，便灵巧地从洗漱间的窗口又飞了出去。此后，它每隔几天便会从洗漱间的窗口飞进来，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浏览一圈后又不紧不慢地从那个窗口飞出。

那时为了防止老鼠窜入，厨房、洗漱间收拾得可谓是一干二净，真不知道它这样飞进飞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用于居住的屋子是近三十平方的大通间。为了增加使用功能，便将安置在父母家中的组合家具搬了过来，用立柜将房间分割成了一个小卧室和小客厅。客厅里的沙发是父亲和弟弟用家中的长木板改造而来，既可以坐，也可以当客床。电视则是父母亲家中的第一台电视，经过修复后便成了我家的第一个电器，尽管时常“雪花纷飞”，却也能满足我们的休闲时光。大不了给它两巴掌，什么“黑猫警长”“霍元甲”就会又重新展现在眼前了。

　　后来兴起了集资房，便从那里搬到了高楼。再后来又从集资房搬到了商品房，现在又从商品房搬到了有小院的房子，而那“套”小平房也早已将它卖给了一位做生意的人当仓库。只是那门角的平菇，从洗漱间窗口飞进飞出的小鸟，仍会不时地出现在梦中，出现在与女儿拉家常时的话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