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慕洁老师的《回忆录》

花蕊

我有一个故事，讲给大家听

——妈妈的《回忆录》写于2010年

今天8月18号​是中元节，妈妈已经走了两年多了，她的音容笑貌，做人做事的风格，给我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并影响、激励着我们做儿女的走好人生之路。我思念她，爱着她，愿她在天堂顺意安宁。

妈妈在2010 年写了自己的回忆录，记录下她平凡的人生，今天再读倍感亲切，拿来与大家分享，以此怀念母亲。

　　《回忆录》

解慕洁 写于2010年

光阴似箭， 转瞬已过去72年了， 经过了不同的年代， 走过了不同 的道路， 有着不同的生活。

付出了努力， 做出了贡献， 送走了老人， 培育了子女， 迎来了幸福的生活和安逸的晚年，做个美好的回忆， 留作纪念。

一、 解放前记事

⒈ 死而复生

我出生于1938年，听娘说，我很小的时候，闹过一次流行性麻疹。大约是1939年吧，当时医疗条件差，凡是得了这种病的，没几个能幸存。

每天清早一开城门，就有一些人挎着粪筐到城外去扔死去的孩子。家长也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孩子死去。因为没钱请医生治疗。

我就是得病的孩子中的一个，一天夜里，爹娘发现我发烧了，浑身滚烫，病了几天也不好，越来越重，没办法，眼看着就没气了。爹娘急得直哭，可又顶什么用呢！只好把我放在冰凉的地上，等着天亮再扔，等啊等！爹娘几天来看护我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后来他们被微弱的哭声惊醒了，一看是我在哭，爹急忙抱起我，娘惊喜万分，流着泪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就这样我从死神那跑了回来了，当时我只有五六个月。

我有了一个妹妹，叫金梅，她活到三岁。记得她挺好玩的，后来她也是因为这种病没活过来。娘说我命大，命硬，就要我一个算了。后来我懂事了，娘几次提起我小时候经过的事，每次一说起来，就很激动的掉泪，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形成了烙印。​

⒉拿人当靶

那是1943年，记得当时中央军和八路军打仗。我家住在赤城县县城南门外，离城20多米的城墙根下，这里一片房子多数都是延庆人开的店。城墙上的岗哨大声喊话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我记得店里有一个掌柜的（经理），早晨刚起床，到外面透透风，两手一举，想打哈欠，这个哈欠还没打完，就被城墙上的哨兵开玩笑打着玩，当靶子给打死了。谁也不管，死了活该。店里人看到老板死了，也都跑了。这个店也就关门了。

我们开的店叫德顺店，是个山货店。周围还有杂货店、马车店等，都是延庆人在口外（赤城县）开的店。我们家就在店里边靠东的一个小跨院住。

记得当时我只知道打仗好玩，不知道害怕，就在那个店的老板被打死那几天的一个早上，我站在东屋的耳窗台上向外看城墙上的哨兵，看看又跳到炕上，然后又上窗台翘着脚往外看，我看到他们摆弄枪，不知干什么，我就又跳下来，在此同时，就听“咔啦 ” 一声，房角被打掉一大块，幸好这时我跳下来，不然我就挨了一枪，我倒没什么，可把我娘吓坏了。娘心疼大把我抱在怀里说：“ 儿啊 ! 打着你我可怎么说，这是把你当成靶子了！ ” 就这样，我们在枪林弹雨中生活，整天打仗，大人们人人心慌，那个年月老百姓的命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烫死了！

⒊ 一分钟后， 十多个人就不见了

记得，就在那炮火纷飞的时候，人们不知道往那里躲藏好，我们和店里的人躲在一个大房子里，它的外屋也很大，恰好有一支麻雀飞闯到屋里，让我一个表哥抓到了，当时，我哭着闹着要这只鸟，表哥不给我玩儿，我娘只好把我领回家。

我家在东院，要经过一个过道，过道的两旁是牲口棚，那时常打仗，没有住店的，也就没有车马，牲口棚都空着。我娘拎着我走过过道时，正好碰着好多人东躲西藏，慌慌张张跑过来藏在牲口棚内。

我们娘俩刚进屋就听轰的一声，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们苏醒过来时，就听爹说：“她们娘俩也炸死了 ” ！我和娘倒在防震洞内（用门板一头放在炕上一头架在柜子上，临时搭的防震洞）好在没受伤，起来一看，有很多人围着，那些藏在牲口棚里的人没有一个幸免的，都被炸死了。前后也就是一分多钟，十多个活人都死没了。我娘这后怕啊！要是我们稍慢一点，也就炸死里边了！爹流着泪说：“好悬啊！差一点你啊俩都晚了！ ” 后来一说这件事， 娘腿肚子就打软。

⒋ 门帘挂红布条

记得我三四岁时 ( 大约1941年 ) ，闹怕 : 就是夜里敲门，不给开就跳墙头， 一有这种情况， 娘就让我把红布条挂在门帘上，地上放一个尿盆，上面盖一个草拍子（表示刚生过小孩），敌人来了一掀门帘， 臭味熏天，看到这种情景，也就不进来了。有一次，天还不亮，我和娘都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一阵“咣 咣 ” 砸门声把我们从梦中惊醒，因为事先没准备好，睁眼一看，门被砸开了，地上虽是摆着尿盆也无济于事了。他们横眉竖眼地把我娘给抓走了，我拼命的哭，不知哭了多久。后来知道他们逼我娘去了南园子给他们弄了菜，回来就在院子里架起了大锅做饭做菜，他们吃完倒头睡了，满院子东倒西歪的。我娘紧紧地搂着我，我吓得扎在娘的怀里不敢吱一声，心里恨透了那些伪兵，幼小的心灵上深深的埋下了 仇恨的种子。

⒌ 鸟都不得安生

常在炮火连天的日子里，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听天由命呗，该 干什么还干什么。记得枪声不断下，娘还让爹到菜园子里去弄菜，留着积酸菜用。为了安全，把我带上，骑在拖着筐的毛驴背上到河南面的菜园子去，如果碰到八路军，一看有小孩就知道是当地老百姓，他们也就不理会了。有一天夜里，枪炮声又把我们惊醒了，我们躲在被窝里，就听院 子里唧唧唧的鸟叫声，我爹不敢出去看，天刚亮爹到院子里看时，发现有几只野鸡扎到柴堆里不出来，弄出来一看，都受伤了。这几只大鸟还真好看，身上长着五颜六色的毛，挺好玩。唉！那年月连鸟都不安生，逃不过去，甭说人啦！

⒍ 走吧，回老家

娘跟爹说：“ 老这样打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打完，要不咱们回老家吧。”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张家口赤城县。“看看再说吧，要走也得大家一起走，咱们一家走也不行呀 ! ” 爹说，“ 到哪儿能太平啊，你当延庆是保险地呀 ! 这年月哪也不太平！”

一天夜里，枪炮声接连不断，我们也不敢睡觉。就听得枪炮一会比一会打得猛，就跟过年放炮似的，快到敲响新年钟声时，炮声连成一片。 一会儿就听到了吹号声响，这是攻城信号，喊杀声响作一片，有几次这样的喊叫声，我被吓得缩成一团。天亮后一片寂静，出门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城墙上也没有人，再一看城墙下面的壕沟里，死人成堆，横七竖八， 断臂缺腿没脑袋的那么多，非常可怕。爹回来说，可了不得了！咱们快走吧。

于是，我们合计好了，连店里的老小都得走，我们带上所有能带的东西，身上头上披着泼了水的棉被，我和娘骑上唯一的交通工具毛驴，爹也披上棉被赶上毛驴。其他人都是妇女小孩骑驴，年轻男子赶驴，就这样出发了。 因为都是山路，整整走了两天，中间还在途径的房家村住了一夜，就这样我们顶着枪子儿逃了回来，好在老天有眼，我们逃回来的这些人有小河屯的、张山营的，卓家营的没有一个伤亡。我们一家回到了延庆城杨家胡同17号。

⒎ 不知是哭还是笑

我们安全的到家了，爹把我从驴上抱下来，我跑进屋叫“奶奶 ” ！我奶奶根本不知我是谁家的孩子，因为我没见过我奶奶，奶奶不认识我，那时交通不便，更没有通讯工具，奶奶也不知我回来。它只是看着我，摸着我的头，拉着我的手， 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金枝，金枝 ” ，眼里噙着泪水。爹讲述着回来的经过和那里的一切情况，只见大人们一会哭了一会又笑了，全家（还有叔叔、婶婶等）都静静地听着。 只见娘一会抹眼泪，一会又笑。我只顾玩儿，不知大人们哭什么笑什么。

⒏ 很快就有了新伙伴

我回到了老家不久，就熟悉了新环境，认识了许多新伙伴，西院吴家的三丫头，后院的小忠子，东院的刘荣、金兰、七锁， 还有大青等（现在这些人都活着，在延庆的不同地方住）。

因为我长得好看，白白胖胖，两条又长又粗的大辫子，人们都喜欢我（包括延小学校的老师）。那时我们爱在学校门口玩，老师见了都说，“这小孩多亲，来上学吧！” 我只笑了笑就跑开了。那时哪上得起学呀！全家就靠爹一个人做点小买卖养活六口人，哪还敢有上学的念头！我们这些穷孩子整天在学校门口玩，只盼有上学的那一天。

⒐ 一次死神又差点夺去了我的生命

就在我从赤诚回来的第二年正月初二我和小伙伴金兰上街买玩具，后院二片儿（比我小）非要我的，我不给。她娘说，你再给小弟弟买一个，我给你钱。我就又去买了一个。

回来时，走到北街风水街东口的井前，当时国民党马队正在饮马，一匹很大的伊犁马不知为什么惊了，乱跑一气，正好踩到我耳根后的头上，把我给踩死了。

此时人们乱作一团，马跑了，放马的兵也跑了，很多人围了上来说，“ 这孩子多可怜，小小年纪没救了 ” 。 我的小伙伴一看傻眼了， 赶快跑回去叫 “ 可了不得了，你们大辫子让马踢死了！ ” 爹闻声敢快跑去，把我抱回了家，往炕上一搁，一点气都没了，全家哭成一团。

奶奶非要找他们马队人去说理，爹不让去说，“ 找谁说理去，说不定再把您给打了，更没法了，忍了吧，咱们救人要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摸着我的脑门，觉的好像还有一口气，可人还昏迷不醒，就这样一会儿奶奶叫，一会儿娘叫，一会儿爹叫，一会儿又哭，不知叫了多少次，哭了多少次，一直到第三天才醒过来，人是醒了，可我头疼难忍，一会儿叫，一会儿叫， 叫得心碎。我娘当时一急，乳房长了一个毒货（不知是什么，流脓流血，整天泪人似的。爹跑里跑外，抓药、熬药将就我和娘过了半个月。爹看着我乐着说，金枝又活过来了。正月十五还背上我到门口看了秧歌，当时娘还没完全好。当时我没记得有马踢我，只记得我回家了，走到街门口，还跟金兰说再见，怎么踢的不知道，就是时常一阵阵头疼。

