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42年5月4日,因为是星期天,杨毓骧回了施甸老家,没想到,当天保山被炸的消息就传到了施甸,身边好多亲友、同学被炸死。</p><p class="ql-block">这一天正好是青年节,很多学校都在举行活动,还有大量缅甸华侨也涌入保山城。</p><p class="ql-block">早上9点,第一批飞机一共有27架,没有警报,百姓看见飞机来,以为是美国飞虎队的飞机。</p><p class="ql-block">因为当时飞虎队飞机已经进驻保山飞机场,可没料想到竟会是日本敌机。</p><p class="ql-block">这次轰炸保山伤亡有五六千人之多,杨毓骧学校师生就遇难三十多个。滇西某守军更是在撤退时抢劫中央银行保山支行,并焚烧保山城,晚上大火照红了保山天空。</p><p class="ql-block">轰炸结束两天后,杨毓骧回到保山,往日的城市千疮百孔,尸体的臭味一公里外都能闻到。</p><p class="ql-block">为了躲避这混乱的局势,祖父和父亲商量之后,决定将杨毓骧送到昆明去念书,同行的还有哥哥和一个亲戚。</p><p class="ql-block">祖父请了李根源的一个少校带他们去见李根源,当时李根源带兵从昆明海源寺到达卧佛寺,住在防空洞里。</p><p class="ql-block">李根源看到杨毓骧祖父的信件后,勉励杨毓骧到昆明要好好读书,并写了几个字交给他们。</p><p class="ql-block">到昆明后,杨毓骧于考入国立西南中山中学,他所在的班,主要是华侨和战区学生。</p><p class="ql-block">1944年10月,他读到高三,日本强弩之末,进攻到贵阳,形势十分严峻。</p><p class="ql-block">连年战乱,杨毓骧家中条件也十分困难,父亲已经拿不出钱来给他读书了。</p><p class="ql-block">虽然想读书,他还是响应“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和同学一起报名参加青年远征军207师。</p><p class="ql-block">杨毓骧在西站集合后,在众人的欢送中走到北较场,编入营队。</p><p class="ql-block">当时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的也都集中到北教场训练,北教场生活还不错,部队给他们发放棉衣、帽子和崭新的被窝,每天吃两餐,吃得很饱,并且每天进行步兵操练。</p><p class="ql-block">杨毓骧从1月13日进入北教场,到1月底,上面就来了一个命令:要在207师中调两个团到印度去接受盟军的机械化军事训练,要求是高中以上的学生。</p><p class="ql-block">杨毓骧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笔试,并在经过体格检查之后顺利地被录取了</p><p class="ql-block">临走之前的晚上,杨毓骧与同伴一起走出了营房,他们到了护国路,一路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两边是民房,全城都静悄悄的,只有2楼的灯光透出来。</p><p class="ql-block">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都在熟睡,而他们即将离去。</p><p class="ql-block">次日凌晨,杨毓骧随部队到达巫家坝机场,他们整齐地坐在机场,等待天亮。</p><p class="ql-block">红色的阳光从东方照射出来,美军下命令他们上飞机,在排长的带领下,一个连一个连整整齐齐地上了飞机。</p><p class="ql-block">那是运输坦克炮弹等抗战物资的飞机,机舱内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坐的地方没有。</p><p class="ql-block">大家都挤到窗口边的位置,这里能看到外面的一切。</p><p class="ql-block">飞机起飞后,绕了三圈,像是一个特殊的告别仪式。飞机在云层中回旋,整个昆明城静悄悄地躺在脚下。</p><p class="ql-block">不久,看到底下有一条大江,他想,那应该就是澜沧江了。</p><p class="ql-block">再向前,白雪皑皑太子雪山出现了,这就到了飞行运输队所称的“驼峰”,在这条航线上,已经有500多架盟军飞机失事。</p><p class="ql-block">据说第一批乘机飞印度的学生兵,临上机前被命令脱掉军服,长官们说因为印度气候炎热,根本用不着棉衣,这些军服可以留下来装备国内的士兵。</p><p class="ql-block">结果,士兵们飞越驼峰时,被冻得半死,不少体质羸弱的竟被活活冻死。</p><p class="ql-block">杨毓骧运气不错,穿着棉袄,飞行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印度汀江机场安全着陆。</p><p class="ql-block">尽管如此,走下飞机全身还是冻得像冰块,只好蹦蹦跳跳取暖,两只耳朵又痛又聋,互相讲话要大声喊才听得清楚。</p><p class="ql-block">等听力缓过来,便听说刚有飞机失事,战友们死在飞机上了。</p><p class="ql-block">晚上,杨毓骧和大家一起洗澡,旧棉衣、棉裤和鞋袜全都扔到一个大坑里焚烧。</p><p class="ql-block">当他们赤身裸体走出来时,崭新的黄色卡其布制服,白色内衣裤,绿毛衣、毛袜,灰色帆布腰带,黄色胶鞋已经整齐地排放在面前。</p><p class="ql-block">学生兵们换上新军装,个个容光焕发,英姿勃勃。</p><p class="ql-block">这里物资丰富,吃的是面条、美国的牛肉罐头,还给他们发香烟,杨毓骧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好奇。</p><p class="ql-block">在汀江休整了几天之后,这群青年军乘火车到阿萨姆邦,一直抵达蓝姆迦。</p><p class="ql-block">沿途都是茶林,在不远处有一大片森林,一大群野象正悠闲地吃着草。杨毓骧看到印度姑娘披着红色纱丽,写下“万里丛中一点红”的神韵。