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锡坑圩

李文

<p class="ql-block">故乡昨晚下了雨,今晨醒来打开大门,冷风从正面吹来已感到凉凉的秋意了。现在的雨每下一次,天气都会比原来更冷。正如夏天来临之际,雨后晴天比雨前更热。今天是镇上的圩日,对面的商店早早开了门。卖猪肉的、卖小菜的、卖面包的、卖龙眼都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意。小贩们将一张尼龙塑料袋摊放在地下,上面摆放着其农产品。卖通心菜的,上面只是摆放着两三扎菜,也不知能赚多少钱。卖苦瓜的罗列了几条放在上面。农人种的家里吃不完,剩下的拿到市集上来换取货币。卖猪肉档的人未靠近就吆喝了。外面的大街上,是一些比较潮流的店,“某某牙科护理店”“某某汽车精品店”。名号与广州深圳接轨了。镇里水泥路不大,两边是一些细叶榕,那树叶婆娑,看上去像一把打开了的雨伞。平时镇里是很安静的,看不出一些热闹出来。圩日倒是例外。来的是购买生活必需品的与一些贩卖农产品的农民。圩日为他们提供了交易的平台。镇上的圩日是旧历2、5、8号,所以吧三天一圩,整个世纪至今雷打不动。它仿佛是人们的生活习惯,亦如海边的潮起潮落,大家习以为常了。</p><p class="ql-block">今天闲着没事,便到街上走走。经过路边时看到一档卖面包的,蒸笼里的包子与糯米糕正热气腾腾冒着气,这种情况刺激了我唾液的分泌。嘴里的口水闹滚起来,于是我买下两个包子。回忆小时候,有一次粘着母亲赶脚,11点多时我肚饿了,看着街边的蒸面包时怔怔地站着发呆。母亲见状,从裤袋底里翻出折了皱的两毛钱买了个面包给我。面包很清甜,内有两块猪肉片馅,那肉片香滑,甜得泌人心脾。我真的不舍得一口吞掉它,它的滋味至今记忆犹新。现在吃起来却没有以前的感觉了,或许我平时吃荤食不缺吧,卖包的旁边是一个豆腐档,档主是我外村人,诨号她豆腐西施。还没有与她打招呼,她已经先开始问候我了。乡下人的第一句都差不多。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跟着会问;什么时候回广州?记得读书时,豆腐西施的皮肤光鲜照人,从她脸上可以看出中年人留下的风韵,如今看到的却是她布满皱纹的脸,哎,自己也老了,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岁月同样会在他人脸上留下痕迹。豆腐西施做的豆腐皮嫩、肉滑远近闻名。几米开远也会闻到它浓郁的豆香味,看来不变的是她做的豆腐,她容貌却被岁月侵蚀了。我与她的交谈被一个顾客打断,于我继续往前走去。</p><p class="ql-block">再进去巷里深处是一间狗肉档,档主是水哥。每次与长兄回来,他都要在水哥店里点一两碗狗肉。二十元一碗狗肉虽香,奈何姜块大多!姜块与狗肉闷得久了,颜色与狗肉是一致,都是黑乎乎的。当你夹起一块姜,以为是香喷喷的狗肉,咬上去后才发觉是辣得呛人的姜,便骂起黑心的狗肉档主来。斩千刀的奸商!。哎!谁叫姜比狗肉便宜,且焖狗肉一定要放姜呢?水哥还开了一间网吧,回来时偶尔到此上网。生意虽然不是很旺,但是毕竟是潮流、时尚的。适合现代年轻人的需要的营生。水哥在家里混得风生水起,已盖起了小洋楼。离开网吧时见到他坐在店门口叼着一根烟,一个成功人士的模样——悠然自得。见我要走了,他站起来堆满横肉的笑脸说道:下次再过来上网。</p><p class="ql-block">三叉路口是一间肉丸店,在我读书时已经有了。算是老字号。上学时非要经过这一间肉丸店不可。肉丸店里有两三个大铝煲,里面是圆滚滚的猪肉丸、牛肉丸。下面是燃烧着红通通的煤芯。煲盖是打开的正冒着气,肉香味从通过蒸气飘散开来,令人唾涎欲滴。记得那时是五分钱一个肉丸,叫上三五个肉丸,算是味蕾的盛宴了。清脆的肉丸伴随着清淡葱味儿,呷一口清甜可口的汤水滋润喉咙及肺腑。店里面的墙壁粘满了油烟,黑漆漆毛茸茸的。但这丝毫不能阻止我对该店的向往。初冬的一个傍晚,我终于忍不住了,经过肉丸店我进来了。我坐下来后叫了一碗两个肉丸的汤,坐在那里享受起来。还没有细心品味出味道汤已渴完。再想喝第二碗,摸一下自己的裤袋,已所剩无几了。吞下涌上牙床的口水悻悻离去。当年在这里开肉丸店老板现在已变成小老头了。黝黑的脸与瘦小的他还在那里忙碌着,肉丸店里没有什么变化,墙壁还是黑乎乎的。同样在我们镇上开店,境况大相径庭,令人不胜感伤。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肉丸店老板做生意的诚信与务实,还有一点就是不善于经营。