爹却说这孩子命大。

这件事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幼小的心田里又一次埋下了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仇恨，提起来就恨得我牙根疼。害得我娘好几个月病才好，奶上留下了一个大疤痕。后来一提起这件事，别人都说多险哪！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娘说：“ 这孩子小时候已经死过一回了，出麻疹的小孩子都死了，我们金梅（我妹妹）就没活过来嘛！金枝这丫头死在夜里，要是白天也扔了，谁知过了一夜她又活过来了。人家都说这孩子属虎，命大，命硬。我都快四十的人啦，就她这么一个孩子，俺平子（我姐姐）要是活着也快二十岁了，我还没儿子呢！”后来我好了，只落下个头疼的根。

10.叔叔被抓去当壮丁

一家人刚过几天平稳的日子，谁知大事又来了。突然有一天我老叔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了。他还不到二十岁，我奶奶哭着让爹想办法，后来不知怎么有了转机，爹用20块钱顾个人把叔叔替了回来，那个怕呀！不知把叔藏在哪儿好。他们哥俩必须有一个人去，心想，就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走吧！一家人又分开了。

爹带上我和娘到乡下卓家营我舅爷他们村去住，奶奶她们三口人在家住。爹赶个毛驴做个小买卖，逢双日子集到延庆，单日子集到康庄。叔叔挑担子，跟杨家胡同对门住的邻居丁宣做伴儿卖油条、火烧维持生活。

11.弟弟夭折了

我在卓家营念过私塾，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每个人带一个饭桌坐在炕上念。后来，我有了弟弟金山，娘让我看着，我就不去念书了。我九岁，弟弟一岁，有一次我没抱住，弟弟就从我肩膀上头朝下滑了下去，弟弟哇哇直哭，虽没摔着可落下了惊吓的病。那时有“ 一贯道 ” ，给了一包药（后来才知道就是香灰），说吃了就好，结果没几天弟弟就死了。娘伤心极了，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死了，让人家给算命说有一个儿子的命，为什么还死呢！ 娘整天咳声叹气，以泪洗面，弄不明白日子怎么总是不太平，为什么不出这事就出那事呢。

12.爹差点被抓走当了炮灰

娘每天都等爹回来我们一家才吃晚饭。可这天爹偏偏没回来。娘几次到门口去张望，又让我到街口去看，爹还是没回来。等了许久到夜里还是没回来，这可急坏了娘，她说： “ 这回可完了，是奶奶怎么啦，还是半道上碰上了坏人了，要不就是被国民党兵抓走了，一夜不回来定是出事了 ” 。 娘出来进去的等啊盼啊！

再说爹，他回来时赶着毛驴刚走到半道，就碰见国民党抓兵的大队人马。有很多人被抓了，都用绳子捆着，有好几串，由国民党兵押着，后面跟着骑马的军官。爹赶着驮着东西的毛驴来不及躲藏，三下五除二给捆了起来。爹顷刻间变成了国民党炮灰预备队，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

爹的方位感强，知道是往南走，到的是火车站。听说是把抓来的这些人送上火车，有人接应，到远处去当兵打仗。停下来后，他们要吃饭，问谁会做饭，爹说我会，还有几个人一会把饭做好了，小米干饭土豆熬白菜，这些兵们走得又累又饿，见着热饭菜，一窝峰地抢着吃，狼吞虎咽。这时，爹瞅了个空子，假装去解手，顺着高粱地就往北跑，跑了一夜，天亮一看，离家还远呢，就又钻进高粱地走了一天，晚上才到家。一家人抱头痛哭，爹一边吃饭一边给我们讲这一 切。这次连毛驴带卖的货都丢了，庆幸的是人安全地回来了。

13.童趣

那时的孩子没什么玩具，就捡点儿各式各样的石子抓着玩，要不就是逢个布包踢着玩或是跳房子。我总想到街上去玩，我娘给我找了一只猫养着玩。后来，这只猫下了四只小猫，可好看了也好玩极了。娘给剪了五个小红袄，让我学着逢上，给他们各穿一件，就跟小孩似的，真叫人开心。我一天逗着小猫玩，就不出去了。有人来了，一看院子里有穿红衣服的小猫，只当是小胡仙，笑得那么开心，后来才知道小猫穿衣，大家都笑了。

14.乡村小伙伴

我们在乡下住了四年。开始我不敢出门，害怕又不认识人，娘给我弄了猫，后来又养鸡，再后来又有了四只白鸭子，每天早上我把鸭子赶到村边小河里。逐渐认识了一些小伙伴，有小梅子、树根等，每天我们都能碰着，渐渐成了好朋友。我们一块上学，那时学校只有一个张老师，她教一句话，就让我们到一边念、背，最后到老师那去背，背不下来老师就打板子，有的孩子总挨板子，后来就不愿意去了，可我没挨过一次。

下课没玩的更没有吃的，男孩子爬树、上墙头打着玩，我们女孩子没的玩，就抓石子，跳房子，踢毽子。我记得玩累了就到教室内吃点东西，那时从家里带去的咸菜放点辣椒面，装在一个小瓶里，用针扎着吃，就算最好得了。哪有现在的孩子这样幸福，要吃的有吃的，要玩的有玩的。我们想都不敢想。没多久，大约不到半年就又打起仗了，学校又散了。

15.亲眼看到无数革命志士被杀害

1947至1948年，我失学后，爹有时带着我到延庆东门外市场（当时这地叫王八坑），奶奶在那占地方摆摊等着我们。那时做买卖也不安全，一听说有人抢市场啦，大家赶快收拾东西就跑，东西也不多，就是些针头线脑的，这叫 “ 哄场 ” ……

王八坑有时枪毙人，事先贴告示，快中午就见拉着一串犯人，前后左右都是兵，他们端着枪。我也跟着拥挤的人群看热闹，我们挤在人群里，人们都很紧张。我看到那些被枪毙的成一字形排开，五花大绑带着手铐脚镣的，后面10 到 20米处有一排兵，两边是维持秩序的兵，再后才是老百姓，大家屏住气，就听“咣 ” 的一声，一个人应声倒下，接着连续响，人也就连续倒，只见鲜血四射，顿时脑浆迸裂，可怕极了。那时我没想什么，后来回忆起来，真是感慨万千哪！我们现在过这样的生活，都是那些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不易呀！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今天的幸福呢？有些人还做坏事，真是愧对先烈！

二、 解放后记事

⒈ 打土豪分田地

1949年以前，第一次解放时我们在卓家营，这里闹土改，打土豪分田地。我们不要地，因为还要回延庆，就分给我们一些日用的东西。干部说：“你们有女孩以后当嫁装用，再分给两个掸瓶吧！” 有的分这个，有的分那个，真热闹。穷人翻身当家作主人啦！再不受气，不用担惊受怕，好日子就要来了。

2.奶奶去世了

可就在第二年正月初七我奶奶病故了。这在我们家说是晴天霹雳，噩耗传来，我们马上都从卓家营回了延庆。爹和我最伤心，哭得死去活来，那些日子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心想奶奶苦了一 辈子，刚解放，好日子就要来了，可她没过上就死了。是的，奶奶一生吃苦受罪，担惊受怕，没有一天不提心吊担，怕叔叔去做小买卖让人家骗了，回来晚了怕被国军抓壮丁，天天在门口等着，一见人回来，心就落肚了。爹隔一天一回来，回来晚了也担心路上不安全，总之是天天心不安神不定，唯独见了我才放心。

奶奶对我特别好，有点什么总给我留着，或让爹给我带回来，我一回去，奶奶就高兴地说，“枝子回来了，俺今天吃豆杂面，于是，爹去买杂面（白面和豆面压成的面条），吃完了再给娘带回点儿，这就是改善生活了。有个零钱总给我留着，等我回来给我，说攒起来留着好上学。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上学念书。奶奶死了留给我们一大串遗憾。我小时候最亲的就是奶奶和姥姥，他们俩最疼我，爱我，给我留下很多美好的记忆。奶奶死了，给我打击最大。爹看我一天天长大了，懂事了，就张罗着让我上学读书，实现奶奶的愿望，让她在九泉之下放心。培养我也是爹的愿望。

3.我高兴地上学了

1950年春天，我们就搬回延庆住了，租住在南街王义德的房子里。3月我报名正式上学了，当时我已经12岁了（还有比我大的），哎呀！我能上学了，甭提多高兴了！学校是北学（现在叫延庆一小）。读书是我早有的愿望，我努力学习，成绩优异，考试名列前茅。那时我真像鱼得了水，心里高兴的比蜜还甜。学校各种活动都少不了我，我是文艺爱好者，唱歌、跳舞、教舞、鼓乐队，后来教低年级同学打大鼓、小鼓，还有上台献花、讲话。“捐飞机大炮 ” 时我带头捐钱，上街游行喊口号，上台演节目样样都在前，老师们都很喜欢我。那时我就想，把全部的劲儿使出来，好好学习，长大了报效祖国、报答党。我就像久旱的秧苗遇见了阳光雨露，如饥似渴地吸吮着、成长着。连做梦都想我高兴地上学了，几次都在梦中笑醒。

4.快乐的一年级生活

我当时12岁，坐在倒数第三桌，班主任是位留长发的非常温和的吴老师（她是阎敬茹老师的亲姐姐）。那时条件差，教室的课桌是砖垒的土台，上面架上长木板，一横排可以容七个人，共有七排，我们挺满足，挺高兴。没有书包，男生用旧白包袱皮把书包好，留对角两头往腰里一系，我记得周书塔、李景寅等就是这样。我们女生用羊肚毛巾缝一个兜当书包，还挺美。每个人像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跳着、笑着、追跑着、打闹着、互相嬉戏着。一听见摇铃声，大家就一窝蜂似地跑进教室。我在一乙班，上课时老师教我们“人，一个人；手，两只手，…… ” 我们就读起来，天天都学新东西。每天回到家，爹都问我学什么了 ? 我都一一回答，爹很高兴我也很自豪。下课了，同学们到室外玩，踢毽子、跳绳，记得周书塔、徐志民、丁培基、沈秀兰都能踢，而且踢出花样，我比他们差些。我抽空跑到教室去看我养的鸽子，还喂点儿食，这是多有趣的事呀！

5.二年级时趣事

二年级换了班主任，我被分到南堂儿分校（原南粮库旁的灵照寺里面）每天还是那样愉快的学习、生活。记得有几件事至今难以忘怀。第一件事是，考试前老师就事先把试题得数、作法都让我们几个好学生抄上，判卷时一看这几个人名就判对，给100 分。老师的作弊是怕我们几个好学生得不了100 分给她丢面子，这件事给我们幼小的心灵上留下很坏的印象。第二件事是，下学期我被班里选上参加学校的统考，卷子发下来我看很容易，心想没问题，做到 “7× 0=” 我拿不定主意了。平时我背：“ 七零得零 ” 熟着呢， 这会心想 “7×0”起码前边还有一个7，为什么就得0了呢？我犹豫了，就写个7吧！结果被扣了1分。学习不求甚解，真后悔！

