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薨

五蕴无主

父薨。

万物皆有灵性，在于自己的内心感悟到位。那年的春节前就有怪异现象发生，养久的番鸭突然展翅高飞，从半山坡的房子门口阶梯起飞向河滩方向滑翔。腊月时一场霜雪，把父亲屋前屋后种下的芭蕉树打的垂头丧气，房前望去原本青翠的山峦溪边河滩菜地全是一片白茫茫覆盖，之前以后也都没有再看到这种现象。

无知决定格局，格局决定命运。

父亲的病是过年后检查确诊的。不间断的胃疼发作，先是去本县医院检查一下，又到省城省立医院确诊胃鳞状细胞癌晚期。在省立医院放射科当主任的大姑妈让他就在省立医院治疗，说她会安排好一切，家里人对省城是陌生的，嫁到省城的二姐也坚持要他到省立医院做手术，我也赞同到省城治疗。但是，小时候父亲刚刚调进县医院当院长的时候，晚上加班，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宿舍，带我去看他们做手术就是胃切除手术，我想三十年的发展，县医院做个胃切除手术应该是不在话下了。这样的认知结果导致了我的犹豫，然后就同意父亲就地治疗。所以，无知决定格局，格局决定命运。不仅是自己，还决定所爱的人。

5月8日手术，是从省城医院请来专科主任卢辉山医生做手术，是通过县医院外科主任任波波邀请他的老师“走穴”来做手术。错误的治疗方案选择在不断增加治疗的风险。一是医疗水平不是取决于个别人的水平，而是团队成员配合的理念，长期形成的整体治疗环境包括设备，部门合作，术后护理观察等等。二是能走穴的医生其最终目的是在于对收入的追求，否则不会冒被查处风险出来赚钱，所以，医疗的责任心就大大降低了，只求应付赚钱走人。当医生一味追求收益的时候，病人的救治只剩下他仅存良心的保障。

父亲六十九岁了，因为胆囊息肉医生追加建议切除胆囊，这根本就是不顾病人生命是否能够承受的起的治疗方案。手术进行了一天。

上午九点，卢医生从省城匆匆赶来开始手术，我们家属在手术室门外走廊守候。却见不断进进出出一些年轻的外科医生，当时还以为是配合的医生，觉得老爹怪有面子，能有这么多老部下关心帮助，后来才知道原来因为把主任医师请来做大手术的机会不多，波波主任是把这个手术当成教学案例，让全科室的医生都观摩学习，这都什么事呀。但是，当时我们确实是洋洋自得于来帮忙的人好多人缘好。……

术后的第二天麻醉退去醒来的父亲神情焕然，充满生机的气息，我们也庆幸遇到妙手回春的好医生，指望着他早日康复。事与愿违，第三天就出现全身黄疸，把血样送到省城医院又是隔天才出化验结果，发现是术后缝合的时候把胆管和血管缝合错了，于是决定又要进行一次剖腹大手术……

记得手术单上写的是手术探查。当医生向他告知必须再次剖腹手术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父亲脸上的神情顿时暗淡下来，那是一种多么绝望又无奈的神情啊！时隔二十三年了，我对他的治疗回忆还是那么不堪的，几番动笔我都难以为继，断断续续地组成这些文字只为将所有的恩怨情仇凝练沉积下来，将他从心底的沉荷化作世间的记载，只为有心者不再重蹈覆辙。这个愿望不时鼓励我挖掘自己的思想，把教训留给自己，把真相告诉大家。走穴的主任就是以追求收入为目的的医生，偏离医学轨道只是为了追求收入的目的。

二次剖腹手术后，父亲的精神状态便进入日渐萎靡状态，似乎是死神的阴影逐渐侵入。术后一天，他似乎咳嗽不出气管里的积痰，不时进病房巡查的外科医生范健健见状，扶他起来，拍打他的背部帮助咳痰，拍打的比较用力，父亲明显吃重，说别拍了，但是已经为时晚矣，应该是他感觉的内部缝合伤口的异常。

后来的再次检查，说是出现腹内缝合伤口脱线，胃部食物会泄漏，而请示那位主刀医师卢医生，却说他已经出差去美国进修，三个月后才能回国，其他医生不敢做主，电话联系后说是不宜再刨腹缝合，只能禁食待伤口愈合。

医生走穴的恶果再次体现，术后护理无神无主。范健健医生的母亲是妇幼保健院的院长，多年前为了二院间人事变动的工作原因，脾气暴躁的父亲曾经当众痛斥过为了接收员工试图索取好处的范健健母亲。父亲似乎忘记了自己不经意得罪过的那些人，时光流逝，他们的二代却已是现今的外科主治大夫。拍背助咳本来应该是应急措施，但是用力过度导致缝合伤口脱线不能不说是又一个过失，如若是故意，那便是谋杀了。长期担任领导的熟人环境注定是风险四伏，当我得知混在来去匆匆的医疗团队里有一位之前父亲手下处理过的贪污犯沈会计的儿子时，我不禁暗暗叫苦，如果说他能对父亲积极治疗那也是一种奢望，换位思考一下，也是期盼着寻找机会报仇的危险之一。 ……

因为腹内缝合破裂，不敢进食。因为走穴医生远赴美国进修，无人做主。父亲饿成皮包骨头。三个月后，八月十六日，多脏器功能衰竭，在子女环绕四周的家里，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