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改造

枫林晓月

　　暑假，先生决定将住了二十余年的老房子进行翻新。二十余年于人正值青春，于房却显得有点老了，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更新迭代很快的时代。

先生是恋旧之人，他舍不得换掉这居住了二十几年的老房。不仅因它交通方便，闹中取静，有免费的停车位，还因这里存储着先生人生路上诸多的酸甜苦辣。

　　有了想法，便开始对老房的翻新进行设计规划，想让它既能慰贴人的内心，又能与时代不太脱节。这对于一个喜欢倒腾，什么都想去试试的人而言，无疑是难得的机会。于是，吃过装修的亏，自诩已是装修老手的我，理所当然地被先生确定为老房翻新设计的主力。

老房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的，那时都兴单位集资建房，于是便有了这套价廉“屋”美的房子。

　　房子只有二十几岁，可屋里的家具却是真正地已步入老年。木制的洗脸架、花几、五斗橱是婆母的嫁妆，已有七十多岁。大衣柜、床头柜、小木凳、写字台是老公公当年从黔水边带来的，算算也近“花甲”。在岁月的打磨中，原本覆盖在上面的那层闪闪发亮的老漆早已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就算是在强烈的阳光下也显得木讷无比，再也散发不出任何光泽，有些地方甚至因脱漆、裂缝而显得斑驳不堪。

老物件一件一件地搬至对面邻居的空房，抚摸着那些已经有些硌手，缝隙里还藏着岁月灰尘的老物件，先生的眼眶有些湿润，问我：“这些家具还要吗？” “要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轻脆的木板声随之在指尖响起。

　　看着这些老物件，不由想到放置在家中小院的立柜和圆桌，它们也是已逾“花甲之年”的老物了。弟弟搬新家时，因家具太老太旧便准备丢弃，心中充满不舍的父母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我。

母亲常说：“卖物不富，置物不穷。”于是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下，我便将它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当成工具柜和茶桌安置在了花园的露台上。那些物件都是父亲亲手制作的。看着父母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的心也溢满了愉悦，心底某个缺失的地方也仿佛被充盈了起来。

如今看到老房中这些经过岁月沉淀，依然散发出原始木香的老物件，心中的不仅有蠢蠢欲动的改造之念，还有一份温暖在涌动。

　　此次老屋翻新，无论是情感所依，还是趋于时尚之风，旧物改造便成了翻新的主题。

水性漆、木制雕花、铜扣铜锁、贴纸，木工胶、电动钻、手锯、打磨机这些网络平台上的旧物改造工具便纷纷出现在购物车里。只是现实中的旧物改造远比想象中的繁杂，网上购买的工具使用起来以后，才发现某书、某音上所展现的轻松自如都是骗人的。

特别是在打开打磨机的包装盒，看着有小手臂粗的打磨机，盒子里东一片西一个的刀片、砂纸、螺丝刀，顿时让头脑里呈现出一片空白。纵然有视频、说明书指导也感觉无处下手。

　　请教装修师傅，师傅说：“你不是专业的最好不用。”还说他的一位兄弟就被这样的机器伤过，还破了相。先生一听，说什么也不让我使用。可性格倔强的我依然背着他悄悄地试了试，一试才知师傅并非故弄玄虚。虽然打磨机没有装修师傅说的那么恐怖，但危险性确实存在。且不说打磨机上那些不同用途的锋利刀片，就打磨机本身启动后所产生的抖动就让手臂发麻，心里发怵。那强烈的抖动，大有不把你手臂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打开，就誓不罢休的架式。为了安全起见，集切砖、锯木、打磨为一体的多功能打磨机，在我手中便只剩打磨一项功能了，大有“暴殄天物”之嫌。

　　翻新旧家具的第一步就是除老漆。在打磨机“嗡嗡”的抖动声里，暗红色的老漆变成了黄褐色的粉尘四处飞扬，眉毛、头发、手臂被覆上一层黄色的粉沫，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它们像极了影视剧里孙悟空身上的金色绒毛，由此常被先生戏问：“美猴王怎么到了我家。”

打磨完旧漆，便是为旧家具们穿上新衣，这也是整个旧物改造过程中最喜欢，也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此时不起眼的油漆刷便成了“万能刷”，在不停地刷刷中，印有“某机关”字样的老式办公桌，被刷上白漆，安上欧式拉手后，便成了带有欧式风格的书桌；刷了黄花梨木漆的洗脸架摇身一变成了多肉植物的家；换了桌面的会议桌，被刷了木蜡油后，就是一张可以喝茶聊天，古色古香的长茶桌。曾被堆放在杂物间多年的树根花几，经过先生的细心清洗、刷漆后与吊兰、文竹一起放在书房、客厅里，顿时便多了几分雅致之气。

　　坐在除去了灰尘重新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的根雕椅上，泡一壶茶，看着花钱不多却焕然一新的老房，心情显得格外的愉悦与宁静。

先生感叹：“经历了岁月洗礼的旧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只是看有没有遇见适合展示的地方和机会，有没有遇见欣赏的人罢了。”接着又叹息：“要是安装了电梯就更好了，要不然在这个四十几度的大热天爬楼还是有点恼火。”

我笑了，举起茶杯与先生轻轻碰了一下，微微荡漾的茶汤在夕阳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爬楼梯，每一步都需踏踏实实地走，每个拐弯处又像人生路上所遇的转折点，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向往。现在的人喜欢乘坐电梯，因它舒适、快捷，只是这一梯直达还是少了行进中的乐趣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