第三件事，记得新调来一位老师年龄较大，姓苟。 我们都愿跟在他后面叫 “ 苟老师！”老师答应着 —— 哎。苟老师！ —— 哎。觉得很好玩地叫着。后来不知谁明白了，说：“那我们不都是狗了吗！” 大家一想，对呀，后来都不叫了。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们多么不懂事，不礼貌啊！

6.忘不了三年级时的一段师生情

三年级上学期我被分到分校（小井街分校）就读，班主任是位年轻、漂亮、爱唱爱跳的韩老师，她是从张家口师范毕业新分来的。我和她关系很好，上课她是老师，下课后我搂着她的肩膀称呼 “哥们 ” ，无话不说，感情很好。我佩服她能歌善舞，教课清楚明白；她喜欢我活泼聪明，样样都行，年龄差不许多（她不到二十， 我十四），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后来她调到张家口师范去了。我初中到张家口参加运动会还到张家口师范找过她呢！那时我就想当一个像韩老师那样的老师，后来我的愿望实现了。她的一举一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7.四年级有件事使我难忘

四年级第一学期被分到自由街分校，教我们的老师叫刘奉天，他一点也不招人喜欢。记得一天有几个女生剪了辫子，推成分头，我是其中的一个。上课了同学们都坐好了，我后进的教室，大家哄堂大笑，我很不好意思，可这位刘老师说：“疯丫头，像个什么样子！”我本来觉得很新潮，他这样说我心里很生气，像压了块大石头。下课了，我追着老师说，我是疯丫头怎么啦！因为我没挨过老师说，有点恨他，想报复报复。很长时间不快乐。现在看老师说话不妥，我也不该那样对老师。

第二学期换来一位和蔼可亲的史老师 , 他就像个父亲，我们都喜欢他。一次他病了，好几天不来上课，我们有几个同学一路打听徒步到他家（八里庄）看他，他感动得说不出说话来，他老伴张罗着给我们做饭。我们说，看看老师病好了没有，好了我们就放心了，回去晚了怕家里着急。呆了一会儿，我们一路跑着笑着回来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后来这位老师调康庄铁路小学去了。我上中学时还去看过他呢！

还有一件事记忆深刻，当时班里大同学（约20岁）在中午午睡时，常叽叽咕咕说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在搞对象。当时的教室是在自由街分校前院西屋，后来上师范实习，分配工作到附小，文革时开批斗会（别人的）都是这间屋，真巧了。感慨万千呀！四年级时的我懂事多了。

8.紧张繁忙的五六年级

每天的正式学习已经很忙，还要写一篇大仿和一张小楷，参加课外活动和团课学习、跳绳、踢毽 、收交作业等。 再没有时间弄鸟儿养鸽了。

苏峰是我们的老师，四年级时他教过我们唱歌课，弹得一手好风琴，他年轻、严肃，我们都比较怕他。我是班长又遵守纪律，他从未批评过我。可有一次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叫张莲芬，她家是老白庙的，离学校7、8里远，一时天气很不好，阴得很重，要下雨，看她特别着急，她说找老师请假老师不在，于是我做主让她回去了。当时我想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还美滋滋的呢！老师回来了，我一说，老师反倒把我批评一顿说：“你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擅自做主，还敢替老师准假，你的权力不小哇！” 我委屈的只是流泪，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他问我 “知道错在哪里吗？” 我说 “全错了。别的班长没管，不是没错吗 ” 其实我是不服气。至今还耿耿于怀，我认为当时做得对。

一件喜事： 那就是我在毕业前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在自由街西头财神庙（后来曾是党校）那地方的果树林里开的发展会。 当时我很激动，我觉得我进步了。

9. 扎根落地，开辟生活来源

我们全家七口人，我们四口，叔叔他们三口，就靠爹和叔叔做买卖来维持。原来在南街租的两间房，根本住不开，又给叔叔在东街（原新华书店处）找了一间。没多久，听别人介绍说有人要卖一处房子，一处院16间，东西南北房都有。当时我二舅要买，可他没那么多钱，也没那么多人住，他家住在谷家营，做买卖想在县城里住，两家一商量，结果是一家出一半买下来一块住，还可互相照顾。房契写我二舅的名，就说我二舅买的。担心以后叔叔和我们分家时没法分，这是我娘的主意。这个房主是个小资本家，大买卖人，催钱紧要钱急，我们只好东借西借，七凑八凑，总算把钱交齐了，买了房子。

我们家住西房，在南房放东西，正好后院有猪圈、驴圈；二舅家住北房，东房放东西，后院东房放柴火。我们后来还把姥姥接来住，总算自己有房子了。这房子和叔叔的房连接，叔叔家在东街开门，我们家在殷子街开门，大家住着挺和气，生活虽苦点，苦中有乐。没想到这房的房契给以后却留下了隐患。

房子有了着落，​我爹又惦记着土地，在他心里一直把土地当成根本，曾不止一次听他说起过。我们家早先也有土地，在县城北门外王庄村边的 5亩坟院地，当时因为家里穷不能种，就卖了。现在又把它买回来了。

这下可好一家人都忙了。我除了上学外在星期日和假期还得帮着干活儿。记得在夏天，我娘做好饭，我去送饭，挑着饭筐赶四五里路。做活儿人吃着饭，我躺在田埂上真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一看，他们也都睡着了，这叫歇晌。真有意思，人们也不得病，都挺结实。

到了秋天更忙了，打谷子、掰棒子、割豆子、砍高粱、起山药……活儿可多了。最有意思的是打谷子。就是把割下的谷子，运到场院先掐谷穗，人们在一块木板上开一条缝，缝里夹着一个镰刀，刀刃向外，抓上一把谷子抽齐谷穗，右手握穗左手拿谷草往后一拉，谷穗被割下来。谷穗经过翻晒，打场就是用毛驴拉一个碌碡转着圈压，除去谷草，再经过扬场分出谷粒，最后将谷粒收入麻袋。

一家人虽然很忙很累，但很有乐趣，看到收了一袋袋粮食，心里可美了。到了冬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手搓玉米脱粒，其乐融融。父亲和叔叔利用农闲还要去做买卖，就这样还有还不完的外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10.过年

那时生活苦，但是对过年是很重视的，非常热闹。老早就准备年货，要买猪头、下水，香、纸、蜡烛，灶王爷、门神爷画等。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要买祭灶糖，晚上先祭灶，把供奉的旧灶王爷烧了表示送上天，同时烧香磕头说，灶王爷上天，实话实端，好话多说，坏话全免，一年不易，一路平安。在年前开始做豆腐、蒸馍馍、煮猪头、煮下水，灌灌肠、炸丸子、蒸包子等。有时爹给我们打点心吃。总之，一切都是美好的。

贴对子是所有门上都贴对联，墙上贴“抬头见喜”，猪圈贴“ 肥猪满圈” ，驴圈贴 “草料充足” ，鸡窝贴“ 鸡多蛋多” ，厕所贴“肥多粮多 ” 。屋里贴年画，窗户上贴窗花。 里里外外有一种过年的气氛。

三十晚上不睡觉要守岁，大年初一要早起，早上约四点钟小孩儿们就穿新衣、戴新帽，高高兴兴放鞭炮。大人要迎灶王爷，拢旺火，就是在院内点一堆柴火，天亮才让灭。大家开始拜大年，先给灶王爷磕头，接着是给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父母、叔婶磕头，互相问好，大人给孩子们压岁钱。然后包饺子，做其它饭菜，一家人围坐一大桌，先吃点心后吃饭，又吃又喝，真好哇！这是一年最好的生活了。大家都喜笑颜开，孩子们欢蹦乱跳，甭提多高兴啦！鞭炮声不断，最好玩的是放花，有天女散花、耗子拉屎等。

初一到初三小孩儿子们花钱买玩意，什么琉璃瓶、咕咕嗒等，还留一些买学习用品，用的是压岁钱。记得我都有两个孩子了，我娘还给我五角压岁钱，这一习惯延续了好多年。那几天晚上的玩意儿特别多，有狮子会、龙灯会、高跷会、小车会、旱船会，还有老汉背妻、竹马、秧歌队等。人们都挤着去看，追着去看。过年真是大乐事，每年都盼着过年。

11.突然可以吃很多水果

父亲为全家生活做过水果买卖，每天到早市上买两筐苹果再卖出去，每斤才赚几分钱，积少成多，也算还有个收入。卖不完的水果就自己吃。我放学回来，没做饭就先吃些水果，有桃、杏、李子、沙果、香果等。我两个弟弟，还有舅舅家的三个孩子也吃，大人们有时也吃。我爹说，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你们可别吃多了。我爹又说了，咱们不为挣多少，混个孩子大人有的吃，要让咱买，咱还真吃不起。大家吃水果都是吃不好的，好的还是留着卖，好赚几个钱。

12.分家

1953年实行联营，个体商贩都让组织在一起做买卖，每人要入股，按股分红（工资）。当时父亲就入了第二联营卖布，让叔叔单干摆个摊。不知哪个好，万一有一个不行，还有个退身步，两个人弄两摊不能都坏吧！怎么也有个好的。后来实行公私合营，叔叔入了公私合营，成了公家的人，调到大泥河供销社，家眷也就都搬走了。

从此我们就分家各过各的了。爹对叔叔说，“你成公家的人了，月月有工资，就单过吧！我有这点地怎么也能活。叔叔说，“咱这家底都给我入股了，可苦了您啦！下辈子也不忘哥哥的恩情”。爹说，“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也就对得起咱娘了 ” 。我爹比我叔叔大18岁呢。那以后，我爹又想别的生路。

13.考上了中学

小学临毕业前，我和一个要好的同学沈秀兰一起复习功课，晚上她总是约我到她姐姐家先玩一会，再给她姐姐烧炕铺被，刚复习一小会儿，她就说，“ 要不你走吧，姐姐回来该说我了”。我就回来了。那时我有些不认真，复习的一塌糊涂。沈秀兰学习比我好，总考第一。要考中学了，老师说，你们要向沈秀兰学习，尤其是解慕洁要把马大哈的毛病克服掉。考试时我很紧张，公布成绩时，我竟然考上了，真是太高兴了。记得周书塔考第一，沈秀兰没考上，这成了当时一大新闻。考上中学了，我开始担心家里供不起。我爹却说，“女孩怎么了，女孩也得上学。没钱，想办法挣去！路是人走出来的”。就这样在我爹的肯定支持下我上了中学。

