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昨

沈维年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时光如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秋雨噼噼叭叭地敲打着窗棂,吵醒了还在梦乡沉睡的人们。可是我并不抱怨吵人的雨声。因为没有雨声,每天我都会在晨曦微露时早早的醒来。</p><p class="ql-block">多年来养成了晨起跑步的习惯。每天4:30分。一定按时醒来。即使今天跑休,回笼觉是再也睡不着的。我没有使用闹钟的习惯,但生物钟一直很准确,几乎没有差迟过。</p><p class="ql-block">今天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云层很厚很结实,凝结成的水雾紧紧地环绕在天空,阳光很难让其分散开。这样的阴雨天气,晨跑一定是要耽搁的了,回躺在床上,闭目休息也是很惬意的。不知不觉,似梦非梦,思绪一下子回到了38年前那个初秋的下大雨的清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6年8月末至9月初,大雨断断续续地一连下了十几天,整个世界仿佛被淹没在水的海洋中。连续的大雨使得人们的生活受到了影响,农田里的庄稼被淹,道路被冲毁,出行变得极其困难。</p><p class="ql-block">我家离县城距离50多公里,由于连续雨天,且通往县城的公路还不是柏油路面,客车早已停运。我9月5日大学报道,出行让我担忧。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父亲说别怕,我赶驴车送你去程家窝堡火车站。父亲作出这个决定,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农村火车站,其实不能称其为火车站,记得当时报站名叫程家窝堡乘降所。就是这个乘降所,离我家也足足30公里。但由于不是管制公路,雨天赶着驴车是可以通行的。因为去县城的公路,当时雨天是设置路障的,是被锁上。除自行车以外的一切车辆禁止通行的。</p><p class="ql-block">记得那天,天色还未完全亮起,父亲牵出了家里的驴,那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交通工具。父亲套上驴车,检查了每一处绳索和轮子,确保一切牢固。我和父亲俩便出发了。父亲坐在车辕上,稳稳地握着鞭子,我则坐在车板上,身边是陪伴我上大学的行李。四周是连绵的大雨和田间的泥泞,驴车在颠簸中缓缓前进。</p><p class="ql-block">雨一直在下, 驴车行走乡村小道上,树木在风雨中摇曳,大片玉米青纱帐被雨水冲刷的更加翠绿,仿佛是在诉说着生命的坚韧。父亲和我俩身上各披着塑料布,那时家里即没有雨衣,也没有雨伞,雨天只好披块塑料布出门。</p><p class="ql-block">父亲不时地回过头来,关切地询问我是否舒适。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坚定和鼓励。我看着父亲被雨水敲打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30公里的路,由于道路泥泞,驴子拉车走起来异常吃力。我和父亲不知几次地下车帮助驴子推车,才能使车子顺利前行。我们走了6个多小时,但在我心中,那是一段最短也最珍贵的旅程。</p><p class="ql-block">父亲没有说太多的话,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对我的关爱和期望。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我都有了一个坚强的后盾,那就是父亲的爱。</p><p class="ql-block">当我们终于到达那个小小的农村火车站时,父亲帮我背着行李,给我送上了火车。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父亲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没有多说什么。但我深知,父亲心中是充满期待和满足,我的儿子上大学了,走出了农门,从此不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p><p class="ql-block">我上了火车,从窗口看着父亲赶着驴车渐渐远去。那一刻,我明白了,这段旅程不仅是我人生的一个新起点,也是父亲对我无尽爱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考上的是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那时的乡镇中学,本科的升学率不足五分之一。寒门映雪十载书香,能考上本科,即使算不上登科贵子,至少说跳出农门,从此不再脸朝黄土背朝天,吃上了红本(非家户口,按月供应商品粮油),有了正式工作,成了公家人。这在全村人的眼中,算得上是厚德载福,足可以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了。</p><p class="ql-block">那时,还没有升学宴。至少在我们前后村,或者全乡还没听说过,或许个别的人家举办过也不得而知了。可是自从接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入学的准备工作着实让父母要操劳一番的。</p><p class="ql-block">首先是为升学准备一套行囊。一套新的晴纶内衣,一套涤纶纤维的外套。这是时尚服饰,价格要高出棉的布料许多的。内衣在晚上脱下时有火花闪烁,不仅不觉得对人体有害,反而会觉得特别炫耀。棉的布料叫做花旗、大尼,也是有的卖的,但已经被冷落了。