</p><p class="ql-block">到蓝姆迦那天,天气晴朗,气候温暖,在蓝姆迦绿色的森林里,飘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p><p class="ql-block">杨毓骧知道,他们到达了目的地。</p><p class="ql-block">军车把他们拉到蓝姆迦军营,这些原来是安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意大利俘虏的,自1942年5月,孙立人将军带领第一批远征军到达印度后,便给中国军队驻扎。</p><p class="ql-block">营房很大,有游泳池、食堂等设施,一个排住一间营房。</p><p class="ql-block">到达蓝姆迦住下以后,他们开始进行了正式的编队,杨毓骧被编入“中国驻印军总部暂编汽车第一团一营二连二排。”</p><p class="ql-block">3月开始,杨毓骧接受汽车驾驶训练。早上学习基本原理,下午就进行原地驾驶。</p><p class="ql-block">一步一步地,他们开始进行沙漠驾驶、公路驾驶、森林驾驶和夜间驾驶等。</p><p class="ql-block">四个月后,杨毓骧已经成为一名技术过硬成绩合格的汽车兵了。</p><p class="ql-block">在当时的中国军队里,在印度的中国驻印军是个例外,与国内的军队截然不同,他们不仅手握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而且士气高昂,军纪严明。</p><p class="ql-block">而杨毓骧的团1千人,有600个大学生,其中西南联大就有30多个,是驻印中文化素质最高的一个团。</p><p class="ql-block">暂编汽车一团的团长叫简立,湖南人,年约35岁,据说与新一军军长孙立人同毕业于美国弗吉尼亚军校,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p><p class="ql-block">他皮肤白净,戴眼镜,被部下称为“儒将”。</p><p class="ql-block">暂汽一团一千名士兵中有600多名大学生,其他400多人为高中生。不一般的团长和不一般的士兵,给暂汽一团赢来一顶“大帽子”。</p><p class="ql-block">团长竟然根据士兵愿望,由各连推选出一名士兵做代表,成立“士兵委员会”。</p><p class="ql-block">凡有关士兵的供给、膳食、被服、邮政等事宜,都由“士兵委员会”参加团部军需处管理,透明开放,没有腐败舞弊。</p><p class="ql-block">“士兵委员会”还办有全国性的“天声服务社”壁报,“天声”是由简立团长亲自命名,意为“振大汉之天声”。</p><p class="ql-block">简立还写了一首歌词,有人谱曲后在全团传唱:</p><p class="ql-block">“男儿快意着先鞭,投笔从戎志最坚。出国远征何壮伟,飞越喜马拉雅山之巅。铁轮电掣机械化,利兵坚甲永无前。浪涛翻热血,勋业著青年。气盛吞三 岛,雷辙震九天。祖国复兴,世界和平。唯我中华儿女,重任寄吾肩。”</p><p class="ql-block">各连组织篮球队和排球队,营连之间经常举行友谊赛,团部还组织歌舞晚会、电影晚会和学术报告会。</p><p class="ql-block">学术报告会由各大学的原学生们演讲,杨毓骧记得有一位云南大学生物学专业的学生讲了一场题为《兔子的生理技能》的报告。</p><p class="ql-block">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个题目与机械化战斗无关,但后来去了缅北热带丛林,发现整日与毒 蛇、蚂蝗、蚂蚁作战,才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听讲。</p><p class="ql-block">还有一次,全团士兵被集合起来去看电影,放映的竟然是如何正确使用“安全套”,让士兵们大吃一惊,但很快都认真地看下去。</p><p class="ql-block">“团部发的物资品里也 有安全套,虽然我们用不上。后来换了一个团长,他对美国人说,我们不需要这东西。从这件小事,大家就感觉这个人对其他事情也不会民主了。”</p><p class="ql-block">“暂汽一团”很快被其他部队戏称为“民主团”,军官们都严禁“暂汽一团”士兵到他们的军营拜访,也禁止他们的士兵去“暂汽一团”参观。</p><p class="ql-block">训练一个半月后,杨毓骧从汽车驾校毕业。</p><p class="ql-block">司令部命令暂汽一团派三个连把军用物资从兰姆伽运送到印度海港城市加尔各答。</p><p class="ql-block">这是一次难得的外出机会, 各连都争着去,团长只好召开全团大会,由连长抽签决定。</p><p class="ql-block">二连连长侥幸抽中,全连士兵顿时向天空抛衣丢帽,欢呼若狂。</p><p class="ql-block">每个人都把黄卡其布军装熨烫得笔挺,准备了两天的给养,有牛奶、饼干、牛肉罐头等,还发海军牌香烟,整洁的卫生纸。</p><p class="ql-block">一切准备妥当后,在一个星光明亮的夜晚,每人驾驶着一 辆GMC军车,直接驶向比哈尔省宽阔的公路上。</p><p class="ql-block">杨毓骧个子小,被称为“小块头”,和他同车搭档的是杭州兵,身材魁梧,被称为“大块头”。</p><p class="ql-block">这对搭档,也在分别七十多年后,通过媒体帮助重逢了。</p><p class="ql-block">在加尔各答,杨毓骧和几个战友乘坐双层电车游览市区,繁华的市区给爱好文学的杨毓骧留下了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跳出来:想当逃兵,去印度国际大学上学,听说文学泰斗泰戈尔就在那里任教。</p><p class="ql-block">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逃兵被抓住就枪毙,已经枪毙好几个了。</p><p class="ql-block">华侨看到这些中国来的士兵,非常感动、非常热情,在华侨们看来,有中国远征军在,外国人不敢欺负他们了。</p><p class="ql-block">这也给了杨毓骧很多的自豪感。</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