14.卖货赚钱挣学费

为了能顺利上中学，我利用长长的暑假，和我爹娘去挣学费。开始我不敢参与，后来我豁出去了，为了能上学大胆地干吧！

我们在批发市场买上几十斤水果，有杏、李子、桃，我用较小的筐挑上到乡下去卖。开始由我二舅带着，他卖，我也卖，我俩卖的不是一种水果，慢慢的我也就敢卖了。北面到过八里庄、上板泉、小河屯，东面到过小营、石河营。有时我和我娘一起去卖菜，有茄子、豆角、芹菜等，在集上买，也走街串巷的卖。记得一次卖菜下起了雨，整个人都淋湿了。

最难忘的是，一次我一个人骑着毛驴到康庄去卖水果，卖完了天还早，就把当天挣的钱买了200斤煤回来，爹娘看了非常高兴，我也有说不出的欢喜，真是感慨万千啊！这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张独立干的事，至今记忆犹新。

为了把上学的钱挣够，我娘也参加了买卖。一次，我和我娘每人背了20斤粉皮儿，到北京西四护国寺市场去卖，很快卖完了。我们还逛了北京，看了许多汽车，天晚了大街上灯火辉煌，人们来来往往。我们不能回家了，走到一家门口要一点儿水喝，那家人好心还留我们住了一宿。第二天我们坐火车回了家。爹说，你们可真让人不放心，以后别去了。为了上学去挣钱，再苦再累我也不怕，终于把钱挣够了，可以上学了。

15.中学的学习生活

1956年我上了中学，那年我都18岁了。学校在距县城二十多里地的康庄（延庆县第一初级中学）。我也第一次过上了集体生活，在学校吃住。吃大食堂，几百人一起吃饭，早饭喝粥，大家一起同时喝粥的声音相当大，像刮风呼啦呼啦的，开始觉得好笑，后来就习惯了。中午下午不是窝头就是莜面傀儡，大师傅把饭笸箩往地下一放，学生就一窝蜂似地涌上去，我们挤不上去，总是被挤在后面，后来我们干脆不抢，等男生拿完我们女生再去拿，每人都能吃饱。每顿饭只吃一样菜，熬茄子或炖萝卜或菠菜汤，有的学生从家带点咸菜什么的，三年几乎没换过样，生活太单调了。康庄是个大风口，这里总是刮大风，特别是冬天，大西北风一刮，走都走不动，学生都是夹着饭碗往饭厅跑，哪个冷呀，甭提啦！

每月回家一次取饭费，平时不回家，没有交通工具，只靠步行。后来有一辆马车，只是有钱的几个人坐。星期日只休一天，延庆家的回家还可以，永宁那边的一天回不来，两个月回一趟家，想家也没办法。全县就这一所中学，只好艰苦勤奋，坚持下去。

那时我们学习很紧张，也很艰苦。除了上一天的课，晚上还要上两节晚自习，大家都很刻苦，知道努力。那时没有电灯，上自习前还要领灯油、擦灯罩，灯也不太亮，光线马马虎虎。学习用具就买个笔尖、买瓶钢笔水就齐了，没有现在的吸水笔，都是蘸水笔（我到上师范时才用上钢笔），用的笔记本大都使用白纸自己订的，买本子的是少数人。现在的学生根本想不到。

我们大多数学生学习都不错，我一直是好学生，全面发展。我喜好体育，每到假期都去参加集训，到过沙岭子、张家口、柴沟堡。那时延庆归属河北省张家口专区，我们学校就我和教体育的冯子南老师参加。体育集训队很艰苦，但也挺有意思。

记得在沙城中学集训期间，我们去董存瑞烈士的家乡搞祭奠活动。我们步行前往，路程有二十几里，看到了他家的院落和他的父母姐妹。之后去董存瑞烈士纪念堂，纪念堂里有他炸碉堡的塑像，还有他英雄事迹展览。参观完后，我们为他家扫了院子， 当时很激动，看到董存瑞的爸爸因思念儿子眼睛生病，我们都流下了眼泪。这事儿离现在四十多年了还记得挺清楚的。

在张家口集训时，看到过飞机滑翔，很震撼，觉得人在上面滑一定挺好玩儿，我们也想参与。教练说，别想这想那的，影响训练影响成绩，也就没去。一次休息，教练带我们逛森林公园，那边有一个水洞，水特别凉，总在流，其实就是一个山泉，在外面盖上房子和院落，很壮观。还有暖水洞，也就是现在说的温泉。

张家口集训时，突然想起我的一位小学老师韩廷兰，她的家就在张家口，我决定去找她。真不错，还真的找到了。我们愉快的聊了很多很多，抒发了离别之情，她鼓励我好好干，将来当个好老师。那一次见面，也许对我一生起了很大作用，我还真的就当了一辈子老师， 尝到了老师的酸甜苦辣，我当老师无怨无悔，如果有来生，还干这行。

初中时还有很多趣事，时常浮现在大脑中。

1958年大跃进，半夜一声令下，大搞卫生掏厕所，女生掏，男生往外抬，然后再把墙用石灰刷白，天亮前打扫得干干净净。

参加​除四害，当时全国都在搞除四害的运动，四害指的是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学校提出了号召，每人都得定指标，交多少老鼠尾巴，打多少只苍蝇，掏多少只麻雀。记得那时我们下了晚自习经常到附近老乡家去捉麻雀，到人家一进门就问“ 大娘，您家有麻雀吗？我们来为您捕 ”，人家当然也不能反对。于是我们用手电筒照着房檐，只要发现烂草，保准就有，一掏好几只，一晚上掏好些，回来的时候都夜里11点多了，我们有说有笑，特别快活。记得有一次我们到南山的几个小村子去抓老鼠，走到村边的打谷场上发现有几堆谷垛，七手八脚的推倒了谷垛，就发现一窝小老鼠有七八个，还没睁眼呢。过一会儿又是一窝，抓了两三窝，真是过瘾。只顾抓老鼠了，忘了返校时间。天黑下来了，我们不认识路又没有灯，到村子里大队一说情况，还管我们一顿饭，又派人把我们送回学校，后来还给我们写了感谢信。这件事在我的记忆中印象很深。

那时，人都比较单纯，不知道苦和累，就知道比着干，看谁干的多，干得好。一次学校买了好多水泥，让我们到康庄火车站去卸货，当时没有大车更没有汽车，还得学生往学校运，一人一袋，好几百人就跟羊群似的，挺神气。三里地远，歇了好几次才弄回来。

还有一次真的好危险，当时要求早晨练跑之前要做双杠练习。可是我在双杠上摆腿过高了，手没抓住，一下子摔了下来，碰后脑勺了，当时就摔闷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在地上躺了不知多长时间，大概有10多分钟吧，有人跑步过来，发现了我，把我叫醒过来。后来跟冯老师说了，他说以后没人保护可不能一个人做双杠，多危险啊！

学校纪律很严，该返校的不返校，就要挨批评。我班有一个女生星期日晚上没返校，我们几个很着急，去康庄迎她，回来时正好碰上查纪律的姚老师，她问我们几个上哪儿去了，我们用手一指“ 那边 ” , 说着就四处分散跑开了，心这个跳呀 ! 回到宿舍这个乐呀！老师也没辙了。

16.遇到了贵人

教我们历史的王世林老师，年纪比较大，总是带着一副像瓶底一样近视眼镜，笑眯眯的和蔼可亲。他的课讲得好，诙谐、幽默就像说评书。他还喜欢拉二胡，什么京剧、评剧他都会拉、会唱。我还跟他学会了几段 “ 刘巧儿 ” “ 秦香莲 ” “ 五家坡 ” ，有一次康庄铁路工会联欢还让我清唱“五家坡 ” 呢！

后来他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很困难，时常帮助我。我们也就越来越熟，无话不谈。我还到他家去玩过，他的两个女儿挺可爱的，挺好玩儿的。再后来王老师对我说：“将来你上师范，找个老师成家，一起教书，有个工作就好了。” 过不久，他真的给我介绍了一个姓贾的老师，让我考虑考虑。这个老师是教我们物理的，课教的好，人长的很清秀。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帅哥。我回家跟我娘商量，她说也不错，让我自己再想想。我考虑了这个人，考虑了上学的困难，也考虑到一同当老师的好处，就决定了。于是我和他来往就密切了，没想到这位老师以后成了我的终生伴侣，读师范当老师也就成了我的终生职业。

17.意外的选择

初中就要毕业了，面临着选择考什么学校，我们几个毕业生报考柴沟堡师范。刚考完，就听说就要召开河北省田径运动会，老师就给我报名参加 400米 800米跑，因为我以前几次代表延庆县参加张家口专区运动会都是拿名次的，这次点名要我参加省运动会，结果我还拿了 800米第二名，成绩是3'32"7。张家口师范学院立马吸收我上预科班，我也就改了志愿。省运动会结束，成绩好的就被选拔送去天津体育学院集训，准备参加全国运动会，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先报柴师，后改张家口师范学院预科班，没过几天又去了天津体育学院集训。这真是意外的选择，服从分配呗！这时我们初中毕业的同学都各奔前程了，有的上高中，有的上了师范，有的上了中专，有的回家了。等我回到初中学校时，人都走光了，我一个人跟集训队南下，奔赴天津体育学院，在田径系中长跑班，开始了紧张的训练，又过上了新的集体生活。

18.一年的多姿多彩的集训生活

开始我们都不认识，只有我一个延庆人，张家口市的几个我也不认识。我们暂时住在北站体育场，看台下面是一圈平房，就像是一楼，二三四楼是看台，住的还行，就是吃的不习惯，每天早晨两个鸡蛋，还好有馒头和粥，中午、下午我们都到一个饭店就餐，一桌菜有一半是海鲜，吃不习惯这些菜，因为大部分是北方人，反映后就改了。一个月33元的伙食费，当时有人一个月才挣26.5元工资，我们的伙食费比一个人工资还要多。领导说， “再困难也得保证你们吃饱吃好，还得够营养，才能出成绩” 。我们也只想好好训练，出好成绩才对得起领导的关怀。不久，我们就搬到了南开区南体育学院了，过上了正规的训练生活，吃的还是那么好，10个人一桌，每桌十菜一汤，不够再去要，但是不能剩。每天的训练很紧张，5点半起床，一切都是军事化，集合站队、出操跑步。然后按计划训练，要有训练内容，数量，达到什么效果，完成情况，自我感受，改进措施等。

在这里每天除吃饭、午休以外，就是训练。晚上是文化学习、政治学习，自愿选课，学的有数学、语文、外语，我选的是数学，当时是上大课。还记得听过讲对数的数学课，我是小学的基础，还真有点听不懂，后来就不去听了。

我们训练得很苦，有时候累得腿疼都上不了床。再有跟男生一起跑一万米，实在累得够呛。腿实在疼得厉害，影响到了训练和生活，我就去了医院，医生听了我说的情况，看了我的脚说，“你是扁平足，根本没有发展前途的，走的路多了都累，甭说你还要跑，又是练中长跑 ” 。我问有什么补救办法吗？她说，“你买一双高桩的皮鞋再去订做一双特殊的鞋垫，把你的脚心托上去，不过这样得很难受，得穿几年才行，得把脚弓那块骨头托上去才行 ” 。后来我真的买了一双皮鞋，定做了鞋垫，不过穿上太难受，心里更难受。这算怎么个事儿啊！虽心有不甘，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训练还得跟着训练。