准备这些上大学的用品,就好比现在为准大学生们准备新手机、新手提电脑。</p><p class="ql-block">在那个夏日黄昏,家的灯火渐渐亮起。母亲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手中忙碌着,脸上洋溢着骄傲和期待,为即将上大学的儿子准备着行囊。</p><p class="ql-block">母亲手中拿着针线,细心地缝制着被褥。她挑选了家中最好的红色的缎子的牡丹花被面,褥子是花趟绒面的。棉花本应该用6斤新的,由于经济不十分宽裕,只好用一半新的,加上一半重新弹了的旧棉花。母亲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每一针都蕴含着对儿子的深深祝福。她希望这些被褥能够陪伴儿子度过在外求学的每一个夜晚,给他带来家的温暖。</p><p class="ql-block">行囊中包含有一双母亲亲手缝制的千层底布鞋。说起这千层底布鞋,是很有年代感的。</p><p class="ql-block">做鞋是比较复杂,需要打袼褙。打袼褙的材料主要是废旧衣物和布料。妇女们将这些布料洗净、晾干,然后剪成小块。接下来,她们会在一块平整的木板或炕桌上涂上一层稀薄的糨糊,将剪好的布块一层层粘贴上去。每一层都要铺得平整,不留气泡。这样层层叠加,直到达到所需的厚度。晒干后的袼褙坚硬而耐用,可以用来制作鞋底。小时候,常常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她灵巧的手在布料间穿梭,心中充满了敬佩。</p><p class="ql-block">有了袼褙,还要有麻绳。麻绳也是纯手工捻的。捻麻绳是当时农村妇女的的另一项技能。麻绳的制作需要耐心和技巧,需要扒麻、捻麻头、纺麻线,最后捻绳等步骤,纺麻线要用纺锤。纺锤一般是用杏木做的,中间细两头粗。</p><p class="ql-block">往往是在炎热的夏季,左邻右舍的几名妇女,坐在树荫底下,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家长里短的聊个没完没了。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温馨和谐的氛围。有捻绳的,有纳鞋底的,有打棉花片的,有缝补衣服的不等。</p><p class="ql-block">纳鞋底则是一项更加细致的工作。她们手中拿着针线,用鞋样子,将几层袼褙裁剪成大小肥瘦合适的鞋底,然后用锥子每扎透一个针眼,大马蹄针带着细麻绳,穿过针眼,一针一针紧密地排列着,最后排满整个鞋底,形成了一个坚固耐穿的千层鞋鞋底。</p><p class="ql-block">当被褥和鞋子终于完成时,父母亲把它们整齐地用毯子包好,外面结结实实地捆好行李绳,我上学的行囊就算准备好了。他们看着这些亲手制作的物品,心中充满了满足和骄傲。这是他们能给予儿子的最好的礼物,也是他们对儿子未来的美好祝愿。</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6年的中国东北农村,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过这片黑土地,给这里带来了一丝新希望。这里的农民们,虽然温饱已经基本解决,但生活依旧简朴,谈不上富裕。在这个背景下,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为觖决儿子上大学的用品和费用,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p><p class="ql-block">这个农民家庭的孩子,就是我。为了我上大也,家里需要筹集500多元的资金,这几乎等于一个劳动力的一年总收入。虽然那时上大学不用交学杂费和住宿费,学校还会发给伙食补助,但购买学习用品和生活必须品仍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p><p class="ql-block">上大学的费用,成了我通往梦想的一道坎。在那个物价水平和收入水平都远不如今天的年代,这笔钱对于许多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这些钱自己家一次拿不岀,只有求借亲戚。想来想去,决定去距县城9公里远的二姨家去借。那时候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只好不约而至。</p><p class="ql-block">我是和我们同村的小伙伴一起骑自行去的二姨家。之所以能搭伴儿一起前往,原因是小伙伴儿的大伯家住我在二姨家附近,距离不足2公里。</p><p class="ql-block">在那个炎热的早晨,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灸烤着大地。我怀揣着对大学的憧憬,面临着现实的困境,和我的伙伴踏上了前往姨妈家的路。50公里的距离,对于急需帮助的我来说,既是漫长的等待,也是希望的旅程。我俩骑车走了5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我去了二姨家,小伙伴儿去了他大伯家。说明了来意,姨妈和姨父特别高兴,说孩子能考上大学,能跳出农门,是个大喜事,就是挪凑也不能耽误孩子上大学。问上学缺多少钱?我说家里已经准备了一些,再有200元就够了。姨妈和姨父当即表态没问题。</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其实,二姨家也是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当时也不是在家就存有200元现金的,况且农村很少有人家有闲钱存银行的。够年吃年用,不拉饥荒就是不错的家庭了。姨父姨妈是向邻居亲属挪借的200元让我带回家的。