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原来想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父母结婚时的境况,后来发现用这个词不实事求是,有吹牛之嫌,因为母亲嫁给父亲时,父亲一间房产也没有,哪来"四壁″可“徒"?</p><p class="ql-block"> 当年大伯父没有留下片瓦寸土给父亲,父亲一直寄住在老姑家,直到婚前一个月,父亲才四处借钱以360元“典”了一间二十几平的小屋作婚房,连结婚那天撑场面的家具物件都是借来的。母亲一嫁进门,真叫白手起家,搭上嫁妆,从锅碗瓢盆置办起。</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问过母亲,婚前是否了解父亲真实的经济状况,包括外公,如果知道父亲穷得这么干净彻底,还会不会同意婚事?我怕问了纯粹是找抽。</p><p class="ql-block"> 新婚夫妻当时到底困窘到什么程度呢?母亲曾给我们讲过他们结婚那年关于粮草的窘事:</p><p class="ql-block"> 父母婚期是年底,母亲的户口随即也婚迁到姚桥。她当年的粮草分配全在娘家,理所当然该回娘家取生产队分配的粮草,但外婆没有主动提,母亲这人又要强,不愿被人笑话结婚了还回娘家拿粮拿草,父亲本就清高,自然赞同,于是问题来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人的粮草怎么可能够两人吃用呢?单就说“草”吧,当时正是大冬天,穷家哪有多少床床褥?哪来炭火盆取暖?所以垫在床褥下的稻草得厚点,一日三餐升火烧水做饭炒菜都要草,怎么也应付不了。</p><p class="ql-block"> 姚桥集镇本来田地就很少更没有山,何况那时的农村哪家不是见到柴禾都当宝,更有小孩子们被大人安排着天天在外捡柴禾割草。所以,即便母亲一个新嫁妇抛了脸面,也出去捡柴禾割草,也要能捡到能割到呀。</p><p class="ql-block"> 怎么办?怎么才能节约用草?聪明的母亲想到了一个好办法。</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每个村都有专门供应开水的地方,叫“老虎灶”,在那里打开水比在家烧更经济实惠。母亲想出的办法是,在家把米淘干净灌进热水瓶里,到老虎灶打开水时先用少许热水晃一下冷水瓶,把晃过的水小心倒掉,这样水瓶连带着米基础温度都提高了,随即给水瓶充满沸开的水,塞紧瓶塞拎回家,再用布在外扎紧瓶口放在草焐子里焐个小半天,保温效果比现在的焖烧锅、膳魔师之类新电器绝不逊色。</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有个小半天,这米差不多就熟了,但口味肯定不完美,吃之前,母亲晃荡晃荡水瓶,用一根专用的长竹片伸进去搅搅,把沉淀在瓶底的米起个身,然后连水带米倒进锅里,再煮一开并小火熬一小会儿,就香气四溢了,而且米汤粘稠,口感特好!关键能省不少的稻草!</p><p class="ql-block"> 我对年仅20岁的母亲的聪慧是高山仰止!</p><p class="ql-block"> 即使这样,一人粮草供两人肯定是很紧张的,但母亲仍倔强地精打细算地坚持着。</p><p class="ql-block"> 直到新年后的一天,三舅来看望我母亲,母亲赶忙煮蛋烧茶招待,可是灶堂里草不够了,母亲就悄悄跑到床边,从床褥下抽了一大捧草去灶堂用,被三舅看见,三舅走到床边掀起床褥,看着薄薄的被褥下垫的薄薄的一层草,当即眼泪就流下来了,问母亲:“这么冷的天,垫的盖的都这么薄,不冻死呀?为什么草都不多铺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拿草烧火?”,</p><p class="ql-block"> 母亲死要面子,说:“草不在这屋里,我就是图个方便”。</p><p class="ql-block"> 三舅问:“草在哪里?我帮你去拿”!</p><p class="ql-block"> 母亲见搪塞不过,只好告诉三舅,她去年的粮草结算在娘家了,没有去拿,所以粮草一直不够用。</p><p class="ql-block"> 三舅了解了原委,掉头就回了家,回去后就推了板车,往车上装粮草。</p><p class="ql-block"> 当时外祖和大舅在远在新疆,二舅比母亲大三岁,三舅比母亲小三岁,兄妹、姐弟感情很好,二舅性情温和慈祥,三舅有主见有担当,待人真诚,算是家里的顶梁柱了。</p><p class="ql-block"> 外婆在一旁看了,直跺脚,喊着三舅的小名,问他干什么,三舅哽咽着责问外婆:“为什么不把姐姐的粮草分给她,你知道吗?她在家里面草都没得用”!</p><p class="ql-block"> 外婆说:“她都嫁出去了,家里有她什么粮草?我们一大家子不要吃用啊?”。</p><p class="ql-block"> 三舅不理外婆,闷头装车,外婆也没有办法,妥协说:“那也不能都给她呀,该她多少就给多少好啦!”,然后当真拿出秤把母亲的那份粮草称了,装上板车让二舅三舅送到姚桥。</p><p class="ql-block"> 在舅舅的关心坚持之下,粮草危机终于过去!父母的小日子终于开始顺当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结婚“典”的这个房子,也就是我家的老屋,离大姑家很近,不到十分钟的步程。大姑比父亲年长16岁,比母亲年长20多岁。大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夫妻在上海,都是大学老师,小女儿在镇江某厂当工人,两人都比母亲年龄大。</p><p class="ql-block"> 母亲知道大姑对父亲长期以来的关照,所以对大姑特别的敬重和亲近,大姑见母亲知书达理,还聪明能吃苦,关键能收得住父亲的心,也很看重她,姑嫂俩亲如母女。</p><p class="ql-block"> 大姑作为资深的专职家庭主妇,特别手巧,厨艺好,裁缝手艺更好,母亲凡有不懂不会都向大姑请教学习,于是母亲跟大姑学了一手好厨艺和精巧的缝纫技术。</p><p class="ql-block"> 一个20岁的新嫁娘成功升级成一个当家过日子的好手!</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