除正常训练外，我们的业余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星期日组织看电影、戏剧，游泳，滑冰，逛公园，我们离天津水上公园很近，经常到那里划船、溜冰等，每个星期日都有活动，因为我们都不能回家。有时还要参加运动会，一去最少得一周，记得一次去邯郸，坐夜车什么也没看见，只顾睡觉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在那里吃的菜都是胡罗卜，和我们在天津吃的差远了。在那里我们还参观了“烈士陵园 ” 。

还有一件很窝心的事儿是，一次到市里参加比赛，当时我身体不适，不能参赛，只好为同学们看衣服。他们比赛回来时，一个同学说，她丢了三元钱。当时就我一个人看衣服，教练就问我，我说不知道。后来她们反复多次问我，我顺着他们想了，我没拿，谁拿了呢？就我一个人，只有我拿了才合情合理呀！反复自问了几次，我就想，从自己的积蓄钱里给她三元算了，省得老问我，就给了她三元钱。

教练说，“不是你，你为什么给她 ? 那就肯定是你拿的啦！” 我急了说，是我拿的！教练又说我态度不好，不诚实。我左右为难，“是我”不行，“不是我 ” 也不行，这成了我一块心病。那时候就没想，她丢没丢三元钱？谁证明她带钱去参加运动会？我的头脑太简单，也太傻了。我心里觉得很委屈，想找个人倾诉，我就给未婚夫写了信，恨不得飞回去倒我一肚子苦水。

1959年1月底放寒假了，我带着很多寒假作业（快速跑、慢跑、高抬腿跑、仰卧起坐、俯卧撑，还有训练日记等）回来了。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和他，心里很踏实。

那时，我还没有想到结婚，关心我们的中学老师乔玉林、王世林等都非常热心地做我们工作，反复谈论此事。他们讲已到结婚年龄，避免双方互相担心，还能相互帮助，早结婚早生子对身体好，并且他们表示要主动给我们张罗结婚的事儿。我很感动，也心动了。于是我跟爹娘商量，征求他们意见，他们很高兴，同意了！

1959年2月4日，我们结婚了。在学校领导和同事们的支持、帮助和参与下，在乔玉林老师主持下，一个简单、朴素、热烈的结婚仪式在延庆一中（康庄）进行了。我娘和我大弟弟参加了我们的婚礼。那时的结婚很简单，用了学校的一间房，还有床及小桌和椅子，自己的被褥，一个脸盆，一个手电筒，手表，皮大衣。但我们特别开心，高兴幸福！结婚后我们就回我娘家过年啦，记得在延庆北街还照了一张全家福照片。

新婚休假十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按时返校，又投入了紧张的训练，准备参加在邯郸举行的春季省运会。这次省运会上我的成绩一般，没有大的进步。

四月份我们投入了庆“五一”游行队伍的训练，我们学校有花束队、红绸队等。记得我们都穿背心、超短裙，手里拿一块褥单大的红绸来回舞动摆出花样，我们训练了整整一个月。在庆“五一”游行时，刮起了大风，天还挺冷，我们从早起排队出发，一直在大街上走着，到中午才走到主席台前，舞动红绸，摆出各种图案。只顾紧张做着动作，什么也没看见。回来后我们笑着说，当了半天“冰棍 ” ，一过主席台全化了。不过说实在的，那次觉得还挺自豪的呢！

五月份统计我们的训练成绩，好的留下准备参加全运会的专练，每个项目只留一名，差的回原学校。就这样我在6月21号返回张家口师院，途中在康庄下车，回到我的新家小住了两天，然后回张家口师院，这我才真正见到我们班的同学和老师，班上还有初中时的两个同学，一个是篮球运动员陈宝魁，一个是投掷运动员白占先，老同学嘛，自然很亲切啦！ 有什么事儿都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没过几天，教练告诉我说，省里来信通知我到唐山参加省夏季运动会。7月2日我独自一人乘火车前往唐山。那时我胆子挺大，什么也不怕。到了唐山，有人来接我到运动员驻地。这次运动会虽然我没取上名次，但比以往的成绩都好。我想回去后还要加强锻炼再提高成绩，为省里和专区争光。

经过一段时间锻炼，我突然病了，头疼头晕不想吃饭，后来还恶心，吃药也不管事儿，认为是胃病，休息几天还不好，我也没在意。可又过几天还不好，我就着急了，马上到医院去看，经医生盘问、检查、化验才知道是怀孕了。

我一听一下子就懵了，不知该怎么好？是要还是不要，拿不定主意。大夫说第一个就做了，以后恐怕落不住孩子，回去商量再决定吧 ! 那次我哭了又哭，好久擦不干眼泪。因为在上学，觉得又羞又愧，难以启齿。有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怎么办？只好写信向爱人求助了。同时自己冷静思考，训练三四年如果再怀孕再做，怎么办？继续再训练三四年参加不了全运会，就当个体育老师或教练，那年龄再大一些干什么？教不了体育了还能教什么？

正在为此发愁的时候，家里来信了。说延庆也成立了一所师范学校，正好是我下届初中同学。而且延庆要划归北京市，将来从河北省调到北京市那可就难了。我一想，觉得有门啦！对，就这么办，转回延庆上师范，将来岁数大了，不教体育也能教别的。我决定借这个机会转走。于是我大胆地向校方说明情况，随后提出转学的请求。然而校方不同意，说 “ 国家（市里）培养你，指望你给拿成绩呢，不能白培养呀！你的专业化思想哪去了！怎么你也得给出两年力呀！不行” ！我又找专区有关领导，曾当过我们教练，也很熟悉。可领导再三挽留，让我再考虑考虑。

过几天我又找领导，一次次找，一次次推，领导烦了。说:“你这是专业化思想不巩固 ”。 领导生气了，我也急了。我说，“怎么不巩固，回去上师范，将来还是当老师，只不过我选择了将来能教体育，也能教别的课的全面的教师，这怎么算专业思想不巩固呢”。领导也无话可说了，过了些天就给我开了转学证明，从此开始了从师范生到教师的生涯之路，至此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当了一辈子老师。

19.三年师范生的学习生活

1959年10月初我就办完了一切手续，怀着多滋多味的心情来到延庆师范学校报到，开始了师范生三年的正式学习生活。这三年对我来说是争来的，是不易的，再加上身体的不便，我更得加倍珍惜。我深知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有所收获。因为开学不久，功课还能追得上，就是心里上压力大，有些难为情，面子上有点不好意思。面对的同学都是我下一班的，我中间集训比赛耽误了一年，相当于我留了一级。这还好说，可我怀孕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处处表现自己，无所顾忌想跑跑一圈，想跳跳一阵。

现在就不行了，上体育课翻几个前滚翻都受限制，班里的同学老是管着我，开始我真觉得受不了。时间长了，我才理解，他们是关心我，照顾我，同学当中也有几个年龄比我大的，结了婚的、有孩子的对我是格外关心，总是经常问这问那的，对我备加照顾关爱。然而我却觉得很不自在，特别是后来免体、免劳，更觉得不好意思，心里不是滋味，脸上挂不住，每天好像脸上必须带一块遮羞布才能度过一天的时光，那个难熬啊。可也得忍着，那段日子可真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尝了。心想，自己反正是这样了，只有咬紧牙关，把委屈羞涩一切的一切全都咽下去，变成动力，挺直腰板儿活下去，争一口气，不让人解恨、嘲笑，坚持下去。说实在的，那时我的心情相当不好，想想以前受的委屈，再看自己的样儿，真想一死了之。可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只是内心这样想。表面还得装出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不人家该拿你当笑料了。为了孩子，一个小小的生命，既然来了，你又何必那样呢！要不是他，你哪会回到这里呢！回不来，就又是一幅天地，还不知是什么样呢！也许会更麻烦，思前想后，还是活下去。还是上好这几年学。就这样终于挺过来了。想想也很自豪，我是一举两得，修了学业有了儿子。

这三年的师范生活苦中有乐，乐中有甜，也是多滋多味。记得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每天吃定量，有时还吃玉米芯儿的代食品。女生还差不多，男生根本吃不饱，每顿饭要把窝头弄碎，放到菜汤里一泡看着多了就吃，混个肚子满了，起身一会就饿。冬天的晚上特别冷，我把被子盖好，压上衣服，然后再把当褥单的塑料布往身上连头一盖，积攒那点儿热气。出去跑步，慢慢就会暖和一些，后来别人也跟我学。有时我们义务劳动，要改善伙食，把饭送到较远的工地去，一人发一个小 “ 枕头 ” （一斤一个的长馒头） 一块大咸菜。那时我们女生觉得美美的吃个饱，可男生还是吃不饱。就这样我们还依然谈笑风生声。到了八月十五，我们每人得到一份供应月饼，每月还有二两红糖，星期日可回家吃顿饭。三年的学习比较艰苦，也比较单调，我们教室前面原来是一个大坟院，有很多大树，夏天可以乘凉，我们也在这里复习功课、团圆学习。我们吃饭没有饭厅，夏天在院里，冬天把饭菜带到教室里吃。那时年轻，青年人在一块有说有笑。记得我们学习班长是崔玉娥，生活班长是董振琪，体育班长是郝兴，团支书是王淑仙。学生会主席是方秀平，我是学生会文体委员。

记得那时候我们每到假日都自编自演很多节目，编快板、顺口溜我还是挺拿手的。演完之后，大家哈哈一乐，真的很开心。1961年“三八” 节，我们全体女生修了一条路，并且给它命名为 “三八路” ，以纪念我们的节日。我还写了一首诗歌赞颂它，我们班的四大瘦子还合个影纪念当时的情景。全体学生会委员也拍了一张合影作为纪念。

学校给我们搞了一次军训，请部队通讯兵首长做报告，我记得讲的是“运筹学”，简单的说就是在一定的环境（地方、空间）里能最大、最多地容纳进一定的物品。部队行军打仗，运输补给等情况下，需要用最小的空间，通过合理摆放，装下最多的军用物资，并且时间要短速度要快，这是一门科学。首长讲了很多，我们根本记不下来，但是我理解了。我们还亲自实践了一下，把饭碗摆放在老师的讲台桌里，看谁放的最多，我很得意属我放的最多。之后，老师讲课时一拉抽屉很沉，满满的都是碗，把老师用的东西压下面了，老师得知是学生用运筹学学着摆放的，也很惊奇，师生大笑了一阵。你别说这个“运筹学”我在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中还真起了不小的作用。