</p><p class="ql-block">当时的这份温暖,来自于姨妈家的热情,这份信任和善意,也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多年过去了,那200元早已还清,姨父姨妈也已经去逝多年。但时光如昨,那个炎热的早晨,那段艰难的骑自行车路程,那些温暖的笑容,都仿佛在眼前,那份感动和感激永远铭记在我的心里。它让我明白,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并不孤单。当我们遇到困难时,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伸出援手,给予我们力量和希望。它也永远激励着我,不断学习,不断前行,不断超越,不断突破自己人生的每一道难关,实现自己人生的每一个梦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在二姨家借过钱后,我和伙伴并没有立即回家。第二天,我俩去了县城。虽然我在一个月前参加高考,班级集体组织的来了一次县城,在高考压力和处于安全考虑,带队老师是不让随便外出的,高考结束后也是立即集体包车回家的,所以高考来的县城基本等于没有来过。确切地说,我和伙伴这次来县城,也算是我20来年第一次逛县城。</p><p class="ql-block">我俩是在伙伴大伯家住的那个村上的火车。不足10公里坐火车去县城,纯纯的为了那份体验,因为在这之前,别说是坐火车,我俩连火车什么样也是没见过的。早上7点左右,我俩等来了通往县城的火车。</p><p class="ql-block">我们坐的火车那时还是绿皮的蒸汽机车。当火车冒着白烟鸣着长笛缓缓驶过来时,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庞然大物,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敬畏。巨大的车轮在铁轨上发出咣当咣当地轰鸣声,我们的心也随着这声音在激动。据说当地的农村小孩经常喜欢将耳朵贴在铁轨上听远方火车碾压铁轨的声音,听着这样的声音,仿佛在听说着远方的故事。</p><p class="ql-block">火车终于停稳。那时农村火车站还没有站台,火车门放下来的是几级台阶,我俩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车厢。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烟草的味道,但我却不觉讨厌,觉得那是世界上最迷人的香气,因为新奇感此时已经充满了我们的整个内心。我俩找到了一个空闲座位,坐位是木制做成的,和现在公园里的长条木制椅一样的。我俩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田野、树木、村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心中充满了激动。</p><p class="ql-block">10公里,也就10多分钟,还没有体验够,火车就到达了县城。历史的发展,现在已经进入高铁、高速公路时代,10公里再也不算什么距离,也不可能再有10公里乘火车的过程,但那确确实实是我俩人生第一次乘火车的经历。</p><p class="ql-block">我俩跟着人群走出了车站,来到了陌生的县城。</p><p class="ql-block">我俩沿着街道漫步,首先吸引我的是那些门脸各异的商店,以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商品,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我俩忍不住驻足,好奇地观察着每一件物品。那些精美的手工艺品、色彩斑斓的布料、香气四溢的美食,都让我们感到新奇和兴奋。</p><p class="ql-block">我俩来到县城东下坡十字街集市。集市上的人更多了,热闹非凡。我俩穿梭在人群中,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各种生活日用品、布料、衣服等等,还有许多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时县城还没有建设成一处室内市场,除商店外,全部是露天大集,就仿佛现在逛庙会一般。我为自己买了一套准备上大学穿的新衣服,是一条兰色涤纶裤子和一件浅色的小西服领上衣,裤线压得像米尺一样笔直,上衣还不能算真正的西服,只是有个西服小领,还是五个扣的。</p><p class="ql-block">逛累了,我俩又突发奇想地决定去浴池洗了个热水澡。那也是俩人生第一次走进浴池。浴池里房间不是十分明亮,与现在浴池比起来,可以说是脏乱差,室内人声噪杂、弥漫着热气、蒸汽和烟雾,满地的烟蒂和瓜子皮。池子里的人不是十分很多,水是脏的,里面漂浮着一层白白的皮屑。即使这样,对那时农村孩子能走进浴池,也是有一种新鲜感的,还觉得有一点点害羞。洗完澡,顿感精神焕发,全身体会到了从未有过轻爽和舒适。</p><p class="ql-block">当落日的余晖出现的时候,我俩才返回伙伴的大伯家。我没有回二姨家,住在了他大伯家,因为我俩决定明天骑着自行车一起返程。</p><p class="ql-block">这里有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多年来一直记在我的心里。那夜,天气下了点小雨。吃过早饭后,我俩就准备起程,伙伴他大娘硬是不让走,说是道路泥泞。确实,这里土质很粘,雨后骑自行车,车子沾泥弄不掉,走起来困难不说,严重时根本走不了,得将自行车扛起来走。我俩说没事,雨不是十分很大,可以走。正在疆持时,他大伯说:没事,能走。我早晨出去看地时看到了,雨不太大,公路走不了,路两旁的林地一点都不泥泞,能骑车走。这时他大娘气坏了,骂道:能走个鬼,我是想让两个孩子再住一天,你这是留客还是赶人家走呢。他大伯委屈地嘟囔着:我也没有赶他俩走的意思,我就是说个实情而已。(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