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沐子很神，在小城天台文学群里，是一个奇异的存在。谁能想象，一个年逾古稀又中过风的老人，在精心服侍百岁老母的同时，潜心小说创作，自2020年至今的四年半时间里，连续创作了60余篇短篇小说，跻身中国作家网闪烁“星”光。写小说的沐子啊，不经意间让自己也成为了小说。</p><p class="ql-block"> 沐子本名杨天生，微信名哑脊背。三个名字是他的三个侧面，合起来，代表了他人生旅途上的岭与峰，提炼出了他生命状态中的灵与肉。说到出身，他强调二点，一是地主身份，二是父母都是大学毕业，是知识分子。聊起小说，他提得最多的作家是卡夫卡、残雪、王小波，当然也提鲁迅，他称鲁迅为大先生。地主，意味着财富，知识分子，说明了才华。潜意识里，财富、才华是他的天生之"质"，他得执这个念，营构此生，"杨天生"是本色的，能热风吹雨。鲁迅、王小波是现实主义作家，卡夫卡、残雪是现代主义作家，他欣赏并经常提及他们，源于他灵与肉互置、互动、互助的二元心理体验。他是宣叙的，又是咏叹的，他是冲动的，又是沉思的。他是北大荒刨地、沪上蟹走的杨天生，他是文采卓群的沐子，他又是饰极返淡后的哑脊背，他的镜像不断被切换，人生不断被改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原本可以像父母一样上大学做知识分子，命运却让他只念了初中就去了北大荒。他做过农民、矿工、教师、银行行长、还下海自己当老板……在别人还颤颤抖抖摸石头过河的年代，他已是拥有会计师、经济师双职称的青年才俊，就敢砸了铁饭碗，走南闯北，江湖扬帆，浪遏飞舟。他享受了荣华，也承受过惨淡。他的人生很"色"又很"空"，很"无"又很"有"，时而澄澈，时而朦胧。是哑脊背的苦涩，杨天生的折腾，成就了沐子的小说，让他的小说拥有了感染的宽度，教化的厚度，沉思的深度。</p><p class="ql-block"> 文如其人，文学即人学。梳理了沐子的来龙去脉，我们再来聊沐子小说，就有意思多了。</p><p class="ql-block"> 《炅们的世界》很现代地展示了小城作家们病、疗、愈的创作心象与审美取向。小说中的病人与医生是互置的，相对的，小说人物与读者心理是相互观照着剖开的，既是对抗的，又是和谐的，呈现一种"太极"的图景，耐人寻味。炅和弘远都是"谦和"地展开对抗。炅写了10年小说，从未发表过，其小说概念是自认的，弘远是成名作家，其"小说"是公认的，拥有话语权，弘远认定炅的"小说"不是小说，理所当然。作者的高明在于，用幻觉让炅由求教者变成了赐教者，弘远成了炅的俘虏，一句"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让不懂小说的炅最后成了小说名家弘远创作小说的源泉，弘远与炅灵与肉融为一体，成为彼此。荒诞吗？不，这是沐子的通透，是沐子生活经验和生命体验的抽象表达，他知道，再现的现实只能产生世俗，美的现实是需要改造的。美是主观的、表现性的，是需要艺术变形和夸张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孟春的一天》里，孟春有一句话: "水真好，它裹紧身体，没一丝缝隙，却又不束缚身体。″这是孟春的顿悟，是这篇小说的"眼"。孟春的人生是不自主的，是由父亲规定的，包括买什么、吃什么、用什么、谈什么样的恋爱，娶什么样的老婆，一切都得符合父亲的规矩，哪怕父亲去世了，也得遵守。孟春习以为常，没有觉得不妥。小说通过孟春一天的日常生活，用现代手法营构了一个传统意象。“父亲”、<s>“</s>姨妈<s>”</s>、<s>“</s>一天”“鱼"、"镜"都有特定象征，代表着一种文化符号，穿行在孟春的血液里，束缚着他的意识，起着"巫"的性质。李泽厚先生曾经说过，中国文明有二大征侯特别重要，一是由宗族血缘串起的氏族体制，一是理性化了的巫史传统。两者紧密相连，结成一体，并长久以各种形态延续至今。孟春浸淫其中，难以自拔，虽有顿悟，也期待有新的生活，但小说在结尾处笔锋一转，让孟春回归常态，"生活依旧这样也蛮好，什么都不要操心了。"这个"轻松"的结尾让人觉得很沉重，发人深省。小说从立意、铺陈、舒展、高潮到结尾，手法娴熟，匠心独运，语言灵动，场景优美，其思想内涵和艺术魅力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 《看不见的雪原》、《诺言》、《向日葵》都是现实主义小说。叙事也好，抒情也罢，颇见作者的人性感知力、艺术想象力和世事洞察力。《诺言》在二位追求美好生活的美女同学闺蜜之间展开，通过冉霁为崔明花收留私生女，承诺保密，到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婚姻，含辛茹苦把孩子抚养长大，当准备将女儿归还崔明花时，身为董事长的崔明花为保名节竟不愿认女，让冉霁继续承诺为其保密的细腻描写，揭示了社会转型期的人性挣扎，生动诠释了"私"与"无私"的价值意义，严肃拷问了人际关系的相处底线，赋予冉霁的"美"和崔明花的"丑″以审美力量，是一篇有深度的社会问题小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不见的雪原》中六子的形象，十分扎心。作者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战乱、动荡、动乱给人们带来苦难和心灵创伤的图景，题材看上去并不新鲜，但作者赋于小说全新的审美视角，在"脏"与"净"上下足了功夫，六子、榛子、张小狗的个人命运，被紧紧捆挷在大时代的风云际会里。作者让张小狗捧着六子的骨灰盒，寻找雪原埋葬，这一笔非常点题，"看不见的雪原"令人向往，震撼人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向日葵》通过坚果、丁瓮、自闭症孩子的形象刻划，剖析了城乡之间"面"与"里"的隔膜，在人们心理上产生的认知差异。从乡村出去到城市闯荡受挫的坚果，心灰意冷返回乡村，遇到在村里"知足常乐"的同学丁瓮，感受到了一种清苦并快乐着的别样的人生态度。在城市的闹腾和乡村的安静之间，他找回了安放心灵的故乡。这种对母体的归依，对温情的回溯，尤其是通过自闭症小孩画向日葵的细节描写，抒展了一种热烈向上的希望，给人以蓬勃的生长力量。坚果重拾信心，重燃起创业热情，奔向前方。小说很好地探究了幸福与快乐的真谛，"沿着这条大街笔直走，就是你家了"，多么简单，多么质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沐子的小说，有着智性的贵族精神倾向，有种强烈的人道主义关怀。他的忧虑，他的深情，他的挣扎，他的释然，全在他的"一年四季"里，全在他的一招一式"镜影"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4年9月11日于杭州田家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