有一件最有趣的事我至今记得，教我们数学的陈同老师，他可是大学毕业，在我们这里他学问最大，但就是有点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给我们讲课时，写了一黑板，讲了半堂课，忽然他说，“呀！对不起 ! 我讲错了”。有时讲了一半说，“呀！我没拿备课本，我去拿。”有一次他正讲课，老校长（乔莆）进来说，“陈同老师你的备课本呢？”回答：“呀！忘带了，我去拿”。我们都为陈老师捏着一把汗，心里直扑通。后来，听说陈老师挨了乔校长好一顿批评。以后他上课再也不敢不带备课本了。这位陈老师还有一个特点，见了学生爱说“ ××你好 ! ”同时敬礼，尤其是见了女同学，都叫名字，不带姓。那时女生都偏大，比老师也就小个三四岁，女生见了都绕着走，怕他敬礼，说 ×× 你好！一听这句话，后背就起鸡皮疙瘩，有时来不及绕弯，只好说声“老师您好！”就赶快躲过去了。

老校长和蔼可亲，没事就跟我们聊家常，把每个同学的情况都掌握了。她没有校长的架子，叫学生名都不带姓，比如“仙呀” “萍呀”的。给我起“老慕 ”，后来同学也叫我“老慕”，时间一长把姓也忘了。有一个人姓穆，同学不会写这个字，就说是“老慕” 那个“慕”嘛！再后来，真有人管我叫“慕老师” ，想起来真好笑！

还有一件事使我印象挺深，那一次是两个班在一起开会，当时我觉得难受，忍着吧！忍着忍着，一会就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同学们把我抬到医务室，校医给我打了一针，等醒过来别人告诉我是低血糖缺营养。还有一次，我们女生宿舍，女生睡到半夜全都哭起来了，不知是为什么？后来才明白，是一个女生做梦，说有一个坏人进来了，她就大哭大喊，别的女生也随着大哭起来，于是大家接二连三地都哭起来，声音还很大，惊动了老师。真以为出了什么事 ? 都过来问，大家这才从梦中醒过来，知道是连锁反应，一场虚惊而已，大家都笑了。

1961年下半年我们开始为期半年的实习生活。当时的安排是我们这些师范生直接进校、进班，替换下来的老师再到师范学校进修。我被分配到八里店小学教五年级一班，任班主任。这个班原来的陈淑兰老师去进修。

对于我来说，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呀。工作挺要劲，也出了不少笑话，值得回味一番。记得有一次上午，两节课没人来上，教导主任说，“今天高春常老师没来，解老师这两节没课，你给带一下吧”。我二话没说，拿上书就上课去了。心想，这还不容易，小孩子还不好教嘛。这是一个复式班，教室里一边是一年级，一边是二年级。我就让二年级的孩子先看书，教一年级孩子学数字1 、2 、3一直到10；然后又教二年级，同时让一年级写这10个数字，教完二年级还不到下课时间，我说老师教你们一首歌想不想学？想！于是教了一首歌《小毛驴》。可还不到下课时间，我又唱歌给他们听，学生很喜欢我，我也挺得意。下课后，主任问我怎么样？我高兴地说，“感觉不错” 。

当我告知给学生都讲了什么，还教了一首歌时，主任和老师们都笑我。我还很纳闷，主任说“你教了一个单元的课，那是一周学习的内容，都让你给教了。还不可笑吗？还教了一首歌！

照你这个速度，用不了三年就都毕业啦！”教导主任也是女的，我们都在一个办公室办公，彼此挺好，以后说起来上课，总说让解老师上去吧，一堂课就都给你讲了。

还有一次全县公开课，让我讲的“六盘山” 一节，这是毛主席诗词，一共就那么几句，让我讲一堂课，真愁死我了，准备了好几天。讲课那天来了好多人，黑压压的坐了半教室，我心不慌、气不乱，讲得挺顺利，板书也挺好。

正当我得意的时候，忽然一个学生问，什么叫“天高云淡”，这一问，我朦了，顺口说出，“就是天高云彩稀呀！”还拉一个长声，逗得听课的人都笑了。课后老师们都说，慕洁老师真有意思“天高云彩稀呀！”成了以后的话把儿。

实习中我们还​参加了秋收劳动，学校有块地，种的庄稼和蔬菜都熟了，我也和老师们一起去收玉米、拔萝卜、砍白菜、刨土豆。吃了不少煮玉米，吃着自己种的菜还有自己做的酸积白菜和萝卜条，都挺爱吃，挺高兴。那时没什么文化生活，偶尔有个电影还要到外村去看，记得一次去临河村看《画中人》，到现在都过去40年了，电影画面还记得很清楚。

家访是我们老师必做的事情。我们每周六都要去家访，我去过王化营的王庆凯家，广积屯的杜秋月家，临河村的邓子贵家、刘恒山家、冯翠华家，王泉营的曹双五家……呵呵，现在还记得，很美好，很难忘。那时的实习给我当老师打下了基础。

命悬一线，七个人差点都完了！我们七个女老师一块办公，一起住宿。办公室和宿舍就是在一起的两间屋子，冬天生一个煤火。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是被一阵阵头疼、恶心闹醒的，我想出去透透风会好的。于是我轻轻的起来，拿上脸盆到厨房打洗脸水，刚一进厨房就觉得不好，我就往外走，一出门就坐在地上了，口吐白沫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听申家从老师说，怎么叫怎么喊，你也不说话，也不睁眼。就叫来几个男老师把我抬到宿舍，再看别的老师也不说话也不动啦，喊也不醒！于是赶紧给女老师穿好衣服抬到院子里，就知道这一定是中了煤气，急忙请大夫打针吃药，有多半天才好点，才会说话。多危险！多亏慕洁老师出来，算是报信了，要不然这院子里将摆上七口大棺材了！唉！不管怎样，总算是虚惊一场，这又算是在阎王爷跟前走了一趟，有惊无险，也得到了一次教训。这七个人有徐家贞、王桂珠、苏学东、高春常、王淑兰、解慕洁、xxx 。

20. 艰苦奋斗 勤俭持家的日子

有人问我，大姐，您的孩子都那么好，那么争气是怎么培养的? 生过几个孩子 ? 唉！提起培养孩子话就长啦，那个时期生活苦，条件差，添一个孩子多一张嘴，甭说培养啦，能上得起学就不简单啦！平时我教育孩子就是要有礼貌，别打架骂人，好好学习，要争气，别给爸妈丢脸。咱家没有任何门路，只有靠自己，爸妈不能帮什么忙。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已经很不容易啦！生这三个孩子有说不完的话题。

怀老大是在我上学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孕育孩子，我不得不放弃体育运动的专业，选择从张家口到延庆，也忍受着别人的指点和嘲笑，学习、生活都受到限制，受到煎熬，但我内心还是乐观的，充满希望的，这有什么呀，都会好起来的。为了孩子顺利出生，也考虑到公公婆婆独自在河北武清生活无人照料（我爱人是独生子），我们有意把他们接到延庆，相互之间就都能有个照应。于是我们就在学校旁的康庄曹营村租了房子。4月2日临近产期我向学校请了两个月假，来到康庄曹营村的新家住下，这是村支书的房，屋里有一铺炕，外地有一个大锅台，其他家具都没有，刚好从老家寄来了一个三屉桌和一个小柜子，加上几床被子，这就算个家了。这些我都没多想，也没功夫去想。没几天我们又换到另一家，房主叫曹齐，北房三间两家住，外屋两家走路和做饭。生活自然很清苦，也很不方便，然而我很满足，没有任何奢望。只想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4月20日清晨，我实在坚持不住了，难受得很。于是我们俩就去康庄的医院，这四五里路是走着的，实在痛得厉害，他就扶着我停下来，我总想解手，解手、走路、停歇，四里多地，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7点多才到。办完手续，他要回学校上课，他说“别害怕，别着急，我上完课就把你用的东西给你送来 ” ，说完就走了。这个医院，是一个小院有几间大北房，里屋是产房就是个炕，地下有木板床一张；外屋是产妇住的地方，也是个炕。有两个大夫，都像农村妇女。院子南边有一个小厕所，还是一个蹲坑。

看到这一切，我心里就憋屈，加上自己又一阵一阵的难受，看谁都不顺眼，老想发火。“要不给你检查一下”，年老的大夫跟我说。“ 你快离我远点，出去，出去！”我不耐烦地说。那两个大夫低声说些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我给弄到炕上，这时我疼得已经顾不得一切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哭了。我来的时什么东西都没带啊，还是借大伙和医院的东西把孩子裹好，一切都没准备好，没想到生得这么快。

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着急，后来大夫给我爱人贾湘打电话，一个钟头后他才来。一进屋就说“生啦！” 我没有回答，只是流泪，是高兴的泪，激动的泪，瞒怨的泪，都有吧！我当妈妈啦，做母亲啦！第一次享受做母亲的幸福，这也许是世上所有做母亲的感受吧！看着爱人站在身边歉意地注视着我和孩子，我一切的一切都忘了，只是一次次擦掉那不听话的眼泪，沉浸在幸福之中。

在医院住的日子，我望着孩子，心里念叨，孩子呀！是我牺牲了多少，又忍受了多少，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呀！要不是你福大命大，也许一念之差，你的小命在张家口医院的手术台上就没啦！以后的路还很苦、很长。儿啊，就看你的了。

在医院住了几天，他天天来看我，我们给儿子起了名字，叫“康生”，一来是康庄出生的，二来也有让儿子健康成长之意。没几天医院就让我出院了，从医院到南曹营也要四五里路，他也没有找车，我们俩就步行回家。他抱着孩子在前边走着，我提着东西后面跟着他。他把孩子抱得挺高，又很用劲儿，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必定是头一次抱孩子，一会看看，一会看看，只怕把孩子闷着了。我在后面乐呵呵的跟着走，那时就仗着年轻，身体壮，根本不在乎什么，哪像现在啊，刚生完孩子就走这么远的路，还拿着叮了当了的东西，受得了吗？不出事儿才怪呢！人家娘家人也不干呀！我们也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冒傻气呗。也是傻人有傻福，终于回到家，母子平安。

月子这一个月没闹毛病，就是后来我脚后跟疼。我娘说，就是下地早了，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月子做的毛病不好治。老了才显出来呢！我说没事，我体质好。我娘带着我二弟来看我，给我带来很多好吃的，我很高兴。每天吃两个炖鸡蛋，吃几块饼干，在喝点小米粥我就很满足。他去上课，我在家看孩子，一天天地熬，好不容易熬出了满月。五月底我抱着孩子，他提着东西，到康庄坐汽车回延庆，“挪窝”去娘家了。

娘家在延庆县城的殷子街。过了几天，听说后面药王庙街有一户人家生了孩子没落下，奶也下来了，憋回去难受，同时也想找一个男孩儿奶养，给他们“再压一个”男孩。正好当时我奶水不足，也想找一个奶母，在延庆叫妈娘儿。经双方同意，就送孩子过去了。奶很足很好呀！人家对孩子多精心点儿，就都有了，每月要13块钱，我们给了15块，都很满意。经过几个月的奶养还可以，就是他们很少给孩子喂水，总是说奶水就是水，不用再给水喝。我们再三说他们也不听，我们每次去看孩子，都问孩子妈娘吃什么饭，回答是“高粱面汤” ，问给孩子喝水了吗？看看奶瓶里没水，我们心里就不好受。