</p><p class="ql-block">在旧街的对面是一间八八饭店。广东人特别喜欢八字,那是因为他的发间与“发”谐音。每个人做梦也想着发财,这店我小时就有,旧时的名字已不记得了。但取名“八八”店名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店主绰号“土八”。读书时是他父亲开的店,应该是89年左右吧,那时我父亲从广州回来,捞了点小钱腰包鼓起来了,于是请他朋友在这间饭店吃饭,我当时刚好与父亲一起赶集。我父亲叫了一大盘牛肉、牛百叶。一支长乐烧,他们在那里喝酒,我一个读书哥有点羞涩别扭。坐在那那里默不作声。也许是我的体内长时间缺乏蛋白质缘故吧,体内饥饿的细胞已蠢蠢欲动了,端上桌来就闻到它的肉香味了。想吃又不敢多夹菜,特别是那牛肉爽口,略带点牛肉的骚味。下饭有味道,肉汁更加美味了。我父亲的朋友两三块牛肉塞进嘴里,两边的腮帮子咀嚼时鼓了起来,从他的牙缝里漏出一句话来:“太好吃了”。跟着将倒满的白酒干了。还不到半个小时,一大盘牛肉已灰飞烟灭。如今想</p> <p class="ql-block">起来那牛肉、牛百叶实在是饕餮盛宴!土八是具有超前意识的人,生意做得红火,这一点可从他胀起来的肚腩与油光可鉴前额反映出来。很多回乡度假的乡亲都来这里消费。现在的店面已是三层半的洋楼了,里面的电器设备齐全,镇上的宴酒多数在这里摆的。令多少外出谋生的人惭愧不已。</p><p class="ql-block">镇的东南边是农民街,广州深圳客腰包鼓起来后便在这里盖房。从原来的两三间,到现在的几十间,现在望去,已望不到尽头了。街上停了一些回乡小车,两边是细叶榕。几年时间树已经枝叶繁茂,可在树下纳凉。街上有几间麻将馆,经过时传来哗啦啦洗麻将牌的声音。乡下无所事事的人特别多:有退休的老人,有休假的老师,有衣锦还乡的成功人士。有些是麻将精专门吃一行饭的。各种无聊人混杂在一起,麻将馆的生意便旺了起来。但家里人打麻将,很多只是带几十元过来的,输了也就起身离场了。无聊呆在家里也是一种妙处吧,虽然经济上可能拮据点,但也照样过生活,不致以饿死。住在我对面那一间超市就是如此,没有生意做,坐在店前饮茶。熟人过来便漫无边际聊扯起家常来。嗨!我想我也适应这一种生活,那一种毫无所求的懒散,是一种超然的享受。一个人要积累多少财产才能满足?有一点也可以从家里人的脸上也可以看出来,在外忙碌的同龄的人脸部的皱纹清晰可见,家里人的皮肤却饱满。正如超市的老板所言,在家里是慢生活,外面的城市却是快生活了,每天忙碌着也不是好有米。回来时还会羡慕部分家乡人。外面也是为了三餐一宿呢。但是人在江湖,也是身不由已的,家有家里的好,外面的世界精彩。或许,住久也想着外面呢?</p><p class="ql-block">家后面是一间镭射影音店,店主阿漂。阿漂长得肥头大耳、皮肤白皙、短小精干。他头发是梳起向后堆着短发,典型的客家人形象。在家里他也是一个能人了。小时候,阿漂并非做一行,是一个乡村理发师。读书时每逢过年过节,还去他那里剪发。只记得他剪完发后用耳屎刀挖耳屎时好舒服,阿标的手势不偏不奇,正好到位。神经的快感从耳朵深处传遍全身,这不能不算是一种享受。我读初中时阿漂目光远大看到了影音生意的潜力,开起了影音店,十多年下来积累了一大桶金。一幢四层的小洋楼拨地而起。正是这一间影音店,令人心烦不已:习惯了在城市夜睡的我们最难忍受的是每天早上7时许他店里放出来的客家山歌,总是在睡梦中给他吵醒了。为了做到生意他将音量调到了最高,整个锡坑圩的人都听到了。唯恐市镇里人不知道他是卖影碟的营生。乡下人习惯不同,每晚8、9点钟便开始睡了。为此事与他多次交涉了,结果还是如此,他的儿子遗传了阿漂善于经营的基因,将音响播放时间提前到了早晨六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现在是电脑时代了,谁还会去购买他那个容量低的破影碟。也不替人想下,睡眠中被人吵醒的痛苦,你可以自由做生意,但不能影响别人。这就是乡下人的闭塞之处。哎,说多了不好,又加上是那远房的亲戚。不如不说了,只有逐渐适应他了。阿漂的客家山歌变成了早晨的一段插曲。</p><p class="ql-block">约有15分钟后,刚好转了一圈,又回到家门口了,家里已来了打麻将的客人,父亲正在泡茶。不久麻将声响起来了,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百度</p><p class="ql-block">2011年9月初稿 2024年9月完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