突然有一天，妈娘跑到我家说，孩子不知怎么了，一会儿哆嗦，一会儿眼往上翻，嘴往边上歪，脸也变白了，两只小手儿紧攥着。我一看吓坏了，马上抱孩子到医院检查，结果是结核性脑膜炎。在医院住了15天，经过两次抽骨髓化验。妈娘吓得直哭，连看也不敢看。只有我给大夫按着孩子，把腰弯成一个圆圈，把脊椎骨露出来，把针扎进去再把针管拔出来，留个针头往外流骨髓，然后再拿去化验。开始一次，最后再做一次，证明没有了，才能出院。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在医院守护了半个月才痊愈出院，好在万幸，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就这样孩子闯过了一次生死关。

没几个月，我们在县城的杨家胡同找了两间大南房，把爷爷奶奶接到延庆住了。孩子在妈娘家奶了不到一年。妈娘说，我的奶不好了，可能是怀上了，别影响你们孩子，爷爷奶奶也来了正好看孙子，你们接回去吧！就这样我们把康生接回来，由爷爷奶奶看着。第二年妈娘真的生了一个男孩。到现在我们跟妈娘、妈姐、妈弟弟还有来往，关系都不错。

1961年下半年我到八里店小学实习，教五年级算术、语文，当班主任，教的得心应手，老师们对我印象也不错。就在这时，我不小心又怀了孕，我很郁闷，很发疯，想着真不是时候，做了算了。我娘说，呸，你呀你！这是你的儿女投奔你来了，做掉？什么事！没听说过，不能做！再说，到生时候你也早毕业了，不行我看着。就这样，第二个又留了下来。

我们在八里店实习完回校，接着又到附小实习一段时间，就回校等候分配工作。我和王瑞芬、左秀兰、赵午桥、黎书琴五人分配到延庆完小，我又分到东屯分校教三年级。

两个多月后放秋假，我挺个大肚子还抱着康生 , 觉得挺有意思。快开学了我给康生做了一双棉鞋，晚上 9点多钟正在上鞋底，我觉得腰很疼，硬是坚持把鞋上好。我们刚躺下睡觉，我觉得疼得厉害，有点受不了，到医院去又来不及，我爱人急忙到大夫家去请大夫。庆幸的是请到了大夫陈巧玲，她来到我家（这时我们住在我娘家）赶紧做准备，烧了点儿开水，消消毒，把土炕当床，方桌当器械台，把我安排好已经11点多了，经陈大夫处理，没多大一会儿就生下我的第二个儿子。这天就是1962年10月13日。而这天正好是开学。我马上请了假，好让学校安排代课教师。当时我又是高兴又是酸楚，高兴得是我有两个儿子啦！酸楚得是从此我家就是六口之家了，生活该是更清苦啦！我们三人得在我娘家住，老大康生跟爷爷奶奶住，两处挑费，那点工资还得给我娘家点儿，就紧张了。记得连土改时分给的大瓷花瓶都给卖了，卖了10元钱，留着补贴生活。我这次的坐月子自然很清苦了，哪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有我的亲人在身边，还是很满足的。

大儿子名字叫康生，二儿子的名字也就顺理成章叫了延生​，延庆生的嘛！只是二儿子虎年出生，就起了小名儿，叫“二虎”，二虎的名字叫的响，里里外外大家都这么叫，一直叫到现在。好多人还猜想既然有二虎，那老大一定是大虎了，所以也有不少人管康生叫大虎，挺好笑的。

56天的产假很快过去了，学校领导特批我晚上可以住在家里奶孩子，白天有一次一个钟头的喂奶时间，只一年时间，明年就得住校了。可快放秋假时，领导又跟我说，假期准备给孩子断奶吧，开学就住校，不然到开学再断奶就影响工作了。孩他爸一听这话，很生气，这校长怎么这么狠？他敢是没孩子。孩子不到一周，断了奶吃什么？买奶粉又得花钱！一着急，就上火得了扁桃体炎，很严重，说不出话来，影响了上课。打听到北京积水潭医院能够通过切除扁桃体治疗，我们就去了。为此，我爱人还住院切除了扁桃体。记得当时我带着孩子去北京陪爱人治病，住在他二叔家。为了给孩子断奶我在奶头上涂点紫药水，放下孩子去了医院，回来时孩子急着想吃奶，解开怀一看，是黑的，我们都说，脏脏，不能吃！孩子用小手轻轻的摸一摸抠一抠，不吃了，拿起了奶瓶。

大家都笑了，他看看大家都笑他，更不敢吃。过一会，他趁大家不注意，就赶紧吸两口奶，真是难为孩子了。为断奶孩子没少哭，他一哭我自然心酸。就这样硬是把奶给断了。我娘说我，没见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么小的孩子断奶，这不是生摘瓜嘛！没听说过。起码也要喂孩子奶到两三岁啊。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呀！只好忍着。

我因为还得想着如何上好课呢！所以家务事也就放在一边了。那时很紧张，白天上课，晚上备课、政治学习，一、三、五在中心校，二、四、日在分校备课判作业。 只有周六、周日能回家。我们都习惯了。那时，我们整天念叨着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热爱教师工作，勤勤恳恳，踏实地干一辈子，当一辈子老黄牛之类的话。自己虽然还不是党员，但却时刻用党员标准要求自己，鞭策自己，用毛泽东思想衡量自己。恐怕别人说自己落后，觉悟不高。

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多乱啊，当时我爱人在延庆二中工作，他和好几个老师、学生去南方串连，那时我身体好，本来可以和他一起去的，但因为要回学校复课闹革命，就没能去成。我记得当时我和杨秀敏老师正在三里河村小学校教书，我带着孩子，拿着干粮（用块布包上些玉米面傀儡）去上班，下课了排节目，放学后还要带着学生到各家各户宣传毛泽东思想（唱歌、跳舞、打快板，念毛主席语录）。康生6岁，延生4岁就跟着我一块去学校，去村子里，让他俩看我们演出，和我们一起吃忆苦饭，受教育嘛。我在三里河小学坚持上课，那里的老乡对我们俩老师印象很好，一直把我们俩当成本村社员，地里分个什么都有我们一份。

1969年1月我回到中心校城关小学，不久就和工农兵小学整合成延庆小学。有时没事时就闲谈议论起生孩子的事儿，邹老师说“ 慕洁两个儿子，将来老了没个闺女，没人心疼，你再生个闺女吧！金芳、老姬，你们都一样两个儿子，再生个女儿。我们儿子少的再生个儿子是个伴 ” 。于是，我把这话看成一道“命令” ，当时邹老师是个校领导。那时我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有张金芳、姬桂香、邹兰馨、石会兰、贾会兰、张金馥、王桂珠、鲁玉娥、康国贤，我们十个人先后不到两年都生了一个孩子。可是大都不称心，想要儿子来了闺女，想要闺女来了儿子。就是王桂珠三个儿子，最后来了一个闺女，只有两位有儿有女，其余的八位都是清一色，要不都是女儿，要不都是儿子，这十个孩子长大有七个都上了大学，现在都不错。

提起我这三儿子话可长了，也挺有意思，开始我真不想生了。一是前两个孩子都快十岁了，二是家里也困难，没有精力再培养。别人说，谁有你条件好啊，家里有两个老人给你看孩子，别人谁有？ 困难大家都有，我一比，可不是谁也比不上我，好吧！就再生一个吧！后来就有了。

当时我正教一个六年级毕业班，活动多，劳动多，工作也累。1969年后半年，随“ 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 ” 的形势，学校各教室下都挖防空洞并与主通道相通。我怀孩子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可也得到场指挥呀！记得学生跟我开玩笑 “老师，了不得了，下面塌方啦！被压在里面啦 ! ” 我一听 ， 吓得急忙下去看 ， 只是有一小片土塌了下来 ，没别的事 ， 这才放心 。这时我明白了，是学生们想让我下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快乐的干活的 。他们点个小煤油灯 ，两个熏黑的鼻孔一张一张的，一个劲地往前掏着 ， 一点一点地挖 ，一筐一筐往上拉 ，上面有人接 ， 就这样一铲铲一筐筐的干。看着学生这样干我真心痛 ! 当两个班挖通时，大家都高兴得蹦起来，大声叫着“通啦通啦” ，我也跟着学生欢呼雀跃“通啦通啦 ”，真的太高兴了。只是晚上觉得腰酸背痛的。

那时候白天除上课外还有很多活动，比如：紧急集合到学校，集体收听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最新指示，然后敲锣打鼓举着小旗子上街游行，喊口号拥护毛主席；排练文艺节目举行各种演出，宣传毛泽东思想；出黑板报；给学校养兔子……

有一段时间经常搞防空演习，也许正在上课，突然听到嗷嗷的警报响，不管你在做什么，你是什么人都得到防空洞隐蔽，防空洞没挖好的到学校北面空掩体里、大坡下都行。开始几次，我放下书本，带上学生就往外跑，学生受过训练，他们能迅速跑到坡下的田间掩体里，而我挺个大肚子跑得慢只好趴在坡上，还不能抬头，以防暴露目标。我们都按要求做，因为事先就进行了实战思想教育。每次演习回来都上气不接下气，累得腰酸腿疼还得接着上课。​后来学校领导知道了，让我负责学校周边杨家胡同附近的老弱和小孩子往防空洞里转移这一工作。每次警报一响，我招呼着指挥着呼喊着，可这些人不听话，总是叫喊，到防空洞也是乱说，怎么劝也不行。那些日子真不知如何是好。

1970年4月底，老师们要到北京去听课，我和贾会兰老师两个大肚子的人本来可以不去，可是谁都怕失去一次学习的机会，硬要去。到了北京，我们跟在男老师后面往听课学校赶，他们步子快，我们紧追，跟不上很着急。5月2日贾会兰老师就生了，我到5月13日也生了，我们都庆幸自己多亏没把孩子生在北京。那时候我们头脑简单也很傻，要像现在早在家等着生了，哪能临产还外出活动，那时候都是生了孩子再请假。56天的产假过了一多半了，我就呆不住了，心早到学校去了，想提前上班。我爱人反对也无效。“七一”就要到了，这对我这个入党积极分子来说多有意义啊。就这样在我的坚持下提前了九天于7月1日那天上班了。

当时学校为了战备需要，在操场边借着城墙垒了一个砖窑，学校自行烧砖。老师们自己和泥、脱砖坯、烧制红砖。我去了正赶上搬砖坯子装窑，我一次搬七块一摞，上面顶着下巴，下边两手紧拖着，开始还可以，后来就不行了，当走到独木板桥上时，就一颤一颤的，心里发虚，腿就发软，没劲了，头上冒汗，我感觉不好，跟别人一说，他们都说 “你别搬了，刚出月子干这么重的活儿，还不虚，真是的！快别干了”。我说“就是上木板桥时有点虚，别的没事”。大家硬让我去休息。我只好给别人打下手，摞砖坯子，一摞一摞的摞好，让别的老师来搬，就干这么轻的活还累得腰酸背痛呢​。甭说干装窑的活了。嗨！那时候就是逞能！有点老显呗！

我在学校风风火火，我三儿子也一天天长大。本来想起个名字叫“庆生”，延庆的庆，可我爹不乐意了，因为我爹名字中有一个庆字，那就只好让我爹起名字了，最后定为“庚生”，因为这一年为“庚戌”年。就这样吧。

庚生打小就脾气大，有一次，不到一周岁，我们改善生活自己打火烧，他看大人吃，自己伸着小手也要，我顺手掰了一半给他，他一看生气了不要。我怕他吃不了，就故意没给他。他“哇”得一声哭了，这一声没哭完，就背过气了。我也吓坏了，立马抱上孩子跑到医院，打了一针还是扎了一针就好了。我忘了，反正是脑门上，还贴了块胶布嘛，前后20分钟，可把我们吓坏了，以后可不能逗他哭了。那时我们条件差，爷爷奶奶住两间大南房，一间半的大土炕，虽然屋里生着煤火，炕也不热，孩子老人都在炕上活动。那年冬天，孩子一岁半， 硬是把脚趾头冻了一块，我好心痛啊！后来，奶奶给做了一条有裤脚的棉裤才好点儿。因为没钱买牛奶或奶粉，所以孩子是吃我奶长大的。学校离家近，相距不到100米，所以我一直给孩子喂奶到他6、7岁。同事说别让孩子吃奶了，再吃长大了就傻了，才停了。

小儿子长得漂亮，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我又给他梳个女孩头，当女孩养了。有的老师笑着说，你看慕洁，把小儿子当成老闺女了！唉！要女儿的偏来儿子，要儿子的偏来女儿，要是个东西换换多好！我只是附和着笑了笑。心想，我才不换哩！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舍不得。儿子深情地望着我，小眼睛一闪闪的，他懂的我意思，可怕我把他跟别人换了，紧紧地搂着我脖子不撒手。

孩子大点儿了，我想教他什么好呢？先培养他观察能力吧! 就给他找了几个烟盒，教他有关图形、花纹、形状、名称等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 他很感兴趣，记得也快。

后来我就从各种途径收集很多烟盒，把它叠成各种形状，然后教他说形状名称、颜色，每天带给他这些相同的、不同的烟盒，他如获至宝。放学回家后他都要问这是什么，那是么? 把“香山”的找出来，有几个，把“大前门”的找出来，有几个，让他很快分辨；然后归大堆，再找出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就这样，他不嫌麻烦能细心地查找分辨，就这一点我觉得很满足。既培养了他的观察能力、辨别能力、记忆能力，同时也培养了他的耐心和细致。有时我故意把错的混在里面，很快让他就给发现了。他认真地大声说“有错了” ! 我马上认错。就这样反复的玩，反复地练我觉得对孩子很有好处，其乐无穷！

说真的，那时要是给孩子买点书、玩具什么的多好，可是罗锅儿上山前（钱）紧啊。没钱有没钱的办法，穷则思变嘛！小儿子再大一点儿，我就有意识地培养他观察记忆能力和表达能力。每次领他出去玩儿，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有什么新鲜事儿，回来后我都让他讲一讲，有时还要追问一下。到北京去乘坐几路车，哪上的哪下的，都看到什么了，中间经过几站叫什么站名啊，等等。过上一段时间我又重复问他，他还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这样加深了记忆，也提高了表达能力。后来就是有选择的、重点的、有意义的事儿要他谈论自己的感受，不能只是流水账似的话。出去买东西，回来和他一起算账。买了七分钱的醋两分钱的糖一共花掉几分钱？拿一毛钱找几分钱？要拿两毛钱找几分钱？慢慢的简单算数也会了。

我有时也带着孩子到学校玩，画个画啊，写个字啊。记得有一次他画了一张画，递给我说“妈妈，给你吃吧！面海棠” ，我一看画面上是一个不很圆的圆圈，圆圈上方带着一个把儿。这就是儿子说的面海棠，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画虽稚嫩，可儿子知道我爱吃面海棠，多么大的惊喜啊，我紧紧的抱住了儿子，那时他才两三岁。

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可因为家庭出身没能上成，只好带到学校在大沙堆上和小伙伴们玩儿。七岁时该上学了，可招生画线变成是70年5月底，没招上，只好接着玩。半年后来了个新政策“二次招生”，不过得考试，好在还算顺利录取了。77年10月1日上了小学。一人家都挺高兴。

1977年我家分楼房了，10月9日就入住了。是用杨家胡同两处平房换的，这可是延庆县最早的居民楼。原来住的是平房土炕，那时床、衣柜、桌子什么家具都没有，好在家里有几块木板，我们用木板搭了个铺给爷爷奶奶住，我们还跟学校借了几张铁床。

当时我们工资有限，能把口粮买回来，交了房租、水电就不错了。几乎是每月都欠账，到年终只好申请福利费了，哪有钱添置家具啊？不过，当年多数家也都是这个样子，生活过得去就行了。苦中有乐，乐在其中，我们必定住上了新楼房。

就说我们原来住的地方，是两间小西房，总共不到18平米，里屋住人有一铺炕，靠窗放一个小桌，里边靠墙放下一个铁炉子。外屋放自行车、水缸、洗脸盆，两个自己做的柜橱和几块木板。里外屋用木隔扇隔开。家里没有衣柜，我爱人硬是把隔扇打开，做成两扇向里开的门，里面摞放上几个合适的纸箱子分层储存衣服，在外屋将纸箱糊成一个整体，空间下面放上水缸，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们高兴地逢人便说我们有衣柜了，有几个老师还到家参观，他们都说做得巧，又省钱又实用，一举两得。

新楼房让我们改变了生活条件，就说孩子写作业，原来常常是趴在炕沿上写，离灯远，损害眼睛，弄成了近视眼。这回有了桌子、凳子，方便多了。桌凳利用率还真高，儿子做完作业，爸爸坐下判作业，有时爷俩一起用。就这样，也总算给孩子创造了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当时我们住的楼房可跟现在不一样，哪像现在，又是煤气、暖气、煤气灶、电饭锅、微波炉、冰箱、彩电、空调等等。这些我们当时没听说更没见过。只能用煤火做饭，生土炉子会弄得满屋子烟，劈柴把水泥地弄得坑坑洼洼，好在没烧大锅，也没用烧柴暖炕。每个屋子生一个铁炉子，脏乱是一方面，这样晚上室温才8℃，还冻手脚呢！下班回到家先通火，赶紧淘米，紧做紧吃，紧去上班，心里总是有个“快”字催着。弄得现在一说话，先说“快”。那时不快就吃不上饭啊。直到1983年才安装暖气，1986年才买个煤气罐和临时购气本。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可身体又不行了，我腿脚不好，干什么事想干又干不了，想去哪儿也去不成，力不从心了。去又怎样呢？还是在家好，又省钱又安全何乐而不为呢？哎，扯远了。其实正是生活的困难才有艰苦奋斗的精神。

几十年了，我热爱自己的工作，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一向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任劳任怨，从不挑肥拣瘦，无论领导还是群众交给的任务，我都认认真真地去完成，从不说这个工作我做不了，您交给别人吧！

哪怕有多大的困难，自己也是想尽办法，千方百计地去完成。这一切也都是老师们公认的，有目共睹的，也是自己无怨无悔的。天长日久，对孩子也有影响。

我这几个孩子在工作上都像我们俩进取肯干，生活上没有什么高的要求，过得去就行了。也是处处节俭，从不浪费挥霍。直到现在孩子们都工作了还是这样，买衣服很少，买一件穿一件，穿坏了再买。做饭也是少做，不让它剩下，尽量正合适。

当然了，我也有不足的地方，性子急，性子直，不会说话，不会恭维人，朋友不多。有人说我，不能对什么人什么事太实诚，有的事该推就推，不然人家把你当大头捉，何必呢！人家还认为你好使唤给你个事你就干啊。我总是不好意思说不干，说不出口。我这一辈子稀里糊涂地就过来了，吃苦也好受累也好，憋气也好，委屈也罢，酸甜苦辣都尝了，风风雨雨经过了，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儿。只要担负好孝敬父母、养育儿女的责任，对亲戚、朋友、同事以诚相待，好好工作，对得起良心，问心无愧就行了。写到这吧。

妈妈的《回忆录》收笔了，但妈妈的音容笑貌、深情大爱、精神风范永远的留在我们心间，凝注在我们血脉中。放心吧，妈妈！我们会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驻足阅读，鼓励支持！祝福大家吉祥如意！平安健康，幸福永远！

大儿子贾康生

2024年9月2日

不久前我收到了一条李继芳姐姐发来的信息，想给她的小学老师解慕洁做本回忆录，以表达她对老师的思念之情！当继芳姐看到解老师的大儿子，她的同学贾康生每天在朋友圈里发妈妈的《回忆录》很是感动，为了表达她对老师深深的敬意和敬仰、爱戴的师生之情，萌生了给解慕洁老师出书的想法，想以此留下这段难忘、美好、而感人的、深刻的记忆！

为此，特意定格在9月10日第40个教师节，这个专属教师的特殊的日子里，我开始将解老师的《回忆录》编辑、排版、制作，并打印、装订成纸质书。作为一个特殊的，有纪念意义的，非常珍贵的礼物，送给解慕洁老师以及她的家人、亲戚、朋友！借此，我祝愿所有的老师身体安康，顺意吉祥！祝你们“教师节快乐”！

花蕊 写于2024年9月10日

你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您没有雄健的体魄，却给我们撑起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您没有建筑师的双手，却给我们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

您没有艺术家的眼光，却给我们建起了一座座宏伟的大厦

您那渊博的知识，让我们感受到文明与希望

您那高远的胸怀，让我们懂得了宽容与忍让

您那高尚的人格，深深的影向着我们的心灵

感谢您，敬爱的老师！我们真诚的对您说一句:谢谢您！

您就象一支沉默的蜡烛，燃烧了自己却照亮了别人

有了您光明的指引，我们才不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您满腔的热血，为我们撒下了智慧的火种

您无私的奉献精神，为我们播下新的希望

您孜孜不倦的教诲，丰富了我们的心灵

您就象那春蚕，献出一生的忠诚

您就象那冬梅，飘洒着早春的芳香

敬爱的老师，您以不灭的信念为我们照亮前进的路

指引我们一路踏歌，阔步前行

今日又逢佳节，在第40个教师节到来之际，花蕊献上一首小诗，遥寄我们一份诚挚的祝福，祝您节日快乐！在此，也向天下所有的教师们致以节日的祝福，祝你们身体康健，幸福平安！教师节快乐！中秋节把酒言欢，阖家团圆！国庆节举国同庆，国泰民安！